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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这简直是实力嘲讽,王复上报战果时刻意渲染了此战的惨烈程度,只提贼首望风而逃,却不敢说连对方的影子都没见到。
不过这一战让王复简在帝心,特下旨褒奖,夸耀其功,可以想见,这位接任孟行春的假佐再在扬州待一段时间,等局势稳定后,必会平步高升。
袁青杞手下的五大灵官,也随着这场战役开始崭露头角。尤其是度亡灵官谷上书,有万夫不当之勇,单人只棍,挑开了挡在山路上的千斤巨石,为大军攻山扫清了障碍。除瘟灵官梁为客,轻身无敌,从天鼻山后的悬崖峭壁攀援而上,直接烧了敌人囤积的粮草,居功甚伟。消灾灵官边远途、祈禳灵官封南山、捉鬼灵官洛心竹也各有所长,让人刮目相看。
此战由张槐指挥,他最擅长的,就是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所以围山三月,并非不能速战速决,只是那样伤亡的人数至少要翻上几倍,他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用尽一切计策来消弱敌人的实力,瓦解敌人的斗志,并且加大舆论攻心,用近乎艺术的指挥技巧拿下了明武天宫。
要知道,当初为了对付都明玉的七非天宫,朝廷动用了十几万人马,耗费的钱粮都是天文数字,更别提死伤了多少军民,对扬州半壁造成了多大的损害。相比之下,张槐的手段举轻若重,润物无声,称得上张氏之虎,江东国士!
“白易呢?”
五大灵官全部一战扬名,白易既然被放出去历练,没有理由错过这样一出好戏。徐佑对白易印象太深刻了,不管袁青杞想要干什么,白易都会是她手里最重要的那张牌,必须给予十二分的关注。
何濡冷冷笑道:“七郎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当初回来说白易将是和方斯年一道有机会问鼎大宗师的奇才。实际呢?斯年心无旁骛,率真不减,杀人也好,玩闹也罢,从不会为菩提功之外的东西沾染了佛心。白易连女色都看不破,养气的功夫还差得远呢!”
“怎么了?”徐佑微微皱眉,道:“他闯祸了?”
左彣回道:“何止闯祸?白易在天鼻山下潜入朱氏的营帐,偷窥朱凌波沐浴,被发现后,连着打死了三名朱氏的部曲,还把朱氏一个嫡系子弟打成重伤,最后还是穆珏亲自出手将白易拿下……”穆珏是朱氏豢养的小宗师,当年曾和左彣联手杀入钱塘营救徐佑,修为极高。
竟有这等事?
白易对朱凌波一见倾心,徐佑是知道的,之后还曾提醒过袁青杞,少年慕艾,最是烦扰,要她多多注意,可没想到终究还是闹出这样的丑事来。
“两军交战,朱凌波怎么到天鼻山去的?”
“以朱凌波的性子,自然是偷偷去的。”何濡道:“不过这丫头虽然刁蛮,却也知道分寸,只待在山下的营帐里,并没有闹着要上山。谁想森严守卫的军营,竟也有白易这样的登徒子……此事丢尽了天师道的颜面,虽然被认为的压制住了,没有外传,可也让袁青杞在门阀中的名声有损……”
徐佑沉吟了良久,道:“袁青杞怎么处置的?”
“穆珏抓了人后,朱氏连绑都没有绑,直接送到了天师道的营帐。袁青杞得悉之后,只写了封信给朱义,朱氏就不再过问这件事。”
“这倒是袁青杞解决问题的做派!”干脆、直接、果断,抛开繁文缛节,直指核心,徐佑笑道:“袁青杞开出了什么条件?”
“付出代价是肯定的,只是具体内容不详,连卧虎司都没有掌握个中内情,七郎若是感兴趣,可直接去问朱智,想必他也不会对七郎隐瞒。”
徐佑摇摇头,拿这种事问朱智,显得太过八卦和,也有些小题大做,道:“被白易打伤的朱氏子弟是谁?”
