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纨绔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墨书白
“我送周大人。”
顾九思也跟着站起身来,追着周高朗出去。
周高朗疾步走了出去,意识到顾九思跟上来,周高朗怒道:“你不去跟着你舅舅,你在这里跟着我做什么?”
“周大人是伯乐师长,过去提拔之恩,九思莫不敢忘。”
顾九思恭恭敬敬行礼,周高朗听到这话,冷静了许多。
顾九思毕竟是他的人,而江河也并非与他敌对。他如今只是因为范轩的死,发泄于众人罢了。
其实顾九思说的他明白,他如今是破罐子破摔和范玉撕破脸了,他马上就要去幽州,也再不怕什么。可剩下几个人的任务,却是要稳住范玉的。
顾九思见周高朗神色镇定下去,平静道:“其实周大人要做的,九思十分赞同。”
周高朗看着顾九思,他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若有一日,”顾九思看着周高朗,双手放在身前,恭敬道,“九思始终是周大人的幕僚。”
周高朗愣了愣,片刻后,他沉声道:“你这话我记住了。回去吧,”他加重了字音,“顾尚书。”
顾九思再行了一礼,送走了周高朗。等他再回来时,人已经散了,只留了江河等着他,江河见他回来,笑了笑道:“说了些什么?”
“送别而已。”
顾九思有些疲惫,同江河道:“先回去吧。”
江河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出门,张凤祥听到他们出宫,亲自来送他们。
范轩死后,这位老太监仿佛也一下子苍老下去,他念叨着范轩生前一些琐事,等到了宫门口,顾九思终于想起来道:“陛下有没有提过他赐我的天子剑……”
“陛下说了,”张凤祥笑起来,“您拿着,本就是要给您的。”
顾九思听到这话,愣了愣,他转过头去,看着那巍峨宫城,好久没有出声。
江河用扇子拍了拍他,笑道:“看什么呢?”
顾九思回过神来,慢慢道:“其实陛下下棋很好。”
“嗯?”
江河听到顾九思没头没脑一句话:“你说什么?”
顾九思摇了摇头,没再说话了。
两人各自回了各自的屋里,回去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已经晚了,顾九思觉得天黑压压的,他觉得很疲惫,等走到房门外的时候,他听到了柳玉茹哄孩子的声音。
柳玉茹声音很温和,给孩子说着笑话。
孩子大概是不大明白的,只是定定看着柳玉茹说话。顾九思站在门口默默看着,他感觉此刻的柳玉茹像是另一个世界,明亮又温暖。
柳玉茹察觉顾九思回来了,她抱着孩子,转过头去,笑着道:“回来了?吃过饭了吗?”
顾九思没说话,他突然大步走了过去,蹲下来,将娘两抱紧在怀里。
柳玉茹愣了愣,片刻后,她笑着抬起手来,覆在他的发上,柔声道:“累了吧?”
顾九思闷闷应了一声。
柳玉茹接着道:“先睡一觉吧。”
说着,柳玉茹把印红叫了进来,让印红把孩子带了下去,她拉着顾九思起身来,给他去了外衣,随后拉着他躺倒了床上。
她抱住顾九思,只说了一句:“睡吧。”
得了这句话,顾九思竟就什么都不想了。
一觉睡了很久,等醒来的时候,周高朗已经走了。
周高朗离开东都后,所有人终于才放下心来,知道这一劫是度过去了。
范玉不管事,他每天都在宫里醉生梦死,所有人也不敢管他,期初礼部有几个不懂事的固执人往他宫门口一跪,这位少年竟就把人当场斩了。
这事震惊朝堂,江河赶着过去处理,但又能如何处理?只能将事情草草遮掩了去。
但至此之后,的确再没有人敢去管范玉了。
管他做什么呢?
