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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太上小君
刚下了船的李长安与凌毓走出湖港,玉笔峰山脚地势开阔平坦,纵使容纳了上万人,也不显拥挤。
刚出湖港,二人见到一旁的高处停着两尊銮辇,其中一尊坐着姒飞臣,而一尊是空的。
眼下四殿下已被姒飞臣陷害遭到幽禁,能来玉笔峰观礼的便只有剩下的姒飞臣与南宁王了,而南宁王此时无暇脱身,早明言不会过来,姒飞臣却仍特地备好两尊銮辇。凌毓瞧见那空着的銮辇就像宣扬着南宁王临阵脱逃,感到十分刺眼。





横刀 第九十五章、拒战
纵已立冬,玉笔峰险峻山崖之下仍绿草如茵,此处有片片山村,其中祭拜着浮玉宗列为祖师神像,村中多是凡人,但若出了玉笔峰,他们又有一个与其他凡人可以区别开来的称呼——“仙民”。
毕竟修行人说的是超脱世外,法财侣地却都不可缺,自是要凡人去处理杂务的。
山村与峰脚夹着一大片空地,开阔平坦,纵使万人在此也不显拥挤,但上山那条在平时气势磅礴的十丈石阶在此时却显然不够这么多人攀爬。
不过众人依旧不约而同保持着秩序,没有嘈杂,没有争先恐后。
山下有人打坐调息,还有人围坐论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种带着凡人烟火气的体验修行人或许极少经历,但在修行途中对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却领悟很深。
有早已入山者不时归来,有的面色煞白,有的神色落魄,有的胸襟上沾了血迹,还有人是昏厥着被抬出来的。
甚至于不时还有浮玉宗弟子从山道间抬出一两具尸体。
对于此情此景没人太过惊讶,毕竟求道本就是如履薄冰。偶有年龄尚幼带来见世面的弟子问起长辈,便得知来择道种的许多人其实自知无望成为道种,目的是就为了去看一看浮玉宗的问道石。
此石向来是宗门圣物,镇压一宗气运至今,纵使宗中子弟也不能随意观瞻,如今有此良机借着择道种的名义能一睹真容,便让许多散修趋之若鹜。
而那些丢了性命的,多是一些寿元将尽的修行人。据传问道石直指人心,若信念不坚者,轻则伤神,重则身心俱伤。这些人突破无望,寿元无多,只恨得不到魔功去破釜沉舟一把,哪怕什么风险!
李长安与凌毓刚出湖港,便在山地中迎上了数位修行人,凌毓一一介绍,皆是南宁王手下。
如今南宁王手下多为散修,往日与几个宗门建立的联系,都被潜龙拆断。李长安身边此时包括凌毓共有四人,其中有两个在他闭关之时曾为他护法。
其中一位名叫钟兴的,身材矮小,面相方正,见凌毓面色有些不好,问道:“凌师兄可是受伤了?”
凌毓摆手道:“刚才卜了一卦,小伤无碍。”
钟兴抱拳,“以凌师兄之才,定然是上签了。”
凌毓苦笑,“各位取笑,我卜出的是下下签,倒是这位……”
他看着李长安,感慨道:“这位的卦象,了不得。”
钟兴怔了一下,劝慰道:“凌师兄不必挂心,纵黄师亲自卜卦也不能一言断命,何况算命不算己,这卦定是没算准的。”
他转头又看向李长安,细细打量一番,小心问道:“敢问阁下如今修行境界?”
李长安思索一下,心想自己气海因为太婴开口而真元化液,但实际气海却未完全开辟,便道:“辟海境。”
钟兴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凌毓看他表情,问道:“可是有人寻衅?”
“你们来得迟,早先就有人寻他下战书,见他未到,便只说……”钟兴眉头紧皱,犹豫顿了顿,一咬牙,“只说他与南宁王一般,闻风而逃!”
凌毓面色一沉,“谁说的?”
“我说的!”
有四五人靠近过来,当先一个腰挎大刀的精瘦中年人指着李长安对他身边人笑道:“就说盯着这伙人没错,总算逮着了这藏头露尾之辈。”
凌毓冷冷道:“阁下是什么人,来做什么?”
“自然是下战书,就算现在打不了,择道种过后,李长安要陪洒家打一场!”
