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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诺言,我的沧海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苏格兰折耳猫
站在电视机前的严真也禁不住捂住了嘴,红了眼眶。小朋友年纪虽然小,可从严真的表情上也能判断出来她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于是小朋友就变得异常乖巧,踮着脚尖给她擦眼泪。
“严老师,你别哭了!首长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这不着边际的安慰让严真破涕为笑了,点了点他的额头:“你严老师是女人,心软!”
小朋友吐吐舌头,没跟她继续犟嘴。而严真却因为这个小家伙的存在,心里轻松了不少。
周末的时候,严真接到了宋馥珍打来的电话,说是要接小朋友来家里住一段时间。
严真询问小朋友的意见,小朋友皱了皱眉没有拒绝,只是问了她一句话:“我要走了,你一个人在家行吗?”
小家伙!严真哭笑不得,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意:“去吧,你外公外婆想你了。老师你就不用担心了。”
林重博的身体早些时候落下了病根,现在心脏上又出了毛病,时不时地需要入院观察。前几天身体又不舒服,进了军区总院,今天刚出院。他出院第一件事就是要宋馥珍给顾家打电话,说要见见小朋友。
严真亲自把小朋友送了过去,她见到宋馥珍还是不免有些尴尬,而宋馥珍比她经历得多,能勉力保持面上的镇定:“来了。”
“嗯。”她将小朋友的书包递了过去,顺便在门口换了鞋进屋。
宋馥珍俯下身,笑着用手贴了贴小朋友肉乎乎的脸蛋,这几天c市也总是下雨,看来又到了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时候了:“冷不冷?”
小朋友嘴里吃着糖,嘴巴也特甜:“不冷,外婆。”
宋馥珍慈祥地笑了笑,小朋友的这张脸遗传了林珂三分,尤其是那双小眼睛,机灵清澈,像极了小时候的珂珂。她每次看到这双眼睛都要忍不住想起女儿,想看又不敢多看,因为看多了她也会想多,夜里便再也睡不着。
林重博说她是愧对女儿,心虚,所以面对珈铭的时候怎么也自然不起来。那天在医院里她才想明白这番话,孩子有什么错呢,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他能有什么错呢?所以回到家里她抱着珈铭痛哭不止,吓坏了小朋友。
收回思绪,宋馥珍招招手叫来了家里帮忙的阿姨:“你带珈铭去楼上看看他外公。”
小朋友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严真,严真向他笑了笑,转过头来才意识到现在只剩下自己和宋馥珍面对面了。打心眼里,严真还是有些忌惮她的。
“去客厅坐坐。”
宋馥珍亲自沏了一杯茶送到她面前,严真连忙说了声谢谢,端起来轻啜一口,有淡淡的香气。
“林老身体还好吧?”
“一直那样,用他的话说,人老了,零部件都不管用了,时不时地得让医生给擦点油才能继续运转。”
严真听了,会心地一笑。
其实这次林重博的情况有些危险,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经过一番紧急抢救才抢救过来。等到他醒了,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梦见女儿了,梦见自己上鬼门关走了一趟。出了院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想见外孙了。宋馥珍将这一切都压了回去,不再去想,只是问:“淮越怎么样?”
严真盯着交缠的十指,说:“还在灾区,这几天一直顾不上联系。”
宋馥珍叹了口气:“等着吧,谁让你选择了军人当丈夫,以后要经历的事情恐怕还不少。”
这样的口气让严真忽然意识到宋馥珍也是一名军嫂,经历过的恐怕不会比她少。
宋馥珍被她打量得有些不自在,按了按嗓子轻轻咳嗽了两声。严真立刻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喝茶,室内就此陷入一阵沉默。严真向窗外看了看,忽然看见院子里亮起了两道车灯。车子在院子里停稳,车灯灭了,从上面走下来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借着客厅明亮的灯光,严真看清了那个人。
宋馥珍自然也看见了来人,眉头一展,亲自去开门,打开门,笑眯眯地迎着:“孟川来了——”
来人正是沈孟川。
沈孟川穿着一身挺括的军装,穿戴整齐,非常符合内务条令对军容风纪的要求,美中不足的是他一只手的袖子挽着,上面缠着一圈绷带。沈孟川看见她很诧异,顿在了客厅入口,直到宋馥珍催他坐下,他才抓抓头发,挨着沙发坐下。
趁着宋馥珍去厨房沏茶,他犹豫了片刻,才说出了一句:“你也在啊。”
严真努力镇定,笑了笑:“嗯。”
沈孟川也笑了下,还想说些什么,宋馥珍已将茶水端了过来。
沈孟川出院没多久,回c市办件事,顺便奉父亲之命再来拜访林重博。林老爷子兴致很高,吃晚饭的时候非要拉着沈孟川喝几杯。沈孟川哪儿敢跟一个心脏病人拼酒,更何况因为他的伤口医生已经严令禁止他喝酒了,于是两人只好遗憾作罢。
严真本来想走,可是小朋友非拉着她留下来吃晚饭。林重博看小朋友可怜兮兮,便开口要她留下来,她不好拂了长辈的面子,只好吃完饭趁小朋友看动画片的工夫,悄悄地离开了。
出了林家大门,严真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松到一半,她又不得不提起来,因为沈孟川也走了出来,他站在台阶上看着她:“你这个还坐公交啊?”
