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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好状元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虚尾草
“既然谢先生都说功名一事,全凭本事,能够拿到,就说明我这孩子是读书这块料,拿不到,能够识文断字,俺这些斗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粗人也就不用花冤枉钱请人代写书信。”
“对对对,如今有这等好事,反正孩子还小,在家也是玩耍,丢进书院能认几个字也很好。”
......
炉火旁边,黄枝听得出神。
谢公子做事,似乎从来都是这样让人琢磨不透。
之后谢济交代好入学事宜,便告辞离去,今日招生一事,尚未圆满,还有诸多人家门户需要走动。
暮色时分,谢济双腿已经疲软无力,状元街青石巷家中有小孩未入书院的四十余户人家,谢济走了一个遍。
鹿鸣书院又增添学生十二名。
比预期所想,好上许多,但还是远远不够。
春芽站在屋顶,四处张望,总算看见公子归来,赶紧顺着木梯下来,走到谢济身旁。
春芽正要抱怨,以为公子又喝了一天的酒,但是并未闻见酒味,又见谢济神色疲惫,十分奇怪。
“今日从酒楼出来之后,又四处走动了一番,便耽误了时候。”
“没喝酒?”
说话间,春芽又伸长脖子,凑近谢济。
“自然是没有喝酒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谢济将春芽小脑袋推开,笑呵呵说到:“男女授受不亲哦。”
“哼,谁稀罕!”
傲娇小姑娘一扭头,双臂环胸,摆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
“快扶一扶公子,我这腿都没力气走动了。”
......
暮色之下,青石地面两道身影越拉越长。
长裙小姑娘一边扶着自家公子,一边踩在青石上面,走走跳跳,一步两步数着格子,极为欢快。





公子好状元 第13章 有位老先生,风雪出大启
既然是考核,那就必然由谢济自己动脑子想试题,试题哪里来?自然是如今书院学生都在读的那些蒙学书籍。
说来也很奇怪,明明这些书籍从未见过也未听过,但是只要一翻开书之后,就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这与先前夜读宋夫子赠送的书籍情形如出一辙,谢济说不清其中原因,只当是早先那个书呆子‘谢济’读过这些书籍,俩人意识在这方面相同而已。
无本蒙学读物,不多久的功夫就全部给看完了,并且牢记在心。
有了这些蒙学书籍,试题一事就简单许多。
鹿鸣书院的以往考核都是学生自十五岁之后才开始,虽然当今天子特许书院学生举人身份,但是宋夫子还是坚持一点,通过了书院考试之后,才能成为举人,谁都不能例外。
鹿鸣书院这么多年以来,唯独一人没有通过书院考核,但是如今那人已经成为大启朝堂,能够与天子说得上话的礼部正五品员外郎。
通不过考核,又想要一个举人身份,怎么办?简单,宋夫子亲笔书函,直达礼部,举人名额记录在礼部那本名册上,但是就得从鹿鸣书院名册上除名。
宋夫子如此做法,曾经在大启士族中可没少受恶言!
