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好状元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虚尾草
“诬告主人在前,蔑视公堂在后,更何况你诬告之人是鹿鸣书院的先生,企图污了谢公子清白,甚至还差点还得本官错判好人,真是罪大恶极。”
“按我大启律法,本官现在判你受廷杖一百,服是不服?”
一百廷杖,这便是要将春芽活活打死!
陈煜此种判法,确实是依照大启律法,大启最忌诬告,其次以仆告主,二者任取其一,都得挨这一百廷杖。
堂外众人,虽有议论,但是也觉得理所应当,不过现在看来,自家丫鬟如此德性,想来那位书院的谢先生也不是什么人品端正的好东西。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公子,以后清明时节,每年记得去春芽坟头放上两三朵杏花,公子可不许带酒哦,一股酒味太难闻。”
自和永四年起,每年春日,百花盛开,便会有一个提着装有各色鲜花竹篮的小姑娘,走街串巷,逢人便会求人买上二三朵。
那个时候,每卖出一篮子花就总能换到足足两碗稻米,如今却不行了,今年初春时节,小姑娘的一竹篮鲜花只能换到一碗稻米。
一碗与两碗,差别不大,都能够下锅,再添上一些野菜,就够青石巷主仆二人吃上一整天。
如今换取的稻米越来越少,锅中的野菜自然也就越来越多,但是那位读书读傻了的公子全然不知道此事。
因为他从未吃过野菜。
没关系的,春芽觉得野菜味美,有时候运气好,花儿卖得多,保不准还可以往公子碗底悄悄添几片肉。
可是那个时候公子从不吃肉,还拿出一本古籍翻阅给春芽。
古籍上面写着:“肉食者鄙。”
春芽自然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个时候公子就会笑呵呵的对小姑娘耐心解释:“意思就是吃肉的人很卑鄙,读书人吃肉更是如此。”
所以公子总是将碗底的几片肉翻出来,夹到春芽碗中,还不忘取笑春芽:“粗鄙之人。”
直到许久之后在卖花途中遇到那位学问极高的宋老夫子,春芽便鼓起勇气,问了老夫子一个问题。
在那之后,春芽就很少卖肉,而是将余钱存下,留着买米。
昔年云阳城大街小巷,总会有一个小姑娘,哼着不知是哪个地方的奇怪小曲,提着自己最爱的小竹篮。
公子如今是鹿鸣书院先生,以后即便自己不去卖花,同样也能衣食无忧,小姑娘想到此处,便十分高兴。
春草明年绿,春芽不卖花咯!
小姑娘似乎又想起一事,怕时间来不及,赶紧踮起脚尖,附在谢济耳边,小姑娘望了望周围,怕被别人听去,声音十分小。
“公子,上次你交给我的那些银钱,都存放在梧桐树下,回去之后,公子只需要对着那个鸟儿窝下面挖就可以了,还有,公子记得到时候将青石巷那间房子里的竹篮替我保管好,时间久了,我怕会坏掉的。”
说完之后,春芽似乎再无牵挂,一百廷杖而已,若不是公子,这条命当初早就交给了那一场大雪。
多活了这么多年,赚了。
“大人所判,公正严明,春芽心服口服。”
饶是陈煜也觉得不可思议,县堂众人更是觉得匪夷所思。
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不知道这一百廷杖究竟有多厉害吗?
多少山林打家劫舍的壮汉,挨过八十廷杖,就已经断气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挨一百廷杖,便是真正的粉身碎骨。
伏首,受刑。
又一声惊堂木之后,紧接着就是一张堂令扔下。
廷杖一百!
“住手。”
谢济大喝一声,差役杀威棒悬在半空。
“陈大人,此事确如春芽诉状所言,只不过被我发现之后,我又威胁过她,这才使得她今日在公堂之上,不敢实话实说。”
陈煜大手一挥,一众差役撤去杀威棒。
围观百姓听闻谢济此言,不做多想,便已经断定谢济此人果真是一个衣冠禽兽。
“还以为冤枉他了,还好陈大人英明,否则就让谢济这等卑鄙小人逃过去了。”
“哎,知人知面不知心,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
“也算谢济有点良心,还知道救下这个无辜的小姑娘。”
无凭无据,陈煜就能让谢济就范,云阳城的天老爷,果真不一般。
谢济将春芽扶起,将她衣裙上的灰尘抖去:“傻丫头,你这样死了,你以为公子就能够清清白白?他们呀,就是要让公子我身败名裂。”
看着小姑娘忧心忡忡的模样,谢济大笑说道:“放心,眼前这一局,你家公子还没有输得那么彻底,你也不用就这样白白死去。”
“没有春芽你平日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一样闹个不停,公子我活着岂不是很无趣?”
