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而这时左彣和袁青杞等才刚刚交手一招成扇形散开,他撇下三人,刀剑再次袭来,欲救徐佑于危急之中。
袁青杞和另外两个小宗师跟着动手,只不过毕竟和三品有差距,若从高空俯瞰,会发现四人之间有极其微妙的距离。
左彣居中,在前,袁青杞居右,另两人居左,略慢一步。
而清明和徐佑又在正对面左右而立。
如果白长绝未曾受伤,此时就应该察觉到他陷入了一个圆形闭环的包围当中。只是很可惜,左臂骨头半碎,丹田元炁失序,又惊怒交加,眼中只盯着徐佑,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最主要的是,他亲眼目睹了袁青杞半步入五品的神奇,认为她纵然打不过左彣,至少也可保住他的背后不受滋扰。
徐佑双手交叠,玄武善守,白虎善攻,青龙浩荡,朱雀诡谲,若水至刚至柔,五劲合归道心玄微,然后以方斯年的七身、七手、七安般之法,勉强抵住白长绝这轮攻势。
刀剑已至背后!
白长绝头也不回,甩袖而去,击中刀剑,再次口吐鲜血,脸庞狰狞扭曲,厉声道:“宁师妹,拦住他!”
这次没有袁青杞仙音妙韵的回答“好”字,而是八景伏神剑自右肋下决绝的一刺,左边同样是两名小宗师施展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将排山倒海之势砸了过来。
清明的烛龙剑再指面门!
这一次,所有人无不拼劲全力!
几乎瞬间,白长绝深陷绝境,六大高手联手做局,徐佑和袁青杞互飚演技,为的就是这一刻。
击败一个小宗师并不难,可要杀一个小宗师,却难似登天。要不然白长绝也不会以二品之尊,追杀只有五品的兰六象,耗时三四月,远遁数千里,却仍难如愿。
更何况,这次徐佑他们要杀的白长绝,被誉为大宗师之下第一人!
寒门贵子 第十九章 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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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长绝的衣袍无风自鼓,八景伏神剑如同刺到了坚固无比又滑不留手的巨大冰层,剑尖一偏,竟不受控制的贴着革带划向身子的左侧。
左侧正是老不死曾道人和另外一名小宗师,他们全力施为,根本来不及变招,竟和袁青杞硬碰硬的对了一招。
三人同时闷哼,后飞数尺。
白长绝双掌合击,夹住烛龙剑。这是今晚他第二次夹住烛龙剑,清明的无双身法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形同虚设。
然后身子陀螺般旋转,清明被当成人体棍棒,扫向左彣从身后攻来的刀剑。
砍还是不砍?
砍了清明受伤,不砍攻势受挫。
白长绝不愧是二品小宗师,受伤在前,被偷袭和围攻在后,可他的应变几乎无懈可击,就连徐佑以神照术复盘,也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甚至还以攻代守,犀利之极。
左彣临危不乱,刀剑攻势不减,妙之巅峰的瞬间交错,一上一下,不差毫厘的划过清明的鼻尖和后心,精确到可怕的地步,紧挨着烛龙剑的剑刃平切向白长绝的手掌。
徐佑的拳风从后而至!
白长绝无奈撒手弃剑,右手幻成雀啄,叮叮当当的击打在左彣的刀剑上,挡住了他的进攻,可身子躲无可躲,只能左手成拳,诡异的反折击出,对上了徐佑的拳头。
白虎九劲乃天下至霸,一劲接一劲,层层绵绵,越来越强,等到第九劲时堆叠到最高点,然后集中爆发的劲气足以摧毁一切对手。
呼吸之间,他受了八劲,正准备抵挡最后一劲,天下至霸的白虎劲突然变成了仁和中正的玄武劲。
玄武坐北,五行属水。朱雀坐南,五行属火。
以水克火,又是雨夜和江边,水气最浓,正该天意如此!
啪!
白长绝的左臂之前就被清明斩断了半截骨头,这次再无力承受徐佑的紫府真炁的重压,从指关到手腕再到肘部和肩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迸裂,鲜血喷射四溅,场面惨不忍睹。
“啊!”
白长绝发出凄厉的惨叫,可他的眼神依旧冰冷,虽然痛的大汗淋漓,但也终于以断一臂的代价化解徐佑无可比拟的攻势,换来了唯一一次破局脱困的机会。
右手鬼魅般破开左彣的刀剑封堵,凝聚全身修为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左彣倒跌飞出,嘴角溢血,胸口下陷一大片,躺在泥泞里动弹不得。又飞起一脚踢中徐佑腰身,将徐佑击退数丈,借力腾空,足尖轻点清明刺过来的烛龙剑,再升高数丈,眼看着要斜斜的投入江水里遁去,城头上的方斯年冷静的下令:“放箭!”
