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太上小君
李长安看脚下那株草:“我出刀是因,它死是果。”
“的确如此。”白忘机却摇头,“但它从一粒草籽时被虫鸟啄食,又零落泥尘中,迎风送月,诞生于天地间,经历了多少因果,你出刀,只是它经受的无数因之一。”
李长安又道:“它生是因,死是果。”
白忘机这才点头:“万物有生便有死,有始便有终,生死始终便是其因果,如线之两端,牵连不断,看那。”
他抬指,数丈外的岩缝中,有只青蛛从蛛丝一端缓缓爬向对面。
“若蛛丝之始是生,其末是死,青蛛由生走向死,本是它宿命的因果,但却被我斩断。”
白忘机一挥指,蛛丝立断。
青蛛从中跌落。
月色下,乌鹊掠过,将之衔入喙中,一口吞下。
白忘机道:“由生到死,因果纵使被斩断,亦不会变,只是提前或延后罢了。”
他看向李长安手中八荒刀:“此刀便可立断因果。”
“锋刃之利至极不过断石分金,此刀之利,竟可断因果,判生死……”李长安横刀于眼下,缓缓拭过刃身。
白忘机微微一笑:“九国器中,一元镜可照破根源,二曜幡可翻覆昼夜……罢了,日后你自会见到。”
李长安道:“我蕴灵时,倒是曾见西方有一镜一鼎一剑。”
白忘机神情一动:“当年元帝留下一元镜与九极鼎在玉京镇压国运,其它七国器便消失无踪,如此看来,七缺剑也在西岐境内,此剑乃国之重器,若被大承寻回,江山社稷又会再稳固三分。”
李长安皱眉道:“当初道门谋夺淮安龙气,已是大动干戈,若要深入西岐腹地夺取七缺剑,想来更难施为。”
“不然。”白忘机摇头,“淮安城边,道门之所以图谋良久,只因借荧惑星力切断淮安龙气与西岐之联系,不然淮安一城虽小但龙气牵一发而动全身,麻烦殊甚。若要取七缺剑,却不必如此。”
他顿了顿:“如今你修行初成,洗剑两年后,正是行走天下红尘炼心之时,届时入西岐,便可去寻其它国器。”
李长安忽而问道:“葬剑池下的那一尊国器又如何?”
“还不到时候。”白忘机深深望了他一眼。
李长安没再追问,移开话头:“当初在云庭真人小世界中,我从当初你施展的四式醉花间推演领悟一式道法,亦与生死有关。”
白忘机负手点头:“使出来看看。”
李长安提刀虚劈,夜色下,墨莲缓缓绽开凋谢,所过之处,春草荒芜,近乎于斩断因果的那一刀。
“能从虚实间领悟生死之道,果然与八荒刀有缘。”白忘机毫不吝惜称赞,“这式道法虽触及生机与死气,却未触及因果,你有八荒刀,此法便成鸡肋。”
李长安见天地间已那些细线已不见,问道:“我如何能像方才一般斩断因果?”
白忘机道:“方才我以神通让你窥见因果,但无我之助,你无法窥见因果,也自然无从斩断因果,你与八荒刀性命相连,不妨以八荒刀去看天地万物试试。”
李长安沉下心神,内视气海,四灵九层台上八荒刀虚影横着,他不知该如何施为,却突然感觉手中八荒刀是身体的一部分,自然而然便将心神浸入其中,倏然间,他睁开眼,天地间又有许多细线交缠连横,不过比之之前看到的要少了百千万倍。
这回看到到的线亦只有黑白二色。
崖壁上青草上有黑线与虫子相连,与风相连,有白线与苍穹相连,与崖壁相连,这些线时刻变幻着,隐约交缠拧成一条线,李长安直视这根线,恍惚间,只见崖下树木枯黄,衰草连天,秋风萧瑟,这株草被冷雨冲刷而下,零落成泥。
是青草败亡之时的光景。
李长安回过神,心念一动,低头看向自己。
白忘机道:“你看不到自身因果,不必徒劳尝试。”
果然,李长安见到自身仍如往常,没有细线。
那白忘机又如何?
李长安转头一看,悚然大惊!
那身白衣之上,牵连着无数黑线,如深海中摇曳的水草,又如月光下枝蔓的阴影,那仿佛凝聚了众生万物的恶意,滔滔滚滚,似通天魔影!