已近午时,状元酒楼今日却连一个鬼影都没有,往日这个时候,酒楼食客已经满座。
“娘,听说今日衙门升堂,街坊们都看热闹去了,反正酒楼没有生意可做,要不让我也去瞅瞅呗。”
黄四娘只是看了黄枝一眼,她便不再奢望能够去县衙看这场热闹。
黄枝今日无事可做,闲得无聊,将那个温酒用的小炉,添满木炭之后,就只能坐在一旁,扳着手指数着数。
谢公子这三年下来,可没有少夸过我,哎,不知怎么回事,最近这段时日,谢公子来酒楼的次数少了,夸我的次数可就更少了。
以前骗我家酒喝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咧。
哼!
黄枝越想越气,反正店中无人,要这一炉儿火还做什么?
于是,黄枝将火炉下面那个通风处的盖子给拧得死死的。
今天来店里的人,任谁想喝温酒,都是两个字,做梦!
公子好状元 第20章 一杯温酒,一条断手
谢济走了,春芽哭了,陈煜笑了。
县堂里外百姓终于将热闹看完了。
依照大启律例,凡轻薄丫鬟,行不轨之举者,廷杖三十,有功名者革去功名,无功名者罚银五十两。
大启自同永元年到和永七年,历经三朝八十二年,尚无一人触犯此律,其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
主欺仆之事多不多?自然是极多的,为何犯法之人仅仅谢济一人?
本身就只是个摆设,真正的说法而已。
从今往后,大启律法案例之上,谢济将为之添上浓墨重彩一笔。
踏出县堂的这一刻,谢济就再也没法进入鹿鸣书院那座勤学堂担任教书先生。
尘埃落定,撒网之人渔获颇丰。
“县公此举,堪当算无遗策四字。”
“正是,先将谢济陷于身败名裂之地,纵然是白小姐,也不可能冒着犯众怒的风险庇护他,就算白小姐能够救出谢济,也不过是救走了一个身败名裂的废物而已。况且这样以来,白家声誉恐怕也要折损几分。”
“玄妙之处就在于县公算准了白小姐不会出面,谢济不过就是一个穷酸书生,他能和白家丝毫声誉相比?”
此刻陈煜已经脱下官帽,听到一众溢美之词,喜上眉梢。
“若不是大家齐心协力,事情也不会如此顺利,往后咱们云阳城,就需要像这样拧成一股绳,如此一来,在这座云阳城,谁还敢小看我们?”
话锋所指,正是定远公白家!堂内豪门大户,人人心知肚明,谢济不过是一枚小卒,既然这枚冲锋陷阵的白家小卒遭难,白家不闻不问,那么白家传递出来的这个信号就十分明显。
即便是云阳城真正的老天爷,也会有感到害怕的时候。
“唯县公大人马首是瞻。”
——————
谢济和春芽走出县堂,一路之上,指指点点之人不在少数。
唯独郑老二带着孩子,远远跟在谢济后面,说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小子。
文弱书生,挨了那实实在在的三十廷杖,没想到如今还能够一瘸一拐被春芽扶着走路。
县堂里杀威棒的门道,郑老二也曾在酒桌子上有听过。
说那杀威棒有重有轻,执棒之人对力道掌握炉火纯青,县公行令之时语气重则重,轻则轻。若是轻棒,即便是一百廷杖,最多也只是破两层皮子,出点血躺上几日便无大碍。
可若是重棒,莫说一百,即便是三十廷杖,破皮流血伤筋动骨一样都不会落下。
今日县堂,谢济所受的就是重棒!
