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千百年来,道家修炼,无不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最后才能炼虚合道。可魏元思却偏偏走了一条完全相反的路,先由道生神,再由神化气,再由气化精,然后精、气、神合化于一,从而得三一之功,逆天改命,成无上大道。
怪不得他创出此等震古烁今的神通功法却不敢宣于天下,若是被道门历代祖师知晓,必定气得从棺材板里爬出来,不为别的,只为这背天逆道之举,实乃邪法!
不过对徐佑而言,看了天师道如何奴役道民,看了佛门如何蛊惑众生,看了六天如何让生灵涂炭,从来法不坏人,而是坏人害法!
只要此路通天,何来正邪之分?
乾为炉,坤为鼎,
坎降而离升!
这样的修炼方法,皆与正道,悖逆而行!
可那又如何?
刹那之间,
无休无止的欲念,汹涌而来!
寒门贵子 第二章 无边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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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因欲望而生,也因欲望而死!
徐佑自然也不例外。
重生以来,他真正称得上清心寡欲,遇到的几个女子,无不是江东女郎里的翘楚,偶有动心,也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有缘无分。加之心性坚毅,又时常在生死边缘挣扎,尚能勉强把持的住,可那深埋在本能里的欲望却一点点的聚沙成塔,一旦遇到不可遏制的狂风暴雨,立刻就会轰然倒塌。
第一个出现在无边欲海里的人,竟然是徐舜华!
昔年的江东第一名媛,依然是那个风情万种的俊俏模样,身穿薄如蝉翼的轻纱,雪白的肌肤闪烁着象牙般的光泽,满头青丝如瀑垂下,堪堪遮住点点嫣红,柔软的仿佛年少时那常常溢出唇边的微微笑意。
她款款走来,双腿笔直又修长,开合之间,自有无穷妙处。徐佑同样光着身子,躺在山涧流泉之中,桃花朵朵,漂浮其间,清澈中透着沁人心扉的香。徐舜华的娇躯没入泉水,荡起了层层涟漪,薄纱湿透,就那么不发一言,悄无声息的趴到徐佑身上。炽热的喘息从耳垂缓慢的钻到胸口和下腹,然后骚乱不安的扭动着,摩擦着,触碰着,似乎这天地笼罩的幕帐里,只有两人的心跳声,在猛烈的冲击着彼此的灵魂。
徐佑的丹田之内,骤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火不是实质,而是道家所说的君火,也称为神火,由心而发,随心而盛,若不能制,将从丹田烧透九窍,成为彻彻底底的废人。
“七弟,七弟……”
呢喃细语,吐气如兰,徐舜华这么多年丝毫未变。往事乍现心头,儿时的追逐嬉戏,少时的捉弄折磨,义兴之变后的生死离别,天各一方,那些模糊的清晰的记忆略微压制住焚烧一切的君火,让徐佑恢复了一丝清醒。
“阿姊!”
徐佑的嗓音有些干涩,双手扶住她的肩头,轻轻却又有力的抱入怀里,神色悲伤,低声道:“你还好吗?”
徐舜华抬起头,眼角的春意浓郁的冻结了出深秋的暮色,舌尖舔着湿润的红唇,道:“我好着呢……倒是七弟你……我瞧瞧,几年未见,真是长大了呢……”纤手往下探去,娴熟的挑逗着徐佑。
不知是何缘故,身体的感知被放大了无数倍,徐佑逐渐失去了抵抗意识,仿佛冥冥中有个声音在脑海里不停的说:放弃吧,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放弃吧,情仇恩怨,哪里及得上美人在怀、共赴巫山的神仙快活?
放弃吧……
放弃吧……
君火的火焰再次窜起十余丈!
“阿姊……我们是堂亲,这样悖逆人伦……”
“人伦?呵,正是要悖逆才有趣,是不是?”
“可你还是宜都王的王妃……”
“王妃又如何?他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人!”徐舜华媚眼如丝,咬着徐佑的耳垂,充满诱惑的脸蛋让人色授魂消,吃吃笑道:“何况,你难道不想试试殿下的女人吗?”
一股异香入鼻,徐佑忘了今夕何夕,忘了身份和地位,忘了伦理和道德,眼前心里,只有这个媚态入骨的女郎。
时光流逝,山中不知日月,徐佑和徐舜华胡天胡帝的度过了无数个日夜,身子早被折腾的不成样子。这天刚入夜,徐佑朦胧中看到一个人出现在身旁,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始终看不真切。
“你是谁?”