那中年人哈哈大笑,自从在那三十人名单中见到李长安的画像,他便想寻这实力至多只有练脏境的少年打上一场,也能扬些声名,说不准能博得四宗赏识,或被姒家大殿下看中收归麾下。
“战书?”李长安淡淡道:“我不接受。”
中年人并不意外这个回答,故意用言语激道:“想不到南宁王看中的是这般惫懒无能的货色!”
李长安对凌毓道:“拒了他吧。”
凌毓点点头,走上前去,冷声道:“尔等再要自讨没趣,可还想留着脑袋出青州?”
中年人面色一变,凌毓是南宁王麾下,他的威胁自不是信口胡言,眼见激将不能奏效,便暗暗呸了一声,带人走开。
待他们离开后,钟兴低喝一声:“你!你怎可如此逃避,那人也不过是练脏罢了,难道你与他都没有一战之力!”
李长安皱了皱眉,并未回应。
钟兴叹道:“王上做错了。”
凌毓几人齐齐一愕。
钟兴低下头,眉头紧皱,似乎憋了很久才说出这番话,嘴巴不停道:“自王上归来,本是大好局势,如今反而被大殿下占了上风,本虽不知其中发什么什么,但我依旧相信王上。不过……此子平平无奇,王上因为他与四宗对立,又甘冒风险任他在城中凝聚煞气,在我看来实属不智!”
他抬头,眼神严肃,义正言辞对李长安道:“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若你真与王上交情匪浅,便速速离开青州,局势或许还有转机!”
凌毓斥道:“休得胡言!钟兴,你原本只是孤寡流民,能得王上看中才有了如今身份,怎敢揣测质疑王上。”
钟兴面色白了白,认真看了李长安两眼,随后低头道:“罢了。”
他对李长安拱手致歉,深深叹道:“如今王上不在,我等……实在是没了主心骨,抱歉。”
李长安见他神态诚恳,焦急实是发自内心,并未恼他态度,只不过也知道,此人致歉只是为顾全大局,实际并不信任自己。
见钟兴叹罢后,转头看着那百丈外的两座銮辇,神情失落,李长安问道:“若那位子上有人,又当如何?”
凌毓道:“王上不在,又有谁能坐那位子?”
李长安略微沉吟,从怀中掏出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玉牌,反面刻着开明兽,正面雕着一个“姒”字,说道:“这块牌子你可认得?”
凌毓愕然道:“这是王上玉令,此令若至,如王上亲临!”
李长安点头说了一声“好”,便转身看那銮辇方向。
钟兴狐疑道:“你要做什么?”
李长安道:“往日他帮我我都来者不拒,便因一声‘朋友’,既如此,朋友有难,我岂能不帮。”
说着,他便往那銮辇走去,头也不回道:“你们没了主心骨,我便代他做你们主心骨!”




横刀 第九十六章、下战书
李长安刚走,钟兴便怔在原地,一身褐色道袍,活像个木头桩子。
凌毓却已随李长安前行,转头道:“还不快跟上?”
钟兴略微犹豫,便和其余几人跟随其后。
百丈距离不远,李长安接近到銮辇十丈外,便有几个甲士靠近,沉喝道:“闲杂人等退避!”
李长安脚步不停,甲士们刀戟相向,呵斥道:“来者何人,胆敢冲撞大殿下!”
这一回便连不认识李长安的都看了过来。
“这是谁?”
“这位便是名列三十位最有希望成为道种之一的练脏境,那在邀星楼中,宋老魔出手相助于他,得罪了四大宗门的李长安。”
“据传他杀了飞流宗八人,其中甚至有种道,却到现在还安然无恙。”
“凭他如何杀种道,帮他杀人的定然还是宋开那老杀星。”
有人嗤笑道:“此子与南宁王关系匪浅,姒家大殿下正是无由寻衅,他却主动冲撞,真是自找麻烦。且看他如何收场。”
被刀戟相向,四柄闪烁寒光的刃尖离李长安的眉心只有两掌宽的距离,他眼都不眨,拿出玉牌沉声道:“退下!”
凌毓厉声喝道:“王令至,如南宁王亲临,尔等安敢以下犯上!”
四甲士仍犹豫,想要回头请示,李长安却看不到那寒光闪闪的刃尖一般,直接向前走去,眼见就要撞上刃尖,那四甲士连忙收了兵刃。
“放行吧!”那赤色开明兽旗金色銮辇边上,姒飞臣的贴身侍卫高声道。
四甲士正左右为难,不敢伤了有姒家玉令在身的李长安,又不怕被大殿下怪罪,听令终于松了口气退开。
李长安大步向前。
方才说着风凉话的人面色一僵,不甘心道:“南宁王竟将随身玉令都交予给他……但他如此行事,未免太过莽撞。”
倒是其他人没带偏见的赞了声:“兵刃加身面不改色,此人好胆魄!”
