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清歌一片
赵琚不语,只皱眉伸手摸了下自己额头。柔妃察言观色,见他先前怒气已经消去,暗地松了口气,试着要从地上起身,却大约是跪久腿酸缘故,起身之时,脚下站立不稳,身子一晃,眼见就要跌倒,赵琚已经伸手扶住了她。
柔妃趁势靠入他怀里,柔声细语道:“万岁,臣妾也听说了万岁昨日不胜暑热之事,心中十分牵挂。今日便亲自做了冰霜梅苏汤。这是臣妾年少时家乡夏日解暑汤,喝了凉心清肺,万岁晚间可过来?正好,衡儿做了一篇文章,万岁指点他一番可好?他盼望许久了。”
赵琚叹了口气,想了下,道:“也好。朕前些时日一直忙于朝政,对衡儿功课确实少有关心。晚上若得空,我早些过来。”
柔妃知道前些时日安嫔有喜,他接连都宿她那里。此刻终于得他应允晚上过来,心中一喜,面上却愈发显得温柔,轻声应了声是。
~~
沈廷文这两天心情很是郁闷。
作为昔日平王三大得力干将之一,他其实也清楚,自己无论从地位还是皇帝心中重要性来说,都远远比不上徐若麟和方熙载。从前赵琚尚未得天下时,因自己与徐若麟同属武将,而他处处压过自己,心中难免不平,渐渐自然便投到了方熙载一方。如今入朝为官,自己人前足够威风,但同样被他二人所压。尤其是方熙载,对自己丝毫没有什么尊重之意。人前还好,到了人后,完全不留情面,俨然就是把自己视为他从属一副姿态。比如这次发生这事。
此次皇帝御驾至太仓亲送袁迈船队之时,他因职务身,并未随驾。然后埠头遇刺一事,很也传到了他耳中。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方熙载绕过他,用别人之手再一次谋策了这场针对太子刺杀。结果失败了。对此,除了感到一种不被信任不满,他多少也有些幸灾乐祸。没想到是,当晚,方熙载竟亲自找了过来,当头便痛斥他一顿。
当时方熙载气得实不轻,这才一反常态,亲自找了过来。
他做梦也没想到,太仓之行,居然会出现一场针对太子行刺,而他本人对此却丝毫不知情。强忍下心中怒火之后,一回京,第一件事,是暗中令耳目传信给宫中柔妃,提点她预先早早防备皇帝疑怒,第二件,便是秘密召来沈廷文,大发雷霆,当面斥他道:“岂有此理!我一再叮嘱你,任何行动,没有我允许,决不可贸然行事!前次护国寺一事教训犹历历目,这一次你竟然再次再次肆意妄为!你知道你惹出多少麻烦了吗?完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沈廷文莫名遭斥,这才明白原来此事也并非出于方熙载之手。一番辩解。方熙载这才沉默下来,道:“这就奇了。还有谁想要对太子不利?”
沈廷文忍住心中方才无故被斥不满,道:“这就难说了。北方北宂、西南顾氏,还有福王余党,都有可能。何况,我听说当时太子与万岁靠得近,此刻目标未必就是太子。”
方熙载沉吟半晌,后只皱眉道:“总之我提醒你,如今万万不可妄动。宫中娘娘好容易才得回万岁几分脸面,倘若因此再遭猜疑,得不偿失!”
沈廷文应了声是。
因为怕二人私会落人眼目,方熙载很便离去。沈廷文心中不忿却未彻底打消。烦闷难消,自然便又去找神乐坊阿扣——还是这个女人好。丰满胸、袅袅步、温柔眼、多情笑,还有叫他难舍锦帐消魂。有她身边,什么宦海沉浮,什么不解忧愁,都会烟消云散。
~~
夜半时分,沈廷文从醉梦中醒来,觉到口渴难耐,眼睛也没睁开,只叫了声“阿扣,水——”
很,他觉到面前有只手递过来了水。他坐了起来接过,一口喝下,觉得舒服了许多,仿佛连宿醉后头疼也减轻了不少。
“阿扣——来,再陪我睡觉——”
沈廷文含含糊糊道了一声,顺手去楼,却搂了个空,听见耳畔边有人笑了起来。是个男人。那人说:“*一刻值千金。徐某这样不请自来,实是大煞风景。好大家都是熟人,想必沈大人不会见怪。”
沈廷文一惊,睡意顿消。一下睁开眼睛,赫然看见床前立了个男人。烛火照出那人一张脸,此刻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徐若麟!”