所有人都明白——不过是个花架子,真正的权力,全在集贤阁。这位小皇帝,只要伺候好,就够了。
有了这样的认知,一切便有条不紊运转下去。范轩死后四十九日,终于出殡移去了皇陵。
他出殡那日,范玉终于出现了。
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周身萦绕着一股阴冷之气,眉眼全是戾气。
或许是范轩不在了,他再也不用遮掩,整个人看上去没有半分皇帝的样子。
一路上所有人哭哭啼啼,这种场合,便是装都要装半分样子的,但范玉没有,他甚至还笑了,范轩棺椁下葬之前,他冲到范轩棺椁前,狠狠拍打了几下,低声说了什么,然后才让人将范轩的棺椁送入土中。
所有人看在眼里,但辅政大臣都没说话,有礼部那几个前车之鉴,谁都不敢说了。
在荒唐又沉寂中,范轩终于入土为安。
当天晚上,范玉大兴歌舞,在自己寝宫闹了一晚上。
他喝了许多酒,将一个舞姬拉到怀里时,舞姬笑嘻嘻塞给了他一张纸条。
范玉拿到纸条愣了愣,他一把推开舞姬,打开了纸条,纸条上是洛子商的字迹,写着两个字——已归
而后是洛子商的落款。
范玉纵使不算聪明,在看到这个纸条时却也明白,洛子商若是回来了,肯定是要见他的,可如今他却一个影子都没有,还要让一个舞姬传话,必然是被人拦住不能见他。
范玉顿时怒从中起,他站起来,踹翻了桌子,大喝出声:“洛子商!朕要见洛子商!叫洛子商来觐见!”
所有人都被范玉吓到,范玉拔了剑,指着侍卫道:“给朕把洛子商找来,半个时辰,朕见不到洛子商,那就一刻钟杀一个人!”
在场所有人瑟瑟发抖,他们都很清楚,这个皇帝绝不是玩笑。
有了这样的命令,洛子商很快被找来。
洛子商看着范玉,笑着行礼,恭敬道:“陛下。”
“你笑什么?”
范玉盯着洛子商,冷声道:“你看上去并不恭敬。”
洛子商没说话,他看着范玉,许久后,他叹了口气,走上前道:“陛下,这些时日,您受苦了。”
“朕受什么苦?”范玉冷笑出声,“朕是皇帝了,坐拥天下了,还是受苦吗?”
洛子商摇了摇头,他坐下来,看着范玉道:“这天下是先帝留给内阁的天下,陛下不过是先帝竖给他们的靶子罢了。”
“你胡说!”
范玉猛地拔了剑,指着洛子商,洛子商给自己倒了茶,淡道:“先帝不过是打算让陛下当个吉祥物,稳住人心罢了。陛下说自己是皇帝,陛下想做什么,”洛子商似笑非笑看向范玉,“就当真能做吗?”
范玉没说话,洛子商眼中全是了然:“陛下,我让您问先帝的话,您问过了吗?”
范玉颤抖着唇。
洛子商见他反应,眼里带了几分怜悯:“看来,在先帝眼里,哪怕是骨肉至亲,也抵不过江山啊。陛下,先帝为这江山牺牲了一辈子,看来您也得学习着先帝,为这百姓江山,操劳一生了。”
“洛子商,”范玉咬牙,“你这么同朕说话,你不怕朕杀了你?”
“陛下,”洛子商低笑,“杀了我,您怎么办?”
“除了我,”洛子商玩弄着手中的瓷杯,“这天下,还有谁会帮着陛下?”
说着,洛子商嘲讽笑开:“把您软禁起来的江河,说着好话糊弄您的张钰,还是去幽州当他的小天子的周高朗,又或者与周高朗儿子是结拜兄弟的顾九思?”
这话说出来,范玉眼中越发幽深。
“陛下,”洛子商靠近范玉,“明日,我送您个大礼吧?”
顾九思醒得特别早。
这是范轩死后第一次正式早朝,顾九思醒来之后,就听见了孩子隐约的哭声。柳玉茹迷迷糊糊醒过来,含糊道:“锦儿是不是饿了?”
顾九思拍了拍她,温和道:“你继续睡,我去看看。”
顾九思起身披了衣服,到了隔壁,便看见奶妈正在拍着孩子,顾锦哭闹得厉害,顾九思见了,从奶妈手里接过孩子,询问道:“可喂过了?”
“喂了。”
奶妈赶紧道:“不知怎么的,就是不睡,怕是想大人夫人了。”
顾九思应了一声,他抱着孩子,轻轻拍哄着,他这些时日已经学会抱孩子,在他的拍哄下,顾锦很快又睡了,顾九思见顾锦睡了,抱着顾锦回了房,轻轻放在柳玉茹身边。
柳玉茹迷迷糊糊张了眼,将孩子抱了过去,轻声道:“什么时辰了?”