那人冷冷道:“你这个废物,沉湎温柔乡里不思进取,可还记得义兴徐氏的血仇吗?”
徐佑悚然,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急剧的咳嗽了几声,喘着气道:“你……你说什么?”
那人俯下头,讥嘲道:“徐佑,你其实早该死了!侥幸活到今日,却要被这些邪念幻化的妖物吸尽精血,羞也不羞?”
徐佑又怒又悔,伸手去抓,却穿过那人身子,轰的一声,化成团团黑雾消散在空气里,刹那之间,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竟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
惊惧如泰山压来,徐佑气血攻心,眼前一黑,昏死过去。再醒过来时,徐舜华毫无担心的神色,只是趴在他身上放肆的起伏着,徐佑看着眼前的尤物,却突然从极致的愉悦中解脱出来,无情而有性,不过一场空,他推开徐舜华,缓慢又坚定的道:“阿姊,我要走了!”
“七弟,外面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你还没过够吗?这里多好,有阿姊陪你,无忧无虑……”
徐舜华媚笑着还想过来求欢,徐佑摇了摇头,从泉水里起身,道:“我大业未成,不能老死山林,现在是要走的时候了!”
说完就准备离开,徐舜华突然放声大笑,青丝飞舞张扬,雪白的身子一半赤红一半黝黑,美貌不可方物的容颜变得狰狞如幽冥中的厉鬼,尖利的嗓音激得整座山林震动,道:“大业?大业?就算成了大业,又能如何?负心薄幸,世间男子皆该杀!”
胸口剧痛,徐佑低头看着插入心脏的利爪,人间的权势荣华皆化为泡影,他似乎触摸到了一扇门,却又无力推开,低声道:“阿姊,你不知道,我其实早该死了!”
等再次醒来,却发现身处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高不见顶,目光所及,无有尽头,周边雾气缭绕,仿若仙境。两侧站着成百上千个女官,身着紫衣袍,头戴进贤冠,腰挂金鱼佩,皆悬剑,端庄秀丽中不失肃穆。而徐佑仅着青色单衣,披头散发,跟乞儿无异,他正迷惑的时候,听到大殿的尽头传来悦耳清音:“微之!”
循着声音,徐佑踉跄前行,破开层层云雾,只见一女郎高居金漆镂空雕凤宝座之上,戴着只有帝王才可以佩戴的通天冠,冠前加金博山颜,穿朱衣绛纱褶裙,虽俏脸含笑,却自有种威临天下的气势。
“袁青杞?”
“大胆,竟然称主上名讳!”宝座旁侍立的女官戴繁冠,加金珰附蝉,插貂尾,却是水希。
“嗯?”袁青杞目视水希,斥道:“别惊扰了我的贵客!”她站起身,从宽大的袍袖伸出晶莹玉手,对徐佑招了招,笑道:“微之,近前来!”
徐佑浑浑噩噩,想要迈步,可眼眸里却流露出痛苦之色,双手双足颤抖着,始终不肯上前。袁青杞微微一笑,突然不经意的扭了扭腰身,弯腰以极慢极慢的速度撩起裙裾,先是足踝,再是小腿,然后露出完美无瑕的大腿。
冰肌玉骨,不外如是!
“微之,你原是我的夫君,难道就不想和我共同坐在栖霞凤座上,君临这片洞天福地吗?你看,只要你上前来,我是你的,水希是你的,这殿里的所有女官都是你的,还有这大殿外的天下都是你的。只要你喜欢,可以予取予求,生杀予夺,一言可决……”
袁青杞秀美无匹的容颜从来都是那么的超凡脱俗,可她的举止和言语,却又像极了徐舜华的妖媚,两种极端的气质交织一起,就算九天神佛在此,也无法抵御。
徐佑的眸子复归于混沌,木然登上台阶,握住了袁青杞的手,冰凉,柔软,细腻,可就是没有生气。
光阴流转,殿内全是褪尽衣衫的美貌女官,徐佑游弋其间,吃异果,饮佳酿,歌舞升平,过得好不惬意。偶尔驾车出游,断官讼,杀贪贿,听着万民齐呼圣明,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再分不清是真是幻。
如此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两人恩爱有加,日夜不离,称得上神仙伴侣,人人艳羡。只不过徐佑逐渐的两鬓斑白,老态龙钟,可袁青杞反而越来越美,还是当年初见时的模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徐佑抚摸着她的满头青丝,叹了口气,道:“等我死了,独留你一人,该何等的孤独和寂寞……”
袁青杞笑意盈盈,道:“夫君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这天下的美女和为君上的权势?”