“朱相!朱信的独子!”
朱氏以仁义礼智信为名,老大朱仁是家主,老二朱义和徐佑是老熟人,老三朱礼是朱凌波的父亲,老四朱智自不必多说,而这个朱信,位列老幺,可武功却是最高,骁勇可称万人敌,连武痴朱睿的武功都是跟他学的。
白易把朱相打成重伤,朱信岂会善罢甘休?袁青杞到底如何让步,才能平息朱氏的怒火?
虽然徐佑不愿意就此事去询问朱智,可不代表他不好奇,幸好,打听消息的途径,不止一个!这么久了,也该去见见这位高居林屋山上的左神元君宁长意。
玄机书院开门在即,这是儒门的盛会,可也不能缺了佛、道两位扬州当家人的捧场!当然,更主要的原因,徐佑道法初成,再不惧袁青杞能够看破他和林通之间的联系,毕竟两人曾有过姻亲之好,同在扬州,还是要多走动走动,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比如,鹤鸣山追查三五斩邪剑丢失的事,到底进行到何种地步了?





寒门贵子 第六章 宴无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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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淡月稀星,再登林屋山,来迎接徐佑的不是林通的老熟人宫一,而是多年未见的水希。
对这个袁青杞身边的婢女,或者说是绝对的心腹,因为她竟然可以修习天师宫的若水诀,徐佑还是很有好感的。
水希不像水夷那么咄咄逼人,既温柔体贴,也颇为聪明。徐佑这种久经沧海的人,最喜欢的就是跟聪明人打交道,不费力,更不费心。
“徐郎君,听闻你出关,祭酒还说要亲至钱塘拜会,没想今日就如愿以偿了。”
这样的客套话虽然没什么营养,可听着顺耳舒心,徐佑打趣道:“你总是会说话的!宁祭酒教务繁忙,哪能有空去钱塘见我一个闲人?”
水希挑着宫灯,前面引路,躬身垂首,显得极为恭敬,道:“闲云野鹤,乃我等俗人求之不得的美事。况且祭酒常说,若有一日能像郎君那般隐在山水佳处,饮雀舌、著诗书,方为快意呢!”
徐佑失笑道:“若我府上的丫头有你三分口才,想来无聊的日子会好过多了!”
跟在后面的清明嘴角动了动,表情木然,没有说话。不过那潜台词明显是对冬至秋分她们都很满意,对徐佑背后编排别人的无耻行径很不满意。
水希抿嘴笑道:“郎君这话该说给祭酒去听才是……”
“怎么,宁祭酒莫非还嫌弃你不成?真要这样,等下我厚颜开个口,请你到明玉山小住一段时日,可好?”
水希俏脸微红,她搞不懂徐佑说得这番话是真心还是戏言,正不知如何作答,略显局促的时候,徐佑突然驻足,望着眼前的左神观,赞道:“左神幽虚,果然是洞天福地!”
不是第一次来,也得装作第一次,徐佑的演技向来出众,如今在道心玄微的加持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是滴水不露,简直炸裂。
水希巴不得他转移话题,忙道:“郎君请,祭酒早恭候多时!”
对袁青杞而言,这是和徐佑自两年前钱塘逆旅之后的初次见面,并没有掩盖眼眸里的喜悦之意,青丝垂肩,不施粉黛,素装淡裹的身子隐在灯火明暗之间,窈窕婀娜,引人无限遐思。
她站在竹林外,冲着徐佑盈盈笑道:“七郎,别来无恙?”
“能吃能睡的懒散人,自然安好无恙!”徐佑拱手施礼,和袁青杞并肩而行,闻着鼻端传来的淡淡幽香,轻声道:“三娘看起来似乎有些憔悴……”
袁青杞的气色不是很好,许多事就是这样,坐在岸边看别人下河捉鱼,总觉得笨拙和呆板,会想着如果是我来会如何如何,谁想真的下到河里,才知道底下暗流密布,处处陷阱,哪里像岸上人瞧得那么简单?