神臂弩的力度、射程和精确性远胜雷公弩,一弩五箭,百人的弩队一波次可以射出五百支弩箭,如果梯队射击,十息之内,能够射出两千支箭。
这是可以击败五千正规军的配置,今夜却只是用来阻拦白长绝一人!
二品小宗师,可惊可怖!
尖利的鸣镝声划破夜空,封死了白长绝从空中入水的所有道路,他怒吼连连,白衣鼓胀如墙猛进,接连撞碎了一二百支弩箭,可这箭雨似乎无穷无尽,终于避无可避,胸腹和腿上中了五箭,强大的冲击力把他凌空带向后方,再次落入了包围圈。
可不等徐佑他们重新发起攻势,白长绝逼出弩箭,往曾道人他们的方向突围。两人和袁青杞对拼一招,此时刚刚缓过气来,仓促出手,根本无法拦阻。曾道人贵为四品,却被白长绝一指点中肩头,朱雀劲侵入丹田,半边身子彻底麻痹,再无力移动分毫。
另一个小宗师则要倒霉许多,见白长绝因为攻向曾道人,左侧洞门露出破绽,大喜之下横刀平砍,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不料这是个陷阱,白长绝大笑道:“受死吧!”借点中曾道人之力,飞身双脚夹住长刀,炁随心动,刀刃砰然碎成无数片,将那个小宗师扎成了刺猬,当即毙命!
白易等人目眦欲裂,联手出击,却不是白长绝一合之敌,噼里啪啦,被打的东倒西歪,人人受伤不轻。而徐佑、袁青杞、清明尚在身后一丈之地,眼前只余那三百重甲步兵,白长绝丝毫不放在心上,纵身入阵,在他的盘算里,只需要三五息的时间足可杀出一条通道,出去就是四通八达的大道通衢,或入山,或入市,再无人能把他留下。
只要安全回到鹤鸣山,就是徐佑和袁青杞的末日!
“杀!”
重甲步兵阵里传来严阳充满力量的喊声,宿铁刀寒芒闪闪,照的铁甲熠熠生辉,三百人如同一人出刀前劈,秋意萧杀,万物静寂,那种一去不回的决绝,哪怕金陵中军身上也从未遇见过。
白长绝神色凝重,若是平日,这样的阵势再强,那也是弹指可破,但现在的他连番恶战,受伤颇重,几乎油尽灯枯。最主要的是,一旦被步兵阵拖延片刻,徐佑等追上来,将再无逃生的机会。
千竹青,万雀鸣,
试问江海谁可平!
白长绝放声而啸,连变身法,万千龙雀振翅,却似乎被束缚在某个牢笼之内,左冲右突,始终无法高飞。每次突入,都会有宿铁刀从任何方位劈砍过来,杀死一个,立刻有人补上,不见慌乱,不见畏惧,更看不见丝毫溃败的迹象。
“进!”
“围!”
“守”
简单的口令,整齐划一的动作,劈、横、撩、抱,四招刀法,三百连入品都没有的重甲兵卒,竟把白长绝这个二品小宗师死死的拦在了防线之外。
又是六刀从左右上下前后攻过来,白长绝知道突围无望,袖袍横扫,六个人打横里飞了出去,筋骨尽断而死。
“你们退开!”
“退!”
听到徐佑的声音,严阳发出命令,尚余二百四十人的重甲步兵使了抱刀式,缓缓退出了战场。徐佑从天而降,手里拿着地上捡来的宿铁刀,使得却是左彣学自宁九州的刀法,由于速度太快,几乎将空气里划出火花,刺耳的破风声仿若龙吟,气势雄浑无匹。
白长绝双脚跺地,死在他周围的兵卒多达六十人,满地的宿铁刀全都直直的飞了起来,刀柄在下,刀尖朝上,结成刀阵,直冲徐佑而去。
刀光如练,弥漫星河。
徐佑的肩头和胸前被刀所伤,更是被这刀阵逼得越飞越高,难以接近白长绝。白长绝的发髻也被徐佑的刀气切断了束带,长发散乱于脑后,浑身血污和泥泞,再不复那白衣胜雪的神仙中人。
然而这次交手,徐佑彻底耗尽了他最后可以凝聚起来的反击之力!