在无生杀境中,李长安虽只闭关三日,但意识里已过去数年,又何惧这四个甲士威慑。他表面虽然放松,但那四人若真敢动手,他也能瞬间反应过来。
凌毓看着那背影,心中感慨,此前一直不知师尊与南宁王为何都看这少年,但眼下他竟生出了跟随在其麾下的心思。
钟兴面色隐有些尴尬焦急,此时却不便说话,李长安拿着王上令牌如此行事,当真胡闹!
就在众人注视间,李长安走到銮辇边便要坐下,不远处姒飞臣冷声道:“你当真敢坐?”
李长安扬声道:“有何不敢?”
姒飞臣道:“你是聪明人,应该看得懂如今形势,南宁王已众叛亲离,你何必为他卖命。”
李长安挑了挑眉,原本已知道姒景陈处境不佳,但听姒飞臣口中所说,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恶劣一些,不由问道:“怎么个众叛亲离法。”
姒飞臣淡淡道:“邀星楼中浮玉宗死去两位殿主,乌夔宗死去一名长老,定阳宗没了副宗主,飞流宗也交代掉一名元始境,你和那宋开相识,可知道些什么?”
“有话就说。”
姒飞臣冷笑,“难道你不知如今越地皆知宋开是南宁王送去的邀星楼,他如今处境如何,还用说么。”
李长安皱起眉头,他惹上四宗,四宗如何报复都只能冲着他一人罢了,放在姒景陈身上又不同,姒景陈在青州辛苦经营许久,大部分根底都在人眼皮子地下,四宗势力庞大,要对付他的手段不要太多。
姒飞臣见他停顿,便又道:“你若弃暗投明,孤可作保让留你一条性命,不过飞流宗中有八人因你而死,你活罪倒是免不了,便断去八指,去命魂塔中守灯百年吧。”
说罢,他透过珠帘静静看着李长安。其实他并对李长安并非真心存了拉拢之意,之所以如此,是因李长安虽行动高调却让南宁王一方士气高涨,若能让他转投自己麾下,便相当于将那士气提到高处再抛下,摔得更惨。
李长安道:“哦?那被宋前辈屠戮的那几个元始境怎么办?”
“孤自有交代。”姒飞臣的语气淡然镇定,若放在以前,他虽是姒家少主也不能如此轻慢宗门势力,但如今他背后站着的是潜龙,要让他们放过区区一个李长安倒不是难事,毕竟此人只是可有可无的角色,只是与那罪魁祸首的宋老杀星有些交情罢了。
顿了顿,姒飞臣又补充道:“但宋开所化的那把刀,你须得交出来。”
“大殿下好手段!”李长安赞了一声。
一边的凌毓面色一白,姒飞臣好大手笔,竟一口便代表了四宗作出决定,李长安此人竟真被姒飞臣三言两语说动,他心中暗道糟糕,之前以为他颇有些气概,怎是如此墙头草般的人物!
钟兴痛心疾首道:“凌师兄,你,你看错人了!”
凌毓晨间本就受了内伤,此时气急攻心,不由头昏脑胀,眼前一黑,脚下险些没站稳。
百步外,刚走到近前的叶澜看了越小玉一眼,淡淡道:“如何,这便是你中意的男人。”
越小玉怔了怔,连忙要摇头否认,又忙辩解道:“他不会这样的……”
叶澜皱了皱眉,却没反驳越小玉,若有所思道:“他若转投越地大殿下麾下倒是明智之举,不过以此人的莽夫心性,确实不像那样的人。”
顾风在一旁喃喃自语:“师姐若去了那‘莽夫’一词,倒也算说了句公道话。”
銮辇边,姒飞臣面带微笑,“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能醒悟也算不晚。你是修行人,寿元远超凡人,百年光阴再命魂塔中闭关,也不算荒废……”
话没说完,他不由语气一顿,只因李长安已拂开衣摆坐上銮辇。
“大殿下手段不错,只不过太阴损了些,若我按你所说去做岂非背上无数骂名!再者,南宁王对我以友相待,我李长安何必去你手下当个奴才!”他大马金刀坐在銮辇之上,手抚那铜雀扶手,大笑道:“虽有些硌手,但也还凑合,景陈兄不在,南宁王的位置我替他先坐了!”