沈廷文大惊,猛地弹身而起,伸手要去拿昨夜解下放榻前佩剑,下地时才惊觉自己未着衣衫,慌忙又跳了回去,转头怒道:“你怎么会这里?阿扣呢?”l*_*l
玉楼春 108第一百零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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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好,你无需担心。”徐若麟随口应了一句,便转过身去,打量这间香闺里摆设,让床上沈廷文得以穿衣遮羞。
沈廷文匆忙抓过衣物上身,等穿好,这才觉得底气回来了。毕竟也是经历过大场面人,很便冷静了下来,望着徐若麟背影冷冷道:“徐大人,咱们虽是老熟人,只交情却似还没好到这样地步吧?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若麟这才转过了身,上下打量了下沈廷文,指着他脚,随口笑道:“你鞋,穿反了。”
沈廷文低头,见方才慌乱之中果然误穿了左右鞋,脸微微一热,急忙换了回来,抬头正要再开口,听见徐若麟已经不紧不慢地道:“沈大人,昨日太仓埠头太子再次遭遇刺杀,这事,你做得不够聪明啊!倘若一击而中,你也算替你主子立了件大功。只是可惜,和前几次一样,天道还是没有站你一边!”
沈廷文大怒,“你休要血口喷人!太仓之事,与我完全无干!”
徐若麟凝视着他,笑了下,“哦?那之前呢?”
沈廷文一滞,犹面带恼色,徐若麟已经自顾又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那个从水里冒出来刺客,已经被我抓获。我想你应该有兴趣知道他是谁。他名叫胡友军,如今是你所辖中城司下一个七品吏目。此人武艺高强,机敏隐忍,得你重用。据他交待,不但这次行刺是你安排,前次护国寺东湖之畔、太庙、还有两年前太子北投之时一路遭遇追杀,都是他领人奉你之命所行。这是他认罪状,你若有兴趣,不妨看看。”
沈廷文脸色大变,顺着徐若麟所指方向,看到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尺宽牛皮大封。强压住开始紊乱心跳,过去抽出里头厚厚一叠纸张。他飞翻阅。白纸黑字,详细记载了历次行动经过,涉及相关之人,多达数十众,一一列名其上,一目了然。末是鲜红画押,刺目无比。
沈廷文亲历诸事,自然清楚个中细节,真伪一见便知。倘若不是胡友军本人,旁人绝无法捏造出这样一份详口供。
他脸色从先前涨红渐渐变得如死人般苍白,拳头捏得紧紧。
徐若麟只冷眼观望,未出声,也未阻止。
沈廷文猛地抬头,喉咙如同被一只无形手紧紧捏住,发出声音粗粝而吃力,完全听不出他本声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他?”
徐若麟淡淡一笑。
“为什么不可能?这个人现就我手上,向我提供了这份翔实证词。明天只要我交上去,沈大人,你所效忠那位主家,他做第一件事,恐怕不是设法救你脱困,而是杀人灭口。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豆大汗滴从沈廷文额角慢慢滚落。他死死盯着徐若麟,面色几乎变化,到了后,忽然冷笑了起来,点头道:“我明白了。昨天这场刺杀,原来是你安排!浑水才能摸鱼。徐若麟,你果然有几分手段。说吧,你这样找过来,到底意欲何为?”
徐若麟道:“我手握足以致你于死地证据,却先让你过目。83kxs沈大人,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什么,你心里其实已经很清楚了,无须我再多说。我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句话,咱们相识多年,从前并无深仇大恨,甚至还战场上还数度共敌过,没有理由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你所投靠那个人,他向你许诺,不过镜花水月。”徐若麟冷笑了下,“人出身如何,并不重要。可笑是,总有人眼睛被野心所蒙蔽,妄想那些原本非他份位所属东西。撇去这个不提,沈大人,你原本出身平民,之所以有今天,凭是自己战场上以命相搏、浴血奋战,并非依靠旁人提携。堂堂汉子,何以要因了旁人悬空画出一块饼而忍气吞声,处处遭人掣肘?况且,”他盯着对方,加重了语气,“他和他所扶持人,你当真觉得足以信靠,值得你将自己后半世荣华富贵都寄望他们身上?
沈廷文不语,目光却飘忽不定,显然正紧张思考。
徐若麟泰然坐到了他对面一张梨木椅上,并未催促,只是片刻之后,忽然像是不经意地开口问:“皇后如何?”
沈廷文一怔,有些不解。但还是应道:“出身名门,贤明豁达。”
“太子如何?”
“年少英才,恭谦知礼。”
“说得好!”
