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包左用力的点点头,浑身上下再次充满了力量,大吼一声,紧随着吕正的脚步,虎狼般扑向了还在顽抗的敌人。
随着中腹被凿穿,天光也亮了起来,基本可以看清楚身边的队友和身前的敌军。明敬赤着的上身全是血迹,可偏偏脸清秀的像是江南采莲的女子,给人一种妖魅的奇怪感觉。他刚把一个身手不弱的敌将斩于刀下,压力骤然减轻,他知道是齐啸率先完成了任务,徐州军开始把前面的兵调往中间策应,随手抹去脸上的血,双刀如虎下山,终于把巨蟒的脖子咬成了两截。
对付巨蟒,掐头断尾凿中腹,这是管常用的手段。如今徐州军的头被明敬掐住,腹部被齐啸凿穿,可是负责断尾的唐知俭却被安休远的威信都冲破了口子,连带着放跑了三千人——这些都是安休远的嫡系,许多是从金陵带来的旧部和勋贵子弟,跟着来徐州混点资历,不算正儿八经的徐州军,要他们和不知哪来的敌人拼命,还不如求神仙帮忙更靠谱。
左彣站在徐佑旁边,略有些不安。唐知俭虽是徐氏旧部,可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自领一部,任职校尉,又是这次负责断后的主力,闯出这样的大祸,他难辞其咎。
“军帅,我这就带人去堵住口子!”
“不必了!这不是唐知俭的错,那突围的定是安休远和他手下的威信都。”徐佑沉声道:“谁能想到,胜负未分,主帅竟先逃了呢?不过有严阳拔山都在那候着,安休远跑不了!”
(新年快乐!又是一年过去了,我努力,争取尽快写,感谢!感恩!)
寒门贵子 第三十章 奠定胜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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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阳先是进拔山都作了屯长,后来表现优异,作了百将,然后进虎钤堂深造后升到了拔山都的都主。别人知道他是明玉山旧人,起先还有点看不起,以为是来这镀金混资历的。可是严阳大半年来和所有手下同吃同住,爱兵如子,处事公正严明,又不贪财,自己的赏赐从来不取,全赐给兵卒。每夜巡视时,会给不小心踢开了被子的士兵掖被角,会给生病的士兵亲自端药,其他嘘寒问暖的事,更是多不胜数。
拔山都全部披步人甲,擎山刀,背劲弩,负重在二十多公斤左右,平时的训练强度比普通翠羽军兵卒要翻一番,可严阳每次操练皆身先士卒,负重竟多达五十公斤,且翠典里规定的科目全部拿到第一,很快就赢得了军心,上上下下无不服膺。
收服军心只是第一步,接着在各部的对抗演练中,严阳表现出了为将者的气质,临危不惧,遇变不惊,拔山都几乎战无不胜。唯有的两次失败,是面对叶珉的镇海都,一次被设计引入了陷阱,一次在运动战中被击杀人数超过半数,由监察司判负,但镇海都也伤亡惨重。
这不是镇海都战斗力的问题,而是严阳和叶珉指挥艺术的差距,这种差距短时间内无法弥补,只能通过以后的战斗逐渐成长。
安休远丢了冠,发髻散乱,坐在牛车上狼狈不堪。军中有马,可他不会骑,出征坐的是牛车,逃跑自然还是牛车,等冲出包围圈,安休远缓过神来,召来左丘守白,怒道:“谭卓呢?不是说扬州军正在全力攻打瓜洲和京口,这里冒出来的是鬼吗?”
左丘守白低着头,道:“谭司马还在扬子镇,没有逃出来……”
“废物!全是废物!”
安休远重重一脚踹在左丘守白的肩膀,把他从牛车上踢了下去。左丘守白毫不闪躲,甚至故意将肩头的肌肉放松弛,既给了安休远踹人的回馈,还不让他觉得脚疼,然后就地一个打滚,急忙站起来,爬上牛车,保持刚才同样的姿势低头跪着。
看着这个每日夜尽心尽力服侍自己的可人儿,安休远也难免有点歉意,毕竟这不是左丘守白的错,但身为皇子,道歉是不可能的,冷哼一声,道:“传令下去,别管后面的人了,速速赶回广陵城。有了城池为依托,谅贼军攻不进来,再图后算!”
徐州军出城之前,谭卓曾谏言,深夜驰援恐中埋伏,最好派出斥候,险要地段仔细搜索后再大军通过。无奈安休远刚愎自用,认为尚庸信里说的火急,说明扬州军正全力攻城,凭他们那点兵力,根本不可能分兵,更不可能缩地成寸,短短两个时辰就跑到广陵这边设下埋伏。况且真要按谭卓说的去做,还怎么来得及救援瓜洲?
