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清歌一片
“母后,您看我做什么?我哪里不对吗?”
苏世独低头看了眼自己打扮,实忍不住,终于问了一声。
萧荣回过了神,笑了下。
她原本早就想问下她与儿子事。但是这半年来,她全部注意力几乎都被徐若麟吸引,一直也没心思这上头。想了下,便问道:“近无恙如何?对你可好?有没有欺负你?”
苏世独听婆婆问这个,是心虚——其实这话应该反过来问才对。她自打成了太子妃,和赵无恙床上,其实根本就没做过夫妻之事,闷声架倒打了好几场,起因也很无聊。有时是话不投机,有时甚至是嫌对方占了自己睡觉地。当然结果无一例外,不知道是他让她,还是他真打不过她,反正后都是以赵无恙被她踹下床去告终。有一次甚至因为声响太大,引来了张太监,好面子赵无恙急忙遮掩,但似乎还是被那太监察觉了,因为当时他脸色古怪。也是怕被皇后知晓了责备,自那次后,两人齐齐收敛了些,没再床上打架,但是一关上门,彼此就剩大眼瞪小眼,几乎从来没好好说过一句话。
“挺好——”苏世独应得很顺溜,“他对我也很好。”这是赵无恙警告过她,不能让皇后知道两人交恶。
萧荣听她这么说,虽有些不信,但近因了徐若麟失踪事,她几乎整夜睡不着觉,熬到现,心力交瘁,方才又经历了那样事,实没力气再盘问了,便点头道:“这就好。你们好好过日子,我便放心了。你也回去歇了吧。”
苏世独乖巧地应了声是,这才离开。她回了自己已经住了小半年东宫,寝室里发现无人,赵无恙不。问了宫女,宫女说方才太子去了□,不让人跟。
苏世独撇了下嘴,自己先收拾了上床睡觉。
东宫寝殿里这张床很大,足够苏世独上头滚来回七八个圈。但是这么久,她和赵无恙睡觉时,却楚河汉界分得清楚,以中线为基,她睡里头,他睡外头。倘若他睡着了不小心一个翻身越界,比如把脚伸到她那边,她若是被弄醒,立刻便毫不留情地将他脚蹬出去。反之也一样。赵无恙也从没对她有过什么怜香惜玉举动。
当太子妃之前,苏世独算不上有什么心事,几乎天天晚上都是沾枕即睡。当了太子妃后,她渐渐开始失眠。尤其是近,随了身畔那个人辗转,她也跟着无法入睡。自然了,边上躺了个整夜床上翻来覆去烙煎饼人,谁还能睡得着?
现边上没有人,但苏世独却照样睡不着。她闭着眼睛躺了很久,一直留意外头脚步声,却一直没听到那熟悉脚步声,犹豫了许久,终于起身,往方才宫女说□方向去。那里其实是个小园子,也是太子练武场。然后边上还有个小水池。当太子妃很无聊,尤其是太子又不大搭理她。所以以前她经常自己一个人去那里垂钓,把鱼钓起来再甩回去,如此一个下午也就过去了。
苏世独过去时候,看到太子身边张太监正立□园子门口,想进又不敢进样子。
太子萧正通这些外臣眼中,谦逊有礼,聪颖好学,其实他骨子里,却是个性格乖僻,甚至带了点阴暗人。苏世独和他朝夕相处了小半年,他又不屑,或者说,懒得她面前装,所以早知道这一点。这个张太监是太子亲随,自然也清楚太子脾气,有些畏惧他。虽觉得太子这样深夜不归寝殿不对,但又不敢进去打扰。正犹豫着,看见苏世独过来了,一喜,急忙跑了过来,见了礼后,小声道:“太子里头,中了痴般地耍刀枪,兵兵乓乓,您去看看。”
苏世独也早听到了庭园里传来呼呼风声,急忙循声而去。绕过一丛假山,便看见赵无恙正一块空地上挥舞着手中棍棒。他赤着上身,身上汗水淋淋,月光下看起来,整个人便如同刚从水里出来。
苏世独呆呆看了片刻,赵无恙忽然执住棍头,猛地朝边上假山猛地一击,砰地一声,棒头一下折断,木屑四下飞扬。
苏世独吓了一跳,赵无恙已经丢掉手上棍,朝她转过身来,冷冷道:“你不去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他双眼,月光下发出幽幽光。苏世独不自然地道:“我睡不着,过来看看。”
赵无恙哼了声。
苏世独忽然有些窘,与他这样对峙片刻,猝然转身,口中道:“你继续,我走了。”
“等等——”
随了他这一声,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东西飞来声音,苏世独下意识地回身,接了过来一看,是一根水火棍。
“既然来了,那就和我再打一架!让我瞧瞧你功夫到底如何!”
