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折腾一下也好,至少现在整个金陵都知道郎君是为了《尚书正义》而来,没人会怀疑你的动机和来意,可以省却不少的麻烦。”清明道:“我们需要做的,是想办法让崔元修开门收徒……”
又过两天,冬至派往晋陵的人带回来袁阶的信,信里表达了疑惑和不解,他特地去问了袁蔚,袁蔚确定的表示和崔元修这些年并没有交恶,徐佑求荐书的前几日还刚刚通过信,约好来日相聚言欢,没道理因他的荐书而据徐佑于门外。
袁阶也是世情练达的老狐狸,猜测是不是徐佑或者和徐佑有关的某些人无形中得罪过崔元修?这也是个可行的思路,徐佑让冬至调查崔元修的交际圈子短时间内没发现什么端倪。这样托辞养病,又过了三天,准备好要送的礼物,徐佑带着清明出了门。
他要如约赴会,去拜访安玉秀!
安玉秀没有住在台城里,毕竟出阁后丧夫,身份不等同那些待字闺中的皇女,安子道在台城北部乐游苑周边的潮沟里赐了她一座规模宏大的田墅,享受的待遇几乎等同于郡王,是皇女里绝无仅有的特例。
门口报上姓名,很快就有带品阶的女官出来引着徐佑进了府内,等见到安玉秀,已是庭院深深,不知身在何处。
“微之!”
安玉秀降阶相迎,显得十分开心。分宾主落座后,四目相对,同时一笑。这笑意不需要解释,只有两人才知道,那是因为他们想起了钱塘的那段生死经历,相依为命,战战兢兢,不可知的命运和朝不保夕的压力,最容易让人形成依赖和亲近。
“公主一向可好?”
安玉秀俏脸浮现黯然神色,道:“孤雌寡鹤,虚度时日罢了!”
孤雌寡鹤,出自西汉王褒的《洞箫赋》,常用来比喻寡妇。安玉秀虽贵为皇女,可枕边空空,没有着落,总归心绪难平。
徐佑劝慰道:“过去的都过去了,活着的人总得往前看。我观公主印堂生有紫光,阴晦尽去,要不了多久,自有文君新醮之时。”
文君新醮,也就是寡妇再嫁,安玉秀诧道:“微之还懂面相?”
“略知一二!”徐佑笑道:“就如同当年在钱塘时,我一眼看出公主有龙气护体,绝不会被宵小所害。我能脱身,全仰仗公主洪福!”
安玉秀掩口失笑,道:“我总以为微之不苟言笑,处事不惊,自有泰山崩而不改色的从容淡然,今日才知,原来如此善谑!”
彩虹屁人人爱,徐佑真的要吹捧一个人,那是无形无体,防不胜防。三言两语,既借着往事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也消除了多年未见的陌生感和疏离感。
金陵这个狩猎场,安玉秀是大的不能再大的奥援!徐佑以弱小姿态混迹其间,安玉秀伸过来的手,抓住了,就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寒门贵子 第十五章 立若碧山亭亭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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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了旧事,又说起崔元修,安玉秀仍旧带着怒意,道:“我那日回府之后,又托付多人前往崔府说合。可崔元修简直欺人太甚,无论谁的颜面都不顾,最后竟闭门谢客,躲了起来。微之,要不我引荐别的大儒给你,若论学识,并不比崔元修逊色多少!”
徐佑婉拒,金陵大儒虽多,可研究《尚书》而享有盛名者,只有崔元修一个。如今崔元修骑虎难下,他又何尝不是?若求师不成,立刻改投别处,之前苦心经营的形象必然会受到一定的影响,得不偿失。
迎难而上,才是破局的法门!
公主府不便久留,免得传出去风言风语,辞别安玉秀离开,刚回到住处,冬至来报,道:“小郎,房内有位故人等候多时,不妨猜猜是谁?”
徐佑瞧着冬至满脸的欢喜,不用猜也知道来的何人。匆匆数年,虽时常有鸿雁传书,可终归缘锵一面,今时今日,他乡重逢,未免有几分唏嘘。
推开门,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将徐佑映出长长的倒影,在倒影的尽头,站着如鹤立鸡群的詹文君。
听到身后的声响,她缓缓转身,岁月不曾吹打的容颜,依旧雕刻着昔日的英挺和美丽,仿佛造物主的厚爱笼聚在身体曲线的起伏和玲珑之间,那秋天的风,冬天的雪,都不似此刻的女子迷人。
詹文君缓缓下拜,道:“见过七郎!”