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谁想到竟然真应了谭卓的乌鸦嘴,左丘守白答了声“喏”,倒退着离开牛车,把安休远的命令传了下去,顿时军心大乱,弃甲的弃甲,扔弩的扔弩,甚至有不少人把刀和枪都扔了,只恨两条腿跑的慢,无头苍蝇般往着广陵的方向退去。
行不过五里,转过前方的山脚,安休远被“伏兵,有伏兵”的叫声吓得从牛车里钻了出来。天边浮出的第一抹光华淡淡的洒在横在道路中间的拔山都身上,金漆铁甲,革带长靴,仿佛亘古走来的巨大神灵,冷冷的凝视着他们,如同看着死人。
由于清楚的视野,和抛开了夜晚的天性恐惧,安休远这会倒是不怎么害怕,眼前的敌人只有区区数百,而他麾下除了一千威信都,还有三千甲士,就是每人吐口吐沫,都能把他们淹死。
“冲,冲过去!威信都,听我号令,凡杀一人者,赏万钱!”
不用安休远作战前动员,所有人都知道不冲过去就是个死,一旦被后面的贼军追上来,想逃回广陵千难万难。
威信都不愧是徐州精锐之首,顷刻间列阵完毕,双手举长枪,先是垂在胯侧,冲出五步后平端至肋间,等到了拔山都阵前,卯足了气力夹杂着前冲的惯性,长枪从胸前的位置闪电般刺出,直冲敌人的心口和腰腹之间。
严阳披甲站在最前,等威信都冲锋过半,冷冷的道:“举刀!”
前三排的部曲齐齐斜上举刀。
敌人的脸已经清晰可见,脚步声仿佛鼓点,整齐又猛烈的踩踏在心湖,可也无法撼动拔山都分毫。
严阳大喊道:“拔山!”
五百人同声嘶吼:“拔山!”
山刀前劈!
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锋利无比的刀刃破开威信都的铁甲,从肩胛骨劈开胸腔,划拉着沿胯部而出。几乎一个照面,威信都阵亡三百余人。
人甲俱碎!
“进!”
五百人迈前一步,砰!落地声仿若一人,不知是不是错觉,震得整条山道都颤抖了几分。
“举刀!”
严阳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
“拔山!”
山刀闪过寒光。
气势如虹,吞食天地。
短短数十息,简单的举刀、劈砍、举刀、劈砍,精准的如同机械,纵横徐州多年的威信都尽皆死于刀下,而拔山都的战损微乎其微。
看着满地被砍成两截的尸体,血腥的如同人间地狱,余下的三千甲士早就胆寒,甫一交战,就像是撞上了铜墙铁壁,枪刺不进对方的甲胄,自家的枪杆却脆的如同面泥,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再也坚持不住,立刻全军崩溃,谁还管安休远的命令,纷纷四散逃窜。
“跪地抱头,降者不杀!”
“弃刀免死,优待俘虏!”
……
“同为楚人,原是袍泽。”
“弃暗投明,还是兄弟!”
血战之后就是攻心,数十名监察司成员高声喊话,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口才,声情并茂,真诚动人,感染力满分。不少人迟疑了,要么掉头去刚才被伏击的战场,要么分开了胡乱的往野地里跑,可生存几率都不高。若是对方信守承诺,真的投降不杀,或许能够活命。
最主要的是,大家确实是同种同源,死在索虏手里,死而无怨,可这样内战而死,死的忒憋屈了。
“我降了!”
“我们也降!”
当第一个人跪地投降,羊群效应发挥作用,五个十个,一百个一千个,近两千人最后选择了投降。严阳分出两百人就地接管俘虏,丧失斗志的情况下,这些人连兔子都不如,毫无威胁,他自己则带着剩余的人去追安休远。
安休远别的不行,逃跑倒是厉害,威信都死完之后,他明白败局已定,却还严令剩下的三千甲士发起进攻,只为了拖延时间,带着二十多个勋贵子弟还有四百名近卫从旁边的稻田里趟着不深不浅的沼泽没命似的撤离。
等严阳搞定这些俘虏,安休远已经跑出去五六里远,他手下全是重装,根本追之不及,追了两三里后只能回来,脱离大队太远,说不定会生变故。
另一边还在鏖战,谭卓虽是徐州都督府的司马,可名气并不算大。青、徐两州多年没有经历战事,他这个主官兵事的司马算是文官跨界,一步步从基层升上来的,并没有展现出太多的军事才能。
但是金子总会发光,今夜和徐佑交战,谭卓遇变不惊,应对精妙,指挥着被截成几段的防线,看似摇摇欲坠,可他总能重新组织起抵抗力量,哪怕到了此刻,手里还握着一千多人的预备队没有投入战局。
他还在等,等徐佑最后的底牌!
