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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刘小寐
周熠眼里并没有丝毫意外,他笑笑:“的确,无凭无据,但是我信。”
他重复一遍:“我信,这就够了。”
“知道为什么我信吗?”
他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因为我又想到了我母亲的死。”
何天奎本是坦然地和周熠对视,听到这句后目光闪烁一下,稍纵即逝,如果是一般人看到,大概会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周熠勾起嘴角,语气漠然道:“当年你家老头子病死,葬礼过后,我母亲却不见人,直到三天后,在河里打捞出她的尸体。”
周熠冷笑,“当时你们都说她是悲伤过度,殉情。”
他当时七岁,自父亲去世就跟母亲搬进何家,即便是以照顾兄弟遗孀幼子之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他听过闲言碎语,也曾在半夜睡不着去母亲房间时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因此,尽管不愿相信母亲会抛他不顾,在大人们一致说辞下,还是信了,甚至一度怨恨母亲自私。
“现在想想,我妈虽然性子弱,没什么主见,感情生活也让人无法理解,但她还不至于那么狠心,或者说,她恐怕也没那个胆子去寻死。”周熠哼一声,“还有,为什么是投河?因为当时是夏天,三天后尸体已经没法儿看,是被掐死的,还是被锤死的,都无法判断了,对不对?”
他看着对面,眼里带了些晶亮,目光却咄咄逼人。
何天奎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目光,既脆弱,又狠戾,矛盾至极。
他沉默几秒,然后说:“当年的葬礼上,你母亲失魂落魄的样子,出席葬礼的人都应该有印象,我不信你一点不记得?而且,你母亲跟我父亲的关系,我还能比你多了解一点,她在认识你父亲之前,就对我父亲有意,只不过那时我父亲已成家,为成全兄弟,就把她介绍给你父亲……”
周熠冷冷打断他:“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是你母亲先介入我父母的婚姻,但是我不想去议论上一辈的是非……”他顿一顿,“我还想说,你也提到你母亲性格软弱,这样的人根本不具威胁性,我没有伤害她的动机。你刚才说的这些,与其说是推测,更像是一厢情愿的臆想。因为你自幼失去双亲,寄人篱下,又身世不明,难免心里失衡,积累了些怨气。”
他说完身体往椅背一靠,气定神闲道:“周熠,如果你有心理问题,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好的心理医师。”
“如果你只是来无理取闹,我可以叫保安上来。”
何天奎目光温和,似乎还带了几分悲悯。
周熠右手在桌下握成拳,哪怕只用一只手,他也可以把这张道貌岸然的脸孔打个稀巴烂,他还可以掀翻桌子,砸烂这里的一切,那样一定很解气。
可是,他喉结滑动了一下。
那样岂不是中了这人的计?
这时,桌上内线响,女秘书声音传进来,会议室人已到齐,是否准时开始?
何天奎正要开口,电话被按掉。
周熠收回右手,靠向椅背,脸色已恢复自若:“没错,这世上总有些是非真相,或被时光掩埋,或被人为篡改,没法拿出有力证据,也不能搬到法庭上,让法官和世人去评判定罪。所以,我用我自己的方式。”
他停下几秒,“刚才那些,我也没指望你能承认。不过,咱们俩的恩怨可不止这些,既然你只认证据,那我不妨也给你一个。”
他说完掏出手机,按了个键,然后放到桌边。
熟悉的声音,带了些焦急:“……何天奎他知道你最近约见李董他们,打瑞和股份的主意,他现在事情多,脾气也暴躁的很,很有可能对你下手,你小心点。”
何天奎眼里浮现出一层冰。
周熠收起手机,语气平静地补充:“高速路上的连环车祸,多人重伤,警方会彻底追查,到时候我那车里动过什么手脚,被什么人碰过……现在不比过去,高科技,满世界都是摄像头。”
他说完又“啧啧”两声:“恩爱典范,伉俪情深?我语文还真是不怎么好,要不您这家教好的给我这个文盲解释解释?”
周熠离开后,何天奎依然靠着椅背,却不再是气定神闲,而是眉头微拧,眼神阴鸷。秘书再次询问,会议是推迟还是改期,他问:“田总监在吗?”