“我起了。”顾九思替她掖了被子,轻声道,“你同锦儿再睡一会儿。”
说着,他亲了柳玉茹额头一下,便直起身来,往外走了出去。
他洗漱完毕后,穿上官服,便去了宫里。
到了大殿前,他静静等候着人时,老远看见了秦楠。
秦楠和东都官员不熟悉,一个人站在中列,顾九思知道,今日秦楠既然来了,肯定是奏请了范玉的,那范玉今日应该会对黄河一事论功行赏。
顾九思见秦楠一个人站得窘迫,便主动走了过去,笑着同秦楠寒暄了几句。
秦楠僵硬着笑和顾九思说了几句,而后便见远处天亮起来,太监小跑到大殿前,唱喝出声来。顾九思听到这一声场合,同秦楠告别后,便走到了队列前方去,而后在太监的唱喝声中走入了大殿。
因为他是辅政大臣,所以同其他站着的大臣不同,他与江河、叶青文、张钰一起,分成两排坐在了御座下方的台阶上。
这是他第一次坐在这种位置上,被众人盯着,还颇有些不习惯。
但习惯身在高位是很容易的事情,上朝没多久,顾九思就在范玉一次又一次哈欠中慢慢适应了这个状态。
朝堂上的事大多不需要范玉管,范玉就听个大概,直到说到黄河的案子,范玉才来了精神。
“听闻黄河这个事儿办得好,”范玉高兴道,“那不得赏一赏么?都是哪些人办的事儿,给朕看看?”
顾九思觉得范玉的态度有些奇怪,但他还是站了起来,恭敬道:“是微臣与洛大人、秦大人一起办的。”
“哦?”范玉撑着下巴,扫了一眼下面的臣子,“那洛大人和秦大人呢?”
听到这话,洛子商和秦楠一同出列,范玉敲着桌子道:“三位大人想要什么赏赐啊?”
说着,范玉又直接道:“顾大人官够大了,升官不行了,给钱吧。一千两银子怎么样?”
得了这话,顾九思立刻跪下去,恭敬道:“谢陛下赏赐。”
“洛大人官小了点,”范玉皱起眉头,想了想他道,“他以前是太傅,现在就当太师吧。”
“陛下,”江河听了这话,笑着道,“升迁这事儿还需吏部商讨,等后续再议吧?”
听到这话,范玉深深看了江河一眼,随后他嗤笑出声:“反正我也管不了事儿,只能发钱。那洛大人也赏一千两好了。还有秦大人,”范玉看向秦楠,“朕也赏你一千两,怎么样?”
秦楠没说话,他静默着跪了下去,行了个大礼,叩首道:“陛下,臣不要钱财。”
“哦?”范玉有了趣味,“还嫌不够多?”
“臣另有所求。”
“说来听听。”
“臣请求陛下,”秦楠抬头,定定看着范玉,“捉拿江河,重审洛家灭门一案!”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惊了,顾九思愣愣看着地上的秦楠,江河保持笑容,张合着手中小扇,坐在高位上,慢慢道:“秦大人什么意思?”
“陛下,”秦楠神色毫无退却之意,他从手里拿出一封折子,认真道,“臣发妻洛依水,乃洛家大小姐,十年前,洛家于扬州遭遇劫匪洗劫,满门被杀,成为轰动扬州的大案。然而如今臣却得了当年证人向臣指认,当年灭洛家满门的凶手,正是当今高座之上、手握重权、辅政大臣、当朝左相——江河!”
“臣知晓,”秦楠叩首在地,声音平静得毫无波澜,“臣今日状告江大人,不过是蜉蚁撼树,可为人丈夫,得知妻子母族遭遇如此横祸,怎能不闻不问?今日,臣以身家性命恳请陛下,”秦楠猛地提了音调,带了破釜沉舟一般的气势,大喝道,“重审洛家灭门一案!”
嫁纨绔 第一百六十一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听到这话, 顾九思脑子迅速将秦楠的话过了一遍, 静静思索着所有事。
而江河张合着小扇, 静静看着秦楠, 秦楠正视江河, 毫不退缩。
范玉看了看江河, 又看了看秦楠, 轻咳了一声道:“这不是个小事儿啊,你有证据吗?”
“陛下,”叶青文在此时开口了, 打断了范玉的话道,“臣以为,如此大案, 不该当堂审讯, 应交由御史台办案,收集证据, 得出结果后再公开审讯。”
“哦, 那……”
“陛下!”秦楠跪在地上, 大声道, “江大人乃朝廷重臣,与御史台千丝万缕, 如若不当庭审案, 臣的证据, 怕就没了。”
这话出来,叶青文脸色颇为难看, 范玉点头道:“朕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啊。你证据是什么?”