严真点了点头。
“行。”沈孟川点了点头,“我也不劝你坐我车,被你拒绝的次数创我这辈子之最了!”
严真笑笑,转身离开。她刻意加快了脚步,可是没过一会儿还是听见有轻缓的脚步从后面跟来。严真狐疑地转身,看见了沈孟川。
“你怎么跟着我?”她问。
“这个。”沈孟川扒扒头发,“你这,就走啦?”
严真有些哭笑不得,她看着他,平静地说问:“你有事?”
“嗯。”他说,“我这个,有些话想跟你说说,可是说出来就怕你不高兴,不过这憋得难受啊,我就是有个问题想不通,我就那么讨人厌吗?好歹小时候咱们还一起玩过,虽然我把你给勒了,但是你也不用一直这样把我当陌生人啊。”说完,见严真似是被他吓住,他又补了一句,“你别见怪,我这人要真说了,就是想啥说啥了。”
严真无奈地看他一眼,拢了拢头发:“其实我不是讨厌你,只是,你出现的时间都太过凑巧,总是让我想起一些我曾发誓再也不想起的事情。”
第一次,是父亲去世的那段时间;第二次,是跟那个人有关。她不是不想记得他,只是一旦记起他,那些曾经的记忆都回来了,在脑海里反反复复。
沈孟川有些想仰天长叹,搞了半天这丫头搞的是连坐?
他摸一把脸,指着她:“你,你你你我有点冤!”
严真没生气,只是看着他,有时候她差点就讨厌他了,连带曾经的那些人和事,一起埋藏在回忆里。可是后来她一想,她跟他本无干系,为何还要为他伤神过多。她现在努力去做的一件事就是幸福,而不是再多恨一个人。
“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
“演习时因为意外受的伤。”他答得很简单,似乎是不愿意多说,严真便也不多问。
“还没恭喜你。”
“唉,我谢谢你。”他挥了一下手,低头嘀咕,“这恭喜的话呀,听太多了就没劲了。除了容易让人轻飘飘之外能有什么实际效果吗?更何况就因为这破演习,我拖一伤手伤腿我救灾现场都没法儿去!”
一句话,让她的笑容淡淡略去,沈孟川察觉到了,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听说a师他们挺进震中?”
“嗯。”
沈孟川听了兀自点头:“嗯,是那小子的作风,总是有本事让我差他一截。”不论是救灾方面,还是——个人问题方面,想了想,沈孟川一摸脑袋扯一嗓子:“走了!寻找小爷我的温柔乡去!”