徐佑摇头道:“天下女子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你的衣角,君上的权势固然迷人,可也比不得你微微一笑。”
袁青杞坐起身子,倾尽江河之水,也难以说尽她的美貌,道:“那我来回夫君的话……若你死了,我有权势在手,什么样的男子得不到?自会遴选男妃来宫中作伴,勿以为念!”
徐佑愕然半响,怒火直冲云霄,扑到墙边,抽出悬挂着的宝剑,指着袁青杞的心口,说不出的恨意,道:“贱人,我还没死呢,你竟敢背叛我?”
袁青杞挺了挺胸,隔着小衣可以感触到那美不胜收的弧度,秀眸透着淡淡的笑意,道:“夫君,你舍得杀我吗?”
徐佑的脑袋骤然绷紧,如同孙悟空被念了紧箍咒,疼的无以复加,手中宝剑无力垂下。袁青杞轻移莲步,柔声道:“我知道的,你不舍得,那就安心死去,只要我活着安康幸福,那就是你最大的心愿,对不对?”
徐佑踉跄后退,撞上雕着异兽的石柱才停了下来,颤抖着声音问道:“那这数十年的恩爱……”
“傻子!”
袁青杞走到跟前,抚摸着徐佑的脸颊,眼眸里哪里还有往日的深情款款,略带嘲讽的道:“我能一步步登上栖霞凤座,可知杀了多少人?被血浸泡过的心,哪里还懂得什么恩爱?不过瞧你顺眼罢了,这些年也算有几分欢愉。如今蓬头历齿,死便死吧,还跟我谈什么恩爱?”
哀莫大于心死,徐佑一时间万念俱灰,手中宝剑横架脖颈,正要用力一划,心口处传来阵阵温凉,直透肺腑,浸润五脏,仿佛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消除了那缠绕在灵魂深处的荆棘之锁。
电光火石的刹那,他重新恢复了神智,毫不犹豫的剑出如风,刺入袁青杞的脖颈。袁青杞几乎难以置信,眼眸里的恐惧放到到无数倍,然后砰的四碎,化为了虚无。
徐佑急促的喘着气,念及方才的异状,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木牌,上面以古篆刻着守心二字。他这才想起,这是取自天师道第二代天师张衡张灵真的守心木牌,当时只觉得有中正平和之神韵,其他的倒也没什么稀奇,哪知道竟在这幻境里救了他一命。
其实仔细想想,能被放入嗣师张衡的神主像里的东西,必定珍贵异常,也许只有这件东西,才能抵挡住这无边欲海的诡异和强大。
以他意志之坚毅,对女色之淡薄,却仍旧两次差点坠入欲海幻境里不能翻身,可想而知,道心玄微大法的山门到底有多高,怪不得这么多年,孙冠不敢拿出来修习,更别说传之弟子,发扬光大,助近年来逐渐式微的天师道再现昔年的荣光。
徐佑不清楚的是,这无边欲海是以欲念为引子,激发人心深处的阴暗面,并将之放大到不可控制的地步,然后在幻象的诱惑下慢慢的自己走向死亡。
只有自己受不了诱惑去死,无边欲海里受到重创的道心才会映射到现实世界,要么从此疯癫痴傻,要么自今沉睡不醒,要么于武学再无寸进,要么成为真正的行尸走肉!
徐舜华如此,是要他肾阳耗尽而死,却阴差阳错的被那个奇怪的人打乱了计划,一怒之下杀掉了徐佑;袁青杞也是如此,用了几十年的时光来一步步摧毁徐佑的意志,要他挥剑自刎,却终究败在了张灵真的守心木牌上。
修习道心玄微大法的第一道难关,就是断欲!
天师道和佛门不同,一向不怎么讲究断绝七情六欲,最上等的功法往往都是男女双修之术,魏元思悖逆祖宗道法而行,想要踏入神为一的虚境,必须断欲。
断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如何断欲?
魏元思在功法里说的很清楚: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於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其欲自断。能悟之者,可传大道。
欲海无边,回头无岸!