“微臣愿意为秦大人作证。”
范玉刚刚发问,洛子商便跪在了地上,恭敬道:“微臣乃洛家遗孤,当年事发之时,微臣亦在场,只是因为年幼,受了惊吓,如今再见到江大人,便想起过往来。”
“那你为何不早说?”
叶青文皱起眉头,洛子商低声道:“微臣不敢。这是这次黄河偶遇秦大人,受长辈鼓舞,才终于决定站出来替洛家讨个公道。江大人一手遮天,微臣又怎敢如此贸然指认?”
“那洛大人是出于什么立场来如此指认呢?”顾九思慢慢开口,露出玩味的笑容来,“洛大公子?”
洛子商不说话了。
顾九思和洛子商都心知肚明,他不是洛家的大公子,他只是街上一个乞儿,一个冒名顶替的人,来替洛家伸冤,这简直是笑话。
洛子商抬眼看向顾九思,片刻后,他出声道:“那不如验证一番?”
说着,他撩起袖子,神色笃定:“古有滴血认亲,秦大公子乃当年洛小姐所出,我身负洛家血脉,自当与秦大公子血脉相融。如今秦大公子已在殿外,若是顾大人有所疑虑,不如一试。”
“你……”
顾九思正要开口,就被江河一把按住。顾九思奇怪回头看向江河,洛子商自然是洛家血脉,只是他不是洛家大公子,而是洛依水的血脉。
顾九思早在之前,心里就清清楚楚,今日洛子商要验,他就给他验个彻彻底底。他就不信等验完之后,洛子商还能站在这儿同他规规矩矩说鬼话。
但江河按住了他,顾九思震惊了片刻后,他沉默下来,江河看着秦楠,继续道:“还有其他证据吗?”
“都在此处了。”
秦楠奉上折子,恭敬道:“十一年前,我夫人洛依水因病去世,去世后不到一年,江河便为了玉玺前往洛家,伐害洛家满门,江河得到玉玺之后,将玉玺交由梁王,梁王因此信心大振,才苦心谋划,于三年前举兵起事,致大荣倾崩,征伐不止,百姓流离。”
“今日,有当年洛家遗孤指正,而微臣查阅了十一年前江大人在东都的官署记录,洛家灭门之时,江大人正因病休沐,长达一月之久。而后,微臣几经走访,又寻到当年梁王身边侍奉的侍从,可证明当年玉玺,的确由江大人交给梁王。如此桩桩件件,还不足以证明,当年洛家一事,便是江河所为吗?”
“江河灭洛家满门,不仅仅是杀百余人。他后来怂恿梁王举事,岂止是乱臣贼子所能称谓?然而,如此贼人——”秦楠眼中含泪,直起身来,指着高座上的人,厉喝道,“今日却坐于高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怕天子都莫不敢从,大夏朗朗乾坤,竟也能容得乱臣贼子如此猖狂吗?!”
听到这些,顾九思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满朝文武俱不敢出声,顾九思静静看着跪在地上的秦楠,他认真注视着他。
那一瞬间,他仿佛又是回到了黄河边上,那些百姓注视着他的目光。
“顾大人,”秦楠放低了声音,克制着眼泪,“您能为黄河百姓做主,您敢冒死为荥阳求一份公道,如今在东都高堂,您就弯了脊梁,因为他是您舅舅,因为他是这右相江河,是吗?”
顾九思的手微微颤动,江河转头看他,目光似笑非笑。
“如果大夏朝堂没有一分公正,”顾九思艰涩开口,“秦大人,您又如何能在这里,如此说话?”
他一开口,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如今是没有人敢说话的,说话,如果帮着江河,那全然说不过去,证据在前,秦楠如此当众告状,谁也不能坏了这样的规矩。可帮着秦楠,一个秦楠,又怎么能扳倒江河这样的大臣?日后江河记恨,谁都讨不了好。
这时候,也仅有身为江河侄子、同为辅政大臣的顾九思,能够出声了。
而顾九思这话出去之后,也标明了他的态度,他神色平静:“大夏不会因为任何人乱了规矩,秦大人,您不放心此案交由御史台,那交给刑部尚书李大人,您看如何?”