望着他的背影,严真微微笑了下。沈孟川也是一个优秀的军人,只是她忽然发现,此时此刻,她特别地想念远在灾区的他。
自从上一次在电视上看见他一次之后,严真有空没空就守在电视机前,她想着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再看见他一次,可结果却一次也没有。
她只能看到电视上不断滚动的悲喜交加的消息。喜的是又有多少人创造了生命的奇迹,悲的是死亡数字不断上涨。她看着这一切,心急如焚。
据老爷子说,部队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撤离灾区了,昨天凌晨一点的时候顾淮宁还打了一通电话,说是部队现在正在回b市的路上。梁和握着电话听筒喜极而泣。严真站在二楼都能将那声音听得清清楚楚,恍惚了很久,才慢慢踱步回房。有时候她忍不住钻牛角尖,那人是不是都把自己给忘了,连个电话都不能打吗?抱怨完了又立刻反过来责骂自己,这不是扯后腿嘛。
顾老太太这段时间倒是镇定了下来。送走珈铭之后严真就住到了顾园,说是要陪老太太的,实际上一直是老太太在照顾她。
下午的时候老太太出去了一趟,买了些补品回来,晚上的时候就端了一锅汤出来,各盛了一碗汤放到每个人面前:“这段时间也担惊受怕惯了,赶紧补补。”
“谢谢妈。”严真接过,低头认真地品尝着。
顾老爷子也看了严真一眼:“不用担心淮越,听老席说,这几天他们师也快撤回来了,能打电话自然要打的。”
仿佛是真的听到了严真的心声,偏厅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严真吓了一跳。张嫂走过去接电话,才说了一个喂字就立刻喜笑颜开,满厅嚷嚷:“快快快!淮越来电话了!”
惊喜来得太快,严真一时呆住了,直到被李琬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去接电话。
她的手几乎抖得握不住听筒,用一只手扶住了另一只才勉力拿了起来:“喂——”
她竭尽全力,不让自己露出马脚,可是那头只传来两个字就让她的竭尽全力全盘崩溃:“老婆。”
声音哑极了,像是生了锈一般。可就是这破锣嗓子说出来的话,让电话这头的她潸然落泪。可又不愿意让他担心,她只好捂住嘴竭力地调整情绪,将所有的担心和委屈全压回去,对着电话那头的人笑:“忙完啦?”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快结束了,还有两天就可以回去了。”
那声音严真听得不甚真切,全被那头的嘈杂给吞没了,可是“回去”这两个字她听到了,一时间欣喜难言:“我等你。”
顾淮越在那头笑了下,未待他再开口,一个士兵从远处跑来敬了个礼,应该是有事,他不得不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我还有事。”
“那你去忙,注意安全!”
“嗯。”忽然想起了什么,顾淮越喊住了那头准备挂电话的人,“等一下。”
“嗯?”
他对着听筒沉默几秒,轻声说了句:“我想你。”
严真愣怔了一下,随后笑了,幸福的笑。
不知道是不是接了电话安了心的缘故,严真这一晚睡得特别好。
第二天下午严真去拜访了李教授,询问她有关读研究生的事宜。虽然现在距离考试还有一年多时间,但是严真是那种要做就拿出真章的人。李教授也很喜欢她这种态度,按照她的现实情况给她在选学校时提了很多有益的建议:“去年我去香港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时遇到一个来自b大管理学院的教授。人很年轻,大概比你大不了几岁,不过现在已经开始带硕士研究生了。专业呢,跟你也对口。你考虑考虑,觉得不错就试试。”
“是,b大的?”严真有些讶异地重复了一遍,那个百年名校?见李教授含笑点了点头,严真又有些不自信,“教授,我行吗?”
“凭什么不行,没试怎么就知道?!”李教授安慰她,“你放宽心,只管试,那个年轻教授人也很随和。”
严真笑了笑,瞬间想起了一个问题。如果她要真是考上了,岂不是要到b市去读书了?b市,b市,那样一个地方。
严真抬起头,迎着李教授询问的目光,点了点头:“行,那我试一试。”
拿着那个年轻的教授的名片,严真离开了李教授的家。街上人来人往,皆是行色匆匆,独她一个人缓慢地像是散步似的走着。她今天是请了假出来的,所以她此刻不着急,可以腾出时间来好好想一想,规划一下她未来要做的事。
读研深造虽说是受了宋馥珍的刺激,可是严真工作一段时间也真觉得有这个必要。毕竟她不能在图书馆工作一辈子,到时候还是找个对口的工作比较好。然而促使她答应李教授建议的原因这个并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忽然觉得,她跟顾淮越这么两地分居,也不是个事。
过年离开a师的时候,楚瑶曾提过让她随军的建议,但回来之后严真因为工作和小朋友上学的问题一直还没机会认真考虑。而眼下李教授忽然提了这样一个建议,提供了一个契机,她仔细想过之后,竟觉得挺好。
她准备等他回来,结完婚了,再随军,结束两地分居的日子。他应该会答应吧?要是不答应那可就再也没机会了,让他可劲后悔去吧!想到这里严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引来两三个注目的眼神后又慌忙敛住了神色,故作严肃。
走两步又想起来一件事来,她已经快一个星期没见着顾珈铭小朋友了,估计这小家伙又得喊她没良心了。想了想严真拿出手机,准备给林家拨个电话,晚上去看看小朋友。只是这电话还没拨出去就有一个电话挤了进来,手机铃声大作,严真吓了一跳,平复了下呼吸,她按下了电话键,电话那头是李琬。
“小真,什么时候回来?”