左彣低声道:“要不我去?”山坡后还有五百人的预备队,至于还未参战的虎耳都,建都才几日,没有任何战斗力,那些马还都是徐佑的宝贝疙瘩,并不再左彣的考虑当中。
徐佑摇摇头,道:“我未必次次都能亲自指挥作战,你的位置在这里,要学着通观全局,而不是执着于一隅。你看,明敬现在吃掉了前队,唐知俭也吃掉了后队,中间被齐啸分割成三个部分,以谭卓部人数最多,也最难击溃。他以旗令让三部各自为战,却又能互相照应,齐啸的分割包围看似完成,其实并没有彻底实现战术意图,这也是我军还没有取得胜利的最大障碍。”
左彣心领神会,道:“所以必须想办法斩断谭卓的指挥,可让明敬和唐知俭合兵,不计代价从侧翼突入进去,逼谭卓的将旗后退,只要能扰乱一时,齐啸就能捉住战机,先吃掉另外两部,然后聚歼谭卓部……”
“这是用兵正道,然而伤亡太大,我们承受不了。”徐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道:“不过,徐州军也快受不了了,清明!”
清明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以正合以奇胜!左彣,命虎耳都披甲上马,告诉焦孟,马后拖树枝,身后负猛虎旗,从山坡上一字排开,听到号令后,要大声呼喊着冲锋,先放慢马速,再加快,敌军若崩溃,即刻勒马,佯作追击,切不可和敌人发生接触!”
“喏!”
徐州军确实如徐佑所料,处在即将崩溃的边缘。谭卓几乎绷紧了全身每一块肌肤,大脑瞬间思索的东西超过了之前一天的总和,何处该舍弃,何处该反攻,何处是疑兵,何处是主力,都需要他在眨眼之间做出准确的判断,然后针对性的安排布置,稍有不慎,就是兵败身死的下场。
可让他无奈的是,敌人的战斗力远超想象,人数处在绝对劣势,但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又占了先手,尤其指挥方面颇为老道,他几次故意开了口子,设了陷阱,想放进来一部分吃掉,对方却并不上当。
谭卓抬头,遥望着不远处的山坡,飘扬的翠底赤羽帅旗告诉他对面的敌人是徐佑的翠羽军。如果情报无误的话,徐佑以钱塘屯田的农户组建翠羽军,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到底怎么练成这般的精兵悍将?
委实可怕!
“司马,当心!”
清明化成徐州军的部曲,只能混入距离谭卓百步外,然后是戒备森严的层层近卫,根本无法接近。这是预料中事,如果一军主将这么容易被刺杀,那都不用打仗了,多带几个小宗师就可以赢得胜利。
纵身而起,袖中铁球分出,空中撞击后散出大片绿色的毒雾,清明故意大声道:“谭卓,取尔狗命!”
谭卓身前立时拥上几十号人,圆盾、立盾、革盾、铁盾,重叠围住,二十架雷公弩对准了空中的清明,刺耳的破空声中,清明攸忽不见。
下一瞬出现在离帅旗二十步外,清明掐断一个斧兵的脖子,抄起短斧,用尽全力扔了出去。
斧头切断将旗的旗杆,吱呀呀的倒了下去。
谭卓还没反应过来,听到漫山遍野响起敌人的叫声:“谭卓已死,谭卓已死!”
左彣以三品之尊,带着五百预备队大声呼喊,那声音真的响彻四野,捂着耳朵也能听得见。正在拼死搏杀的徐州军下意识的扭头看去,果然看到一直矗立不动的将旗没有了,惊愕交加之时,又听到战马的嘶鸣。
“具装……具装,那是……具装骑兵……”
具装骑兵的威力举世皆知,当这些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铁甲猛兽出现的时候,就意味着死神和失败同步降临。
谭卓身死,具装现身,
焦孟虚张声势的开始纵马奔驰,尘烟滚滚,虎旗翻飞,一时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骑兵。这成为压倒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徐州军终于撑不住了。
先是一部,接着二部,最后连谭卓也控制不住所部的兵卒,开始不成建制的后退。早有准备的徐佑命左彣率预备队衔尾掩杀过去,生力军的战意和体力都处在巅峰,后退变成了逃跑,逃跑变成了溃败。
古往今来,大多数战争的伤亡都来自于溃败后的追杀,哪怕吴起韩信在世,面对完全溃败的军队也无能为力。
胜负已分!
