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嫁纨绔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墨书白
洛子商棋风凌厉,他一面说,一面极快落棋,步步紧逼。而顾九思不紧不慢,他的白子被动接招,勉强抵御着洛子商的进攻,声音平淡道,“可便就是你这一等,便给大夏等来了机会。我和玉茹在幽州鼓励耕种,发展商贸,黄河通航之后,大夏内部商贸发达,永州、幽州都在玉茹组织下,产粮大增。而黄河通航,不仅使大夏快速从原来的内乱中恢复元气,还解决了幽州到永州段粮草运输的问题。这使得你们攻打大夏,难度倍增。”
“可我也在黄河上动了手脚,”洛子商继续道,“黄河决堤,你豫州前线便会全歼,你的兵便没了。”
说着,洛子商困住顾九思的棋子,他提了一个子,顾九思在远处角落落上一字。
“我又范玉名义将前线全部调离,屯兵于东都,再设计杀秦婉之,使得周高朗激愤之下攻入东都,大夏两只精锐决战于此,最终所留,不过一队残兵。”
洛子商再落一子,又提了顾九思一片棋子。顾九思面色不动,再在远处下了一颗棋子。
“而大夏军队以杀伐练军,哪怕剩下一只残军,也能和刘行知打上一打。刘行知行军战线太长,从益州到东都,又与东都军队交战,我便在他军力疲惫之时,趁虚而入,打着光复大夏的名号,一统江山。”
说着,洛子商将棋子放在在边角,一颗一颗提起顾九思右下角一片棋。
“你本该死在这个时候。”洛子商看着顾九思,似是颇为遗憾。顾九思漫不经心落下棋子,温和道:“可惜,我没有。”
“洛子商,其实你会输,一早就注定了。”
顾九思轻描淡写落下一颗棋,洛子商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先帝不知道你的打算,是为了讨好扬州让你当太傅,但殊不知,先帝是在争取时间。你与刘行知,身为一国之君,不思如何强盛国力,却只钻营于人心权术,而先帝其实知道你们的打算,所以他也知道,如果当时拒绝让你入东都,你便会回到扬州,再寻其他办法,又或者因为感受到大夏的威胁,说服刘行知,一起进攻大夏,然而以大夏当时的实力,根本无法抵御你们一起进攻。所以先帝答应你入东都,不是给你机会,而是为了大夏,争取时间。”
听到这话,洛子商骤然睁大了眼睛。
顾九思棋子落下,开始提子。两人交错落棋,而洛子商这时候开始注意到,顾九思的白棋早已在无意之间连成一片,顾九思依旧从容,继续道:“你以为炸黄河消灭了豫州兵力,是为刘行知开道,却不知周高朗就等着你们这么做。”
“为何?”洛子商握着棋的手心出了汗,顾九思平静道,“因为一旦黄河受灾,数百万百姓受灾,而这件事始作俑者是你和刘行知的消息一旦传出去,这天下百姓,民心向谁?”
“民心?”洛子商听到这话,嘲讽出声,“民心算的上什么?”
“若平日,自然算不了什么,”顾九思接着道,“你说你们炸了黄河,周高朗取下东都,劫掠了东都所有财富,然后用东都的钱开始征募流民作为士兵,替永州百姓修建黄河,永州是周大人的,还是刘行知的?”
洛子商听得这话,面色冷了下去,顾九思落下棋子,再一次提子:“黄河决堤,固然歼灭了豫州主力,可是也为了你们培养出无数的仇人,只要能养活他们,他们就会成为周大人最有利的军队,而永州,自然会不战而称臣。拿到了永州,刘行知再想攻打扬州,得有多难?”
顾九思不断落子,步步紧逼,洛子商艰难防御,额头上开始有汗落下来,顾九思接着道:“你以为将三位将军放在东都,让周高朗与他们在东都决战,然后周高朗就死守东都和刘行知再战?不,周高朗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他不要东都,他只要东都的钱,然后用东都的钱拿下永州,接着重新整兵再战。而那时候,刘行知将会面临上百万的敌人,所以如今你还觉得,黄河决堤,是一条妙计吗?”
洛子商不再说话,片刻后,他继续道:“若扬州不落你手,周高朗难道不怕我与刘行知一起攻打永州吗?”
“所以,你以为先帝为什么让你入东都这么久?”