虽说这小子平日里喜欢骗酒喝,但是不像个坏人,真要是个坏人,县堂之上,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姑娘被打死就算息事宁人了。
郑老二是一个杀猪的粗人,自然不懂得这场算计背后的暗流涌动,但是能够经常在同一张桌子上喝酒,谢济还真不会是一个蔫儿坏的人。
郑老二每走一段路就会像熟人招手,让他们少说点,早点散去。多年杀猪卖肉的老屠夫,这点面子还是有,等到了状元酒楼这边,基本上就没有多少人再跟着谢济背后挖苦。
黄枝还在扳着手指数着当初谢济夸她的次数,时不时就会朝门口望一望,这已经是数不清多少次抬头,终于,看见了谢济的身影。
黄枝慌忙用双手将衣裙上面炭灰拍去,然后急匆匆跑了出来。
“呀!这是怎么回事?”
见谢济衣衫破烂,一瘸一拐,被春芽扶着尚且走路艰难,黄枝顿时傻眼了。
谢济苦笑一声:“黄姑娘,有无温酒?”
“有的,有的。”
黄枝头如捣蒜,赶紧帮着春芽一起扶着谢济小心走进酒楼。
谢公子要温酒,没有也得有。
今日在路上,春芽见谢济痛得难受,就主动劝他来这里痛快喝一场。
公子最爱喝酒,这么久都没有喝过,挨了一顿毒打,喝一壶酒说不定就能好受许多。
谢济前脚进门,后脚就进来一群食客,这当中不乏有几张生面孔。
“哟,这不是想要对丫鬟动手脚的谢先生吗?县堂杀威棒滋味如何?”
率先说话之人,正是生面孔。
谢先生这个称呼就极为讲究,鹿鸣书院的先生,行如此下流之事,置道德礼仪不顾,实在让人大开眼界。
此番话用意,自然是为了造势,逼谢济出书院,众怒一犯,岂有不走之理?
谢济置若罔闻,在春芽搀扶下,顺着黄枝送来的那块冬垫轻轻坐下。
待到艰难坐稳之后,看了一眼那张生面孔,便已经猜出七八分。
陈县公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随着几张生面孔的起头,店中食客又不断增多,关于谢济的议论很快就热闹起来,大抵都是难听之语。
坐在一旁温酒的黄枝听了不一会儿,眉头逐渐紧皱,气得就想要直接将滚烫的酒壶直接砸到那些恶言相向的食客头上。
只是一想到好不容易生起炉火,专门为谢公子温的一壶酒,就这么砸出去,太可惜了。
春芽虽然也很气愤,但是几次想要出声辩解都被谢济给制止住。
“公子名声算是臭掉了,他们既然想要我滚,那我滚便是了。”
无论是廷杖还是离开鹿鸣书院,谢济都不觉得委屈。
在这里招收平民子弟,本就是犯了大忌,世家大族如何肯放过他?真要怪就只能怪当初太过于想当然,以为一切胜券在握,结果刚一跳进云阳城这条大河,就卷进了这个巨大的漩涡。
所以,即便是此时疼痛难忍却还要被千夫所指,谢济也只不过是有些失望罢了。
对自己失望。
“店家,为何还不上几壶温酒?要老子等到什么时候?”
大概是见酒楼其余食客已经被自己煽动起来,目的已经达到,便开始得意起来,今日哥几个捡了个好差事,只需要来这酒楼将一些事先准备的话语说与众人,就能得到二两赏钱。
天底下最大的好事大概也就这样了。
那几张生面孔一拍桌子,怒吼一声,仿佛今日状元酒楼老板娘借了他家稻米却还了糠一般。
财大则气粗。
一笔轻松勾当,换来二两赏钱,老子就是牛气!
黄枝拿起刚刚温好的那壶酒,走了过来,那几张生面孔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水灵灵的丫头走到谢济那里,就停下来了。
黄枝附身,亲自为谢济斟满一杯酒,得知谢济只喝一壶就够,便返回炉边,将炉火熄灭,不再温酒,转身拿来一坛尚未启封的酒,送到了满是生面孔的那一桌。
生面孔稍微愣了片刻,待黄枝尚未走远,立即伸手,一把抓住黄枝。
“不给老子温酒也就算了,为何还不给老子斟酒?”