战后的残破景象让人不忍瞩目,徐佑跨过无数尸体来到东城河旁的战场里,被捆成粽子的谭卓跪在身前,神色并不懊恼,也不羞愤,平静的道:“徐将军深谙兵法,我败的心服。是杀是砍,悉听尊便!”
徐佑亲手为他解了绳索,恳声道:“谭司马用兵如神,我很是钦佩,此次战败,非君之过,只是欠缺点运道。若是易地而处,我连半个时辰都坚持不来,谭司马却足足抵抗了两个时辰,实属难得。”
谭卓也不矫情,随着徐佑的搀扶站了起来,举目四顾,面色惨然,如丧考妣,道:“这些都是江东的大好男儿,没有死在北伐途中,却死在了这里……”
徐佑同样痛心,道:“常棣之华,莫如兄弟。同室操戈,亲痛仇快!然而安休明弑父篡位,屠戮兄弟,背德失义,不除此獠,楚国难安,所以我辈甘冒大险,拼死讨之。谭司马忠心为国,无论是江夏王还是临川王,都切盼你能顺应大势,共襄盛举,以安万民。”
谭卓对安休远的德行向来不怎么看得起,这次临战脱逃,更是心灰意冷,当即俯首,道:“蒙将军不弃,愿听从派遣,自此鞍前马后,矢志不渝!”
收服了谭卓,开始清理战场,徐州军共战死八千人,伤两千多人,俘虏了近一万六千人,缴获粮草辎重铠甲刀枪箭弩无数。
“敢问军帅,此战后是进攻金陵,还是经略青、徐?”
谭卓有此问,可见他不仅是战术厉害,还有独到的战略眼光,徐佑也不瞒他,道:“金陵自有荆州军,我则奉命占据青、徐。”
“那就难办了,六殿下成功逃脱,若坚守广陵,凭我们这点兵力拿下不容易。就算拿得下来,六殿下还可乘舟沿邗沟北上淮阴,到了彭城再召各郡来援,又背靠青州,那时我们就是泥沼深陷,耗费经年也未必能够平定徐州。”
徐佑笑道:“司马说的极是!所以安休远绝对不能放跑,他不回广陵则罢,回了广陵,自有法子让他束手就擒!”
谭卓浑身激灵,诧然道:“军帅还有奇兵?莫非已夺了广陵城?”
徐佑笑而不语!
寒门贵子 第三十一章 人间多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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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休远抵达广陵城已经是午后,口干舌燥,风尘仆仆,加上惊吓过度,命也去了半条。
“开门,殿下回来了。”
“快开城门!”
过了片刻,广陵郡守周徽出现在城头,道:“尔等何人?殿下领军讨贼,煌煌万众,怎么只有你们几百人回来?可是诓我么?”
出征时的威武雄壮,真是恍如梦境,安休远这一生从未如此狼狈过,真是又恨又悔,又羞又恼,甩开左丘守白搀扶的手,冲着城头大骂道:“周老革,速速开门!再聒噪,我杀你全家!”
“啊?殿下?真的是殿下?”周徽慌张的吩咐道:“开门!开门!老臣这就去迎接殿下得胜归来!”
安休远顿时起了杀意,就是再蠢也看的出这是大败而归,你可是当面讥讽我吗?心里憋着的火再也按捺不住,打定主意等回城安顿好,立刻杀了周徽以泄恨。
城门洞开,安休远等不及周徽来迎接,率部曲径自入城,等城门关上,忽然觉得不对劲,周徽不见影子,更没有其他人来迎接,城里视野所及连个民众都没有。正在这时,两侧的房舍上出现数十名悍卒,手里的弩弓装满了箭矢,仿佛毒蛇的眼睛瞄准了他们。
前后也涌出密麻麻的伏兵,锐刀成阵,寒芒逼人。叶珉穿着明光铠,施施然走了出来,在他身边跟着的赫然是周徽。安休远脸色灰白,唇角不受控制的抖动,连说出口的话都透着数九寒天的冰冷,道:“周徽,你为何要谋逆……”
周徽苦笑道:“老臣的全家被这位叶将军拿住,不从命就是死。殿下,若是为先帝尽忠,老臣全家死不足惜,可为了你和那弑父的暴君,请恕老臣只能选择归顺!”