顾九思平静道:“你在扬州犯下滔天罪行,扬州百姓都记着,只是一直在等待,而萧鸣不过一个十九岁少年,他很难彻底控制住一个早就暗潮流涌的扬州,就算没有玉茹,也会有下一个人,你失去扬州,是迟早的事。”
“每一条路,都会有所回报。洛子商,你以为你聪明绝顶,但其实这世上比你聪明的人太多了,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不走你这条路?”
说着,顾九思抬眼看他:“因为每一条罪行累累的路,都是绝路。所谓天下,便是江山、百姓。你想要天下,你眼里就得装着天下。只落眼于如何玩弄权术人心,你又怎么能看到,一盘棋局,全局是怎番模样?”
“如果你能像先帝一般,当初你就不会入东都,你就会在扬州好好赎罪,想着如何让扬州百姓过上好日子,甚至于你不会以那样的方式,成为扬州之主。又或者你如周高朗一般,即为君又为臣,那你也至少在先帝修国库、平旧党、修黄河、查永州案、减轻税负、发展农耕商贸、乃至提前科举等事时就意识到,先帝于这一场天下之战的布局。你以为周高朗放弃东都就是输了?你自己看看,大夏最大的两个粮仓在哪里,幽州和永州,大夏主要通航在哪里,幽州至永州,只要周高朗守着这两块地方,卷土重来,是迟早的事。”
顾九思说着,将最后一颗棋“啪嗒”落在棋盘上,抬眼看着洛子商,颇有些惋惜道:“所以,从一开始,你就输了。”
洛子商没说话,他看着落败的棋局,好久后,他忍不住低笑起来。
“我输了……”
他笑着,抬手捂住脸:“我输了……你又赢了吗?!”
“你要一个明君,要一个清平盛世!周高朗这样一个拿一城百姓性命换取皇位、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与我又有什么区别?!”
说着,洛子商扶着自己站起身来,他形似癫狂,怒道:“他们不过出身比我好,比我高,你以为,他们又高尚到哪里去?!”
“便就是你——”
洛子商指着他,眼中带了怒意:“你以为,你又比我善良多少吗?你不过是踩在别人身上,所以才不沾染泥尘,你又有什么资格评说我?!”
“我没有评说你。”
顾九思站起身来,淡道:“我不过是给你一个明白死而已。”
“明白死?”
洛子商似是觉得好笑:“你给我一个明白死?”
“你可以选择自尽,这样体面一些。”
顾九思抬眼看他:“你不选择,也无妨,我可以亲自送你上路。”
“顾九思,”洛子商身侧的烛火染红了他的侧脸,他突然笑起来,“你是不是觉得你赢定了?”
顾九思见得他这个笑,便直觉不好,他朝前猛地扑过去,洛子商却是一把抓下了蜡烛,大喝了一声:“你停下!”
“我在这宫中放好了火/药。”洛子商抓着蜡烛,退后了一步,听到这话,刘善脸色大变,宫中所有人开始迅速往外跑去,刘善慌忙去扶范玉,着急道:“陛下,快走,快走啊!”
范玉握着册子,被刘善拖着往外跑。
顾九思不敢动,他知道洛子商的目标是自己,一旦自己动了,洛子商会立刻点燃引线,他为所有人争取着时间,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柳玉茹一直说我不是好人,”洛子商慢慢出声,“但其实,我能不杀人,也不会随便杀人的。”
“你本该是个好人。”顾九思开口。洛子商低笑了一声:“或许吧,可我如今是个坏人并没错。有句话我一直没说,可如今我得说——”
洛子商抬眼,看着顾九思:“你顾家,该给我、给我娘,说声对不起。”
“既然不能娶洛依水,为什么要招惹她?既然招惹了她,为什么不娶她?既然生了我,为什么不好好养育我,教导我?为什么你锦衣玉食,我却要见尽世间诸多恶,受过世间诸般苦?”
“我是错,”洛子商盯着顾九思,“我对不起天下人,可你顾家,欠我一声对不起。”
这话让顾九思愣了愣,他下意识看向江河,江河看着洛子商,他平静开口:“若顾家给你这个道歉,你能放下手中蜡烛吗?”
洛子商听到这话,似是觉得好笑极了,他大笑出声来:“我放不放下蜡烛,和顾家该给我道歉有关系吗?区区一声对不起,就想让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不觉得是在做梦吗?!”
