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好状元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虚尾草
“那么第一关由谁来守?题目又是什么呢?”
“我来。”
书院这二十四名学生在得到新的先生将要到来之后,一大早就开始筹备着这三关。
“我叫李一,第一关就由我来守!”
李一,云阳城三姓大族李家嫡子,李家以经商最为擅长,在云阳城向来就流传着一个说法。
李家粮,堆满仓,黄家来帮忙,陈家坐高堂。
“既然昨日冬至,你不妨就应景做诗一首,若诗能够应景应时,这第一关便算你过了。”
做诗?于谢济而言不要太简单,谢济甚至不用多想,便脱口而出。
“携书出家门,呦呦闻鹿鸣。散尽满天雪,何处报人恩?”
“这……”
名叫李一的少年怎么也没有想到谢济居然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关键是简简单单的一首诗,粗听下来还很应景。只不过突然提到报恩一事,想必是以诗抒情,宋老夫子就曾有讲到过。
拿不定主意的李一和其余同窗商议以后,同意让谢济闯第二关。
“第二关由我黄书远来守!”
好嘛,一下子云阳城三姓大族出来了两家。
“第一关过了可别得意,我要出的题目就是曾有先贤著礼义三篇,你可会将其背诵出来?”
礼义三篇,分别是君、臣、民三篇,虽是经典,但是在大启国科考取士中很少有涉及,所以很少有人会去研读,但是在鹿鸣书院不同,书院学子必须习读,三篇共计八千五百字,因其晦涩难懂,至今书院仍旧无人能将其逐一背诵出来。
不知为何,明明先前“谢济”的记忆零散破碎,但是关于读书一事,却能记得格外清楚。
谢济稍做停顿,便清楚记起礼义三篇全部内容,想不到,这位昔年的书呆子,竟然能够记住如此拗口经典。
“天生万物循其律,尊其礼,守其义,是故有天子之礼……”
“是故有臣下之礼……”
“是故有百姓之礼……”
背至第三篇,已有不少书院学子私下议论开来,能够如此流利,中间不做任何停顿将此书背诵下来,没有几年苦功夫,断然不可能的。
而那位先前领头率先发难的少年想起家中长姐的交代,恰好顺水推船,不妨暂且就让谢济进书院。
来日方长,来一个新先生,正好以后逗逗乐子,至于什么真才实学,压根就没谁重视,再有学问,能比得过宋老夫子?
下马威既然没吓到,接下来就钝刀子磨肉。
几人一番计较之后,便拿定了主意。
“先生在上,请受学生一礼。”
谢济刚一背诵完毕,二十四名学生齐齐躬身行礼,看得谢济有点不知所以。
“不是有三关吗?”
“先生莫要再取笑了,我等所立三关,在先生面前,形同虚设,还请先生日后多多替我等解惑授业。”
孺子可教!
只不过谢济不知道的是,这些小家伙心里正在盘算下一步如何戏耍他,如果能够看穿人心,谢济此时心中一定很受伤。
随后众学生请谢济入书院,春芽一直呆在旁边,在小姑娘眼中,这座书院没有那位老夫子,她都压根不想多看一眼,就如上次一般,仅仅是卖花路过,向书院多望了两眼,就有书院学子投来鄙夷的目光。
似乎她这个卖花姑娘多望两眼,就会将书院看脏一般。
不过这些事情和想法,她从未告诉自家公子。
正欲踏进书院的谢济突然想起一事,名册之上,书院共计二十五人,但是在场学生只有二十四人。
“今日是否还有一人未到?”
“回先生的话,确有一人未到。”
“谁?”