李玉昌是出了名的公正耿直,秦楠早已和李玉昌熟悉,他听得这话,恭敬道:“下官无异议。”
顾九思站起身来,朝着范玉恭敬行礼道:“陛下,如此处置,可妥当?”
范玉撑着下巴,笑道:“妥当啊,都你们说了算,朕觉得挺妥当。”
顾九思假作听不出范玉口中的嘲讽,让李玉昌出列,接下此案。而后他转头看着江河,平静道:“江大人可有其他话说?”
江河耸了耸肩:“没有,让他们查吧。”
顾九思伸出手,做出“请”的姿势后道:“那请江大人脱冠。”
江河听到这话,苦笑了一下,但他也没有为难顾九思,他解下发冠,跟随着士兵,意态从容走了出去。
等做完这一切后,顾九思转头看向秦楠,神色平静道:“如此,秦大人可觉满意?”
秦楠跪在地上,低哑道:“微臣谢过陛下,谢过诸位大人。”
处理完江河的事后,范玉也没了什么上朝的兴致,打了个哈欠,便宣布退朝。
退朝之后,顾九思从高台上走了下去,他走到秦楠面前,秦楠静静看着他,两人默默无言,许久后,顾九思艰难笑了笑:“你同我说你要留在荥阳,又突然告诉我要回东都,我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秦楠低着头,沙哑出声:“对不住。”
“是洛子商告诉你的?”
秦楠没有出声,顾九思垂下眼眸:“你便不怕他骗你?”
“他是不是骗我,”秦楠苦笑,“我听不出来吗?”
顾九思没有说话,他静默了片刻后,听秦楠道:“如果李大人查出来当真是你舅舅,你当如何?”
“我能如何?”顾九思得了这话,苦笑出声。
他转头看向殿外,叹息道:“秦大人,好走不送了。”
说完,他便转身出了大殿,往外走去。
他刚一出门,便被叶世安抓住,叶世安拉着他往外走,颇为激愤道:“你今日为何不揭穿洛子商?”
“揭穿什么?”
顾九思知道叶世安愤怒,他由他驾着,神色平淡:“揭穿他不是洛家大公子的事儿?”
“对。”叶世安立刻道,“今日必然是他设局诬陷江大人,你还看不出来吗?你让他把秦公子叫进来,他也就唬唬大家,他敢验吗?!”
顾九思听到这话,他苦笑不语。
他突然有那么些羡慕叶世安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在他心里,他的亲友都是好人,洛子商便是恶人,他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无条件站在自己这一边就够了。
顾九思不忍打扰叶世安这份天真,他只能是抬起手,拍了拍叶世安的肩,温和道:“我自有我的理由,世安,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舅舅。”
叶世安抿了抿唇,他似有不满,顾九思想了想,接着道:“等一切清楚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九思,”叶世安看着顾九思,他神色微动,“你变了。”
顾九思愣了愣,片刻后,他有些疲惫笑起来:“或许吧。”
顾九思说完后,转身前往了天牢。他走在路上的时候,一条一条捋顺了许多事。
洛子商的身世、洛家灭门的案子、洛子商与江河第一次见面的异常、江河与秦楠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江河拿到遗诏的原因……
他一面走,一面想,等捋顺之后,他反而平静下来。
他走进天牢之中,看见江河坐在牢中,他旁边放了一堆折子,这里与他的官署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顾九思站在门口,江河注意到他,他挑了挑眉:“站在这儿看我做什么?不回家去?”
“回家去,”顾九思苦笑,“我娘得打死我。”
“把我交给李玉昌的时候不怕被你娘打死,现在来猫哭耗子啦?”江河盘腿坐在狱中,撑着下巴,看着他道,“你是来问我话的吧?你若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我若问了,你便会回答吗?”
江河漫不经心回道:“看心情吧。”
顾九思笑了笑,却是没说。
江河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你这孩子,如今心眼多得让我害怕。”
“该害怕的不是舅舅,”顾九思拍了拍地上的灰,慢慢坐了下去,抬头看回江河,平静道,“该害怕的,是我才对。”
“你怕什么呢?”
“越是了解舅舅,了解你们,我就越是害怕。”顾九思有些疲惫,慢慢道,“我过去总以为,善就善,恶就是恶,我的剑永远对着敌人,可如今我却慢慢发现,或许坚守这份所谓善恶的,只有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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