那片白衣如夜幕之中一点寒星,巍然不动。
只一眼,李长安体内灵元冰消雪融,意识也急剧消褪,眼中景象迅速模糊,就此晕厥。
醒来时他躺在悬崖上,初日高悬,少说昏迷了数个时辰。
起身,气海内空空如也,灵雾消散后,露出许久不见的太婴,这虫子肥了一圈,身躯滚圆,像个米袋子,李长安险些没认出它来。
当即打坐调息,气海中漫出灵雾,被太婴吞噬一半后吐出,化作泥土,填于道台之下。
待李长安补足灵元后,已到正午时分,这时,回想起昨夜,李长安心中沉重。
那青草与虫以黑线相连,黑线当是杀线,他只是看了一眼白忘机身上的杀线,便耗空修为,昏迷至现在。
李长安回到草庐边,又将心神浸入八荒刀中,直视因果。
葬剑谷中虽无走兽,但有虫鸟,虫鸟相互捕食,便有黑线相连。崖壁下青草被虫噬咬身躯,被飞鸟啄食草籽,与虫有黑线相连,与飞鸟却以白线相连,与此同时青草与土地也以白线相连。
青草依赖土地生长,草籽借飞鸟播种,如此一来,白线是生之因,黑线是死之因。
葬剑谷口走入一道赤影,李长安眼皮一动,果然也没见到赤豹与他的因果。
没理会赤豹,他蹲身伸出手指扰动身边一株白花小草的因果,灵元顿时急剧消耗,但细线只如被春风轻拂。他便提刀一划,将草身上的黑白二线尽数斩断,瞬息间,浑身真元几乎荡然一空。
那株草瞬息间衰败下去,却仍未死,只不过草上一只青虫匆匆离开,没再对它下口——它与草的因果已被李长安斩了。
“怎么还没死?”李长安心生疑惑。
他心有所感,抬头望去,只见崖上有块拳头大的碎石,摇摇欲坠,而碎石下方正是这株白花小草,就在这时,碎石与白花小草相连的一条黑线才出现在李长安眼中。
恍惚间,李长安似乎见到了日后碎石砸落衰草上的画面。
他心中了然,一挥刀,斩断黑线,真元尽数耗空的同时,那株草枯萎成灰。
横刀 第二百四十五章、蛰龙功,三垣明照
李长安捻起草灰,方才第一刀未能抹杀它,是因未能断尽它的死之因——那些黑线。
他一眼并不能窥见所有因果。
此后的几日间,李长安闭关稳固境界后,终于走出葬剑谷。
他去夜郎谷中,观众人因果,往往才看清部分,浑身修为便尽数耗空。
他偶尔见到几个剑守的身影,修为消耗便更快,忙不再去看,才没像那夜一样晕厥过去。
齐皓月仍在朝剑崖上晒太阳,侧卧向阳,一手屈臂枕头,一手直抚于脐眼。一脚伸展,一脚蜷缩如弓,安然自得。
李长安远远看见他,走近去施礼说:“弟子境界已固,请师尊传法。”
齐皓月眯着眼看他一眼:“挡着太阳了。”
李长安侧让过一步,齐皓月又道:“既已修全五行,你气海的隐伤也已痊愈,四象淬体诀与抱山功也无用了,我便传你一法温养灵元。”
李长安垂首等待。
齐皓月打了个呵欠:“愣着做什么,先睡一觉再说。”
“睡觉?”李长安一怔。
齐皓月大笑:“学道不学道,学个狗睡觉!”