“怎么,心疼我了?”袁青杞歪着头,唇角微微上翘,颇为促狭的看着徐佑,眸光如春水,清澈又明媚。
徐佑遇到袁青杞,从来没在口舌上占过便宜,笑道:“我这人心善,就是看到山后的兔子萎靡不振,也会担忧它是不是没吃饱,何况你我原是故友……”
“是吗?”袁青杞款款而行,身姿仪态,无不随意自然,道:“今夜我特地请来吴县的名厨,为七郎准备了兔臛宴接风。现在看来,倒是我招待不周,害得七郎不忍下箸了?”
《齐民要术》里记载兔臛法:兔一头,断,大如枣。水三升,酒一升,木兰五分,葱三升,米一合,盐、豉、苦酒,口调其味也。
这也是历史上最早的关于兔头的吃法,徐佑熟读《齐民要术》,当然知道何谓兔臛,只是他素来不喜,觉得兔肉经过加工后麻辣油腻,对味蕾是大大的折磨,毫无口感可言。可是在古代,兔肉却是难得的美味佳肴,身份不同凡响。
比如《周礼?天官》说“凡王之馈,食用六谷,膳用六牲,饮用六清”,这是天子的饮食。其中六牲又细分为六畜、六兽和六禽。六兽细分为麋、鹿、熊、麕、野、豕、兔,可知兔肉是和熊掌鹿肉并列的天子之食。
袁青杞以兔臛宴招待徐佑,称得上珍而重之,大大的破费了!
“咦,莫非这道门的洞天福地还有养着个菟园不成?”
“我又不是梁孝王,要菟园何用?”袁青杞螓首微侧,似笑非笑的道:“或许七郎想要效仿梁孝王,在钱塘建菟园以追求‘极欢到暮’的欢愉?”
梁孝王刘武,汉文帝次子,汉景帝胞弟,七国之乱时立下不世之功,后居功自傲,仗着窦太后宠爱,欲继承帝统,被景帝疏离且严加防范。此人是出名的兔肉控,生平最爱兔臛,他有反心、有反意、有反迹,却无胆少谋,落得个忧惧病死的下场。
袁青杞突然以刘武和《梁王菟园赋》里的诗句来说徐佑,不知是委婉的劝谕,还是严厉的警告,抑或是试探徐佑在灵秀山造玄机书院的用意?
菟园和玄机书院,在外人看来,有异曲同工之妙!
徐佑神色如常,笑道:“‘斗鸡走兔,俯仰钓射,烹熬炮炙,极欢到暮。’枚乘作《梁王菟园赋》来赞颂昔年菟园之盛。只可惜梁孝王以菟园的繁盛来网罗天下文士为己用,造声势欲谋帝王大业,到头来还不是春花秋月梦一场?那是痴人做的傻事,佑虽不才,也算是有几分自知之明,所忧所虑,无不是儒门兴衰,无关个人荣辱成败。三娘又何苦疑邻盗斧,置我于万劫不复之地?”
袁青杞停住脚步,凝目望着徐佑。眼前的男子身材挺拔,冠面如玉,已经不再是晋陵城外的那个青涩又不知归处的少年,扬州的风霜刀剑将那本就俊朗的容颜雕刻出几分岁月的沧桑和忧郁,眉眼之间,沉淀着喜怒悲欢交织反复的血泪经历,却从里到外透着成熟与智慧并存的迷人味道。
风絮亭内的徐佑让袁青杞刮目相看,钱塘城里的徐佑让袁青杞震惊侧目,而此时此刻,站在身边,近在咫尺,徐佑已深沉如海,再难以琢磨了!