“陈尧。”
公子好状元 第四章 院中雪人,歪嘴酒鬼
书院监课先生秦智在谢济落座勤学堂夫子正位之后,才急匆匆赶来。
积雪消融,寒意阵阵,秦智到来之际,额头已经满是汗水。
显然,是赶路所至。
“在下秦智,忝为书院监课,母亲昨夜偶染风寒,寻医买药之后,便匆忙赶来,不曾想还是未能恭迎先生,实在失礼,还望谢先生见谅。”
谢济将手中放下,起身还礼,微笑着说道:“既是家中有如此紧要之事,秦先生今日大可不必前来,令堂身体抱恙,还需秦先生照看。”
“看过大夫之后,已无大碍,今日谢先生初来,不如先给书院学生一天时间休息,书院诸多细事,还需与先生商议。”
“也好,那今日暂就休学一日。”
书院学子十分高兴,大冷天的,早就不想呆在书院里面,还得静静看着新来的先生坐在上面装模作样翻书,实在没劲。
监课先生放出话来,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
欣喜之余,不少同窗还是有些佩服陈尧的先见之明,毕竟这小子今早压根就没有来,不用起个大早。
没有书院休学的消息,书院学生恐怕也就只有陈尧能够不来书院。
书院换先生一事,老夫子宋良元早就知会过学生家中长辈,所以今日这些学生大多在出门前,就被家中父母要求,必须对新来的先生以礼相待。
勤学堂学生,欢快如同鸟兽,不多久就已经散去。
随后,谢济在秦智的带领下,来到书院后堂闲逛,春芽则独自一人留在门口堆着雪人,脸红手僵,依然玩得不亦乐乎。
听着秦智的讲解,谢济大致明白过来,鹿鸣书院学生凡年满十五之后,便可直接参与大启朝廷礼部负责招揽人才的会试,也就是说,如今书院这些记名在册十来岁的孩子,走出书院,就是响当当的举人身份。
谢济这个时候也才明白,早先白家送来的那份名册里面,为何富家子弟居多,听小丫头春芽说,云阳城三大姓家中孩子均在名册之内。
上品无寒门!
又听秦智介绍,书院如今除去学生以外,还有一名负责书院所有人伙食的厨子赵大叔,而秦智则是负责考核学生有无按时做功课的监课。
之后秦智带着谢济将整个书院走完,还给谢济安排好住处,大致事项讲解清楚之后,秦智转身就要告辞离去,却被谢济喊住。
“秦先生可了解陈尧这个学生?”
“自然是了解的,做功课虽然有天分,但是此子狂妄自大,以其父为云阳县的县台大人,不思进取,宋老先生就曾多次批评他,日后恐怕少不了谢先生费功夫。”
“年少轻狂,倒也无妨,费心谈不上,只得等明日见过之后才好做定论。书院已无其他事情,有劳秦先生指教。”
“理当如此。”
秦智满脸笑意告辞,只是心中愤愤。
“宋老先生,你终究还是不肯提拔我这个穷苦士子,我在书院做牛做马已经五个年头,没想到临了,将院主之位还是转手给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虽已艳阳高照,融雪料峭依然在,已经走出书院的秦智冷笑一声。
书上常讲仁义,夫子啊夫子,你不仁在前,可别怪我秦智不义在后。
早先领头于书院门前向谢济发难的少年,此刻已经回到家中,少年一回家中,第一时间便来到自家长姐屋内。
“今天为何这么快就回到家中?是不是欺负新来的先生,又给偷偷溜出了书院?”
女子放下手中那本演义小说,将少年拉倒火炉边坐下。
“哪敢?姐姐先前不是有过交代,让我不能难为那位谢先生,这次我可没有捣乱。”
“难不成上次宋夫子出走,请来的那位教书先生就是你给捣乱撵走了的?”
少年一时无语,在自家姐姐面前说话,只能说真话,任何天衣无缝的假话,到了姐姐这里,三言两语就能给拆穿,关于上次请来的那位老教书先生被撵走,自己确实有一半的“功劳”。
少年不打算将话头扯到那位老的教书先生,于是谈起了这位新来的谢先生。
“如何?”
“勉勉强强,做的诗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反应十分快,几乎脱口而出,至于后面背诵起三篇礼义三篇,倒也流畅,至于人嘛,看着也还算凑合,就是太过瘦弱,说实话,姐,我真怕哪天一阵大风把他给吹跑了。”
女子似乎给少年的话语逗乐了,出声打趣道。
“放心,只要你们不扇妖风,这位谢先生就还吹不走。”
其实早在少年之前,白家那位老管家就已经将书院学生设立三关一事,据实告知给自家小姐。
“姐,你就给透个底,这位谢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还需要你如此看重。”
“真正的读书人都了不起,我家小离儿,可得好好读书,早日成为那真正的读书人。”
女子轻轻揉了揉少年的脸颊,笑意盈盈。
“姐,要不了多久就十二岁了,哪里还小嘛?”