徐佑躬身回礼,道:“四娘!”
两人一时无言,气氛略显得尴尬。詹文君凝视徐佑良久,嫣然笑道:“那日在明玉山的书房里,七郎可不像这会般的守礼君子……”
徐佑没想到詹文君第一句话竟然是调戏,失笑道:“山中无老虎,我这猴子才敢称大王。如今身在帝都,天子脚下,胆气随之消散无踪了!”
詹文君眼波婉转,眉眼如画,道:“我听不太懂……”
“通俗点说,就是有色 心,而无色 胆!”徐佑口风一转,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问道:“郭公尚在金陵吗?”
詹文君却一反常态,没有回答,往前走了两步,距离徐佑呼吸可闻,双眸如同月光,清澈明亮,充满了特别的吸引力,道:“若家舅不在金陵呢?”
这样的直白让徐佑默然,微微叹了口气,迎着她的眼神,柔声道:“阿娪,你清减了……”
一声阿娪,让詹文君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纵身扑到徐佑怀中,玉臂揽住腰身,感受着这个男人那似乎永远可以依靠的温暖胸膛。
如果……如果天意让她忘不了徐佑,那就这样吧,就这样直到天荒地老,紧紧的,蜷缩着,再也不松开。
詹文君身为士族女郎,品性高洁,若非对徐佑情根深种,无论如何做不出这样的举动,能走到当下这步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和力量。柔弱无骨的娇 躯几乎要瘫软在徐佑的怀里,滚烫的俏脸像极了盛开的枫叶,美且艳!
最难消受美人恩!
徐佑不再顾忌礼法,不再顾忌郭勉和他背后的权势,不再顾忌可能会造成的各种恶劣后果。此情此景,若再像上次那样犹豫不决,既辜负了那段在钱塘相扶相持的艰难岁月,也辜负了怀里佳人不顾一切的决绝和深情。
潮如溪流,汇聚成海,然后勃发而汹涌!
徐佑将詹文君横里抱起,迈向里间,詹文君双手搂住他的脖颈,轻轻咬着唇,眼波里的情意浓郁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七郎,我美么?”
“我见过扬州的春水,见过益州的山色,见过荆州无边无际的冬雪,也见过江州连绵不开的烟雨,”徐佑悄然俯身,在她耳边温声道:“可在至宾楼第一次见到你,我才知道,扬州的雅致,益州的俊伟,荆州的远阔,江州的巧韵,都不如你唇边的笑,眼里的光……”
“七郎!”
“嗯?”
“我喜欢听你的情话,比你的文章诗赋更让我心动!”
“傻瓜,文章诗赋是写给天下人的,我的情话,却只说给你听!”
詹文君突然俏皮的扬了扬眉毛,似笑非笑的道:“是吗?”
徐佑哈哈大笑,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随手拉起了帷帐,立刻让詹文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一夜,长枕横施,大被竟床。
这一夜,横波入鬓,半月临肩。
这一夜,纵嘤嘤之声,每闻气促;举摇摇之足,时觉香风。
人间乐事,至此为巅!
清明原本守在门外,耳朵微微一动,疑惑的抬头看了看高悬的红日,然后识趣的换防到了院门。冬至备好了茶,兴冲冲的亲自端着送来,被清明拦住,奇道:“怎么了?”
清明低声道:“此刻不便去打扰……”
冬至先是一愣,继而大喜,踮着脚尖往院子里瞧了瞧,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真的?”
清明点了点头。
冬至激动的差点打翻茶盘,道:“我还真怕小郎只爱男风,不好 女 色,将来没了子嗣,这么一大帮子人可怎么办……”
清明眉头微皱,道:“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
冬至吐吐舌头,道:“是我多嘴!”
当月色侵入窗楹,散落的衣裙和杂乱的被褥登时变得迷蒙起来,詹文君躺在徐佑的怀里,青丝如瀑,映衬的肌肤如玉,十指相扣,亲密非常,玉容尽是苦尽甘来的满足和欢惬。
“七郎,这么些年,我终于把清清白白的自己交了给你。不管日后如何,终究是无憾了!”