如今书院学生大多十二三岁,距离书院大考还有些时日,所以谢济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题目难度如何,几人能做,这些都得有一个估计。
既然书院学生尚在读蒙学,那就设计一些基础题目。
谢济采用了最基础的出题方法,最终题目样板就敲定出来。三十道题目,皆是断掉书中原文一部分句子,然后让学生填写后面几句。
谢济再三思量之后,决定添加一道题目在样张之上,又检查一次之后,谢济这才搁置笔墨,提起那张满是题目的试卷样张,轻轻放到火炉旁边将墨汁烘干,这才满意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
窗外冬日高照,梧桐树上,春芽正一步一步往上爬,她要将不知怎么掉落到地上的那个鸟窝,安安稳稳放回去。
谢济静静看着,等到春芽安置好那个鸟窝,又从怀里掏出一把剩下的米饭,小心翼翼放在鸟窝里面。
小姑娘喃喃自语:“小小麻雀,快快吃饭,将来就能飞得高高咯。”
云阳城地处南方,风雪天气已经消减许多,但是远在北方的那座大启都城如今风雪正熬人。
正德殿里,当今天子尚未临朝,朝堂之下,已经如闹市一般,议论声音,此起彼伏。
“如今我大启边境时常遭受袭扰,尤其是北境一线,游骑散兵,均是小股势力,对方既不抢人口,也不夺财物,如此奇怪行事,其中大有蹊跷。”
兵部郎中昨日才收到这份来自北境的文书,这封文书很平常,既没有加急,也没有在文书末尾标注其他军情,甚至连请示都没有。
但就是这样一封陈述一件不大不小事实的文书,却在今日的早朝上如同一块石头,砸进了池塘中。
石头沉入池塘,激起水花阵阵。
“这种事情自大启开国以来,便未曾断绝,何来蹊跷?这些小股袭扰势力,不过是小打小闹,并不需要我等在此胡乱猜疑。”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大启国力日渐强胜,这些蟊贼还敢大胆造次,无非就是北部诸国授意,游骑不抢人口财物,本就反常,在我看来,分明就是蔑视我大启。”
“郎中大人太过杞人忧天了,小小蟊贼,何足挂齿,大启只需再休养生息三年,按照原先计划,就可以大举平定北部诸国”
兵部郎中对于边境军情,一向重视,每一次传来军情都会仔细推敲,细枝末节无一遗漏,正因为如此,兵部每一次请旨都能够给大启带来大大小小的胜利。
所以,如今才三十二岁的这位兵部郎中,虽然在六部众多郎中里资历最年轻,但是任朝堂谁人都不得不承认,此人接管兵部最合适。
老丞相坐在文官一侧的那张绵软藤椅之上,闭目养神,神情惫懒,如同睡着了一般。
与之相对的则是武将之首,封北定王的大将军谢伯毅,闭目端坐,朝堂争议,置若罔闻。
那位兵部郎中见朝堂之上两位同是一人之下的老人没有做出任何示意,便继续陈述要害。
“我大启先后吞并六国,如今已经有八道十二洲,大小县不计其数,据我观察,如今尚在大启版图之外的其余诸国,大有联盟趋势,如今袭扰频繁,边境诸将如何做?”
“置之不理?长此以往,边境百姓则会深受其害,民心受损。”
“一举歼灭?偏偏又是袭扰,想要一举歼灭谈何容易,这些小股势力最擅潜藏,况且我大启诸将冒然出兵又会惊扰北部诸多邻国,到时候势必剑拔弩张。”
兵部郎中话音刚落,大启天子就已经走入朝堂。
百官叩首,唯独俩人只是起身微微弓腰。
兵部郎中正要将先前那封军情文书上奏,不曾想那位天子没来由问了一句话:“大雪天气,最宜之事为何?”
随即这位大启深得民心的中年皇帝自问自答:“风雪里读书,读书人是真风流!”
两天前,内廷收到一封来自云阳城的书信,按照书信中所言,向西游学的宋老先生,此行必然一路风雪相伴。
北境一线,士卒早就应该裹上铁甲寒衣,与战马为伴。
当初与宋老先生临别之际,老先生曾经就有良言相赠。
三年之内,大启如若兴兵,十八国生民齐入火坑。
如今高坐龙椅的天子,丝毫不觉得宋老先生当初这番言论是在危言耸听,何时出兵完成先帝未竟大业,一年两年三年,其中利害相差之大,纵然是一国天子,多次推敲之后,也不免心中有几分震惊。
同一日,拄着拐杖的老先生宋良元与学生王敬之正好走过大启最后一座关隘。
老先生驻足远望,城关下积雪更甚,除去一众守关士卒之外,再不见其余人。
时隔多年,故地重游,若能遇到一些故人,就更好了。
离下关,所属青宛国。




公子好状元 第14章 谁人借胆,敢奢想状元?
当初谢济订立的考核之期,转眼就来到,书院学生早早就来到书院。
不少学生今日都不再嬉笑取闹,没有了往日那份活力,这是很多学生进入鹿鸣书院从未见过的景象。
虽说心中诸多恼怨,陈尧还是耷拉着脑袋来到了书院,谢济好欺负不假,但是白小姐是万万不能得罪,一旦让县里那位太爷老子知道自家儿子在书院闹出什么动静,恐怕得先将陈尧狠狠打一顿,然后去往白家赔罪,再去书院赔礼。
所以一看到此时正端坐在夫子位子上的谢济,陈尧就气得牙根痒痒,为啥?
