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清歌一片
他问这句话时候,微微闭了下眼睛,但很睁开。声音也仿佛带了丝难解落寞。
初念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他目光追问之下,忽然问道:“徐若麟,你口口声声地说爱我,你到底爱我什么?就像你方才说,我是个乏善可陈女子,除了一副皮囊还算入眼。只是以你身份地位,也不至于为了我这一张脸而如此委屈自己。你告诉我,你爱我什么?”
徐若麟望着她,微微皱了下眉,沉默不应。
初念笑了起来,笑靥如花。
她点头道:“你看,连你自己也说不出来了。我却知道为什么。男人都爱第一眼美色,你自然不例外。然后我和你是这种关系。占有我时候,你是不是觉得又痛又刺激?我听说过你小时候经历。你心里一定是痛恨你那个嫡母。于是你就用占有她死去亲生儿子寡妇方式去报复。我说得对不对?”
徐若麟额角青筋再次猛地一跳,目光骤然变得如浸严霜,冷冷盯着初念。初念被他看得有些微微恐惧,却丝毫不肯退让,看着他慢慢朝自己踱来,终于到了跟前。
“我是被你美色所惑,这一点我承认。”他伸手出来,捏住了她下巴,力道不小,将她脸抬了起来仰向自己,目光描绘过她眉眼鼻唇,“可是对于你第二个想法,我却不得不辩解下。倘若我一直长国公府那座深宅大院里,或许,会成为像你说那种人。只是我告诉你,这个世界除了金陵这巴掌大一块地方,还有你进入了便永远无法出来苍茫大漠,连鹰都飞不过去皑皑雪山,不用说那无垠无际穹苍与大海。世界何其之大,人心也远非你能揣度。我便是真如你所言那么恨她,也有是手段,何须借你一个女子身体?司初念,我视你如珍宝,你却未免把自己看得过于低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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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 第四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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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仰着脸,怔怔望着面前这个明显是被自己激怒了男人。半晌,扭头挣脱开他还捏着自己下巴手。
“徐若麟,倘若是我错想了你,我向你道歉。我不否认,我对你是有几分情意。像你这样一个男人,女子得你如此追求,怎么可能丝毫没有动心?可是也就如此而已。”
“你说你视我为珍宝,这让我很意外。或许你说是真。因你自己看来,你确实是如此看我,亦是如此待我。可是于我而言,我却感觉不到。我这么说,你或许会为自己不值。就刚刚前几日,你还冒着九死一生危险将我从青州救了出来。我很感激,真感激。但是感激,却完全不足以让我抛开一切就此便这样从了你……”
她顿了下,加重了语气,“徐若麟我是喜欢你,否则我此刻也不会站你面前与你这样说话。但这种喜欢,却远远敌不过我想安安生生过完这一辈子心愿,远远没有浓到能让我心甘情愿与你并肩一道承担一切后果地步。”
他神情随了她话,愈发阴郁起来,她却仿佛视而不见,摇了摇头,继续道:“你想来应也知道,从前我们曾有过一个孩子。只是他命苦,本就不该来到这人世,不该结胎我这种母亲腹中。你知道吗,我知道我有了孩子那一刻,第一个想法,并不是努力想办法保护他,而是想着怎么去打掉他……”
她看到他目色一暗,微微笑了下,笑容却带了点凄凉。
“你看,我虽然也有点喜欢你,但从那时候开始,想多便是如何保护自己。你可以鄙视我,甚至痛骂我,但我就是这样人。说到底,还是我爱自己胜过爱你。所以好不容易有了重开始一切机会,你说,像我这样人,我会放下一切就此把我自己交托到你手上?”