少年起身,伸出手臂举得高高,跳跃起来,示意自己已经长得很高了。
“是是是,离儿都快成个大人了。”
少年白离,在书院之中并未使用真名,从入书院起,就改姓为薛。堂堂白家,何须在意一个区区举人身份,若无真才实学,一个身份,徒有虚名摆了。
不忧吃穿,才是真正的闲来无事一身轻。
谢济进了伙房,与那位赵大叔打完照面之后便出门寻春芽,打算今日出去好好逛耍一番。
院子外面,小姑娘春芽正好将雪人堆好,拍了拍手上的雪渣,对于自己堆出来的这个雪人,显然十分满意。
“还嫌公子不够冷?将公子堆成一个雪人,在这雪中受冻?”
春芽闻声,冷哼一声。
“公子自作多情,我这哪里堆的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分明就是一个嘴都喝歪的酒鬼,公子不信请看,这雪人的嘴是不是酒喝歪的?”
小姑娘记起仇来,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谢济长叹一声。
那个立在地上的雪人,任谁来看,都和谢济太过相似,唯一差别在于,小姑娘故意将那堆出的雪人嘴角拉歪。
“既然如此,看来春芽更喜欢堆雪人玩耍,闲来无事,公子就只能一人出去吃两串糖葫芦咯。”
“雪人耍着也无趣,哪有吃糖葫芦安逸,公子既然闲逛,让春芽给你带路吧。”
“那你辛苦堆出的这个歪嘴酒鬼?”
谢济话音刚落,春芽抬起一脚,轻易就将那雪人踹散,完事之后,拍了拍手,地上就只剩下一对散乱的雪渣。
“公子眼花了,哪里有什么歪嘴的酒鬼,这里分明只有一个乖巧懂事的丫鬟和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诶。”
……
公子好状元 第五章 千朵万朵压枝低
出了鹿鸣书院,便是状元街。
曾经住在这里的李家,便是整个云阳城最早的状元,如今李家只是在此处留下一处祖宅,府中上下人等早就搬到春燕巷中去居住。
正主虽然人去楼空,但是这条街还是在常年众多摊贩的经营下,愈发热闹。
大小酒楼,馄饨摊,点心铺……各行各业,那面旗招子上是万万缺不得状元二字,李家乐见其成,虽然知晓这些都不过是小贩们谋生的噱头,但是无形之间,就能将如今在大启朝廷身居高位的那位状元郎名头赚足,也算是光耀门楣,其中取舍,李家不是傻子。
唯独一事,李家绝不能答应,那就是算命的挂个状元相面招牌,这种事情,被李家遇到一次就得狠狠的揍那些算命的一顿。
此时,谢济与自家丫鬟春芽俩人已经来到大街上。
春芽玩开了,早先堆雪人的时候一个没注意,那裙裾拖到了地上,沾上不少雪渣,此刻索性一个不管,就任由它拖在地上。
一串串糖葫芦,手里拿着,口里吃着,哪里忙得过来。
自从随自家公子一起来到云阳城,春芽便再没有吃过一串糖葫芦,那位走街串巷四处叫卖的大叔和她已经打过不少照面。
许多次捂着卖花得来的零碎银钱,望着那一串串红透发亮的糖葫芦,小姑娘都只能紧紧捏住那个小钱袋子,匆忙跑开,担心自己一不留神,兜里的那些碎银子不听话就飞进了卖糖葫芦的那位大叔兜里。
“春芽,以后糖葫芦也不能吃太多,牙齿里面会长虫儿哟。”
“啊?公子不会又在骗我吧?”
说话间,春芽立马将那串口中的糖葫芦囫囵吞下。
“别处处都将你家公子想得太坏,糖葫芦吃得太多,牙齿确实容易坏掉,不过今日化雪,天寒地冻,牙齿里面那些虫儿冻死大半,你这一串糖葫芦下去,口中发热,忽冷忽热,虫儿有得死去不少。所以,今日还是可以多吃几串。”
春芽似懂非懂,不过总觉得自家公子说得有几分道理,尤其是最后一句话。
走走逛逛,已近晌午,路过那家状元酒楼门前,店中陆续有些客人进出,不过店中正忙碌的少女一下就发现谢济,赶紧招手。
“谢公子,谢公子。”
谢济转头望去,模样清秀的少女放下手中酒壶,迎面走了出来。
“姑娘是在叫我?”