“我确实输了,可是顾九思、江河,”他看着他们,笑出泪来,“你们也没有赢。”
“我们谁都没有赢。”洛子商低声开口,抬手便朝着身侧烛台上的引线点去,然而也就是那一瞬间,洛子商突然听到江河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声:“对不起。”
洛子商手微微一颤,然而也就是这一瞬间,江河的剑猛地贯穿了洛子商的身体,同时一把压向了烛火,而洛子商反应也是极快,在江河扑过来的瞬间,便抽出了袖刀,捅入了江河的身体。同时将烛火换了一个角度,送到了引线边上。
洛子商刚点引线时,顾九思便朝着大殿外狂奔了出去,江河这一阻拦,恰恰给他争取了片刻时间,顾九思刚冲到大门前,便听身后一声巨响,随后一股热浪袭来,将他往前方一送,逼得他扑到在地。
他感觉肺腑都被震得疼起来,而后就听身后噼里啪啦的坍塌声,他撑着自己往前冲出去,等回头的时候,便看见大殿已经彻底燃了起来,烧成了一片火海。
而大殿之中,被火舌围绕的两个人,他们的刀都捅在对方身体里,鲜血从他们口中流出来。
“你说得没错。”
江河艰难出声:“招惹了她,没娶她,是我的错。”
洛子商听到这话,慢慢睁大了眼,江河喘息着,接着道:“生下你,没好好教导你,也是我的错。”
“而今,我亲手了解你。我这条命,也赠给你。”
“可是,你得知道一件事,”江河抬起手,覆在他面容上,“你母亲很爱你。”
洛子商静静注视着他,江河眼前开始发黑:“而我,很爱你母亲。”
“如果,如果她父亲没有杀我哥,”江河似是没有了力气,声音越发微弱,“我会娶她,会……会知道你出生……会……”
话没说完,房梁终于支撑不住,在烈火灼烧下轰然坍塌,江河将洛子商往前一推,房梁砸在江河身上,江河倒在洛子商身上,艰难说完了最后一句:“好好……陪你……长大……”
这一句说完,江河再没了声音。
洛子商躺在地上,他感觉鲜血流淌出来,周边都是火,那些火蛇吞噬了他的衣袖,攥紧他的皮肤,他愣愣看着屋檐,一瞬之间,他感觉自己仿佛是回到年少的时候。
他蹲在私塾门口,听着里面的学生在摇头晃脑的读书,柳家马车从他面前缓缓驶过,小姑娘挑起马车车帘,好奇看着他。
那时候,天很蓝,云很白,扬州风光正好,他也是大好少年。
疼痛和灼热将他吞噬,他慢慢闭上眼睛。
生平第一次,也算完成了最后的遗憾。
“爹。”
这曾经是他对所有美好的向往。
他曾经无数次想,如果顾朗华肯在他少年时将他接回顾家,他或许也会和顾九思一样。
可直到今日,他却才知道,不是顾朗华。
他的父亲,便就是十二岁那年,亲手将他送上白骨路的那个人。
洛家满门是他血路的开始,可是饶是如此,在他告诉他,如果有如果,他会好好陪他长大的时候,他依旧决定,叫他一声,爹。
顾九思从大殿里冲出来,倒在地上之后,一直守在外面的望莱赶紧冲上来,扶起顾九思道:“大公子你没事吧?”
“舅舅……”顾九思喘息着,想要回身往里面冲,慌忙道,“舅舅……”
“大人还在里面。”
望莱一把抓住顾九思,冷静开口,但他握着顾九思的手却已经开始颤抖,他似是在极力克制自己,低哑着声音道:“大公子,还有许多事等着我们做。”
顾九思没说话,他半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望莱眼眶泛红,却还是道:“大人早已料到今日,他说了,他欠洛子商、欠洛家一条命,早晚要还他。”
顾九思没有出声,他接着望莱的力站了起来,低哑着声道:“先组织人救火,还有许多事等着我们。”
他一面说一面往外走,背后烈火熊熊,顾九思用了所有力气让自己理智一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还是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
他从内院走到外院,走了许久,等走到范玉面前时,他似乎已经冷静下来,恭敬道:“陛下。”
范玉对他的话不闻不问,愣愣看着冲天而起的大火,神色还有些茫然。
顾九思咽下胸口翻涌的鲜血,沙哑道:“下令吧。”
范玉转过头,有些茫然看着顾九思:“下什么令?”