月色朦胧,娇怯如初相逢时的目光,竹林涛涛,奏响着足以摆脱尘世烦恼的乐曲,袁青杞往前轻移了半步,可这半步,却似乎将两人之间的距离,从十万八千里,拉近到了触手可及。
她嗓音压得极低,道:“七郎,不是我要置你于死地,而是金陵传来消息,有人对玄机书院十分的关心,似有干预之意。”
徐佑心中一凛,他这些年费尽心思,花出去的钱如流水般,只为和詹文君暗通款曲,假借郭氏的情报机构来传递金陵的一切讯息,可和袁青杞比,无疑还是慢了许多。
天师道百年道门,底蕴深厚,比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徐佑同样凑过头去,几乎能够感觉到袁青杞琼鼻里的呼吸,道:“太子?”
“不是太子!”袁青杞没有因为徐佑凑近而露出不悦的神色,道:“是萧勋奇!”
徐佑眉头微皱,如果是太子,他并不意外,可玄机书院又和萧勋奇有什么关系?这位司隶校尉位高权重,每天要处置的要务不知凡几,怎么会有闲心把视线投到小小的灵秀山?
袁青杞突然一笑,竟又凑近了几分,这下四目相对,呼吸可闻,徐佑吓了一跳,忙退开两步,然后听到她透着揶揄和捉弄的声音:“我原以为七郎喜欢这样说话呢……”
徐佑气结,道:“别转移话题,萧勋奇为何对我这个无足轻重之辈这么感兴趣?”
袁青杞轻轻仰头而笑,笑的既傲然又洒脱,再次往竹林深处走去,淡淡的道:“其实七郎已经说过答案了,无非在儒门兴衰而已……若是你身边那位何郎君在,方才顷刻间就该猜出缘由。袁氏虽被江东世族尊为天下儒宗,可兰陵萧氏也向来以孔圣门徒自诩,这些年萧勋奇执掌司隶府,威风是有了,但名声却也岌岌可危。玄机书院要重振儒门,声势浩大,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萧氏岂肯袖手旁观?”
徐佑恍然。
入了精舍,这是类似于凉亭的建筑,上有顶,边有柱,四面垂着薄薄的纱帐,清风徐来,吹进几许凉爽和惬意。九座缠枝莲纹铜烛台分立成圆,燃起的亮光既不刺目,也不昏黄,将对面而坐的两人的身影拉得极长,极长。
兔臛宴没有辜负那位吴县名厨的厨艺,徐佑不爱吃兔肉的人也大快朵颐,吃的尽兴开怀。袁青杞是天师道的大祭酒,道门不忌荤腥,可她却未曾尝上一小口,委实奇怪。
徐佑没有多问,有些时候,太好奇会害死很多人。袁青杞向来神秘,别看在竹林时和他言笑不忌,可一言一行无不饱含深意,细细咀嚼,让人心惊胆战,谁要是欺她女子之身,麻痹大意,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兔臛果腹,品茗消暑,瞧七郎还算满意,我冒昧问一句,可有对付萧勋奇的良策?”
徐佑饮着青雀舌,这蒸青茶销路极好,连袁青杞的左神观里都备着用来待客,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萧大校尉一根头发都能压死我,谈什么对付不对付的?”
袁青杞点点头,和徐佑刚才一样,没有多问,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她和徐佑十分的相似,也许正因为相似,才很难走近彼此的内心。
“不管七郎如何应对,我只求你一事!”
徐佑知道今晚的正题来了,收敛笑意,道:“三娘请说!”
“你既然已经邀了顾宗周当玄机书院的名誉山长,就不要再去晋陵把家父拖进这个泥潭……”
袁青杞的智计真的让徐佑叹为观止,他一直都打算请袁阶来当玄机书院第二位名誉山长,可还没来得及亲赴晋陵邀约,就让袁青杞硬生生的把口子堵死在林屋山上。
兔臛宴果然不好吃!




寒门贵子 第七章 九息之间,你我无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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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佑低头望着瓷杯里的青雀舌,碧绿清澈见底,可倒映在水里的脸却依稀看不真切,就如同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和保护色,复杂又多变,袁青杞说是请求,其实和警告没什么两样。
“我要是不同意呢?”