“谢公子贵人多忘事,如今成了鹿鸣书院院主,就记不起我这不入流的酒家女子啦?”
……
怎么自己成了鹿鸣书院教书先生,人尽皆知?
“公子在这里喝了三年的酒,难不成是酒里掺了忘魂汤,让公子如今发作起来。”
这时,春芽踮起脚尖,附在谢济耳边低语一番,谢济这才明白,眼前这位自称酒家女子的少女名为黄枝,‘谢济’之前多次来此处蹭酒喝。
拿人手短,喝了别人的嘴软。
既然‘自己’先前总是在此蹭酒喝,那就不能事后无情。
谢济一拍脑袋,满脸真诚。
“瞧我这记性,三天前在黄姑娘这里贪杯,现在脑子都还痛得厉害,一时之间,有些迷糊,委实对不住姑娘了。”
“记起来就好,记起来就好,公子快随我进来。”
说话间,黄枝就挽住谢济,拉拉扯扯走进了酒楼内,看得一旁的春芽直翻白眼。
“到处都是狐狸精,呸,公子也不是个好东西!”
不曾想,刚一进店,谢济就听到一阵起哄。
“黄四娘,你家宝贝闺女又在勾搭书生咯。”
这种事情,都已经见怪不怪,不过一众食客到底心中还是有些羡慕,虽然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姑娘家,拉拉扯扯一个书生不像话,但是谁不想被那黄枝拉拉扯扯?
说到底,还是读书少,没那福气,酒楼食客相互熟识,对谢济也多有了解,这个书生虽身无功名,但是脑袋里故事多,人间各种志怪感觉就是这小子家中豢养的一般,每次讲得都十分真切。
据说街上那个杀猪闻名的郑屠户,早先听了谢济讲的那些志怪,后来收摊子硬是不敢拖到日落之后。
“死丫头,让你去温酒,你在这里胡闹……哦,原来是谢公子啊,公子可是有些日子没有来这里吃酒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没有谢济这些日子讲那些离奇故事,酒楼客人都催得不耐烦了,关键是这小子气人之处就在于每一次讲到精彩处,要了一壶酒,便称家中有事,溜走了。
听得一众食客心头痒痒,几次三番都下定决心要收拾一顿这小子,但是又担心惹急了,那谢济干脆破罐子破摔,留着半个故事,不讲了。
所以这两三天里,每日都有食客前来问黄四娘,那谢济还来不来,黄四娘也没辙,毕竟谢济不欠她什么,酒水钱早就抵过了说故事引来的食客。
只能等!
今日谢济来了,上次狐妖和那个书生究竟有没有走到一起,必须得找他问个明白。
谢济刚一落座,邻桌就有汉子凑了过来,十分豪爽。
“谢公子如今成为书院院主,可喜可贺,今日酒水,一概算到我头上。”
书院换先生,这可是状元街头等大事,如今早就传开了。
谢济拱手答谢,端起酒杯,就要喝下,旁边春芽一声咳嗽,谢济悻悻放下酒杯。
“今日身体不适,不宜饮酒,改日,改日。”
酒桌劝酒,最是伤人,那大汉倒也没有介意,只是自己一人饮尽杯中酒。
“谢公子,今日你总该将那狐妖故事给说全了吧?等得俺们属实心头痒,就好比这酒,谢公子身体不适,看着杯中酒,眼中馋,嘴难喝,这能是个滋味吗?”
什么狐妖故事?之前那个谢济挖的坑,关我谢公子什么事?
“喝酒太伤身,老哥也当少喝酒!”