“传位于周大人。”
顾九思果断开口:“只有这样,您才有一条生路。”
“生路?”
范玉嘲讽笑开:“周高朗哪里会给朕生路?”
“陛下,”顾九思低下头,认真道,“就算不为您自己,您也为百姓想想。”
“蝼蚁之命,”范玉冷着脸,“干朕何事?”
“陛下,”顾九思叹息出声,“臣曾听闻先帝说过,陛下一直是他的骄傲。”
范玉不说话,捏着拳头,梗着脖子,顾九思低着头,接着道:“如今先帝已经去了。”
这话让范玉有些恍惚,顾九思叹了口气:“陛下,哪怕天下人都不认同您,可先帝依旧把这个江山交给了您,您至少要证明他对一次。”
“将江山交给周高朗,救东都百姓一次。”
范玉久久没有说话,他似乎是有些茫然,他手里还拿着顾九思给他的册子,顾九思就在一旁等着他。许久之后,范玉转过头来,看着顾九思,终于道:“西凤呢?”
“还活着。”
“朕若让了位置,周高朗会放过朕吗?”
“会。”
“刘善呢?”
“能。”
“西凤也能吗?”
“能。”
“好。”范玉转过头去,他垂下眼眸,似是有些疲惫,“拿纸笔来吧。”
听到这话,刘善立刻让人去拿了圣旨,范玉写下来圣旨内容,而后又给盖上玉玺。
顾九思核对了圣旨内容后,舒了口气,同刘善道:“先领着陛下去休息吧。”
刘善躬身应下,扶着范玉回了寝宫。
范玉一直拿着那本册子,神色似是疲倦。
“刘善,”他恍惚出声,“时至今日,我才终于觉得,我爹死了。”
刘善没说话,范玉慢慢道:“我原本以为我是恨他的。”
“可如今我才觉着,西凤说得对啊。”
“我其实也只是……放不下罢了。”
刘善听着他念叨,送着他回了宫。等回到寝殿,刘善侍奉着他洗漱,而后给他送上一杯温茶,温和道:“陛下,您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刘善,”范玉睁着眼睛,也不知是恐惧还是茫然,“我能活下来吧?”
“顾大人答应了您,”刘善恭敬道,“周大人会放过您的。”
“好……”
范玉听到这话,终于放心了,他缓缓闭上眼睛:“刘善,朕对你这么好,你不要辜负朕。”
“陛下,”刘善突然开口,“您记得刘行吗?”
“这是谁?”
范玉有些茫然,刘善笑了笑:“奴才的哥哥,以前侍奉过您,是不长眼的奴才,您大约也忘了。”
“这样啊……”
范玉觉得有些困了,他低声道:“等事了了,让他到朕面前当值吧。”
刘善没有说话,范玉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刘善便站起身,走了出去。
顾九思拿到圣旨,立刻接管了内宫禁军,随后让人开了宫门,将司马南、韦达诚、杨辉都请了进来。
三人进宫后,大殿的火也扑得差不多,太监从火堆里抬出了两具尸体,顾九思站在尸体边上,其实他也辨认不出谁是谁了,许久后,他才道:“先装棺安置吧。”
安排好了江河和洛子商的尸体,顾九思才回过身来,朝着司马南、韦达诚、杨辉行了个礼。
他受了伤,面上看上去还有些发白,杨辉不由得道:“顾大人要不要先找御医看看?”
“看过了。”
顾九思笑了笑:“诸位大人不必担心,还是先谈明日之事吧。百姓可都疏散出去了?”
“怕是要到明日。”
杨辉皱眉道:“人太多了。”
顾九思点点头,只道:“尽量吧。先通知朝中大臣,照旧来早朝吧。三位将军,”顾九思似是疲惫,“明日我会先去劝说周高朗,尽量和平入城,若是劝说不得,顾某也管不了接下来的事了。三位大人接下来如何,还望慎重考虑。”
三个人应了一声,没有再说。
不多时,便到了早朝时间,顾九思让人去请范玉,太监过去了,不一会儿,刘善便跟着太监回来。
“陛下呢?”
顾九思有些诧异,刘善神色平静道:“被宫人殴死了。”
听到这话,顾九思睁大了眼:“你说什么?!”