徐佑轻笑道:“要这般说,我可也是清清白白的身子……”
詹文君噗嗤笑了出来,娇俏的白了他一眼,道:“我才不信呢,你身边可从不缺少才貌俱佳的女郎。”
徐佑顿时叫起屈来,道:“日月可鉴,我自幼修习白虎劲,要固本精元,后来受了伤,这几年更是守身如玉,堪比鲁男子……”
这话不作假,无奈詹文君刚才被欺负的狠了,无论如何不会相信,轻啐了一口,羞红了脸,道:“你,你那么娴熟……哪里是鲁男子了?”
徐佑谦逊道:“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詹文君被他逗得花枝乱颤,螓首埋入被中,道:“这些东西,又怎么学得来?”
“天师道好合气术,清明和其翼都是通晓道经的大家,偶尔听得一二,对付你这样的小女子,还不是泰山压顶,手到擒来?”
“泰山压顶……”
这词听着新奇,再联想徐佑之前的动作,詹文君嘤咛一声,不肯再搭理徐佑了。直到半夜,徐佑才叫人送了膳食进来,亲手喂着詹文君吃了些糕点,沉沉睡去。
天光未亮,詹文君就要悄悄离开,徐佑拉住她的手,笑道:“这里没外人,不需要小心翼翼。”
詹文君爱怜的抚摸着徐佑的脸颊,道:“你这里都是心腹,我那里却未必一心。昨夜未归,若不早些回去,恐生出事端,惹人意乱。”
郭府内情复杂,徐佑不是不知道,正因如此,才更显得詹文君的深情似海,宽慰道:“郭公那边,我会想法子让他同意,你不要担忧!”
詹文君摇摇头,道:“你不要担忧才是!家舅待我恩重,若我非要侍奉在你身侧,他或许觉得不悦,却不会横加阻扰。只是你的身份敏感,又值多事之秋,如果被人刻意把你我之事,勾连到江夏王处,势必会让主上和太子多疑。所以,为万全计,我们还是先不要挑明为好……”
徐佑沉吟片刻,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了,叹道:“只是委屈了你……”
詹文君性格坚毅,和徐佑遇到过的其他女郎截然不同,可一旦身心奉上,立刻又变了模样,春葱玉指点了点徐佑的胸口,娇憨的道:“知道现在委屈了我,等将来有了别的姊妹,可不许让别人欺负我!”
虽然徐佑前世里曾纵横花丛,可处理起女人们之间的关系,照样得焦头烂额,没想回到古代,一夫多妻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需要他再费心腾挪平衡,凡聪明如詹文君者,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
不过话虽如此,却不可宣之于口,徐佑信誓旦旦,道:“我何德何能,敢得陇望蜀?有君一人足以!”
詹文君立时眉开眼笑,欲离去时又道:“差点忘记正事……七郎要入崔元修的门内,其实不必着急,等一人从外地回来,难题可迎刃而解。”
“咦?”连安玉秀都办不到的事,詹文君好像胸有成竹,徐佑道:“什么样的厉害人物能让崔元修俯首?”
“我卖个关子,就不告诉你!”
娇笑声中,詹文君迤逦远去。徐佑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女人啊女人,关系走到最后这步,立刻就变得可爱又让人头疼。
可崔元修那边已经等不得了,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到詹文君口中的某人身上,该想别的法子,还得双管齐下。
清明出现在徐佑身后,道:“为何是她?我还以为郎君心中所念是张玄机……”
徐佑没有回头,负手望着远处天际的一缕清光,破开了黑夜和光明的界限,给人希望,也给人力量。
“情不知所起,道不清,说不明。为何是她?或许是因为我心中所念,除过张玄机,却还有那个站在明玉山上,倔强的不肯服输的女郎!”
寒门贵子 第十六章 旁门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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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文君今日来见徐佑,其实早暗中下了决心,要和他摊开讲明。这么些年,盘桓在脑海里的影子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随着时间和距离的改变而淡薄消没,反而在无时无刻的思念里愈加的清晰明澈,那丝丝缕缕的情愫,如同禁锢心神的牢笼,让她再没有任何的可能性去容纳别的男子。既然如此,当断则断,若徐佑知她怜她,自可双宿双飞,若徐佑拒人千里,那就从此诀别,再也不见。
幸好,她抛却尊严换来的,不是徐佑的鄙夷和轻看,而是欢愉到极致的疼惜与交融,两情相悦者,唯心意相通而已!
“夫人总算回来了,婢子都快要急死了。”
詹文君的贴身婢女听雪真是急得头发都快谢了,詹文君瞪了瞪她,道:“说什么疯话!当心被别人听了去,我要你好看!”