凌毓一颗心被他吊到嗓子眼,颤了一下又落了回去,终是松了口气,心头不由大骂,又有些感动,便走上前去,对李长安施礼道:“在下听说飞流宗命魂塔中守灯者皆是宗门有罪弟子,那塔中阴煞之气极重,凡人沾之便会大病,纵修行人在其中,能运转真元抵挡已是万幸,再无闲暇修行。”
李长安闻言,心中嗤笑,看向姒飞臣的銮辇道:“听闻天子一言九鼎,姒家虽非天子却是一地之君,一言七鼎至少要有。我原以为你这位姒家大殿下的话该有个五鼎重,但怎么大庭广众之下,说话却与放屁无二。”
姒飞臣面色一沉,手按在身边剑匣上,微微颤动。他身边侍卫见状,对李长安呵斥道:“大胆狂徒,安敢信口狂言!”
凌毓毫不让步,目露杀机,拔剑道:“你对王令出言不逊便等同于冒犯南宁王,该当何罪!”
那侍卫面色一白。
“够了。”銮辇中传出姒飞臣冷冷的声音,他起身走出,挺身如剑,站定对李长安道:“李长安,此回择道种,三十人名单中有你一位。”
李长安微微一笑:“不才在最末。”
姒飞臣用剑鞘指他道:“孤亦在其中,孤对你下战书,你可敢应?”
李长安嗤笑道:“你以蕴灵境挑战我这辟海境,何必摆出堂而皇之的模样。”
钟兴心中暗叹,李长安连那之前武者的战书都不敢接,又怎能接姒飞臣的战书,但他确实实力不济,也是无奈之举。
李长安果然摇头道:“这战书我不接。”
凌毓本就怕实力低微的李长安一口应下,但听到这意料之中的答案,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丧气,果然形势比人强,就算李长安气势上不落入下风,又有何用?
李长安却转头对他道:“劳烦备好纸笔。”
凌毓一怔,李长安起身走到姒飞臣对面,将玉牌放回怀中,朗声道:“今悬剑宗李长安,愿与飞流宗姒飞臣约战于昆南城西门,会期择道种后,生死勿论,你可敢应!”
姒飞臣神色微变,并非因那从未听过的悬剑宗之名,而是因为李长安此举,已撇开王令,直接以自身身份来挑战他这个青州少主。若在平日,他完全不必理会此等无名小卒,但眼下,面对这个辟海境下的战书,这场就算胜了也是胜之不武的约战,他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不应,也得应!




横刀 第九十七章、越王
姒飞臣握紧右手,流云剑古旧的剑柄仿佛要破匣而出,他终于对李长安动了杀意。
此前无论是对李长安下通缉,又或是邀星楼中邀战,他只把李长安当作地上一颗碍眼的石子,随意踢开便好,现在这颗石子仍旧是石子,却被风吹起要钻进他眼睛里。
他的表情反而平静下来,对李长安道:“拿了我姒家玉令便当真敢坐王位,有点胆量,你自己不惜命,孤也没有不接战的道理。”
凌毓已写好战书,李长安接过掸干墨迹,便向姒飞臣抛去,轻而薄的纸张割破空气犹如刀刃,被姒飞臣一把接下。
玉笔峰下,无数目光凝聚在李长安身上。
其中有一翦水双眸美得不似凡人,望向李长安的目光带着一丝欣赏。这双眸子生在一张近乎完美的脸上,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仿佛病中美人,真是我见犹怜。
沈绫手中拂过一根情丝,此情丝已被三日前那柄乌木剑斩断,原本的七根情丝便只剩六根,人常说七情七情,她修行的《三千烦恼丝》亦是以七为瓶颈,炼七根情丝方才入门,练七七四十九根情丝便可入元始境,炼成三百四十三根情丝可证神墟,都是以七为门槛。
花神宗中传言若得情丝三千,便可立地成仙,其实并非真的要炼化三千情丝,而是两千四百零一根。
择道种在即,如此紧要关头七情丝被破去其一,须要尽快补全。
眼前男儿种种能入眼的不过那余庆一人,但那余庆心如铁石,短时间连情愫都无法生出,谈何抽他挚情炼化情丝,倒是眼前这李长安,像是个重义重情之人,倒还尚可。
…………
其余看着李长安与姒飞臣的人中,又有一对老主仆。
那主人身穿便服,面容沧桑,鬓角发白,显然是忧思过度所致,他的眉宇间有久居高位的王者之气,却微微佝偻着身子,把脸也用斗笠遮挡起来,像个普通的糟老头子。
他身边的老仆面容比他更加苍老,双手拢在袖中偶尔露出皮肤,竟如年轻人般光滑,甚至泛着玉色,这是练髓境大成的表现。
不过,侍立在越地之主越王身边之人,又何止区区一个练髓境。
若王明堂没有易容,玉笔峰下有无数人能认出他的模样,这位“十方武宗”,是青州三百年内武道造诣最高之人,早在五十年前武道修为已晋入万象境。若说修行人从气海四境晋入元始已是千不存一,武者要破出肉身四境晋入万象境更是难如登天。不同于西岐之内,大承朝廷麾下武者可以借助龙气修炼,东荒武者要从肉身四境晋入万象,唯有“以武证道”一途!