八景伏神剑和烛龙剑不分先后,同时刺中白长绝的腰腹和后心。
白长绝无法移动,以残留的一丝真气勉强挡住神兵利器,让两人无法得手,狰狞的道:“宁师妹,你不过五品,想要破我护身罡气,只是痴心妄想……”
袁青杞冷冷叱道:“高上洞元,元生九天。玉经通神,真炁幽关。灵光八晖,六曜沉迁。配天迁基,达变入玄。敕!”
雨夜,道袍,青丝,红颜,
此景可入画。
然而画再美,也没有此刻的袁青杞给人的观感来得震撼。
敕令天地,再入四品!
白长绝受到徐佑道心玄微的反噬,体内真气运行几乎崩溃,可是以他二品巅峰的修为,只要短暂的调息就能重新将失控的奇经八脉恢复正常。偏偏落入重围,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找不到。这才发狠断臂求生,把威胁最大的左彣打的生死不知,又硬扛了几百支弩箭,废掉了四品的曾道人,杀了一名小宗师和六十多名重甲步兵,还再次逼退了徐佑。如果袁青杞和清明破不开他的护身罡气,说话拖延片刻,就能让耗尽的真气重生,虽然微乎其微,也不可能躲过徐佑的下一轮攻击,可至少不会束手待毙。
可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袁青杞如同神仙附体,竟能一夜之间,由六品而入五品山门,再由五品入四品……
被无数武道中人视为天堑险途的山门,仿佛成了她的后花园,抬脚可入,举手可攀,旦夕可成!
真正的天才面前,什么努力和奋斗,全都不值一提!
八景伏神剑如切豆腐般刺穿了白长绝的腰腹,就好似气球破了个洞,再无任何的防御力,烛龙剑同时从后方穿过他的右胸。
徐佑斩尽刀阵,头下脚上,单手擎刀负后,一指轻伸。白长绝仰头而望,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天师孙冠。
食指点在百会穴,先是口、鼻,后是眼、耳,彻底断绝了生机,白长绝七窍流血不止,颤声道:“宁……宁长意,你为何要……要叛教?只为了我说……想,想娶你为妻吗?”
“你那是趁天师闭关,故以势威逼,我若不从,怕是早晚要被你逞强侮辱!”袁青杞淡淡的道:“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白长绝,你在太极殿中设计杀了范长衣,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是你不知道,卫长安当时并没有真正的昏迷过去。今夜杀你,是天师秘令我清理门户,你这人面兽心之獠,能死在钱塘山水佳处,死也该瞑目了!”
白长绝在不可名状的惊骇中死去,他不知道的是,袁青杞杀人还要诛心,她参与今夜的行动,跟孙冠毫无关系,倒是跟徐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寒门贵子 第二十章 上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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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彣胸口的外伤看着吓人,其实没有大碍,内伤由徐佑送入紫府元炁,运行大小周天,立时痊愈。曾道人更是简单,他只是被朱雀劲入体,和当年徐佑一般无二,只不过白长绝连受重伤,哪里还有余力毁掉四品小宗师的丹田,仅仅制住了他,让其无暇他顾罢了。
不管朱雀劲如何的刁钻阴毒,遇上道心玄微算是孙子见到了耶耶,乖巧的不能再乖巧了,徐佑随手化掉曾道人体内的真气,由方斯年和严阳善后,统计伤亡人数,打扫战场,收殓尸体,并负责安排白易等人前往明玉山休息。
“宁大祭酒,我们走走?”
袁青杞白了徐佑一眼,撑着油纸伞,袅袅娜娜的走入了钱塘的烟雨里。
清明知道两人还有账要算,识趣的遥遥跟在身后吃瓜,并没有凑的太近!
不知走了多久,雨越来越大,已经看不清前方的路,袁青杞一直不开口,徐佑想了想,男人嘛,还是得主动,可怜兮兮的凑到她旁边,赔着笑道:“大祭酒,我的雨伞毁在了白长绝手里,可否容我一起躲会雨?”
袁青杞美眸望着远处,淡淡的道:“林祭酒有手有脚,又是四品小宗师,我打也打不过你,骗也骗不过你,想进来躲雨,那躲就是了!”
徐佑摸了摸头,略带尴尬的道:“还生气呢?我以为白长绝追查到钱塘,你已经接受我就是林通的事实……”
袁青杞转过身,恰好将雨伞遮住徐佑的头,两人的距离咫尺可闻,吐气如兰的道:“白长绝并不能确定,而我也只是答应他试探你的底细。至于今夜设局,正好我想杀他,知道你更想杀他,所以派白易给你送信。你既然答应下来,以我对你的了解,肯定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我没想过,你竟然真的是林通!”