“好好好,婢子命苦,费尽心给女郎打掩护,反倒落了不是!”思雪嘟着嘴,道:“方才如夫人来过,我说夫人昨夜熬灯处理事务,丑时方歇,尚未醒来。如夫人在窗外望了望床榻,见被中躺着人,也就没言语,自个走了。”
如夫人指的是宋神妃,她已经被郭勉立为侧室。虽然郭勉的发妻早亡,宋神妃这侧室可以说一家独大,但詹文君自嫁入郭府就始终掌握着钱财和情报大权,若论实际地位,却在宋神妃之上。
詹文君在思雪的服侍下换了衣物,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没有沐浴,她没有早上沐浴的习惯,吩咐下去未免引起宋神妃生疑。
“夫人,也不知为何,如夫人最近经常到咱们院子里,比往日可要频繁多了。”
詹文君心知肚明,徐佑来京之后,宋神妃怕二人旧情复燃,盯得紧了些,这也是为什么足足耽误了十几日她才去见徐佑的缘故——总得找到合适的机会,避开宋神妃的耳目方可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府。
“如夫人体谅我等,可是一番好心肠,尔等私下里不要妄议!”詹文君收拾停当,端坐椅子上,目光宁静,道:“请如夫人过来,就说我已经起了!”
宋神妃进屋后先打量一番詹文君,眉角含着气,怨道:“昨晚又熬夜了?我早跟你说,不要太劳累,那些琐碎事吩咐下面人去做就是了,身子骨要紧,真累出毛病来可如何是好……”
“劳阿姊关心,无妨的,我撑得住!”
宋神妃坐到旁边,以手托腮,支在两人间的案几上,打趣道:“你这么辛苦梳理情报,是在关心台城里发生的事,还是关心长干里的那个人呢?”
詹文君低垂着眼睑,淡淡的道:“台城也好,长干里也好,都是金陵城的筋脉,我该关心何处,心中自有计较,无须向阿姊明言!”
宋神妃叹了口气,道:“你在怪我不让你出府去见徐佑,是不是?妹妹,我可是真的为了你好,就算见着了,又能怎么样呢?你们已经分开数年,听闻徐佑在扬州各地都有相好的女郎,怕是早把你抛之脑后了。”
詹文君其实有些想笑,郭氏的船阁虽然被迫解散,可暗地里的情报机构依旧庞大,这些力量都握在她的手里,徐佑在钱塘和吴县的公开行踪几乎难以瞒过她的眼睛,别说去秦楼楚馆沾花惹草,就是身边也没有侍寝的女子,比那些最古板的老学究还要柳下惠,宋神妃以为天下男子都一个样,却没想到徐佑是个绝无仅有的例外。
“阿姊,不要再说了!”詹文君心中欢喜,可脸上还要做出恼怒的样子,道:“徐佑如何,是他的事,和我无关。还有,我要不要出府,出府往何处去,也与阿姊无关,从今往后,切莫费心。”
宋神妃苦笑道:“我受郞主所托,却在你这里成了恶人。罢了罢了,随你去吧,不碰些钉子,总不似我这过来人看的通透。”
送走宋神妃,詹文君问道:“万棋可有消息传回来?”
听雪忙道:“昨夜寅时回来的信,说是寻人不遇,万棋阿姊又追着往广陵去了……”
“广陵?”
“是,听闻广陵出了个善操琴者,得异人授《广陵散》,声调绝伦,想必是为此琴曲而去。”
詹文君美眸浮着几分艳羡,自嘲道:“是啊,也只有她才会这般洒脱自然,随心而为。哪里像我,困在这俗不可耐的宅子里,应付着各种各样的俗务!”
听雪不敢言语,只静立一旁,不知过了多久,听詹文君道:“再派人快马去请,一定要尽快将人请回来,不得延误。”
“诺!”
长干里,徐宅,午后于园中小憩,冬至已经不知几次偷偷的看过来了,徐佑没好气的道:“有想问的就问,鬼鬼祟祟,偷窥狂吗?”
冬至不明白偷窥狂的意思,可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嘻嘻笑道:“我正在想,将来有了主母,我们这些丫头奴婢可得小心伺候着,若是主母不像小郎这么好说话,那可就惨喽!”
徐佑没好气的道:“我还不知道你么?就算有了主母,你不欺负人家就是好的。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若是闹的后宅不宁,我唯你是问。”
“啊?又不是我闹的,干吗唯我是问?”