“陛下往日在宫中过于残暴,”刘善神色中没有半点怜悯,“宫中所恨者众多,昨夜我带陛下回寝宫后,诸多太监侍女听了消息,趁我不在,偷偷将陛下殴死了。”
顾九思没说话,其实不用刘善说明,他便已经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刘善的哥哥刘行是范玉最初的侍从,死于范玉虐打之下,那时候范玉刚刚成为太子,刘善顶上了刘行的位置。
顾九思最初是给刘善送金银,后来才相交。
刘善抬眼看着顾九思,提醒道:“大人说了周大人会放过陛下,可是陛下欠的,又岂止是周大人?”
“我明白。”
顾九思点点头:“好好收敛,听周大人安排吧。”
范玉没了,但早朝还是要开的,所有朝臣都接到照旧上朝的消息,但也接到了兵变的消息,所有人都参不透发生了什么,只能是假作什么都不知道,忐忑上朝。
这其中有几位异常镇定,例如刑部尚书李玉昌,亦或是御史台秦楠。他们站在人群中,对于朝局变化似乎没有任何感知。
此时天还没亮,所有朝臣按顺序站在大殿之外,有一个臣子忐忑拉了拉李玉昌的衣袖,小声道:“李大人,您看上去一点都不怕啊?”
“有何可怕?”
“昨晚兵变了。”那人接着道,“万一换了一个陛下……”
“那又如何呢?”
李玉昌眼神转过去,看着天上乌云,平静道:“换了个陛下,我也是百姓的尚书。”
东都的天慢慢亮起来,永州黄河段,却是大雨倾盆,黄河水流最终还是冲垮了堤坝,但柳玉茹在后方垒起来的沙袋,再一次堵住了黄河水的去路。他们所有人手拉着手走上前去,站在汹涌的水里,给后方人时间加紧抢修。
柳玉茹已经没了力气,她和印红、傅宝元、李先生一起手挽着手,站在洪水中,任凭洪水拍打着身躯。
她面色发白,整个人都在颤抖,全然是用着毅力在拉着别人,以至于不被冲开。
李……李先生!
印红颤抖着声开口:还有多久?
等雨停……
李先生也有些撑不住了,可他仍旧扯着嗓子,大喊出声:等太阳升起来,雨就停了!
而太阳尚未升起,东都大殿,便传来了太监嘹亮的唱和声,而后大殿门开,官员鱼贯而入,等他们进入大殿之后,便看见顾九思站在高处,他一手捧着圣旨,一手拿着天子剑。
顾九思在高台上宣读了范玉的圣旨,宣读完毕后,他终于道:“请诸位与我一同去城门迎接陛下吧。”
朝臣面面相觑,顾九思继续道:“陛下路上已经下令,攻下东都后将劫掠东都三日,我等前去迎接,意在安抚陛下,和平入城,以防动乱。”
众人依旧不说话,李玉昌冷声开口:“如今不去,是打算等着日后被清算吗?”
听得这句提醒,所有人终于反应过来,秦楠接着道:“东都为难在际,诸位身为官员而不救,这东都还有谁救?”
周遭不言,秦楠踏出一步,对顾九思道:“顾大人先行。”
顾九思从高台上走下来,李玉昌和秦楠随后跟上,列在他身后第一排。而后顾九思的门生也跟了上去,随着人数越来越多,原本动摇着的人咬了咬牙,最后都跟着顾九思一起出了宫门,去城外迎接周高朗。
他们出城时,百姓也在出城,周高朗来的西门已经被锁了,百姓只能从其他三个门疏散出去。
这上百官员浩浩荡荡走在路上,百姓无不侧目,察觉百姓的目光,这些官员不由自主挺直了腰背,跟在顾九思的身后。
等到了城门口,这时太阳也在远处探了半个头,而后所有人远远见到“周”字旗帜飘扬在空中,远远看见大军往东都奔袭而来。
周高朗来得比顾九思预料还要早,可见他当真没有休息,星夜兼程。
顾九思让所有人停在城下,自己一个人往军队走出。
晨光下,黄沙漫漫,泛着金色的光芒,顾九思一把剑,一身红衣,便朝着千万军马而去。
没有停顿,没有犹豫,虽千万人,他亦往矣。
而后他停在城池百丈开外,周高朗驾马在前,叶世安和周烨驾马并列在后,他们远远看见了顾九思,见风翻飞起他的衣袖发带,在一片黄沙之中显得格外惹眼。
1...124125126127128...132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