李长安下盘一晃,不知何时被齐皓月冷不丁扫了一腿,身子一歪,正欲站直,又听齐皓月说:“东首而寝,侧身而眠。如犬之屈,若龙之盘。一手屈肱枕头,一手直摩脐眼。一只脚伸,一只脚绻。神不外驰,炁自安然。”
他便顺其自然倒了下去,学齐皓月的姿势侧卧向东。
齐皓月又朗声道:“舌抵上颚,劳宫通太阳。”
李长安依言将劳宫穴贴在鬓旁,枕于头下,齐皓月的声音如洪钟大吕般震开穴窍,一时间,东方紫日之中缕缕暖意随着口鼻间呼吸流入体内。
侧卧之下,李长安浑身如一把弓,似张非张,浑身轻松,却随时可以暴起。
朝剑崖上山风呼啸,卷动几缕稀疏的云气,放眼望去,林海与青天接成一线,胸中涌上绝顶快意,又有莫名寂寥。
这一觉,不知过去了多久。
山与树的阴影在日光下变换,林间飞鸟去了又来,来了又去,崖上二人似两块顽石,只有衣衫随风而动。
山风中,齐皓月洒然的歌声响起。
“龙归于海,阳潜于阴。
人曰蛰龙,我却蛰心。
默藏其用,息之深深。
白云上卧,世无知音——”
小腿一动,齐皓月站起身来:“此乃蛰龙法,你可学会了。”
李长安摇头:“学不会,只学得个狗睡觉。”
“妙哉!”齐皓月朗声一笑,“既如此,你且去吧。”
李长安弹身站直,骨节啪啪连响,浑身通畅。
……………………
回葬剑谷后,李长安日出后以蛰龙法修行,在悬崖上侧卧向东,其余时,仍在池边洗剑,也用永字八法练力。
能适应池中剑意后,妖魔血气亦融入体内,李长安血气日渐充实,终于达到瓶颈。
体内血液已浓稠如浆,全力动作时,体内便发出轰隆水流声,如怒涛击岸,气势雄浑。对自身的掌控,亦愈发熟练,他练刀时,肌肉如叠浪般起伏,不多一分力也不少一分力。
一月后,已是春深,李长安来到草庐后两人合抱粗的水缸便,双脚扎地,身子轻轻一动,运掌在水缸壁上轻轻一拍。
“啪!”的一声爆响,水缸毫发无损,四周水面也只是微微荡漾,但水面中央蓦地炸出一道两尺高的白色水柱!
李长安对于自身实力十分了然,也没有惊喜,思索着:“龙象术与肉身相合,仍是万斤之力,但我运劲已登堂入室,掌控自如。如今练血已入瓶颈,要再进一步,便需练髓了。”
他离开葬剑谷,寻到夜郎谷中悬剑宗藏经阁。
许久未见,童子对李长安却没思念之情,这阵子在藏经阁内,他倒是恢复了些心智,模样虽没变大多少,举止却淡然了许多,看书思索的时候,颇有睿智之感。
见到李长安,童子忽的说道:“面有相思之相,最近你可是有了别的女人?”
李长安怔了怔,双手一托他胳肢窝,把他举起:“看起来不过几岁大,说这话还真奇怪。”
童子冷哼一声:“小玉说过,教我看住你。”
李长安笑了笑:“许久不见,嘴巴倒是伶俐了,几月前还连句话都说不利索,这藏经阁中书,你全看了?”
“这其中九成都是道经,我早已了然于心。”童子得意扬起下巴,“至于其余一成,也都能倒背如流了。”他挣扎两下,蹙眉说:“快放我下来。:
李长安放下他:“那我考考你,这其中可有炼体的法门。”
“还真把我当小孩子了。”童子轻蔑看他一眼,那意思是“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还能不知道?”他想了想,“你是以四象淬体功引星力修行而入的门,若要继续炼体,有门三垣明照经倒适合你,只不过其中三垣星图内,缺了紫薇与太微,只剩天市一图,乃是残本。”
天上星辰分三垣二十八宿,二十八宿是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各七宿,占据四方,而三垣则是划分了中天的三星域,李长安既然与二十八宿互生感应,修行三垣也能事半功倍。
“法门在何处?”李长安问。
童子指了指东北边的书架一角。
李长安取出三垣明照经一看,只觉莫名熟悉,略一琢磨,原来此经也是肉身与气海同修,而且文笔与四象淬体功竟如出一辙,似出于同一人之手,总钢篇中亦直截了当提及,若欲修三垣,先修二十八宿。
四象淬体功是在张豹手中获得,出自青玄门人,按顾风与叶澜所说,四象淬体功应是颇为寻常的法门。但三垣明照经内容颇为夸张,只说修成一垣能炼血成霜,成练髓圆满,亦能气海种道,半步元始,修成二垣可平步元始,身入万象,修成三垣,可令白日星现,窥见神墟。
总纲篇后,全经不着一字,只有一幅星图,供修行观想,正是“天市”星图。
而三垣之中的太微与紫薇星图,不知去向。
李长安倒不需剩下的星图,一幅天市图足以让他再练肉身,将星图收起,他随口问童子:“这书是出自何人手笔?”