眼中钉,肉中刺,搁谁身上都不好受。
“今日书院第一次考核,合格者可自行休学一日,优秀者可休学三日,不合格者......”
一听到可以自行休学,书院学生顿时来了精神,毕竟一个个都年龄不大,谁愿意每日枯坐在书院里面?关键是没有书院先生放话,谁又敢私自回家?逃学回家的事情有没有?有自然是有,而且还不少,不过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书院哪个学生逃学回家,一个谎话没给圆好,家中荆条就得毁掉好几根。
久而久之,逃学一事,就越来越少。
只不过看见谢济提到不合格一事,突然停顿下来,不少学生开始心中没底,一次不合格总不能真的就给撵出书院吧?那样一来,还哪里有脸见人?
众学生翘首,等着谢济下文,哪料到谢济突然一笑,话锋一转:“先考试,待考核结束之后再做定夺。”
二十五张试卷,均为谢济亲笔书写,纸上文字以正楷写就,均十分工整且极为秀气,仅誊抄试卷,就费了谢济二个时辰,如今尚觉得手臂有些微酸痛。
“我只提醒一下大家,考卷上最后一题,无需拘泥格式,待我批阅试卷之时,孰优孰劣,自有一番计较。”
之后谢济又规定好时辰,便不再说话,又坐会原位。
书院学生,看着考卷上题目,有人不假思索,下笔如飞;有人思虑片刻之后,一敲脑袋,似有所得;也有学生抓耳挠腮摇笔杆子,或是四处张望,发现谢济正在盯着自己,便只能悻悻低头,重新盯着考卷,唯独迟迟无法下笔。
大启考核取士制度,谢济翻阅夫子书房一些书籍手记之后,心中已经大致明白。
取士途径分两种,其一为举荐制,由一洲长官举荐,所举荐之人名为奉士,奉士不仅需要德才兼备,还需门第显赫,若是贫寒人家,自然是没有举荐资格。
第二种则是科举取士,细究之下,谢济发现大启的这种科举竟然和自己以往熟知的科举制惊人相似,不问出身,层层考试全凭真才实学选拔,当今天子为了防止有人徇私舞弊,设立专门的考试院监察,使得如今不少贫寒读书人都能够跻身那座大启庙堂。
只不过科举取士,名额极少,规模人数相比较于举荐奉士还是太少。
如果有朝一日能够亲眼看到更多读书人,如过江之鲫涌入庙堂,一定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谢济如是想到。
谢济走出门外,看了看日头,考核时间约莫已经到了,再一看书院内学生,已经有不少学生搁置笔墨,无所事事,也有先前那几张熟面孔还在冥思苦想。
谢济一拍手,示意众人停笔,吩咐书院学生可去勤学堂外面玩耍片刻。
随即谢济又将考卷一张张小心收到一起,避免墨汁相互沾染。
没多久功夫,谢济就将二十五张试卷一一批改,书院学生有错字漏字空字处,谢济都一一以自己笔迹亲自补改过来,至于自己临时添加上的那道题目,明明先前已经有过提醒,但是从答卷结果来看,并不是很好。
为什么读书?
不少学生都是处处引经据典,有学生说开卷有益,有学生讲学以致用,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细细阐述。开卷有益,益在何处?学以致用,何处用?怎么用?
道理太多,空谈自然多了,辞藻华丽,于读书人而言,最无益。
谢济决定最后添加的这道题目,不计入考核当中,但是单单论起这次蒙学基础知识的考核,依然有九人未能合格。
判定合格的标准很简单,正确无误能够答出半数以上题目就行。
谢济一身招呼,庭院里玩耍的学生不情愿的进了勤学堂。
“本次考核结果已经出来了,九人未能合格,仅一人优秀,我再三思量,本次所出考题均是蒙学上面原句,为何还有这么多人难以作答?”
谢济神情漠然,看不出来是失望还是生气,又或者两者兼有。
“书院二十五名学生,仅仅薛力一人能够全部答写。”
薛力,谢济刚进书院之日,率先发难之人。
“进书院三年时间,五本蒙学读物尚且不能吃透,记得当日我刚进书院,便有人以书院举人身份压我,若我大启举子,尚不能熟读蒙学,传出去何止是贻笑大方?当真如此,在座可还有人以鹿鸣书院学子为荣?”