徐若麟盯着他目光蓦然凌厉如电。
“皇后贤明豁达,太子年少英才。而你那主上妄想扶持,却是一个出身乡野、甚至与之不清不楚后宫女流和她生无知稚子!两相比较,你到此时竟还不知该如何决定?”他厉声喝道。
沈廷文肩膀微微一抖,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徐大人……皇后她……”
“诚如你所言,皇后娘娘贤明豁达。你往日所为,虽令太子数度身犯险境,却也不过是受人指使。只要你懂得适时悬崖勒马,自然一笔勾销,既往不咎!”他口气缓和了些,望着他一字一字道,“我徐若麟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一言九鼎虽不敢当,但言而有信却是立身之本。我话既出,决不食言,神明当为共鉴!”
他起身,到了沈廷文身侧,拿过那叠厚厚供状,当着他面,将那叠纸张撕成了两半。
沈廷文怔了半晌,终于苦笑了起来,摇头道:“徐大人,实不相瞒,沈某从前一直对你不服。如今我总算明白,何以我总比不过你了……便是这气度……”
他停住,猛地一拍桌案,终于下了决心,朝着北向皇宫方向双膝跪地,道:“如此沈某就信徐大人这一回,往后誓死追随当效忠之人,若有食言,必遭人神共谴!”
徐若麟双手扶他而起,笑道:“有沈大人这一句话便可,无需毒誓。”
沈廷文面带惭色道:“徐大人,沈某晓得接下该做之事。只是实不相瞒,方中极为人谨慎,多年以来,与我往来都是口头授命,从无半点书信留存,且为避免招人耳目,我与他平日也极少往来。即便我愿作证,他若不承认,只怕空口白话,不但于事无助,反倒招来诬陷之名。”
徐若麟道:“你所想,正是我考虑过。我此刻到此,也不是要你去御前指证……”
沈廷文闻言,松了口气。
他迫于情势答应倒戈,心里其实还有个疙瘩,那就是怕徐若麟命自己到御前指证。到时虽将方熙载顶出水面,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现听到不用到御前指证,心中微微一跳,知道徐若麟还有话说,急忙凛神细听。
徐若麟沉吟片刻,缓缓道:“御前指证,继而两相责诿,并非上策。我接下来可能要北上。往后京中你一切照旧,有事秘密联络。到时,你照我消息行事便可。”
沈廷文应了下来。
徐若麟点头。望着他道:“阿扣美艳无俦,沈大人艳福不浅。我来时,为方便说话,命人将她带出去小歇而已。我这就走,她很便会完璧归赵。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沈廷文老脸微微一热,摆了摆手,讪讪自嘲道:“徐老弟莫要取笑。逢场作戏,逢场作戏而已……”
徐若麟微微一笑,朝他略一抱拳,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
沈廷文实忍不住,叫住了他发问,“徐大人,便是方才我问过那事,沈某实百思不解。胡友军隐藏极深,实不相瞒,只有我知道他身份,就连方中极也只知道有此人为我办事而已,从未见过其面。他对我可谓忠心耿耿。你又是如何知道他,将他收为己用?”
徐若麟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一眼。
“沈大人,他能被我查找到,说起来还全靠护国寺东湖畔那一场刺杀。也就是说,我去年时就知道了这个人。这么长一段时日,只要有心,就没有拿不下人。金钱、女色、甚至是亲情,总有一样可以攻入其心。沈大人你说呢?”
徐若麟说完,转身而去,留下沈廷文怔立不动,回想方才之事,整个人仿佛仍梦中。
阿扣不知何时悄然回房。
“沈爷,出什么事了?”
阿扣悄然抬眼望他,眨了下眼睫,轻颤如蝴蝶之翅。
“啊——没什么!”
沈廷文回过神,安慰般地抱了下她。然后回头看了眼桌上留下那一叠被撕毁供状。
“要想战胜他,唯一方式就是靠实力去较量。”
从前,他曾对胡友军这样提点过。那时候,他就深深知道这一点了。而现,刚刚发生一切,不过再次证明,他输了而已。
就方才,徐若麟虽然当着他面撕毁了这一沓纸,只是胡友军他手上。只要他想,随时便可以再弄出十份这样供状。一旦递到御前,无论是皇帝还是方熙载,哪一个都不会容他活下去。
他神色仍有些茫然,分不清是喜还是忧,但心中却清楚一件事。从今往后,自己唯一能盼,就是太子屹立不倒,直至后顺利接位。
~~
数日之后,徐若麟与身怀六甲初念辞别,奉命北上。
再几个月,她便要临盆了。这样时刻,作为丈夫和腹中孩子父亲,他却不能陪她身侧等候那一刻来临,徐若麟心情可想而知。他原也想过到御前请求暂缓,等初念分娩后再北上。只是不凑巧,太仓回来两天之后,兵部便收到白岩城送来八百里急报,说距离城外不过数百里之遥,发现有大股北宂军队集结迹象,当地守将唯恐生变,特送急报,请求朝廷速速派援。
赵琚眼中,徐若麟自然是应报不二人选。他原本就要派他北上,何况现传来消息边境不安,别说你老婆要过几个月后才生,便是明天要生,今晚也必须要走人。
于徐若麟来说,他虽不想走,但这种时刻,那种自他少年时起便开始融入他骨血军人天性召唤着他,让他只能直面,无法躲避。唯一让他觉得欣慰是,这一次,临去前这一夜,和前次他被派去西南时那场夫妻告别,情境犹如地下天上。
“明天真要走了?”