“不知。”童子答道:“但藏经阁中其余书籍,悬剑宗门人笔记曾提及三垣明照经与四象淬体功,这两门功法似乎本为一体,名为大罗诸天经。”
李长安怔了怔,想起天剑门主来时,齐皓月曾提到了四个字。
大罗洞天。
横刀 第二百四十六章、穴窍炼神,下山
收好三垣明照经中天市图,李长安眼神瞥过书架,只见一枚牙简上刻有“须弥芥子术”五字,便停下来翻看。此术首次听闻,是杀元庆那夜在书房中穆藏锋所说,如今他已蕴灵,也可以修习施展。
既然拿了两个法门,李长安索性不急着离开,在童子导引下,将记载道术的书籍过了一遍,其中记载道术颇多,如此前见沈羽使过都替身纸人术也有,又有咒术,杀术,可以受术者血肉毛发甚至声音为媒而伤人,只不过此类道术虽然威力大,也实用,却无不需要耗费甚多精力准备,对修为却没有半点增进。
有八荒刀在,李长安只须窥见死之因的黑线便可立判生死,九成道术对他来说已成鸡肋。
寻索一阵,他只记下一种炼器之法,名为阴阳鱼符,与靖道司司武苍风曾用来监视他的子母阴阳铃相似,数十里之内,执阳符者可传讯执阴符者。
从藏经阁离开,回到葬剑谷中,李长安问上官凉要了数斤精金、黑铜,尝试炼器。
阴阳鱼符炼制简单,炼材也不算珍贵,只因此法器不求御敌,只作传讯之用。
唯一难处,在于把控灵元,要将其剥离为阴阳二气,分别封存与阳鱼符与阴鱼符中。
以炼器法中南明离火术熔精金成阳鱼符,熔黑铜为阴鱼符,剥离灵元为阴阳二气,封存其中。初试三回,皆失败,只因阴阳二气分离之后便消散于天地间。
李长安记起蕴灵时,气海内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陆,便将其中清浊二气其实就是阴阳二气,顿悟之后,炼器一次乃成。
唤来赤豹,李长安见它眼神躲躲闪闪,问道:“这阵子做了甚么亏心事?”
赤豹嘿嘿笑道:“不敢,不敢,豹爷我如今良民一个,怎会做亏心事。”那笑容颇有些淫荡。
“没有就好。”李长安点点头,把阴鱼符递给它,“此物收着,若弄丢了,饶不了你。”
“这是?”赤豹心生不妙。
“日后我传唤你,就即刻过来找我。”李长安捏着阳鱼符,输入灵元,这番话便从阴鱼符中冒出,清清楚楚。
“这……”赤豹眼角一僵,“这,我若有急事呢?若有事不方便……”
李长安恒它一眼:“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刚才说的记住了?”
“记住了。”赤豹缩了缩头,心中哀叹:“自由啊,此刻便当真葬送了。”
七日后,夜深,月淡星明。
葬剑谷中,李长安独自盘坐,终于感应到天市垣中第一星。
他心中观想天市星图,其中正星近百,分星官十九,中央一星,名为“帝座”。
帝座四周,余星如屏藩之状,有宦者,侯、宗正、宗人之星,是帝座旁侍立之星官,又有天斛、列肆、车肆之星,是帝座之外的楼市。所谓“天市”,就是天上街市,以此而名。
李长安感应到其中宗人四星,气海之?”
李长安狐疑皱起眉头:“怎么?”
赤豹张了张嘴,一咬牙:“罢了,走就走,不过且容我先与人告别。”
……………………
联星村口,公输氏赵寡妇容光焕发,面如残花二度春,许是受了许多滋润,她挽着老道的手,涕泣敛敛:“道爷,你这一去,丢下这一村人受妖魔威胁可如何是好?地摩罗虽被道爷大法力降伏,那红毛豹子可还在呢!”
“忆莲啊……”赤豹道人握着着寡妇白嫩的玉手,依依不舍叹道:“俗话说得好,小别,咳,胜什么来着,总之道爷我过不了多少时日就会回来。那红毛……”他咬了咬牙,“那红毛畜生知道这片儿是我的地盘,定不敢来犯。”
赵寡妇柔软胸脯紧贴着他的胳膊,又要说什么,赤豹却掰开她的手,潇洒回头:“道爷去也,不必挂怀!”
众村民齐送:“道爷您慢走啊!”