满堂寂然,落针可闻,再回想当日情形,已经有学生面色微红。
羞愧!
只是片刻之后,陈尧骤然起身,这口气没法咽下去,陈尧自知,不合格之人必有他,谢济这番言论,针对之人,不是他陈尧还能有谁?
生来便是富贵家,这般羞辱,别人能忍,他陈尧却不能忍!说到底他不过是一朝小人得势,况且自家大哥已经有把握将鹿鸣书院据为己有,这事真要闹到白家去,谁得不到便宜还真不好说。
“谢济,你以一张考卷就如此轻蔑书院众多学子,师德何在?况且我辈学子,俱是要跳过龙门的读书人,胸中远大志向,岂是区区几本蒙学读物能够满足的。到时候科考题目若真如你这般儿戏,岂不是赴考之人皆为状元?”
家中有太爷,说话就是硬气,如今书院大多学子都知道这位谢先生与白家有丝缕关系,虽然云遮雾绕,但是不去招惹为妙。所以对于陈尧这番慷慨激昂言论,虽然赞同,却不再明言附和。
当今科考最重策论,谢济所出题目确实不沾边,也难怪陈尧如此想。
见谢济沉默不语,陈尧正暗自得意,终究是没见过大世面的穷酸书生,三言两语就只能哑口无言。
平日里与陈尧一起玩耍的同伴,悄悄从书桌底下,正欲伸出大拇指。
“即便如此儿戏题目,且都出自所读蒙学,你陈尧尚且无法合格,又是谁人借你的胆子,敢去奢想状元一事?”




公子好状元 第15章 置之死地就当死
虽然谢济言语难听,但即便是陈尧,此时也找不到驳斥之语。
只怪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还当着众人的面跳下去,只差找不到土把自己给埋了。
“谢济,你言下之意便是我好高骛远,那你又能否将这些蒙学读物吃得通透?”
不见棺材不掉泪!
谢济当下就走到陈尧身旁,却不看他,只是高高昂起头。
三十六卷蒙学读物,凭借过目不忘的本事,谢济如同翻书一般语气平淡,背书一事,于他而言,太过简单,就如田中老农插秧一般,谢济都不免有些好奇,当年那个‘谢济’究竟将大启的书籍吞下了几成。
见谢济背书如此流畅,一些学生开始拿起,想要查验谢济有无错漏,谢济见状,温和出声,笑意浓浓。
“已经是蒙学第三十二卷了,就在第五本蒙学书籍上。”
......
饶是自命不凡而改名的薛力,此刻都有些惊骇,蒙学五本书籍,想要如此流畅熟练背出来,不花费一定功夫自然是不能做到。
他从五岁开始翻阅蒙学,至今已经有七个年头,虽然早已熟练,但是自认能够做到谢济这样不错不漏,依然不行。
兴许是习惯使然,背完蒙学之后,谢济低头宋健,双手拢进长袖之中,极为不风雅,哪里还像一个书院先生,分明就是市井游徒。
陈尧突然冷笑一声:“大家看到了吧,能够如此熟练背诵蒙学有什么用?谢济谢先生,如果我没有说错,你现在甚至连一个秀才身份都没有吧?难道背诵这些蒙学读物,你是想让我们鹿鸣书院学子离开书院之后,都学先生模样,去酒楼当说书人,去市井当卖书人?”
谢济终于明白,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是在哪里,都永远有那么一小撮人,捂着被子捏着鼻子装睡装死。
这种人,叫不醒。
谢济甚至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早先与陈尧并不认识,为何此人处处与自己过不去,蓄意刁难,已经不是第一次。
还是说这些世家公子唯一喜好就是刁难他人?
之所以会这样,自然很大程度上是书院监课秦智的功劳,自从得知谢济将接任书院先生的那一天,秦智就开始了自己的运作。
无论是家狗还是野狗,说到底,陈家都只是把他当做一条狗,但自始至终,秦智都没有把陈家当做是自己的主人。
所以,陈尧如今就是秦智在书院这副棋盘之上的一枚棋子,一枚尚在掌握之中发挥作用的棋子。
秦智远远躲在门外一处不显眼的地方,默默注视勤学堂内一举一动。
谢济啊谢济,被一个学生这样骑在脖子上欺负,你究竟还能忍到何时啊?