秘书答在,他说:“让她上来。”
几分钟后,田云岚推门进来,何天奎站在落地窗前,只留一个背影。
她问了句会怎么不开了,他似乎没听到,她疑惑地走过去几步,何天奎转身,阴晴不定地看了她几秒,忽然甩来一耳光。
声音别提多响,她没防备,身子朝一侧歪去,堪堪扶住桌沿,她捂着脸,脸上写满诧异。这是结婚二十年来,何天奎第一次动手。
连前不久发现她有外遇都没动过。
何天奎脸色阴沉,骂了句:“吃里扒外的贱人。”
田云岚缓缓站直,眼里闪着怒意,“你发什么疯?”
“你才是疯了。”何天奎咬牙切齿,“你忘了自己跟周熠说什么了?”
“七年前你跟他在他房间里衣衫不整拉拉扯扯,我当是他年少不知深浅,现在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他哼一声,懒得多讲,只说:“周熠他这次是有备而来,就因为你那一通电话,他刚在我这里要走三成股份。”
田云岚眼睛睁大:“股份?”
何天奎冷笑:“没错,你以为他会满足于老李他们那点小打小闹?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苟且,他现在就是一头狼,贪婪,六亲不认,他明着对付的是我,但也不会给你什么好果子吃。你好自为之。”
同一时间,周熠走出大楼。
他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不走寻常路,先是走了几层的安全通道,然后才搭电梯直至一楼。外面晴天白日,阳光刺目,他眯了下眼睛。
走了几步回头看一眼,大厦巍峨犹如顶天立地的巨人,一扇扇玻璃窗反着光,像是锃亮的盔甲,里面各部门井然有序,现代化十足,员工衣冠楚楚行色匆匆,像是拧紧了发条般干劲十足。这里不仅是瑞和总部,更像一个商业帝国。
而这里的最高主宰,即将换人。
他扯一扯嘴角,真有点热血沸腾的感觉。
然后掏出手机,边走边通话:“老顾,上次不是说有一笔银行贷款要到期了吗,何天奎还想再拖一拖,你把咱们收集的资料挑着有用的整理出来一份,发给银行高层,让他们看看瑞和现在的资金情况……”
那边顾远钧问:“你该不会是要跟老何摊牌了吧?”
“刚从何天奎办公室出来。”
“那你就给我打电话?也不怕隔墙有耳?”
迎面走来两个女员工,穿着板正套装,手里抱着文件夹,视线齐刷刷落在周熠身上,估计是没见过这么拉风的伤员,他也不介意,还冲人眨了下眼。
擦肩而过时,他继续:“怕什么,我现在正享受这种战斗状态,肾上腺素上升,血量满格……”
顾远钧嗤笑:“你这个疯子。”又问:“匿名发过去?”
周熠不答反问:“你说现在谁最恨何天奎?”
“田云岚?”
周熠摇摇头,“他们夫妻再怎么内讧,也是利益共同体,田云岚不傻,被何天奎逼急了一时不忿给我报了个信儿,现在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那边顿一顿,问:“她弟田云峰?”
周熠笑:“虽然是聪明人的战争,也得给蠢人留个表现机会是不是?”





光盲 第25章 光盲
当天夜里,何天奎没回家,而是驱车来到某处白领公寓。
按了门铃没人应,他索性用力拍门,提高音量喊:“谢千语,开门。”
到底是脸皮薄怕惹邻居非议,喊到第四声时,里面人就撑不住,将门打开一条缝,立即被他一手撑开,从容进门。
谢千语穿着浴袍,头发湿着,面色红润。
何天奎看着她一副如临大敌状,不禁伸手去摸她的脸,被她躲开,他也不恼,轻飘飘问了一句,“吃过药了吗?”
然后满意地看她脸色一白。
下一刻谢千语就要往外推他,被他轻易抱在怀里,并捏起她的下巴,吐着酒气问:“怎么不跟他说?”
她尴尬地别开脸,何天奎笑笑:“周熠今天来找过我,跟我老账新账一起算,但对你却只字未提。”
他看着她脸色越来越差,身体也似乎发抖,他手臂一收,在她耳边说:“如果他在意你,就不会不知道,这么个没有心的男人,你值得吗?”