她终于说完了自己想说话,长长呼出一口气后,安静地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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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话从来就是一把伤人刀。
徐若麟神色里起先那种怒意和阴郁渐渐消去。像是第一次认识初念,他定定地望着她,眉宇间,后慢慢浮上了一丝无法遮掩落寞。
“娇娇。”他开口了。
“你终于还是让我知道了你真实想法……我很意外……”他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嘎涩。
“我没有资格去鄙视你。错全我。可是现,既然我们一起重来过了,你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我现所有保证,你听来可能什么都不是。但我而言,却是真真切切。等我……”
他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猝然改口道:“我知道我再说这种话,听起来很是可笑。我只盼你能再给我些时日……”
他再度闭了口,露出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好苦恼表情,后终于不再出声了,只是用一种包含了期待和乞求目光,定定地望着她。
初念叹了口气。
她说:“徐若麟,到底是该说你太过固执,还是强人所难?我说这些,不是不相信你给我保证时心意。我知道你说这些话时,都是出于真意。但是我不需要你给我所谓有保证将来。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人。但到了后,就算你真能娶了我,我也会过得很累……”
她见他眉头微挑,似要反驳,立刻又道:“你别和我争。你不是我,自然无法真正体察我感受。人活着,不是仅仅为了自己而活。你我都不可能。这是我如今感触深一点。到了你能娶我那时刻,你必定是要立于丹墀之下,你也必定是要归回徐家宗族。就算我那时归宗做回司家女儿了,一个曾经嫁入过徐家女子,怎么可以再入一次徐家大门,易兄为夫?即便大楚律法没有这样禁令,人情世俗会如何看待?徐家之人又会如何看待?你可以不惧人言,我行我素,我却做不到。那时即便你待我如珠如玉,我那座府邸之中,过得又岂能真正意?”
徐若麟神情再次微变,盯着她,咬牙低低地道:“说来说去,不过是推却二字而已。原是我先前说错了。你不是没有主意,而是极有主意,还是数一数二狠心之人……”
初念垂下眼睑,视线落身侧桌上那盏烛火,出神片刻,终于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徐若麟,淡淡地道:“你说没错。说来说去,只是我不够爱你,才会这样狠心绝情。若我真爱你,我必定愿意为你忍辱负重,事事以你意愿为先。所以徐若麟,换你也是一样。你若爱我只是浮浅,及早撒手便是,你我都得清静。但你既口口说真爱于我了,那么我能否请求你,请你以我意愿为先,而不是一味地将你心意强加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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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徐若麟,就如同战场上从一个原本能够让他一指便能捻死对手那里吃了个彻头彻尾败仗。唯一感觉就是全军覆没横尸遍野,而他这个主将,只剩了透心彻骨凉。
这是一种极其陌生糟糕感觉。他想极力摆脱,但是面对面前此刻她,他却觉得自己无论作任何辩驳,都是那样苍白而无力。
司初念,他从前真是小看了她。聪明。聪明又无情。说后一段话时候,给他设了个套。他无论是钻还是不钻,先都已落下风。
什么患得患失柔弱无计。原来一旦心计起来,便是如此一副凉薄心肠,把什么都算计得满满了。
她就像个运筹帷幄敌军主帅,出手,便堵死了他路。
这一刻,无论是战场还是情场,向来习惯杀伐果断徐若麟,能做事就是像个傻子一样地瞪着眼看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哪怕他心中,无数不甘和郁懑都正争先恐后地咆哮奔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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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等不到他回答,也无须他回答。
她已经彻底打出了她底牌,瞧着像是一把将死了他。以他高傲和自尊,想来应不会再自甘任她如此作践了。
如此正好。就让这一世,重活了他和她各自活出别样人生——前世既明知是段孽缘了,今生何苦还要苦苦纠缠一起?