“我准备去林家看看珈铭,可能会晚点回去。妈你有事?”
“哦,没多大事。”李琬顿了一下,握着听筒看向顾老爷子,“老头,我c我怎么跟孩子说?”
顾长志皱皱眉,叹口气接过了电话:“我来跟她说。”
严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她控制着自己的手,让自己努力镇定:“爸,您说吧。”
顾长志沉默了一下:“是这样小真,你先别着急,珈铭呢先不急着接,你回家,咱们去一趟b市。”
“去b市?有什么事吗?”
为了缓解他紧绷的语气,顾长志还故意笑了一下:“我刚刚接到刘向东的电话,说是淮越他们师明天就启程回来了。”
“那么快?”
“嗯。挺快。”顾长志应道,腰间被李琬捅了一下,他恼火地转过去,看着妻子通红的眼睛,又认命地回头。
严真也因为老爷子吞吞吐吐的语气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爸,您说吧,我都做好准备了,您告诉我,是不是——”
“没什么大事!”顾长志连忙堵住她的胡思乱想,“就是淮越受了点伤,你要是想呢,我带你到b市去看看,不想就在家——”
“我去!”严真没等他说完急急说道,一瞬间只觉得喉间疼痛难当。这痛苦是被突然塞进来的,她吞咽得有些费力。沙哑的声音缓缓地说:“爸,我去。”





你的诺言,我的沧海 第17章 顽固的病号
b市军区总院。
急诊室内,一片肃静。一盏盏白炽灯光下,医生和护士围在一起,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伤口。为首的女军医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她是见惯了伤口的人,所以拿着剪刀的手依旧平稳,可是待她剪开包裹住伤口的军裤后,却在心底猛地倒吸了一口气。她仔细观察着这道伤口,忍不住默叹,得要什么样的利器才能造成这么深的伤口。
“涂医生。”
一名护士递过来一把止血钳,女军医又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绪,拿起工具对伤口进行处理。
急诊室外,是焦急的刘向东。他一边来回踱着步一边盯着急诊室的大门一边听着不远处传来的低微啜泣声,免不了有些心烦意乱。他一捋头发,对站在墙角的一个士兵说道:“打住啊,一会儿顾老爷子就过来,看见你这副样子还以为你们参谋长怎么了呢!”
士兵闻言抹抹泪,头压得更低了。
正在此时,走廊那头有三个身影匆匆向这边走来。刘向东看清来人之后,急忙快步迎了上去。
“老军长!”
他向迎面走来的顾长志敬了一个礼。
顾长志虎着脸,沉声问道:“怎么样了?”
刘向东看了跟过来的李琬和严真一眼,有些不敢说。顾老爷子看他这模样一下子就急了:“你倒是说啊?犹犹豫豫的样子让人看了更不放心!”
在顾长志急切的询问下,刘向东憋出了一句话:“正在里面。”
急诊室,这三个大字让顾老爷子沉默下来,也让最后跟到刚刚站稳的严真忍不住腿软了一下。
“怎么了?”刘向东关切地扶住她。
“没事。”严真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扶着墙壁,堪堪站稳。
顾老爷子看了严真一眼,又压低声音问刘向东:“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出来?”