隔会儿又问:“他受伤了,你知道吗?”
谢千语还是没有反应,他点下头:“看来是知道了。”
谢千语当然知道。
她前一晚给周熠打电话,不通,次日一早打到顾远钧那里,得知他出了车祸。
她立即赶去医院。
走到病房门口,听到里面似乎有女人声音,她收住脚步,轻轻推开门。
然后,她看到周熠在吻一个女孩。
很快,那女孩起身,还拿东西打他,他那样脾气的人,被打了脸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女孩转身时见到正脸,比她想象的还要年轻,模样无疑是漂亮的,而且骄傲,步伐透着养尊处优,出门后目不斜视,丝毫都没发现躲在门后的她。
她当时心碎成一片片,同时觉得这女孩有些面熟。
等她回过神时,人已经躺在卧室床上。
她睁大眼睛,目光放空地投向天花板,听到皮带解开的声音,然后眼前一暗,沉重的身体压上来。上一次她还拼命挣扎,这一次却完全没了力气,反正,结果也是一样的。
男人动作太急切,她闷哼了一声,又本能地反抗,很快被他制服。接下来,耳边只剩下男人粗重的呼吸,她悲从中来,不觉竟泪流满面,男人低头亲吻她面颊,含去泪水,反复唤她名字:“千语,千语……”
温柔至极。
她心底竟升起一股荒谬的被珍惜的感觉。
不由自主地想起上次一切结束后,他在地板上拥着她,说:你信一见钟情吗,在遇到你之前,我也不信。他还说了一句:你就是没被男人好好爱过。
醒来时,房间一片黑暗。
身后是男人沉稳的呼吸,谢千语伸手扭开床头小灯,撑起身下床。床边的椅子上搭着衬衣和西裤,已被主人捋得齐整,她伸手碰了一下那裤子,料子沉甸甸,她手指往上探了探,摸到硬硬的一角。
她迟疑了几秒,掏出来打开,和很多人的习惯一样,何天奎的皮夹里也放有照片,她抽出,放在灯下仔细看。
照片应该是几年前拍的,何天奎身边依着一个少女,花一般的年纪,脸上带着稚气,眼神清亮,下巴微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样子。
谢千语不觉咬住手指,努力回想,终于确认后,后背发凉。
何天奎是被电话吵醒的,天已大亮,很久没有这样的放纵,身体有种疲乏过后的清爽,犹如新生。身边是空的,他紧了紧腰间的浴巾,拿起手机,走去与卧室相连的阳台接听。
通话不到十分钟,放下手机时脸色已十分难看。
他来到客厅,谢千语坐在沙发上,穿深色丝质睡袍,长腿交叠,手里握一只高脚杯。他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精致的脸,一夜过去,整个人似乎多了些风情,他问:“你跟周熠认识有几年了?”
她没回应,兀自喝酒。
“也难怪你对他痴心一片,他果然是个狠角色。比我想象的还做得出。”
谢千语看他一眼,接了句:“你知道了?”
何天奎立即接:“知道什么?”
谢千语喝了口酒,“他跟你女儿。”
何天奎心里一紧,没等追问就听她说:“我看见他吻她。”
他气息一滞,问:“他强迫她的?”
谢千语笑了下,轻声说:“我看着不像。”
何天奎没再追问,他刚才接到的消息是银行内部人打来的,说是上面刚收到一封检举信,揭发了瑞和集团疑似高层经济犯罪,账面作假,资金链紧张,今天上午就要开会研讨,看来申请延迟还贷是不太可能了。
整个行业遭受重挫,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大力发展其他产业,比如汽车,借着刚打赢一场跟国外大品牌的官司的东风,造造势,掩盖一下资金问题,这就像唱空城计,只要挺过这一阵,只要不在关键时期被势利眼的银行拆台。
可是,偏偏有人见不得他安生。
田云峰?他冷笑,这个没用的小舅子,如果真是他掌握了那些证据,第一时间就会找他来要钱。
可是,当听到谢千语轻飘飘一番话后,先前的一切都算不得问题了。
头忽然剧烈一疼,他抬手按了按,然后起身:“我去洗澡。”
谢千语也没理会,接着倒酒,酒瓶很快就空了。
她还不甘地晃了晃,拍了拍瓶底。
紧接着,就听到“噗通”一声闷响,似乎来自浴室方向。
她愣了愣,立即起身去看。
浴室里,何天奎仰躺在地,腰间还裹着浴巾,双目紧闭,脸色青白。他身材高大健硕,几乎占据了半个浴室。
谢千语捂住嘴,一脸惊恐,好半天才敢蹲下去,用手碰他伸到门口的脚,失声叫道:“何天奎?”