是以东荒之中,武者虽多,但万象境相对元始境来说极其稀少,王明堂更是青州屈指可数的万象境武者其中佼佼者。
他侍立在越王身边,对这位暗地里被人议为“老年昏聩,几个儿子在眼皮子底下夺嫡都一无所知”的越地之君怀着至诚的恭敬,以王明堂的武力已不须向人道掌权者低头,他也不须向别人索求什么,但站在越王身边时,他微微欠下身子,让自己身高保持着比越王稍矮的高度。
越王虽然面容苍老,眼神却毫不浑浊,哪有半分“昏聩”的模样,看着那地势略高处李长安与姒飞臣针锋相对,他表情古井无波就像局外之人,这位越地之君同时也是一位父亲的老人仿佛并未从中感到后代不和的悲哀——这是作为一个掌权者必须的冷漠,他需要从继承人中择出最合适的一个。
但作为一个父亲,他对儿子们的争斗又有容忍的底线,什么底线?譬如十年前他的第五子被神通咒杀,便是触犯了他的逆鳞,于是十年后姒景陈揭露真相后,他毫不犹豫把第二三子尽数发派幽禁到安陵之中。
想到姒景陈,这位老人目露追忆之色,就像枯叶重新焕发出了几分生机。极少有人知道,六个儿子中他最偏爱的并非当年暴毙的那位五王子,而是庶子姒景陈。
当年尚还年轻的越王与相邻周地之中王女联姻以结二地之好,他并不抗拒这种婚姻形式,周地王女温柔细致,大度包容,再没有比这更完美的正妃。但两年后越王便服出游,却识得一个流民少女,她的倔强,她的野性,她的大胆不按常理出牌让越王怦然心动,他将她娶回王宫,她为他诞下一子,便是如今的姒景陈。
正因如此,在第五子死后越王心知一味保护只会促成更快的灭亡,才会不顾大臣“庶子难登大雅之堂”,“恐有伤二地盟约”之类的谏词,将姒景陈短短十年内扶持为一方郡王。
不过,这也只是他对姒景陈的保护,他仍将姒飞臣立为了世子——只因二地已结盟数百年,向来周地储君都是越地王女与周王之子,越地储君亦是如此,于是纵使那位看似温柔大度的正妃在派人毒死越王宠爱的那位少女后被他一纸休书逐回周地,他也没有轻易破坏着这数百年的盟约。
王明堂看了李长安一眼,低声道:“六殿下如今处境不妙,但麾下人心还未散。”
越王点点头,神色不变。
王明堂又道:“潜龙自入昆南城,便先找到了世子殿下,甚至未曾来拜访你。”
越王淡淡笑道:“潜龙何许人也,孤王这糟老头子未去觐见他便是失礼,安敢奢求他主动上门。”
王明堂虽对越王恭敬,但二人实则如同好友,失笑道:“这可不像你能说出的话。”
过了一会,他又说:“此回世子殿下也要参与择道种。”
姒飞臣要择道种不是秘密,越王自然知晓,但王明堂说这话却不是简单寒暄。越王主张不与大承交战,而潜龙却终究要与大承相争;这与姒飞臣要择道种,那潜龙一入昆南城便找到越王联系起来,意义就会变得大不一样。
越王转过头,一双鹰眸紧盯着王明堂的脸道:“你向来一心求武,这亦不像你能说出的话。”
王明堂毫无遮掩,点头道:“确是六殿下让我说的。”




横刀 第九十八章、上山
越王默然不语,这位治政保守从不好大喜功却将越地治理得井井有条,在位期间从未发生过流民暴乱的越地之君心中既有愠怒,又有一个父亲对于儿子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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