只有观其心,观其行,观其物,然后心无其心,形无其形,物无其物,才能断欲脱困而出。当徐佑困在山林深潭时,从头到尾都是浑浑噩噩,虽恢复片刻神智,最后还是被杀身亡。再到这金殿胜地,却不仅可以恢复神智,还能反杀而胜。
对他而言,这殿堂是空,这美色是空,这权势是空,可以观物而无物,观形而无形,只是心里还有牵绊、不舍和执念。
九天雷声阵阵,大殿开始摇晃,倒塌,无数人的惨叫声传来,徐佑安然而立,静静等待下一个轮回。
接着是张玄机、詹文君、履霜、秋分等等,曾经出现在徐佑生命里的女郎一个个以各种各样的身份进入这欲海幻境之内,和徐舜华的隐居山林,和袁青杞的权势巅峰,分别代表着出世和入世两种状态,而在此之后,和张玄机的知心合意,和詹文君的举案齐眉,和履霜的肆意放纵,和秋分的亲情友情,徐佑隐而不得安,居宝座而不得宁,琴瑟和谐而不得鸣,相敬如宾却不得欢喜,放纵之后唯有寂寥,连那亲情也禁不住时光的侵蚀,变得越来越淡。
欲望昭彰之下的险恶人心,背叛和血腥结伴同行,一世,二世,三世乃至千百年,徐佑在无边欲海里经历了太多太多,心志如百炼成金,一一破关而行,断其情,去其欲,澄其心,忘其虑,而安其神,最后心无其心,只手撕开欲海之上的苍穹,一步踏出。
密库之内,徐佑入定的身子冒出了丝丝赤气!
道之初,其气赤!
虚境的山门,终于大开!
寒门贵子 第三章 寻门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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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境,明而无形!
心无其心,形无其形,物无其物!
单此三句,道心玄微已不在庄子的坐忘之下!
徐佑身处虚境当中,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叶一菩提,一沙一世界,意识似乎和身体完全剥离,可以用上帝视角清楚的察觉到体内的一切气脉运行。
人身宝库,自成天地!
神乎其神,众妙之门!
曾经以为完全被吞噬的白虎劲只余沙粒大小的一点点,发着微弱之极的金白光,藏在丹田气海里瑟瑟发抖。围绕在它外面的是黑色的玄武劲,浓郁仁和,绵延不断,如同避风港将白虎劲牢牢遮蔽在羽翼之下。而在玄武劲的周边还有成黄色的若水诀,也就是黄麟劲的气息,散落在十二正经之内,星星点点,若有若无。至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朱雀劲,却像捕猎时的豹子,埋伏在暗处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支离破碎,摇摇欲坠,一塌糊涂,朝不保夕!
这就是徐佑体内气海的真实写照!
简单来说,虚境,其实就是神照之术,以神凌驾云巅而明照万物,可以将体内气息具象化,也可以将这一切归于无形,比起其他功法的内观术要高出无数个层次!
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几根空心的芦苇杆支撑着高楼大厦,全靠着五符劲源出一体,相生相克,才能勉强维系着脆弱的平衡,但这种平衡如同踩着刀尖跳舞,只需要放上去一根发丝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徐佑越看越是心惊,他能活到现在,也真是神仙保佑。若非宁玄古修为高深,道法精妙,又深谙五符劲的底细,就是吃上一百颗定金丹,恐怕也无济于事。
从虚境之中退出,徐佑只觉得周身舒泰,并无丝毫的疲惫,睁开眼,先看到清明带着关切的眼神,轻笑道:“大吉大利,这番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清明眸子里的惊喜一闪而逝,脸上却还是保持着平日的淡然平静,躬身道:“贺喜郎君!”
徐佑站起身,舒展下筋骨,道:“道阻且长,不过入虚境而已,何喜之有!”
“路虽弥,不行不至!”
清明用了荀子的名言,道:“虚境乃道心玄微的第一道山门,既得其门而入,自不会无功而返。”
“但愿如此吧!”
沐浴、更衣、用膳,徐佑神色清爽,焕然一新。两人对面而坐,泡了壶青雀舌,悠然品味,偷得浮生半日闲,比起虚境里的诛心和挣扎,这里无疑才是真正的人间仙境。
清明突然问道:“虚境,是何等的景致?”