昏黄灯火透过罗绡帐照她面庞上。她长发柔顺地垂胸前,眼睛朦胧如泛雾气,丰腴肌肤泛出健康润泽之光,皮肤好得让他看了恨不得咬一口才好。
他应不出她话。虽然谁都知道这是无法改事实。只能默默摊开双手朝向了她。
她很是乖巧地爬到了他身边,顺了他手势,靠到了他结实怀里。
“娇娇——”他低头下去,伸手把她肿得像发面白馒头一只脚架到自己腿上,一边替她轻缓地揉捏着,一边低声道:“你再考虑下我话。倘若你想,我可以送你回你娘家待产。这样我走了也放心。”
初念摇头。“我娘把她身边跟了半辈子张妈妈和春兰夏荷都送了过来,等我生时,她自己也会来。张妈妈会照顾我。你放心就是。”
张妈昨日才来。廖氏对此有些不,不过没说什么。徐若麟与她打过几回照面,也看得出来,她是个精明厉害人物。
他刚要叹气,初念已经伸手抱住了他腰身,紧紧抱住不放。
“我会没事,你放心。”她低声喃喃地道,“可是你……你一定要好好地回来……”
他和她都知道,他们前一世里,他终结便是燕然山下那片被冰雪夷平埋葬幽谷。
他感觉到了怀中这具娇软身子微微战栗,心中迅速涌出了无柔情。
“娇娇,”他紧紧抱着她,向她传递着来自于自己热力和力量。附到了她耳边,他说,“倘若再来一世,我怕老天爷要罚我,又把我弄回到你记恨我那段时日可怎么是好?好容易这一辈子我总算捂热了你,还没好好和你过上几天呢,我怎么舍得不回来?”
她仰起脸望向他,看见他正凝视着自己,唇边带了笑。
她心渐渐安定了下来。终于嗯了一声,闭上眼,再次靠到了他怀里。
“我等你回来,和咱们孩子,还有果儿——”
她低低地道。l*_*l
玉楼春 109第一百零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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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初二年晚春。83kxs
距离徐若麟北上已经过去大半年了。这大半年时间,说长,并不算长,但也不算短。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先说国事。皇帝决意迁都燕京以巩固北防消息已经传了出去。燕京虽就那里,传闻经过风水大师考察,皇宫也将前朝遗留下来宫室遗迹基础上改造扩建,但这毕竟是项浩大宫城,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虽然人人都知道,从计划到真正迁都那一天还要很久,但富商巨贾闻讯之后,仍是纷纷赶去那里竞相买地,掀起了一股热潮。燕京地价一夜之间暴涨。甚至就连再靠北过去些关外,此刻还进行中那场战事,也丝毫阻挡不了这种热情。
与北宂战事确实还继续。徐若麟与他宿敌,北宂尤烈王各自统帅两支军队,半年前开战后,从一开始相互试探、拉锯,一直到现,两军仍相持。大楚东从滨海,西至陇西,南至南疆,辽阔四境内百姓们,这段时日里,街头巷尾茶馆酒肆谈论多,便是这场关乎大楚国威和北方局势战事了。
前线仗还打,后方不打仗人,上从皇帝,下到普通百姓,日子还是照旧要过。
皇宫里,安嫔月初安然诞下一龙子。这是赵琚第三个儿子。他自然高兴。母凭子贵,次日,安嫔便连跳数级升为贵妃。此前,慧妃、容贵人半年前也相继怀了身孕,如今都大腹便便待产,后宫一派祥和。除去这些,另件大事,便是上个月,十八岁太子赵无恙大婚,迎娶被宫中女官教导了一年苏家女儿苏世独,正式成人。然后就半个月前,赵琚又收到来自北方战报,经过艰苦一系列拉锯战后,大楚军队接连取得两场关键战役胜利,已经将战场推进到了燕然山一带。徐若麟后战报中说,倘若不出意外,数月之内,这场战争便会有一个结果了。
徐若麟为人谨慎。战报中说这样话,便意味着他对战事取胜有极大信心。这对赵琚来说,自然是极大好消息。
后宫和睦,子嗣繁衍,战事也算顺利。按说,现他应该松一口气了。但是事实并非如此。赵琚近来一直心事重重。甚至连前线这样大好消息,都不足以驱散他心中阴霾——他觉得自己身体出了点问题。