她眯着眼睛,透着危险的光,身子前倾,充满压迫性的逼近徐佑的脸,道:“你在钱塘观入道,借明法寺论衡崛起,以《老子化胡经》被天师看重,由箓生而正治,由正治而祭酒,成功混入鹤鸣山,盗走历代祖师的法器,然后毁掉了戒鬼井……我其实早该想到,天下才气被徐微之占去九斗,不该再有第二个惊才绝艳的林通出现。如果猜得不错,那个写《大灌顶经》的昙念,必是你捉笔化名而作,否则不会这么巧……厉害,厉害,自己和自己对骂,道门和佛门两边下注,七郎,人称你九斗才,我看太谦逊了些,明明天下十斗,尽归君囊中才是!”
徐佑后心微凉,袁青杞真的太可怕了,仅仅从林通的身份暴露就推断出昙念的来历,他也不否认,讪笑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三娘何必耿耿于怀……啊?”
袁青杞突然掐住他的胳膊,狠狠的一拧,仙子跌落凡尘,道:“每想起你在林屋山虚情假意的和我说话,肚子里不定怎么嘲笑我愚蠢呢,这气就消不了!你给我等着,以后有的是时间和你计较!”
徐佑也知此事做的很不地道,任谁被眼皮子底下骗了这么久都不可能轻易释怀,袁青杞好歹给了面子,拧的不是很痛,要不然四品小宗师捏着那么点皮子三百六十度转圈圈,还不得要了老命?
“好好好!”徐佑识时务,道:“这笔账我们以后慢慢算,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呸,你还想当和尚?放得下家里那两个闭月羞花的娇妻吗?”
眼看着再聊下去就要变成渣男的感觉,徐佑果断转移话题,道:“杀了白长绝,你怎么跟孙冠交代?”
此次钱塘诱杀白长绝,起因是白长绝伤愈之后,追查林通的下落到了钱塘,他早对袁青杞有觊觎之心,只是碍于孙冠和范长衣,始终不敢表露。直到范长衣在金陵被他挫骨扬灰,孙冠又重伤闭关,天师道再无可制衡之人,加上被安休明和鱼道真别有用心的吹捧,心态膨胀的无以复加,所以那份压抑许久的冲动再也按捺不住,言语举止对袁青杞颇为无礼,甚至不惜威胁收回扬州治祭酒的位子,要逼她俯首就范。
可袁青杞何等样人?岂会束手任人宰割,决定先发制人,派白易暗中联络徐佑,上演了码头截杀的这场好戏。
“天师……”说起正事,袁青杞顾不得再找徐佑麻烦,俏脸闪过浓郁的化不开的惆怅,低声道:“他错了!”
“嗯?”
徐佑没听明白,或者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天师道自协力安师愈起兵灭胡以来,统领三天正法,传正一明威之道,立二十四治,置各方祭酒,兴盛于江东,已百有余年。可时至今日,《太平清领书》遗失,《三天内解经》焚毁,道典多出伪作,卷藏自相矛盾,理义首尾无取,而天师求问天道,既不愿修订道典,也无心整顿教务,以至于科律废弛,纵横颠倒,乱杂互起,不顺教令,越科破禁,轻道贱法,恣贪欲之性,耽酒食女色,背盟威清约之正教,向魑魅袄巫之倒法。如今的天师道,以男女合气术献媚于上,以租米钱税盘剥于下,匡政,政多邪僻,导民,民多诡惑,究其根本,错在天师一人!”
几缕青丝从晶莹如玉的耳后垂落胸前,莫名的哀伤浮上眉眼之间,徐佑感觉得到袁青杞内心深处那无可描述的痛苦和面临抉择的艰难与,可她毕竟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女郎,权势不能动其心,名利不能改其志,生死不能阻其行。
她的道,别人给不得,那便自己去求!
良久良久。
大雨终于淅淅沥沥的温柔了起来,袁青杞凝视着徐佑,眸子里瞬间掠过的光芒如星河照耀了钱塘的夜幕,道:“七郎,我自幼蒙仙人传授《上清大洞真经》,欲改易师法,宣扬新科,望七郎施以援手,互为声气,让道门不至断绝于今世!”
徐佑震惊当场。
他早料到袁青杞所谋甚大,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要脱离天师道自立门户。不说针对天师道目前的弊端所显露出来的真知灼见,单单面对孙冠这个至高无上的道门天师,指摘错在其身,那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就足够让人敬佩不已!
这不是叛教,胜似叛教;这不是忤逆,胜似忤逆!
徐佑偷经毁井,伤了天师道的颜面,孙冠只是恼怒,毕竟双方属于敌人,无所不用其极,自在情理之中。可袁青杞的所作所为,却是要彻底摇动天师道的根基——那是孙冠赖以立足天下的命!