“那我不管,就你这丫头牙尖嘴利,不好对付,别人犯的错,也都扣在你的头上!”
“小郎,我不服!”
“不服憋着,就是这么霸道!”
两人斗嘴的时候,清明侍立在侧,只好仰首四十五度望着枝头的雀鸟,仿佛那鸟都比眼前的两个幼稚孩童显得稳重。
杨顺从拱门走到院子里,立于三丈外,双手收拢身前,道:“禀郞主,崔府这几日全无异动,只有今日开了侧门,有人背着行囊离开。我跟着去闲聊了两句,得知他是崔府掌勺的厨下儿,深受崔元修的信任和喜爱。只是昨夜接到家中老母病逝的消息,需要回去守孝三年。除此之外,并无其它进展。”
冬至略觉失望,道:“这有什么用,没了菜将军,崔元修就能开门收徒不成?”菜将军和厨下儿都是对厨子的称呼,只是一个为尊称,一个为贱号!
徐佑望着杨顺,微笑道:“你的杖伤好些了么?”
那日因为抗命,冬至让杨顺受了二十杖,不过事出有因,加上徐佑示意,只是受了小杖,歇息三五日就恢复如初,并无大碍。
杨顺心中感激,徐佑不问情报,先问他的身子,跟别家郞主大有不同,屈膝跪下,道:“大好了,足可在城里奔走,为郞主略尽绵力!”
“起来吧,我府内等闲不必下跪!”徐佑从椅子上起身,来回踱了两步,突然道:“你再去问问,崔府还招厨子吗?”
崔府真的在招厨子,偌大一个府邸自然不会只有那个奔丧的厨子一人,可崔元修性情古怪,这些年吃惯了对方做的膳食,接连换了七个府内的其他厨子,却都被骂的狗血淋头,甚至还赶出去了两个,接着又从别处聘来三个享誉金陵的名厨,仍旧做得不合口味,后来竟没人敢再为他起火做饭,无奈只好向外征召精于煎、熬、燔、炙和调味的厨子来救急,不问出身,不问男女,但求厨艺精湛,满足崔元修的嘴刁和挑剔。
“小郎,你不是要扮作厨子混进崔府吧?”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徐佑笑着点头,道:“听经义,也不是非得当弟子。崔元修总要开堂授课,我若混进去,到时藏于一旁,也可听到真解。”
冬至越想越觉得不靠谱,道:“可,可你从没下过厨……要是秋分在就好了,她的厨艺非凡,应该可以……”
说起秋分,宁玄古约好的三年,可如今时间早过,还不见把秋分送回来,等此间事了,倒是应该去趟峨眉山,把秋分接回来才是。
“秋分又不通经义,混进去也是枉然。再者说,没下过厨,可不意味着我不会厨艺。”徐佑前世里是个孤儿,学会做饭是保证生存下去的必要条件。后来功成名就,可下厨却成了多年养成的习惯,不过更多的是研究美食的做法和做成之后看着朋友们分享称赞的成就感,不再单纯的为了果腹充饥。
唯一的问题是,他会的几乎都是后世才有的做法,跟现在的时代格格不入。不过反过来想,崔元修出身名门望族,什么珍馐佳肴没有尝过,之所以连金陵名厨都满足不了他的味蕾,不是名厨们的厨艺不好,而是既不能带给他怀旧感,也不能带给他新鲜感。
怀旧感是那个离职的厨子的专有待遇,徐佑需要给崔元修的,是超脱于时代的新鲜感!
嗯,不说别的,《随园食单》里的菜谱,足够应付一段时日了。
首先,他要抄袭的菜色,是五代著名女大厨、尼姑梵正创造的“辋川小样”风景拼盘。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将菜肴和山水景致融为一体,成为独特的造型艺术,使菜中有山水,盘里溢诗歌,估计正对崔元修这样的文人儒生的胃口。
要用敲门砖,自然要挑选最大的那块转头!
拼盘,是后世大厨们的基本功,徐佑自然也学过,但不是很擅长。可如今道心玄微大法已成,厨刀在手,如有神助,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取来脍、肉脯、肉酱、瓜果、蔬菜等原料,构思图案,一一雕刻,再拼制而成,那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看得清明和冬至等人叹为观止。
徐佑身上,似乎永远有秘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让人惊叹不已!
有了这道改名后的“金陵小样”,打动崔元修,混入崔府绝对不是问题。可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徐佑已经在众人面前亮了相,怎么才能隐匿身份,瞒过崔府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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