依附他,就是依附一座可以瞧得见稳固靠山。但是她想她这一世,未必就会真正开颜。事实上,即便到了这一刻,她也不知道他到底爱自己什么。唯一可以抓得见摸得着,便是自己美貌。但是红颜易老情易消,到了恩薄那一天,她又该如何自处?想到萧荣这个女人今日,那便够了。而放弃他,放弃虽是唾手可得富贵荣华,以后得到一切,也未必会如她所谋划那般定数,但却心安。
她想她活了这两辈子,缺其实便是心安了。所以这一世,她要心安地活下去,努力活得漂漂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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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若麟还是如同泥塑菩萨般地瞪着她。她朝他裣衽施礼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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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这一夜,破天荒地睡得极好。第二天起来,苏庄主果然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准备送她离开时,并未见到徐若麟。她也没有开口问。
苏明五十多岁,虽开设武馆,样子却是文质彬彬,面白短须,穿一身镶灰鼠皮深蓝面锦绮袍。对初念很是客气。她出来上马车前,对她笑道:“我前几日便已经派人去济南通知夫人家人了,请他们到充州曲阜与我会合。咱们从这出发,大约三四日便能到。夫人很便能归家,但请放心。”
初念诚挚道谢,又与依依不舍苏小姑娘道别,待都准备妥当了,马车便苏家武师护送之下,往充州去了。路上初念听到了些青州后续。说那场北山火烧了一天一夜才灭,福王正焦头烂额时,正有敕使奉旨发兵,借故前来逮捕王府官属,福王借机怒杀敕使,正式与朝廷对抗。
福王与徐若麟,自然也是结下了这梁子。倒是他赶赴青州救了初念一事,福王不敢泄出去,恐此事传开,日后若自己登上极位,有损世子声誉。这样倒是正合初念心意。
一路顺利,第四天傍晚,到了个叫合福地儿。照苏明安排,落脚了他家此一个农庄小别院。说曲阜城明日便能到了。
连着坐了几日马车,初念有些疲累,晚间洗漱过后,早早便睡去。次日起身也早,东方才刚鱼肚白,别院里苏明等人都还未起。初念无事,信步便到了院子里,坐张石凳上,看着近旁两只白头雀石头上叽叽喳喳跳跃啄食。正入神,忽然晃见面前仿佛多出个天青色人影,抬眼一瞧,不禁一怔。看到徐若麟竟立边上一座假山旁,正看着自己。
初念离开苏家庄子时,没见到他。她没问,苏明也没提。她便以为他已经回燕京了。没想到此刻这里竟又见到了他!想起那晚上面对他时,与他那一番如将心肝彻底挖出剖白,惊讶之余,也是略微尴尬。只面上却没现出,只缓缓从石凳上起身,正要打个招呼后离去,看见他已经朝自己大步而来,踏得地上昨夜结未化冰渣嚓嚓作响。
他到了她面前时,双目精光四射,神情仿佛激动,与那晚上后来样子判若两人。初念惊讶地望着他,迟疑了下,刚要开口,徐若麟已经叫了一声:“娇娇……”
初念听他还是这样叫自己,无奈地微微蹙眉。徐若麟却是视而不见,只道:“这两天,我都想那晚上你问我话。你问我到底喜你什么。当时我应不出来。此刻我却是想明白了。天下女子多是,可我就只要你。我喜欢你从前糊里糊涂娇憨样,喜欢你如今刻薄样儿,喜欢你说话时声音,走路样子,我还喜欢……”他顿了下,朝她笑了起来,眼睛弯弯,一张脸庞顿时布满柔情蜜意,“还喜欢你生得好。无论你是哭是笑还是恼我了,我看来,通身上下没一处不好……”
初念万万没想到,一大早忽然再次看到他,竟会听到他说出这样一番羞人疯话,脸顿时涨得通红,飞看了下四周,见院门外不远处方才那个洒扫丫头也不知去向,想是先被他请走了,慌忙摆了摆手,有些难堪地转身就要走,有些凉手却忽然被他包握住了,掌心掌背立时泛暖。
“娇娇,”徐若麟凝视着她,郑重地道,“这两天我还想明白了一件事。你那晚上后跟我说,只是你不够爱我,才会对我这样狠心绝情,不想与我一道并肩共对风雨。你说很对。所以往后我要做,便是让你爱上我,直到你爱我爱得狠不下心绝不了情,哪怕前头有风雨,你也愿意与我一道承担!”
初念再次惊诧了,心啵啵地跳。自然不会点头。想摇头,他这样炽烈目光注视之下,这脖子竟有些发僵。
他望着她,又压低声道:“但是这之前,你若是胆敢先离弃我,我是不会应允。你知道……”他忽然又笑了下,目中隐隐似有暗光流动,“你知道我本来就不是个正人君子,什么都做得出。”
初念骇然。方才因了他那番话而生出些微感动,瞬间也烟消云散,唯一感觉便只剩下了恼怒。皱眉甩开了他手,恨恨地道:“原来我先前说那些,都是对牛弹琴!徐若麟,你到底能不能体谅下我心绪?”
徐若麟指指自己心口处,望着她毫无避讳地道:“娇娇,我说这话,你可能要讥嘲。但这里,已入病,你便是解药。你信也好,说我意难平也好,我只照我这里心意行事。”说完这话,没等她开口,语调一转,又道:“往后有段时日,我大约再无法见到你了。不过……”他忽然呲牙一笑,“如今你成这样,我倒真放心了不少。记得把对我狠分到些别人头上,别光冲我一人来!”