而且袁青杞是孙冠最宠爱的弟子,以女子之身,妙龄之年,成为鹤鸣山大祭酒,又接任上三治之一的扬州治祭酒,恩遇不可谓不厚!
然而,道不同不相为谋,比如孙冠和宁玄古,亲如兄弟,也照样划地绝交。
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你想清楚了吗?孙冠若是痊愈,杀白长绝一事或许还有解释的余地,可他绝不会容忍你另立门户……”
袁青杞微微摇了摇头,神色坚毅,道:“天师和安休明那个弑父的逆贼纠缠太深了,一旦扬州、荆州起兵,攻陷金陵,改朝换代,新主岂会容忍天师道继续存在?届时这二十四治的道民将何以自处?等天师出关,我怕这天下早就换了模样,他未必还有心思来追究我……”
“起兵?起什么兵?”徐佑装傻。
袁青杞没好气道:“你骗骗安休明还可以,毕竟他山高皇帝远,难以打探扬州的动静,可我生长于斯,你那翠羽营说是屯田,现在估计也有五六千兵力了,若不是为了造反,养这么多流民是要普度众生做菩萨吗?”
徐佑正色道:“我心底良善,你又不是不知道……”
袁青杞突然凑近了少许,鼻尖几乎要触碰到一起,轻笑道:“良善与否,我还真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这个人呢,就喜欢装傻充愣的骗死人不偿命!张玄机和詹文君是不是就是这样被你骗上了明玉山?”
这话听着太像打情骂俏,徐佑和袁青杞斗嘴从来没占过便宜,保持着脸部的表情不变,很呆萌的问道:“真的有仙人吗?”
袁青杞噗嗤笑了起来,身子挪后几寸,不知是笑徐佑问的痴,还是笑他躲的快,道:“傻子,这都是糊弄世人的鬼话,如何信得?不过《上清大洞真经》确实是道门无上典籍,我从师得授,习有经年,个中道法,远胜当今流传的天师道教义。”
徐佑若是还猜不到袁青杞另有师承,那可真的是个二笔大傻子了。再阴谋论一点,很有可能拜孙冠为师,也只是她那神秘师父的计策,这手无间道玩的很溜,气魄宏大且直至核心,至少从目前来看,扬州治被袁青杞牢牢的控制在手里,这就是改弦更张的底气和资本,否则的话,重新培植像扬州治这种体量的基地不知道得耗费多少年的时光。
不过,袁青杞既然不愿详说她的师门来历,徐佑也不会那么没眼力劲的追问,道:“你要新立宗门,我必定倾力相助。人和钱估计你都不缺,这样吧,等玄机书院开讲,儒门、佛门都有一席之地,我诚邀你为名誉山长,并担任都讲,代表道门宣讲《上清大洞真经》,如何?”
玄机书院融合儒、佛、道三教,这是徐佑建院之初就构造好的设想,今后还要把、天经玉算、医卜星象、测绘地理、音律书法、因明逻辑、冶金锻造等诸多杂学都列为宣讲的课目,包罗万象,真正成为思想碰撞和学术研讨的圣地。
儒家的关系和徐佑向来良好,佛家不必说了,要不是徐佑头上三千烦恼丝,被共尊为佛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唯有道门积怨太深,袁青杞若肯屈尊,那真是双赢。说到底他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袁青杞答应下来,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徐佑这个人有种奇怪的特质,和他对敌的人总会下意识的忽略他的可怕,而和他站在同一战线的人,却总是莫名的觉得安心和可靠。
很奇妙,通过联手杀掉白长绝,反而把两个原本愈行愈远的男女,又渐渐的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两人掉头往明玉山方向走去,徐佑随口问道:“对了,你修习的何等功法,竟然这般神妙?一夜连升两品,实在骇人听闻,若是李知微泉下有知,肯定要跳出来指着你的鼻子大骂这不科学……”
科学虽然不懂,可也明白徐佑话语里的夸张和调侃,袁青杞颇有深意的道:“我修习的是九天洞元玄功,悟自《云篆仙书》。倒是七郎沉疴日久,前段时日又在金陵传出伤重不治的消息,却又怎么入的四品?还破了白长绝从未有过敌手的朱雀劲?”
这是古代版的史密斯夫妇吗?两个人各有秘密,又不可为外人道,徐佑打个哈哈,道:“我有幸被昙谶大师诊治,解了必死的困厄,又得宁玄古宁真人授玄武劲,所以能够克制朱雀劲,至于四品什么的,全靠老天爷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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