上午,何唯上完一节课,正跟着同学时从教学楼出来,看到一个熟悉身影。
那人身形出挑,衣着不俗,引得女生们回头侧目,可他却直直地朝着何唯方向走来。她站住不动,听到身边传来唏嘘声,那是遗憾,更是羡慕,换做以前,她还挺享受这种被羡慕甚至被嫉妒的感觉。
如今,她平静地问:“有事吗?”
陈嘉扬看着她说:“过来看看你。”
两人心照不宣地往教学楼不远处的草坪走去,站定后,陈嘉扬说:“其实我是来跟你告别的,我要去一趟西非,这几天就出发。”
何唯抬头看他。
他解释道:“几年前我爸在几内亚买了个矿,前期建设已完成,要开始投产了,我爸让我负责。我想正好离开一段日子,让时间带走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何唯低头踢了下枯草,她背了个黑色纯皮双肩包,包太小,教科书还要抱在怀里,包上挂着一个毛绒玩偶,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陈嘉扬看了一眼,是个刺猬,跟她外套下露出的一截毛衣是一样的蓝。
接着就听她低声说:“带不走。”
他愧疚道:“我知道。”
何唯看向他:“如果我们分手,你会和林曦在一起吗?”
陈嘉扬忙不迭道:“当然不会,我对她真的没有那种意思……”这个话题怎么说都不对,他心一急抓住何唯手臂:“小唯,别说这种话,给我一次机会,再给彼此一点时间,我们有这么多年的感情,我舍不得,难道你就舍得吗?”
何唯表情呆了呆,忽然问:“你爱我吗?”
“当然。”
“有多爱?”
陈嘉扬不假思索:“想跟你生活一辈子,每天都看见你。”
何唯想了想说:“可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你。”
“我喜欢你,但是爱……好像要复杂很多。”
陈嘉扬接:“那是因为你还小,喜欢就有机会发展成爱的。”
何唯心里接道,可是你自己亲手扼杀了这种可能。
两人一时无言,何唯手机却响了,她从牛仔裤口袋掏出来一看,是妈妈打来的。放到耳边接听,那边只说了一句,她脸色就变了。
陈嘉扬担心地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何唯看向他,说:“我爸,昏倒了。”
陈嘉扬开车送何唯去医院,一路上不停安慰她,也许只是劳累过度,休息一下就会好的,可是赶至病房看到里面情形时,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床上的人面色灰白,扣着氧气罩,何唯从未见过爸爸这般虚弱的样子,泪水立即冲出来,带着哭腔问守在床边的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云岚也是一副六神无主状,刚好主治医生拿着检查结果进来,母女俩一齐迎上去,医生拿出ct片子解说道:“是高血压性脑出血,出血位置在基底节……”
何唯被“脑出血”三个字吓到,打断说:“我爸身体很好,从没有血压问题,是不是你们搞错了?”
医生解释:“如果情绪激动或者劳累过度,有可能突发高血压。”
田云岚握住女儿的手,安抚地紧了紧,说:“高主任是心脑血管领域的权威,而且做了各种检查,应该不会错的。”
医生说出血量低于10ml,不需要做微创手术清血,理论上不会有生命危险,但病人摔倒时后脑受到撞击,导致脑震荡,现在还一直昏迷,所以要进一步观察才能下结论。
医生前脚离开,何唯便问出来:“爸爸是在哪里昏倒的?”
见妈妈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她想到昨晚爸爸似乎一夜未归,于是问:“跟谢千语有关吗?”
田云岚叹口气,说:“我接到医院电话赶过来时,她已经离开了。”
何唯一时无言,田云岚看着她,带些试探地问:“小唯,你爸爸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生他的气吗?”