初念绷着脸,丝毫不理会他调侃。
徐若麟仿佛有些没趣地摸了下自己脸,终于又道:“你要保重好自己。也要记住,我外头,时刻会想念你……”
他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她越皱越紧一边娥眉,淡淡一笑:“不要把我忘记。”说罢深深看她一眼,仿佛要把这一眼看成千年万世,略糙手这才终于沿她细致面庞渐渐滑落,朝她后颔首后,猝然转身大步而去。
初念定定望着男人离去背影,双手紧紧掐了一起,指甲深嵌入肉,她也丝毫不觉得疼。整个人便似凝成了一尊泥铸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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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 第四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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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康一年初春。6zz嘉庚之乱便就如此随了青州福王怒杀敕使,揭开了序幕。
徐若麟背影,也这样这个早春清晨,踏碎薄霜簌簌脚步声中,渐渐消失了初念视线之中。
倘一切如旧,下一次他归来,将会是数年之后事了。
初念这一个早上,坐马车里时候,心绪有些微微不宁。想回去后要面对人和事,也想徐若麟临走前说出那些话。直到中午,外头人说曲阜城就要到了,这才打起精神。
曲阜古称鲁县,周朝鲁国国都,因鲁城中有阜,委曲长七八里,故名曲阜,以圣人诞地而闻名。此地离青州虽有些远了,但福王与中央对抗消息,还是已经传了过来。初念从车帘里往外看出去时候,不时会看到成队士兵急匆被拔往自己来时方向情景,一派山雨欲来景象。为了避让,马车还数度停路边等队伍过去了,这才围观路人议论声中继续前行。
如此耽搁了些功夫,本预定中午能到东城门,晚了一个多时辰才抵达。等那里迎接,是个初念先前无论也想不到人。她表哥王家王默凤。
王默凤比半年前初念回门时遇见样子要黑瘦了些,但一双眼睛仍是那样明亮。他瞧着已经等了许久,听到初念惊诧叫他“表哥”声音从马车里头传出来时,露出笑容,急忙跑了过来。先朝苏明见过礼,认识了后,这才到了初念马车前,道:“表妹,你可都好?”问这话时候,大约是心情激动,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初念应好后,王默凤猜到她心中疑虑,立刻解释道:“我小半个月前从山西回,取道济南时,恰巧竟遇到了徐家周管家一行人,晓得你竟出了事,便留了下来一道等消息。只是官府一直推脱,心中极是焦急,只恨自己无用,帮不了什么忙。数日前得到苏郡伯传信,知道了你下落,大家伙儿这才都松了口气。周管家伤仍未愈行动不便,我便自告过来迎接。表妹你幸而有郡伯公出手相救,我……”
他停了下来,转身朝苏明又恭恭敬敬地再次作揖道谢。
苏明方才听他自我介绍时,晓得他是都察院正三品左幅都御使王鄂幼子。王鄂朝中,素来以清正直言而闻名,他也听说过,此刻见这位王家公子相貌端方,谈吐得当,自然也是好感倍增。见他再朝自己作揖道谢,忙回礼。两拨人这才一道往城里徐家人落脚驿馆去。
初念记得出事那日,周平安尺素等人为护自己,均是受伤。路上便打听伤情,得知已经好了许多,这才放心。至于惹出这摊子事徐邦亨,晓得自己捅了漏子,回去后恐怕没好果子吃,担惊受怕,加上水土不服之故,倒是病得挺厉害,前些天一直躺着起不来,后来接到苏家消息,这才起色了些,只今日仍养着,这才由王默凤出城来接。4xs
一行人到了驿馆。周平安尺素等人,俱是担惊受怕了这么多日,早觉着她凶多吉少了。旁人倒还好,尺素却是哭得连脸都肿了,方这几日才消下了些。与初念相见,见她安然无恙,气色也与起先相差无几,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不顾还缠着绷带胳膊,抱住她便又抽噎了起来,只不过这回,流却是高兴泪了。
济南府知府本就无力破这场劫案。被王默凤催逼得紧,又接到了福王杀了敕使消息,正心烦意乱着,前几日忽见国公府人过来销案,得知了经过,松了口气。芷城苏家,他自然是知道。家族当地不但德高望重,郡伯爵位论起来也是正四品,与自己正相当,虽没过去曲阜,却也亲笔写了封谢信,托徐家人转了去。
当夜曲阜整休一夜,次日一早,初念一行人与苏明辞别,便沿官道往金陵赶回去。过两日,正遇到闻讯被派过来还路上崔多福等人,一道合并了往回。怕受战事影响,路上自然紧赶,谨慎是不用说了。如此再过小半个月,二月初时候,历了劫难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国公府。
初念回程路上被劫,下落不明。这消息国公府人早得了。司国太廖氏等人自然焦急万分,今日见她终于安然回府,周平安又讲述了她路上被劫当日便遇芷城苏家人被救下事,上下人等这才都松了口气。廖氏当即便叫人准备谢礼,着人送往芷城,以表谢意。
一番忙乱过后,初念终于回了濯锦院安顿下来。当时王默凤送她至国公府大门前时,并未入内便离去了。初念一路回来时,倒不是没想过自己先前想托他燕京买地事儿。只考虑到战乱马上要起,便是此时跟他说了,他也不方便过去。等日后有机会了再托他,等战事一平便过去置办也是一样,所以先便按捺下了这心思,只打起精神,细细地想好话,准备迎接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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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氏当日虽立刻便叫人备礼送去芷城苏家表谢意,只心里,却始终有个疙瘩。没几日,这日经过一处游廊时,拐角前恰听到两个偷闲丫头正凑一棵棠树根边嘀咕闲话。一个道:“……二奶奶当时被几十个贼人拿明晃晃钢刀给掳走,一下竟碰到了贵人相救了。这也实是命大,往后必定会有后福……”
“嗤——”,另个丫头嗤笑出声,“就你老实,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被苏家人救了是不假,只到底什么时候遇上救,那可就难说了。一张嘴还不是长人身上,想说几时就几时呗……”
“你,你是说?”起先那丫头仿佛恍然大悟,声音都猛地拔高了几分。
“都胡言乱语些什么?”