徐佑苦笑道:“不提也罢,个中凶险,远胜你我之前的预料。”说着大致讲了讲经过,又从怀里摸出守心木牌,“若不是它,我就折在袁青杞的手里,沉沦幻海,再回不到这尘世了!”或许觉得和徐舜华的逸事有悖人伦,并且那个突兀出现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太过邪门,因此没有和清明提到这些。
“如此说来,冥冥中自有天数,当初郎君只要了这木牌随身,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清明其实察觉到徐佑对前景不太乐观,抓到机会就给他洗脑安心,道:“天数在郎君,所以只用了九日就突破虚境,这是观妙真君魏元思也做不到的事……”
徐佑摇摇头,道:“魏元思自幼在天师道长大,对眼耳鼻舌身意的六欲没有太大的执念,所以面对虚境的山门,抬脚即可跨过。之所以闭关五年还未能练成大法,必定是因为无境或空境有极大极大的难题无法破解。我心中所虑,正在于此!”
清明还待再劝,徐佑笑道:“好了,只是跟你发个牢骚,走到这一步哪有回头的道理?我自会以不悲不喜、无胜无负的心态去应对,不要太担忧了!不过,如何由虚入无,由神化气,咱们还得仔细参详参详……”
有了神照万物的经验,可以做到对症下药。闭关前何濡清明曾经有过各种各样的猜想,也制定了各种应急的对策,可那毕竟是盲人摸象,单凭绝顶聪敏的智慧设计的预案,现在知己知彼,更能做到对症下药。
徐佑描述了虚境里看到的气海景象,清明咋舌不已,他贵为小宗师,青鬼律也是天下绝品的秘法,却也只能感知气息的行迹,不能明视万物,如画在目。
仅此一点,高下立判!
“还是按道心玄微的心法修炼,先通关展窍为好!”
清明认为稳妥起见,最好按部就班,道:“只要郎君重新感应到真气,就可以慢慢积少成多,等化去体内多余的五符劲,然后再练气固本,以求阴阳交会,逐品提升,别说小宗师,就是大宗师也近在咫尺了……”
徐佑否决了这个提议,道:“庙里住着几个恶霸,外来的和尚不好念经啊!再互相之间打起来,庙怕是要被拆了!”他顿了顿,叹了口气,道:“我们哪里还有按部就班的时间?”
“那怎么办?”
饶是清明经历过无数劫,可面对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棘手危局也无计可施。想那魏元思何等惊才绝艳,闭关五年,尚且没有克竟全功。徐佑的状况比魏元思复杂百倍,体内四道同源却又互斗的劲气,就像缠绕在脖子上的铰链,随时会要了他的命!
既不能徐徐图之,又找不到终南捷径,翻来覆去,还是只有一个字:
难!
徐佑仰躺在床榻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圆整平滑的屋顶,心里却想着当初郭勉究竟动用了多少人力,才开凿出这样近乎完美的密室。三万两白银不是小数目,这样送给他背后不知藏着怎样的心思,江陵王手握兵权,深受安子道信任和重要,太子坐困金陵,无枝可依,等到安子道驾崩,主弱臣强,天下必然大乱。
乱中求存,到了那时,他的机会就来了!
可前提是,他能活到那个时候!
思绪天马行空的骏驰游弋,也许正是这种放松随意的心态,让徐佑无意间契合了某种天地间玄妙的至理,脑海里闪过一丝明悟,翻身坐起,沉吟良久,道:“由一生二,由神化气,魏元思走的是一条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武道。而我要走的道,又跟魏元思似是而非,想活命,终归还得从虚境之内找出路……清明,你对青龙劲有没有兴趣?”
《灵宝五符经》里不仅藏着道心玄微大法,还藏着五符劲的修炼秘籍,只是这经书的来历见不得光,五符劲的心法绝对不能流传出去,现在也只有徐佑、何濡、左彣和清明四人知道详情。
接下来整整三个月,徐佑不断的尝试各种可能性,却始终徘徊在丹田气海之外,无法真正的由神化气,还有几次冒险,差点引发体内的真气失衡,唱一首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慷慨悲歌。
不过,有失必有得,人在重压之下会爆出超越极限的潜力。徐佑于死路尽头叩开了道心玄微的山门,却又困在山脚无法往山顶攀登。对别人而言,最多学不成玄妙之极的武功,可对徐佑来说,一年内练不成道心玄微,就只有中断这次奇特又充满了想象力的重生之旅。
他不服,也不想认命!
所以这三个月至关重要,他对虚境的理解和认知比起最初的时候深刻了无数倍,可以说除了没法动用真气,对人身这个脱胎于天地间又自成一体的小天地的探索,当今之世,仅仅次于孙冠等寥寥数人,连清明和左彣这样的小宗师都无法和他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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