放下瓷杯,徐佑抬头,眼眸平静且冷冽,唇角溢出淡淡的笑意。他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自从离开义兴之后,就不再需要任何人来掌控了。
袁青杞扑哧一笑,亲手为徐佑倒上茶水,语气带了点柔软,道:“不同意就算了嘛,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徐佑的脑袋又痛了起来,他自诩识人之明,却永远看不透袁青杞的心思,也分辨不清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她时而清冷如冰雪,时而狡黠似少女,时而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时而赤足戏水,宛若邻家女郎般亲切。
也许这每一面都是袁青杞,也许这每一面都表演给别人看的袁青杞!
“不过,你若真想借助袁氏的声势,阿父并不是合适的人选。”袁青杞漫不经心的道:“他的官位仅是晋陵太守,才名更算不得显赫,勉强推到名誉山长的高位,对七郎的裨益其实并不大。袁氏真正称得上一代儒宗的人,是我二伯袁蔚,请他出山坐镇,可收儒生之心。”
袁蔚?
徐佑甚至没听过这个名字,道:“恕我见识浅薄……”
“不是七郎见识少,而是二伯淡泊名利,又见主上先尊道后重佛,独轻儒生,故而一生未出仕。可他数十年来潜心授学,门下弟子百余人,遍布江东各地,要么为儒学大家,要么也是一时翘楚。这些人碍于二伯的严训,轻易不敢道出师门来历,可彼此间盘根错节,形成的势力为儒门之冠,七郎若能得到其相助,将如虎添翼!”
以袁青杞说服人的口才,后世如果混入传销界,那肯定是一等一的人物。徐佑颇为动心,道:“此公沉寂湛然,又和我素无交往,恐怕难以请动……”
“二伯和阿父最为要好,由他出面,二伯应该不会拒绝!”袁青杞以手托腮,明眸皓齿,清丽脱俗,在烛光摇曳中说不出的动人,忽露出促狭之意,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为了尽快说服你写下退婚书,阿父曾允诺日后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左军将军的承诺可不是轻许的,用在这次,正当其时!”
徐佑板着脸道:“不行!我可是准备等到功成名就之后,若三娘还未成亲,就到贵府再提亲的,袁公要不允,就拿这个承诺来压他……”
袁青杞呆了呆,双颊攸得飞起一抹羞红。和徐佑短短几次接触,他从来都是彬彬有礼的正人君子,很少说调笑的话,反倒是自个捉弄他的次数多一些。谁成想突然这么直白,哪怕心里明白这只是徐佑的反击,可眼神仍旧急促的无处安放,竟破天荒的不敢和徐佑对视。
果然,世上最难对付的三种人,不要脸的老男人总是排在第一位!
气氛顿时变得暧昧起来!
烛泪滚滚流下,似乎在无声的哭泣,很多时候,错过的不仅仅是缘分,而是整个人生。不知过了多久,袁青杞幽幽叹了口气,神色恢复往日的淡然,平静的道:“可惜,曾经那个袁三娘已经死了……”
只是可惜,而不是明显的拒绝,徐佑心中一动,却也不愿意继续玩火下去。不管是袁青杞,还是宁长意,都非良配,转口聊起了别的话题,道:“听说这次围剿明武天宫,你的人得罪了朱氏?我和朱智还算有点交情,若有需要说合的地方,尽可开口!”