刘向东摇摇头:“还不知道。”那么深的伤口,怎么着,也得再等一会儿吧。
话毕,又是一阵沉默。不知过了多久,顾老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坐下等吧。”
严真脚下无力,扶着墙挪到了急诊室外的长椅旁坐了下来。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医院也渐渐安静下来,严真感觉自己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什么都听不到,只有李琬低微的啜泣声在耳边响着,一点一点敲打她的神经。
忽然急诊室的门大开,严真眼皮子一跳,立刻从长椅上跳了起来。然而出来的却不是顾淮越,而是一个护士。护士手中端着一个盆子,行色匆匆地向他们走来。顾家二老拦住了她,焦急地询问着情况,而年轻的护士看着面前这个带着将军衔的老人紧张得说不出话,半天也只吐出一句:“涂医生正在缝合伤口。”
随着护士的话,在场的四个人都将视线落在了她手中的那个盆里,看得出来那是一条迷彩军裤,只是那颜色却很不正常,像是在血中浸泡过一样。看着这条军裤,再联想到里面的人,严真连忙捂住了嘴,捂住了快要溢出的抽噎声。李琬也跟着啜泣起来,顾老爷子双手重重握拳,挥了挥手叫来了自从他们来了之后就站在墙角一直没吭声的士兵,他要问清楚儿子这伤到底是怎么弄的。
士兵一边抽泣一边说着:“昨天参谋长给家里打完电话之后他的脚就忽然疼了一下,可是一会儿又没事了。我没放在心上,就跟他一起往镇政府走去参加追悼会,可是刚走起来没十分钟参谋长就又扶住我肩膀。我回头一看,参谋长的脸煞白煞白的,额头上是豆大的汗往下流,可把我吓了一跳。可就这,参谋长还在遇到余震的时候去街边一个楼上把一个老太太给搀了出来,那么大一块水泥板猛地往下掉,那上面的玻璃碴都扎进腿里了——”
听到这里,顾老太太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刘向东赶忙向士兵示意,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一下子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李琬轻微的啜泣声,顾长志皱着眉坐在长椅上吸烟。刘向东站在他旁边,神色不定地打量着他:“老军长,我记得淮越刚调a师来的时候你在电话里跟我说过,他右脚有旧伤,让我看着他点。玻璃碴进腿里的伤军医可以处理,可是我看他疼得厉害,就直接跟着直升机送到b市来了。”
q省省城的医院都住满了病号,剩下伤得严重的人都就近送到了b市。顾长志“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神情有些茫远,直到被指间夹着的烟烫了一下才“噢”了一声回过神来对刘向东说:“谢谢你了,小刘。”
“老军长,别这么说。”刘向东在调进a师之前曾在顾长志的麾下待过一段时间。那是他人生最得意的一段时间,离不开这位老首长的栽培。印象里这位老首长是声如洪钟,jīng神矍铄,可是现在坐在这里的却是一个长满皱纹担心儿子的慈父。“我看淮越他疼得厉害,不像只有受伤那么简单,是不是还有别的?”
刘向东的发问让老爷子沉默下来,老爷子先是看了眼严真,掐灭了手中的烟,沉声说道:“应该是旧疾复发了。他以前右脚就有伤,要按你说的疼法,多半是又骨裂了。”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而严真猛抽了一口气,刷地站了起来:“爸,你看着妈,我去给她接点水。”
顾长志直视着她通红的眼睛,点了点头。严真也勉强扯出一个笑,转身飞快地向外走去。
刘向东看着严真的背影有些担心:“要不要让小张跟上去看看?”
顾长志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丫头不想在我跟她妈面前哭,就由着她去吧。”
严真慢慢地向前走去。
说是去接水,可眼睛却眨也不眨地走过了供水处,直直地走到走廊的尽头,拐了一个弯。
那有一排长椅,此刻空无一人。严真愣怔怔地在长椅前站了一会儿,直到好不容易攒出来的劲都用完了,她才扶着长椅坐了下来。
从小,她就不是个爱哭的人。而且她不会号啕大哭,无论受了多大委屈都是压抑着哽咽。nǎinǎi就说她,性子这么闷,长大了可如何是好。
她那时还不以为然,觉得这是要强的表现。等到了现在,她想找个地方发泄似的哭一哭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哭不出来了。哪怕心里憋屈得难受啊,也只能揪着衣服默默地垂着泪。
她太想不通了,明明就要回家了,可一转眼他怎么就躺这急诊室了呢?还有那件浸了血的军裤,你说得多深的伤口才会流那么多血啊。还有他这个人,明明要遭受这一劫还干吗说想她啊。他不知道,他一说想她,她就抓心挠肝地想见他了。
“真的是抓心挠肝啊,你知道这滋味有多不好受吗?”
她委屈极了,揪着衣角,哭得肩膀都在抖。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觉得自己再哭下去就要哭晕过去的时候,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一道亲切柔和的女音将她唤回了神:“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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