状元酒楼开张三年,谁人都知道这里有一个店家女儿,模样清秀,但是寻常喝酒醉酒之人,却从不敢造次,大多也只是嘴上花花两句。
传言老板娘家那口子在北境边线如今是一个将军,真真假假,没人能够分辨,但是能够在这条街上,母女二人能把酒楼开得这么大,背后没有靠山,不可能。
生面孔话音刚一落地,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惨叫。
“黄枝的老子,你当得起吗?这一次老娘只是将你这只脏手剁掉,下一次再敢来酒楼撒泼,便宰了你这小人,然后再去找你家主子算账。”
生面孔半截手臂尚在淌血,酒楼食客,大抵都是熟人,不敢掺和这处热闹,结账之后匆匆离去。
断臂之人,依旧倒在地上苦苦哀嚎,却无同伴敢去搀扶,一个个早就傻眼。
此时的状元酒楼,有人站着,有人坐着,也有人躺着,也有人坐立不安。
公子好状元 第21章 非不愿,实不能
状元酒楼,黄四娘将那把砍瓜切菜的菜刀随意扔在了木桌之上,双手叉腰,重重一脚踏在长凳之上。
几个生面孔如何见过这等大场面,几人都开始暗自庆幸,先前没有手脚毛躁,否则现在倒在地上痛得死去活来的就应该是自己了。
“出去打听一下,云阳城大小几条街,何时敢有登徒子对我闺女动手动脚?”
“我不管你们这些生面孔从哪儿来,但凡想在我这间酒楼生事,先掂量一下你家主人斤两够不够。”
黄四娘就这样站着,先前那断臂之人现在也只能咬紧牙关,不敢发出叫苦一声,饶是谢济都不得不佩服。
黄四娘是个狠人,那断臂之人更是!
“这把刀我就放在酒柜上面,若是能请出你家主人,恰好他又觉得我只是一个买酒娘,无妨,我今日怎么对你,到时候你双倍奉还便是。”
“滚,别在这里脏了老娘的双眼。”
几张生面孔如获大赦,赶紧就去将断臂同伴搀扶起来,不曾想黄四娘冷笑一声,几人背后一阵发凉。
“听不懂话?我让你们滚出去,今天就得从这里滚出去!”
直到现在,几人尚且不知道今日已经两次自寻死路。
第一次是散播流言,给公子泼污水。
第二次则是妄图轻薄自己闺女。
若此刻几人身前的黄四娘在更早之前,任犯其一,都是必死无疑。
来到云阳城之后,只不过需要紧守那一条规矩,才在很多事情上有所克制而已。
看着几人痛苦表情往门口滚去,春芽和黄枝都捂着小嘴,尽量不让自己在这个时候笑得太过肆意。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样似乎不是太好。
酒楼有一处稍高的门槛,其余几人虽然已经翻滚过去,但是那个断臂之人若想翻滚过去,伤口处必然更难受,于是滚出门槛外的几人就这样眼巴巴的望着尚未滚出来的同伴。
走也不是,留下来又做不了什么,更何况还在这位黄四娘眼皮子底下,看着那把明晃晃的菜刀,谁敢起身?
黄四娘慢悠悠走到门口,一脚就将那人踢出了门外。
“腌臜之人,最碍眼!”
“谢了,四娘。”
谢济抱拳行礼,四娘出刀凌厉,蓄势已久,似乎不仅仅只是因为黄枝受了委屈。
“谢我做什么?公子既然来这里喝酒,总不能糟着心,我不过是顺手而为,值不得公子这声道谢。”
黄四娘不漏痕迹,悄然躲过谢济抱拳方位。
公子的礼,受不起!
谢济如今处境,黄四娘自然清楚,只是既然这次对方不是冲着公子的身份而来,那么云阳城像她这样更多的棋子,就没有明着出手的理由。
否则就是弄巧成拙,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再次陷公子于死地。
“谢公子如今处境可不太好啊!”