去年七月,他太仓亲送袁迈率船队出洋后,下龙台短暂晕厥,过后便没事了。他自认年富力强,回来后也就没怎么放心上。国事繁忙,要他定夺考虑地方太多了,他很便忘记了这事。直到去年底,有一天深夜,他容贵人处时,忽然再次头痛欲裂。当时惊动皇后,萧荣急召太医院于院使等人前来诊治。众太医围着抱头皇帝一时束手无策,后还是于院使以金针刺疗,这才止住了痛。
这一次头痛之症后,便如开了个头,短短不过数月之间,这头痛之症便已经数次发作了。近一次,就是半个月前退了早朝,他正与一群大臣御书房为运河沿岸数省近爆出一桩贪墨大案而争辩起来。牵涉官员之多、级别之高,出乎他想象。 一时急怒攻心,再次头痛倒地,后也是靠于院使金针才渡了过去。
关于他病因,太医院众人起先各有说辞,到了现,渐渐都归结于头风。太医虽含糊其辞,赵琚自己年少时也览阅过医书,知道此症起因不但难定,且没根治之法,只能将养。一旦病痛缠身,短期或许不致致命,长久却极折磨人。倘若病势不加控制,严重时厥死也有可能。
他年少起便胸怀大志,成人后殚精竭虑,终于壮年之时登上大宝之位,本正是一展宏图之时,不想事情还没做几件,忽然便得知自己患有此种病症,这样打击,不啻苍鹰折翅,可谓深沉彻底。纵然于院使时时劝导他须得放开胸怀平心静气,以免气血瘀滞加重病症,他又如何能真正想得开,做得到?
皇宫中人,这大半年里各自有喜有悲,魏国公府人事自然也有巨大变化。
去年秋,徐若麟离开两个月后,初念安然生下了他们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儿。果儿被准许入房去探望自己得弟弟时,见他白白胖胖,被裹襁褓里,闭着眼睛只顾津津有味地吸吮塞入自己小嘴里一只紧握小拳头,吱吱有声。拿开他拳头,他便不依地蹬腿摇头,十分有趣。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叫他一声“小馋猫”,于是她弟弟便得了个小名叫“喵儿”。
初念初为人母,出了月子,办过满月酒后,亲自照顾儿子。起先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身边张妈宋氏等人指导下,渐渐也就上手了。
照料几个月大孩子本就是件非常辛苦事儿。自从有了儿子,有关他一切便几乎耗费去了她全部精力。哺乳、把尿、给儿子穿衣洗澡,守着他睡醒,她忙得几乎没空去想别。只夜深人静,身畔儿子安静睡去之后,她才会去想远关外孩子父亲。
说不担心自然是假。从他离去后第二天起,她便开始记下他离开天数。日子就平淡忙碌和暗暗挂念中飞而过。到现,儿子已经五个月大,而他离开也整整两百天了。
上个月时候,母亲王氏曾带给她一封来自表哥王默凤信。他信里说,他当初照她所说燕京暗中买下房产如今大涨。他只留了好几处,剩下都已脱手,获利丰厚。他父亲王鄂如今老家闲适度日,他便也打算外出长旅。离开前,将她所得和几处房契一并交付,往后便再无牵挂了。
徐家虽有国公之爵,但传至如今,和金陵大多数世家大族一样,数代下来,需要费钱细目只会多不会少,而进项却有限。也就剩个架子好看了。虽逢年过节有皇家赏赐,大头都是些缎帛实物,真金白银数目却是寥寥。国公府掌家,一直是廖氏,也就由她自己掌控进出。初念虽不必为公中银钱费心,但自己这个小家里,分流到她手上,能支配财产是有限。徐若麟外虽呼风唤雨是个能干人,对这些家中银钱之事却没半点概念,不会利用职权去捞取什么好处。初念手上忽然多了这么一大笔钱,忽然有了一种暴发之感,顿时连底气也觉得足了许多。想到王默凤因了自己之故,甚至不能再入京城一步了,心中十分感动。只是相隔甚远,今生也不知道能否再有机会见面了。只能由衷盼他万事顺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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