嘿!他……
那大汉起身一脚踩在板凳上,正要骂娘,只是一想到眼前人如今是鹿鸣书院院主,一拍脑门,虽然心中恼怒,却在制怒一事上,有些功力。
谢济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有些害怕。
终究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在那大汉面前瑟瑟发抖,倒也逗得一众食客哄笑一片。
“在下前日饮酒过多,眼下脑子一片浆糊,不如改日脑子清醒了,一定给各位好好讲讲这狐妖故事。”
“无妨无妨,只要还讲就行,那郑老二也休要在此逞凶,当心今夜山中狐妖窜进你家院子。”
随着角落声落,先前那大汉嘿嘿一笑。
“真要有狐妖窜进了我家院子,我得让她一条狐狸来,两条狐狸走。”
谢济一阵冷汗,真是一群狠人,此地不宜久留。
趁着众人调笑,谢济拉起春芽,俩人飞快逃了出来,黄枝瞧见之后,立即从柜子里取出一壶酒,快步追上。
“谢公子你的酒不要啦?”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谢济不收,黄枝却不答应,俩人推攘起来,不经意间,谢济双手慌张触碰,触电一般,赶紧收回,再一看黄枝,满面通红,将那壶酒塞进谢济怀中,便飞快跑开。
还真是千朵万朵压枝低。
春芽唾了一口,暗暗骂了一句不要脸,也不知道是骂谁。
谢济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公子好状元 第六章 下马威
状元酒楼后堂,黄四娘刚刚收到远在大启都城的传信,那双握着书信的双手,不停发抖,整个人脸色苍白。
因为这封书信所牵涉之事,太过巨大。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下不为例。
仅此十二个字,黄四娘就知道自家闺女三天前的那壶酒已经闯下泼天大祸。
正是因为黄枝送的那壶稀松平常的酒,差点要了谢济的性命。
虽然如今云阳城负责公子周全的人不少,但是其中暗流涌动,在这座以谢济为主帅的棋盘上,自家有多少人护着,对方就有数倍,甚至数十倍的人力,倾注在上面。
先后三年,明里暗里,黄四娘已经遇到太多孤注一掷的棋子,原本都以为对方暗自布下的那些棋子已经五去其三,毕竟,云阳城已经平静了一年。
百密一疏,如今险些谋取自家公子性命的竟然会是那一壶酒。
看着大堂里自家闺女正在忙碌着招呼食客,黄四娘无奈摇了摇头。
随即将那封秘信放入火炉,又走到香炉前,虔诚敬奉三炷香。
“菩萨保佑,公子洪福。”
谢济终究不敢在外面闲逛太久,时不时碰到几个以前的熟人,脑袋空空,如今记忆零零碎碎,前言不搭后语,总不能一直用醉酒一事搪塞别人。
回到书院之后,谢济一直就没有闲着,一直在回想今日出行所见之人,既然都是些以前的熟面孔,那就应该好好记住,下次再遇到,也能够说得上几句话。
是夜,那位赵大叔给谢济屋子添过木炭之后,又送来一本云阳城县志和民俗志,临别之前,只是说这是宋老夫子先前交代过的事情。
好一场及时雨,县志和民俗志两本厚实书籍,谢济仅仅粗略扫过一眼,就明白云阳城一切,都在这两本书里。
街头巷尾墙角,官吏豪族百姓,制瓷铸剑草药……有朴实文字,也有简图插画,堪称包罗万象。
常年的文字研究,使得谢济很轻松的吸纳起书中知识。
更夫敲竹声声响,最烦一夜不眠人。
谢济无眠,自然是有书要读。小姑娘春芽辗转反侧,则是因为她发现如今醒来的公子很不一样。
公子曾经嗜酒如命,宁让锅中三天无米,不可半顿杯中无酒,自从醒来之后,说不喝酒还真不喝酒了。
更让小姑娘想不明白的是在自家公子醒来之后,性情大变,这种变化说不清道不明,就是觉得很怪,甚至谈不上好与坏。
长夜无眠,最容易触及感情的就是回忆过往。
那一年,同样是大雪纷飞,大启都城的那条福禄街前,小姑娘光着脚板,手脚冻得冰凉,偶尔抖动两下,都十分费劲,一大早就跪在雪地里的小姑娘,膝盖已经麻木。
那一天,她看见福禄街不少穿着厚实的同龄人在门前堆雪人,打雪仗。
不少雪泥团子砸到小姑娘脸上,她已经连头都不敢抬,常年在此跟着婆婆乞讨的小姑娘,深知这些故意往自己这里砸雪泥的富家少爷千金惹不得。
万一这些有钱人砸得高兴了,就能给两个赏钱呢?
俄顷风起雪如斗!
一阵嬉闹之后,福禄街的孩子挨不过这冷,纷纷走回家中,紧紧关闭大门。
富贵人家赏钱,要不得,求不得,给不给,给多少全得看脸色,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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