谢济苦笑一声,一杯酒水入喉,神色极为无奈,想起之前诸多事情,只得无奈摇了摇头。
“从未好过。”
黄四娘闻言,便不知如何接话。
世间最命苦,恐怕就是眼前人。
作为谢家为数不多的几枚重要棋子,黄四娘比旁人更加了解谢济。
本该是人间富贵花的公子,却因为当年游方僧人一句谶语,自出生之日就成为一枚棋子,在谢家精心布局的棋盘上,一枚举足轻重的棋子。
当年大启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状元案背后真相如何,黄四娘这样的身份也只不过知晓一小部分,更多的真相,不敢也不能去推测。
而之后宰相大人家的千金掀起名噪一时的休夫案,黄四娘则稍微知道得更多一点。
知道得越多,也就更加觉得世间可怜之人,竟至于如此地步。
无论是谢济还是春芽,此刻都有伤在身,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得去药铺抓一些药。
一壶酒喝完后,黄枝不太放心,说是要相送一程,却被春芽一口回绝。
有春芽在,就不会给你这狐媚子丝毫机会。
————
“如此一来,谢济算是在云阳城再无立锥之地,二十五户人家一起和陈煜下局,以他如今处境,根本就不可能破局。”
老者似乎并不惧寒,一袭青衫就这样站在庭中那株梨树下面。
寒冬时节,梨树无叶,枯枝也渐渐多了起来。
“爹爹,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势力?”
青衫老者面目慈祥,笑着看向自己的这颗掌上明珠。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什么都好,唯独一点做得不那么好。
凡遇事都会想许多,想他人,想自己,想事情本身。
慧极必伤,青衫老人每每想起女儿因此患疾,尚无药石良方,就极为心痛。
偌大一个白家,真正能够挑起大梁的暂时也就只有她了。
“这小子我当初在谢家有过一面之缘,以我对他的了解,想必他也不会怪你。”
白意舞放下手中暖盒,神色恍然。
“当初他与我谈及招收寒门子弟一事,我也曾答应过他,会尽力相助,可事到临头,我却不闻不问,他不怪我,良心更难安。”
陈煜领头的这次精心布局,一石二鸟。白家自然已经看出来其中端倪,因此才对谢济置之不理。
闭门谢客,就已经是一种决绝态度。
还谢济清白于白家而言,不过是一件小事,但是如此一来,无疑就是将白家彻底推入漩涡之中。
树大枯枝多,如今白家这艘大船,在外人看来,堪称雄壮,可四处漏水的局面也就船上的人才清楚。
这件事情,非不愿,实不能。
寒门子弟入书院,其中阻碍之大,不敢想象,但是一想到当日谢济意气风发,信誓旦旦许下的那份豪情壮志,白意舞心中就觉得不是滋味。
白家与谢济,只能保全其一。
他今日若是前来府上,恐怕会更失望吧。
————
刚出药铺,谢济就被人喊住。
“谢济,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薛力,鹿鸣书院身份来历最不明的学生。
“我姐也知道,她很想帮你,但是她有苦衷,请你不要怪她”
“我是瞒着姐姐,偷偷来找你的,就是为了给你说清楚这件事情。”
说完之后,少年薛力,弯腰行礼,一揖到底。
“谢先生,忘记告诉你了,我其实叫白离!”
公子好状元 第22章 杏花村
自始至终,谢济都不曾责怪过白意舞。
萍水相逢一场,在这种情况下,袖手旁观本就无可厚非,怨天尤人一事,谢济学不会。
丢下这么几句话之后,少年白离就径直离去。
之所以愿意前来告诉这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今日县堂之上,谢济能够挺身而出,没有抛去丫鬟置之不顾,仅凭这一点,白离觉得,这就是当初姐姐所谓的真正读书人。
千夫所指,身败名裂,比不上丫鬟一条人命。
白离觉得,这样的人,受得起自己的先生之礼。
“公子,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春芽眨着那双水灵明亮眸子,十分好奇,这个白离之前不都还和公子作对吗?
谢济面色苍白,却依然有些笑意。
“春芽,你看,公子我终究没有输得一塌糊涂吧?”
三十廷杖换一大族子弟明辨是非,怎么算,这笔账都不算亏,至少不算太亏。
也许白离以后也会遇到在下人和自己名誉之间做取舍的事情,谢济自然不奢望白离能够像自己一样,但到时候这个少年兴许会多想想,就很不错。
无论乱世还是盛世,人命都不该贱如草芥。
“还嘴硬呢,我看是当时负责廷杖那几个差役都没有吃饭,不然公子你现在就笑不出来了,要不,公子你再让他们抓去廷杖几下,清醒一下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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