“秦先生?”
秦智闻声转过头来,心中大惊,今日刮的哪阵风?居然将云阳城这位白家之外所有人的老天爷给吹到了书院里来。
来者正是陈尧父亲,云阳县太爷陈煜。
“拜见县公。”
秦智躬身一礼,双鬓微白的陈煜抬了抬手。
“我远远听见书院里面有吵闹声,是不是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你家那位公子往日若是没有宋良元坐镇书院,恐怕现在都得将书院给拆了。
不过正好,既然来都来了,陈煜你这老家伙总得帮我做点事情,才对得起我为你陈家这些年当牛做马!
“回禀县公,是书院先生与令公子起了争执,我一个小小监课,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在此观望,请县公恕罪。”
陈煜眉头一皱:“所为何事?”
“暂时还不知道,我刚到的时候,里面就已经吵闹起来,只听见谢先生说什么‘朽木不可雕也’!”
“行了,我心中有数了。”
陈煜长叹一声,摆了摆手,示意秦智退下。
“云阳城的天,还由不得你谢济来翻!”
秦智恭身退下,自知这位城府极深偏偏又最爱小儿的县公大人,此刻心中已经牢牢记住了谢济。
很多事情,点到为止即可,若是方才自己言语过多,甚至捏造谢济把柄,只恐陈煜还会稍作考虑,可一旦云遮雾绕,结果就大不一样。
谢济,你不滚出书院,这场较量就不会结束!
勤学堂门口,老人费力站直身子,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年迈。
“尧儿,休得无礼!”
老人大声叫住怒拍书桌正欲起身的陈尧。
“爹爹,你怎么来了?”
陈尧刚一说完,书院众人皆起身行礼,向陈煜问好。
这些世家子弟家中长辈多有交代,云阳城有四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必须以礼待之。
其一为鹿鸣书院老院主宋良元;其二为偶有露面的白退象;其三为溪灵寺高僧,法号明真;第四位则是眼前这位云阳县的老天爷陈煜。
陈煜笑望着书院其余学生,如家中慈祥长辈一般,视线所及,除去谢济之外,尚有一位学生稳坐,并未起身行礼。
“方才在庭外就听见,犬子与先生争执,老夫教子无方,还望谢先生海涵。”
谢济以礼还之。
对于这位县公大人,宋夫子书中记载笔墨颇多。
“县公大人言重了,陈尧年纪轻轻,心中有诸多想法,稍稍引导,便可成为可造之材,师生之间,些微争执不过是寻常事情,大人无需介怀。”
若不让你谢济引导,便当真是一块朽木?
终究是老县公,大启官场这个酒缸里浸泡多年,养气功夫自然不俗。
“尧儿,还不快给谢先生认错?”
陈尧脑子一转,立即明白过来,立即望向谢济,虽然千般不愿,但还是决定认错,不料谢济却摆了摆手。
“本就无错,何须认错?”
......
陈尧走了,跟着陈煜一起走出了鹿鸣书院。
“爹爹,方才谢济如此欺人,你为什么不压一压他的势头?”
陈煜摸了摸自己最疼爱的小二额头,笑着耐心解释道:“倘若只是因为你与他起了争执,我便压他一头,将来难免不好与宋夫子交代。”
闻言,陈尧十分生气:“那就任由他在书院无法无天?”
陈煜摇了摇头:“你可知为父此行来书院所为何事?”
以往陈煜从未踏入鹿鸣书院大门,陈尧对此也十分不解。
“我听闻谢济已经打算招收一批平民子弟,所以才来一探究竟,想来这批平民子弟入学之事,不久就会有结果。”
“爹爹,这可不行,这些平民子弟入了书院,将置我们于何地?”
陈煜望向远处那座云阳城最高楼,沉默片刻之后爽朗笑道:“他这是在将自己置于死地!”
再无机会后生的那种置于死地。
二十余户云阳城世家大族今日一早便聚集陈府,所议之事便是谢济招收平民子弟入鹿鸣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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