袁青杞婉拒道:“还好,小儿辈练功出了点岔子,这才闯入朱氏的营地引起误会。我已向李师兄求得十粒定金丹,以之向朱氏赔罪。也亏得朱义雅量,并没有因为儿子的受伤过于怪责!此事算是了结了,却没想到又传入七郎的耳中。”
白易修习的是青龙劲,如今的徐佑可以说是世间对五符劲最为了解的人,某些细微处可能连孙冠都比不上。青龙劲以王道胜,煌煌荡荡,威自上出,可也正因为此,一旦心志不坚,很容易受到功法影响,变得膨胀自大,无所顾忌,甚至为所欲为。
白易小小年纪,天赋极高,徐佑见过他在后山猎鹰,修为可算得上出类拔萃。但问题是他被袁青杞从小养在道观,天真无邪,不谙世事,年少时还好,可以专心于武道,可等到修为高到一定程度,他的见识和人生经历跟不上,就像折了条翅膀的鸟,怎么飞?不摔死就是好的!
但凡王者,无不历尽艰辛困苦,风刀霜剑磨砺出来的心志坚毅无比,这才配得上头顶的荆棘王冠。白易的天赋,让他的武道之路走到顺畅无比,可袁青杞毕竟不是徐佑,不是孙冠,不是魏元思,纵然明白到了某个关口,应该把白易放出去历练,可放出去的时间终究还是晚了!
当他遇到朱凌波,一见钟情,少年人勃发的情和欲会几何倍数的滋长青龙劲对他的影响力,因此才会做出在百里连营、戒备森严的不利场合偷窥女郎沐浴的丑事,若此事不好,白易可能会止步于六品,终生无望迈入五品的山门,更别提那峰顶绝天、遥不可及的大宗师!
“道殊途,却可同归,你从武道登山,我从道法登山,说不定到了绝巅,我们还可再见!”
“是啊,不知那山巅绝境,会是怎样的风景?”
化身林通时和白易的这番对话重新浮现脑海,要不是白易随他前往钱塘,也不会在船上遇到朱凌波,更不会闹出日后这些事端来。虽说各有命数,怨不得人,但徐佑和白易之间还算有点情分,真要因此沉沦不起,未免有些可惜。
“练功出了问题吗?若是太过严重,不如送回鹤鸣山,让天师瞧瞧……”
袁青杞笑道:“小事,不必麻烦天师!”
徐佑心下了然,白易必定是袁青杞的私人力量,和鹤鸣山没太大的关系,因此轻易不愿意让孙冠插手。
见微知著,这位孙冠的爱徒,鹤鸣山的大祭酒,来到扬州治之后似乎有逐渐脱离天师宫掌控的迹象。
徐佑点到即止,为袁青杞斟满了茶,道:“今夜来此,是想请三娘拨冗,于五月丁卯日参加玄机书院的开院大典。届时明法寺竺道安也会到场,算是给我个薄面,暂且放下贵教和佛门的恩怨,赏光出席……”
袁青杞没有饮茶,默然了片刻,垂首道:“这点事随便派人知会一声即可,何必辛苦跑来跑去?你的身子尚未完全康复,不要过于劳累。”
言语婉转,可终究没有喝了这杯茶,徐佑笑道:“左神元君可不是我等凡夫俗子随随便便能够见到的,我苦于没有正当的理由登山拜访,借此良机,过来见一见你也是好的!”
袁青杞抬起头,凝视着徐佑,道:“以后若来林屋山,不必找什么理由……我对你,终究和别人不同!”
打一棒再给个甜枣,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袁青杞有太多的身份,太多的面具,太多的秘密,徐佑还能说什么,话不投机,言尽于此,道:“我还有事要办,这就下山了,叨扰三娘半夜,多多包涵!”起身告辞,又道:“左军将军那边,你请放心,我虽然厚颜无耻,却也不会明知有危险还拉别人下水。至于袁蔚,五月将近,来不及请他老人家了……不过,没了袁氏门阀的威势,玄机书院可能会发展的慢一点,但儒门的再次兴盛,并不会因为几个人的缺席而迟延了脚步!”
“微之!”
袁青杞很少称呼徐佑的字,反而总是带点调侃和戏弄的叫他七郎,这会直呼其字,语气从未听过的郑重。她走到徐佑身后,两人的影子悄然融合在一起,可两人前后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天涯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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