赵忆莲看着他背影,忽的轻呼一声,摸着俏臀愠怒回头,却见身后无人,再转头,老道正好收回手,放声长笑离去。
横刀 第二百四十七章、春雨
雷州在玄地西北方,去莽苍山两千三百里。
春深,细雨落入俊来城,洗尽檐间尘灰,青石地砖清亮起来,墙缝中数朵淡粉色小花轻颤。
雨来得突然,但声势也小,打在脸上凉丝丝的,却弄不湿衣服,行人仍不紧不慢走着。
一人戴着雨笠,从深巷尽头行来,在府邸前还高的石狮子面前顿足,他视线上挑,檐上凤喙吞脊目中镶嵌的绿松石在雨里光泽流动,如同活物。檐下,门楣上小叶紫檀匾上贴金二字:“上官”。
看门的老者坐在凳上,脑袋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看着叫人忍不住打呵欠。
这俊来城中姓上官的人不少,单用上官一姓作门匾的就只有世代修行的上官家,寻常百姓不知上官家的底蕴,只从门楼推测是富贵之所,而有些身份地位的便知晓,来俊成郡王初为王时曾来上官家拜访,在府门外十丈处就下马步行。
李长安走入丈深的屋檐下,取下雨笠负于背上,对看门人说:“劳烦通禀,我找上官轻候。”
老者瞄他一眼,李长安背后微微发凉,像是被他看了个通透,老者问道:“你是?”
李长安如实说了姓名,老者随即就往府邸内走去。
不多时,上官轻候出门来迎。
“当日在浮沧江上分别后,还以为见不到长安兄了,没想不过数月便再见,幸甚!快与我进来再说。”
路上,上官轻候感慨道:“我也是前日才回上官家,险些就与长安兄错过。”
李长安问道:“当日离船后轻候兄去往何处了?”
“家姊之事长安兄也知道了。”上官轻候苦笑,“那以后我便四处寻画圣踪迹,但并无所获。家父云游在外也是为此。”
李长安心中一动:“将尊姊封于其中的莲花美人图,可否再让我一观?”
“有何不可。”这时二人已走到客室旁,上官轻候便顿住脚步,转向书房。
入书房,见到那幅莲花美人图,李长安便将心神沉入八荒刀,观其因果,只见画上一道黑线遥遥连向西方,不见尽头。
“长安兄,那日青铜船上你与画圣似乎相识,不知可否与他说上几句话?”上官轻候打断了李长安的沉吟,叹息说:“若说做错了事,十年封于画中,这惩罚比死亦不为轻了。”
李长安摇头:“抱歉,那时与我相识的并非画圣前辈真身。”
“长安兄有所不知,若修行臻至化境,世间与自身有关的诸多因果都能察觉,更休提化身经历之事了。你若见到画圣前辈真身,画圣前辈也应当是认识你的。”上官轻候眼神如同恳请。
李长安点点头:“若有那时,我会为尊姊求情。”
“多谢。”上官轻候舒了口气,“料想没错的话,长安兄来寻我也是有事相求吧。”
“哦?”李长安挑眉。
上官轻候笑了笑:“当时在青州边界还未上船时我就已看出来了。”
“不愧是轻候兄,实不相瞒……”李长安顿了顿,“此番来玄地雷州是为应诺,要寻雷州断魂岭,但人生地不熟,便找到了轻候兄。”
“好说,此事我派人去办,三天内便有答复。至于报酬,长安兄既然答应了之前事,那么不提也罢。”
“报酬还是按规矩来。”李长安却摇头,“钱债易了,人情难偿。”
上官轻候怔了怔,笑道:“那就按规矩来,客室已备好茶,长安兄请移步吧。”
二人出书房,入客室时,李长安眼角瞥见两道路过的身影有些眼熟,一望过去,一人玉衣长剑风度翩翩,一人模样苍老,身上挂着个大葫芦,他并不认识。
待走了百步,到客室坐下时,李长安忽的忆起那老叟的模样,可不就是自己在淮安城里见到的卖油翁。
那时他失了肉身,游荡城中,那卖油翁是他见过为数不多的修行人之一,印象倒算深刻,没忘掉。那玉衣长剑的男子虽换了身衣裳,气质也大变,但容貌还是那位勾栏边买红枣糕的摊主。
没想淮安城一役后还能见到这两位,也算颇有缘分。
“长安兄可是认识那两人?”上官轻候忽而说,见李长安回神,他笑了笑,“你看到他们后,便一直思索不语。”
李长安摇头,“不算认识,只是见过。”
“那剑客姓唐,名棠,是种道圆满的修为。那老者自名为卖油叟,没说真名。他们到俊来城,是来寻人,说起他们要找的人,倒有些意思。”上官轻候自顾自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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