另个丫头正要接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这样一声。回头见竟是太太跟前沈婆子,不远处廊子里,廖氏也正阴沉着脸看过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被沈婆子上前各自狠狠掐了一把腮帮子,两个丫头疼得直掉眼泪,却是不敢出声。
“作死东西!不好好做事,背地里竟专门嚼这种主子烂舌根,吃饱了撑着是要剪舌了?”
沈婆子阴恻恻,吓得那丫头慌忙下跪,垂泪讨饶道:“嬷嬷饶了这一回吧。原不是我们自己敢编。是听二太太那边香儿说……往后再不敢了……”
沈婆子恶狠狠往那俩丫头身上又拧了几把,被廖氏叫停,亲自厉声训斥了一番,这才叫滚。
主仆二人回了房,廖氏这才气恼地拍了下桌,道:“当我都不知道呢!原是想着那边邦亨年岁比小三儿要大,也成了家,这才派了他走这一趟差事。他倒好,不但外头惹事,如今好容易回来了,二房竟还往外传这种话!真真是错看了一家子白眼狼!”
沈婆子劝几句后,想了下,踌躇着道:“这两日我借故去了濯锦院那边几回,探了些话,见二奶奶倒是如常,说得也圆满,仿似是没出什么篓子。只既遇到这种事了,有这样话传出来,原也是预料中……”话没说完,忽听外头珍珠声音传来,道:“太太,李三婶子过来了,说晓得二奶奶从山东回来了,特意牵了荃儿过来探望,先来给太太请个安。”
李三婶子便是徐庚那个老婆,先前被抱过来徐邦达灵前充过孝子徐荃娘。
廖氏面露微微嫌恶之色,沈婆子察言观色,立刻对着门外道:“就说太太今日乏了刚歇下去,叫她自便便是。”
等珍珠应了走开,沈婆子方冷笑道:“不过抱孩子过来哭了两日而已。太太记念情分,自那会儿到如今,送过去东西堆起来都有半间屋了。他家却还吃了碗里惦锅里,一听二奶奶回了,便又巴巴地牵了那小子过来。当太太你是不知道他家打什么主意?”
廖氏一语不发,出神片刻,忽然问道:“秋蓼那丫头现如何了?”说到秋蓼这二字时候,仿佛是咬着牙,这才蹦了出来。
沈婆子忙压低声,道:“刚前几日去看过了,已经有这么大……”说着拿两手自己肚子前比了个约摸四五个月大肚子,“郎中说都安好。”
廖氏微微眯了下眼,嗯了一声。沈婆子道:“秋蓼这个贱-人,万死不能抵罪。只能替二爷留下点血脉,也算是她命里造福了。”
廖氏伸手压住额头,闭上了眼。半晌方睁开,慢慢道:“二房那边,我自己会过去敲打。咱们这边,你替我好生整治下,明日起再有乱嚼舌头,被抓住了,一律重则!”
沈婆子立刻明白了廖氏心思。
徐邦达是她向来疼爱儿子。不幸早去了,她自然一心想要替他撑个死后门面。这门面里,初念这个未亡人自然必不可少。这也就是廖氏为什么对这次出这个事显得这么宽容原因,甚至都没亲自向初念盘问过详情,说也都是安慰话。她既必不可少,廖氏又怎会容许下人传这种有损她名节话?整治自然是必须。当下应了,拍着胸脯道:“太太放心,包给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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