何唯点头。
隔了会儿又说:“可不管怎样,他都是我爸,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扭头看向病床,“我已经顾不上那些了。”
田云岚也随之望过去,想到近日种种,一时五味杂陈。
再一看女儿的侧脸,眉眼间全是担忧和焦虑,却又什么都不知情,这样反而更让人心疼。她再次无声一叹,然后说:“你爸最近压力是挺大的,这几年行业不景气,他又是事业心那么强的人,本来就一直绷着,现在,你爷爷留下的股份,又被人要走三成……”
何唯愣:“被要走?”
田云岚点头。
“谁啊?”
“周熠。”
过了好一会儿,何唯才出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是我叔叔吗?”
田云岚闻言一愣,随即重复了一句:“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只是钱财动人心。”
话音未落,就见何唯站起身,匆匆往外走。
她一直走过道尽头,然后拿出手机,拨出去后,很快接通。那边平静的一声“喂”让她一颗心颤了又颤。她吸了口气,问:“这些都是你做的?”
那边言简意赅:“是。”
何唯咬了下唇,“为什么?”
那边声音清冷:“如果我说,你爸是个卑鄙小人,杀人凶手,你信吗?”
何唯一怔,随即失笑,“我不信,我宁愿相信自己瞎了。”




光盲 第26章 光盲
何唯电话打过来时,周熠和顾远钧在饭店包间,边吃饭,边谈事。他就在座位接的,因此挂断后,顾远钧问:“何天奎的女儿?”
周熠点头,端起茶杯喝了口。
顾远钧说:“我见过那个小姑娘,挺特别,”想了想说:“特别纯粹,像个学艺术的,真想象不出来,那样精于世故的俩人竟然生出这么个女儿来。”
周熠接:“性格一半靠后天,有些运气好的人就能生活在被筛选出来的世界里。”
顾远钧随口道:“这样一来她也是挺无辜。”
周熠没接话。
顾远钧往下一想,也是,论无辜的话,哪有什么比七岁就沦为孤儿、连安身立命的一点财产都被剥夺了更无辜呢。
周熠还挂着绷带,不过他适应力强,抽烟吃饭打电话都不误,他夹了几口菜,这才说:“如果处处顾忌,婆婆妈妈,我就活不到现在了。”
顾远钧不觉唏嘘,由衷点头。然后问:“接下来怎么办?老何这一病倒,把咱们的计划也打乱了。”
周熠却道:“没什么能打乱我的计划,待会儿给老李打个电话,一切照常,召集其他董事开临时会议,今天就发通知,”他顿一顿,低声道:“我给他十天时间。”
顾远钧问:“如果十天还不醒呢?”
周熠看他一眼,漠然一笑:“那就便宜他了,不能亲眼见证这么有意义的历史时刻。”
转眼三天过去,何天奎还是没醒。
医生看着最新头部扫描报告,表情变得有些凝重,说是撞伤处的淤血压迫了神经导致长时间昏迷。同时也让家属有心理准备,脑出血都会有些后遗症,严重一点的会出现偏瘫偏盲、意识障碍等。
何唯学校和工作室都请了假,每天守在病房。
相比她单纯的担忧,田云岚更多了一层焦虑,周熠这边的动作已经搬到台面上。夫妻本是同林鸟,她不能坐以待毙,也开始积极活动。当初她之所以给他通风报信,一方面也是怕何天奎酿成大错,谋杀可不是小事。她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何天奎会出此下策,周熠这个人实在是狠,狠得让人意外,这样一步一招架的确是很被动。
田云岚除了忙公务,还要不时安慰女儿。何天奎这一病倒,受到冲击最大的是何唯,她已经不知是第几次问:“如果爸爸一直都不醒怎么办?”
像是问,更像是担忧时的自语,田云岚说:“不会的,你爸很坚强。”
“万一呢?”
“……还有妈妈。”
周熠进来时,母女二人正依偎在床边沙发里低声交谈。
自从何天奎昏倒入院,消息就被封锁起来,对外就说是急性胃肠疾病,需休养数日。即便有个别深交的股东知情,田云岚也以医嘱为由,不给探视机会,就是怕走漏消息引起员工恐慌以及股票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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