安休远血气上涌,怒道:“陈难当,杀了他,杀了他们,杀了这些贼子!”他身边突的窜出一个人影,疾如烈马,势若崩雪,剑尖微颤着直取叶珉。
擒贼擒王,这是唯一反转的机会!
小宗师!
三十步,转瞬即至,敌人应该被这突发变故震住了,并没有放弩。眼看就要近身,以陈难当的修为,在这个距离抓住叶珉不过举手之劳。
“呔!”
陈难当骤停,剑刃被叶珉身边的一个侍卫用两个手指夹住,竟无法再进半寸。那侍卫抬起头,宝相圆满,照彻清虚,正是竺无尘。
和尚们托庇在徐佑门下,自然不能只吃干饭不干活。这次出征,关乎江东未来百年大势,只能成不能败,必须调动所有可以利用的力量,竺无尘入五品山门多年,随行护卫,再合适不过。
徐佑算无遗策,先让虎耳都封住徐州军的退路,料定重装步兵只能击溃敌人,却无法及时追击留下安休远,然后命叶珉前来广陵夺城,静等他自投罗网。
安休远身边有个小宗师,这不是什么秘密,竺无尘跟在叶珉身侧,以防万一!
陈难当大喝一声,长剑断裂,半截剑身顺势刺在竺无尘的咽喉。还没来得及欢喜,感觉如同刺到了巍峨连绵的群山,心知不好,刚要撒手退却,竺无尘金刚怒目,双手平推而出。
滔滔山洪,自山顶喷涌而落,千钧之力,摧枯拉朽!
陈难当胸腔内陷,胸骨从后背凸出,顿时毙命。竺无尘收回双手,满脸慈悲,道:“阿弥陀佛!”
任谁也想不到竺无尘竟把金刚不坏之身练到了咽喉要害,加上实力确实差距不小,陈难当死的不亏。
安休远失去了最后的希望,瘫软如泥,萎靡于地,其他人不等他发号施令就乖乖的扔掉武器,全部跪地投降。兵刃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安休远晃过神来,疯子般喊道:“我要见六兄,我要见临川王!六兄最是仁义,他对不会杀我的!你们这些狗才,若敢对我不敬,我让六兄治你们的罪!”
叶珉淡淡的道:“请十殿下到郡守府安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见他。”
董大海刚准备上前,跪在安休远身旁的左丘守白突然从袖里滑出一把短匕,狠狠的刺入了安休远的心脏,然后拔出再刺入,短短三息之内,竟刺了他足足十七刀。
刀刀致命!
安休远惊愕的表情大过了被利刃刺心的痛楚,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左丘守白的手里——这个日夜在床榻间承欢的可人儿,向来最合他的心意,深知他的癖好,往往能做出别人做不出的花样来,如果说世间有人肯为他肝脑涂地,那定是左丘守白无疑。
可,可是……
安休远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胯下屎尿齐流,眼前逐渐的黑暗,头一歪死去。到死他也不明白,左丘守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董大海急忙踹翻左丘守白,两把锐刀架在脖子上,他并不反抗,扔掉短匕,冷静的像是刚刚捕食了猎物的鬣狗,望着叶珉森森笑道:“我帮你们解决了个小麻烦,徐佑是不是该赏我呢?”
叶珉的心里其实明白,安休远死了比活着好,留着必定是个麻烦。徐佑若要杀他,会招来后患,安休远再该死,那也是皇子,得江夏王和临川王来处置,僭越之罪,为上者最是忌惮。而且,安休远说的不错,以临川王的性格,不会杀弟,最大的可能是把他囚禁某处,说不定哪天念及兄弟之情就赦免了放出来。
所以由左丘守白动手,何止是解决了小麻烦,根本就是为所有人去了心头刺。这人面临将死之局,想都不想卖主求生,够狠够果断够决绝。至于卖主之后能不能活命,那要看徐佑的意思,但是至少比束手就擒活命的机会大一点。
当然,这是叶珉的想法,毕竟敌人不知道翠羽军优待俘虏的政策,以为兵败被俘难逃一死,铤而走险搏上一搏,倒也在情理之中。
左丘守白却不是叶珉想的那样只求活命,这些年他忍辱负重,隐姓埋名,为了报仇雪恨,受尽了安休远的凌虐和折磨,自杀了安子道后,一方面因为六天还需要他留在安休远身边,另一方面则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动手,陈难当和安休远形影不离,连他们在床上颠倒时都候在屏风外。
直到陈难当死在竺无尘的手里,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而且身陷绝境,自身不保,也不用再对六天负什么责,他就算死,也得杀了安休远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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