赵无恙说着,已经从身后兵器架上用脚挑出了另支棍,抬手握住,不容她拒绝,棍已经带了风声扫了过来。
从前女官教导苏世独时候,其中重要一条就是往后不能再宫中弄枪舞棒。她也忍了许久。此刻回过神来,见赵无恙手上棍子已经到了头顶,什么也没想,立刻便握紧手上武器反击。两人闷不作声地拆了几十个来回,只听棍棒相交时发出撞击之声。
苏世独起先还躲闪,渐渐发觉对方神情凝重,完全不像是闹着玩,一下性起,便也全神贯注地应对。啪一下,他一个不防,大腿重重了吃了她一棒。
苏世独略微得意,正要收棒停战,不提防赵无恙忽然低吼一声,猛地朝她再次扑来,状如恶虎,苏世独急忙拆招。只是这回,赵无恙却像是换了个人,出手招招凶狠,竟一下将她逼到死角,后头眼见就是假山了,他当头一棍又砸了下来,苏世独慌忙横棍相抵,咔嚓一声,她手上棍一下竟被他砸下力道从中折成两截,她脚下一个不稳,尖叫一声,往后摔倒地。顾不得疼痛,正要翻身起来,忽然身上一重,一具滚烫男人身体已经压到了她身上。
苏世独一时忘了反应,只会瞪大眼望着正压自己身上赵无恙。他正恶狠狠地盯着她,满头满脸汗,带了热度汗如同水滴般不停滴溅到她脸上和脖颈上。她还听见他剧烈地喘息,声音呼哧呼哧如同野兽。
他们先前虽也床上打过架,但她却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这个样子让她觉得既陌生又害怕。
她瑟缩了下,终于勉强朝他露出丝笑,伸手去推他,“好回去睡觉了……”
他像是被她刺激到了。她刚一碰他,他忽然低吼一声,猛地低头,重重地吻上了她唇。
苏世独脑子嗡地一下,瞬间空白一片。一股腥热又陌生男性气息朝她席卷而来,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却发现身上赵无恙沉得像块巨石,她推不开他。
算了……他心情很不好,这才拿自己来发泄……要是平时,她自然不会由着他这样欺负自己,但是现……
她心忽然有点软了下去,渐渐不再挣扎。
倘若他吻带了一丝一毫怜惜之情,她便是再不愿,她想她也一定会忍下去。但是他真不带丝毫怜惜。与其说他吻她,倒不如说他撕咬她。她唇开始肿胀发疼,到后来,等他欺入她嘴,连舌根也被他搅吸得生疼,简直像断了。然后,他手也摸上了她胸口,狠狠地揉捏她……
她疼得几乎要掉眼泪了,终于忍无可忍,再次用力挣扎,然后哭了出来。
她呜咽声终于制止了他暴行。他定了片刻,忽然松开了她嘴,手也离开了她身体,只是仍那样趴她身上一动不动,就像死了过去。
苏世独停止了哭泣,心再次怦怦跳了起来。等了片刻,见他仍那样一动不动,正试探着要推他时,忽然听见他自己耳边低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对你……”
他声音听起来压抑得如同来自深渊。然后,她身上一轻,他已经翻身从她身上滚了下来,仰面伸手压自己眼睛上,躺地上一动不动。
苏世独甚至不敢看他第二眼。只是抖抖索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胡乱掩好自己方才被他撕扯开衣襟,扭头便飞而去,连脚上一只鞋子掉了都顾不得捡。
这一夜,苏世独缩大床上属于自己那一半地盘里,一直等到皇宫远处角楼里四钟鼓声起,才等到她听熟悉了脚步声进来。她偷偷睁开眼,透过帐幔,依稀看到赵无恙进来了,手上似乎提着她掉了那只鞋子。她看到他弯腰,把那只鞋子放回到另只边上,然后,帐子一动,她慌忙闭上眼睛假寐——她感觉到赵无恙躺了下去。或许是太累了,很,她听到他发出了轻微鼾声。
倘若……他不小心再把腿伸到她这边,她或许可以试着容忍……
她终于要睡过去前,模模糊糊地这样想道。
~~
坤宁宫里,萧荣听到四鼓点声起,揉了下自己额角,终于要熄灯就寝时,安俊悄无声息地进来。
凭了知觉,萧荣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她心脏猛地一阵狂跳,一下从榻上翻坐起来,紧紧地盯着安俊。
“出什么事了?”
她沉声问道。
“娘娘,御膳房丁太监送来糕点。您若饿了,正好充饥。”
安俊递过来一个食盒,放下后,立刻退了出去。
有那么几秒钟,萧荣屏住呼吸,盯着面前这个食盒,一动不动。她压下那种几乎要将她击得透不过气激动之感后,迅速打开盖子,依次掰开糕点,终于找到了她想要。
上头字,她再熟悉不过。是徐若麟字。
她飞地看完,目光闪动,然后将字条凑烛火上,看着它被欢地火苗吞噬掉,然后长长吁出一口气,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正如她先前对初念说过那样,徐若麟,他永远不会叫人失望。他擅长,就是给人带来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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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 112第一百一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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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一百一十一回
数日之后,方熙载心里遗憾才觉得稍稍淡去了些。
他已年近四旬,却始终孤身一人没有成家。时至今日,有时他独处,回想起从前时,总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出身贫寒,父亲是当地衙门里一个不入流刀吏,费全力供他读书,对他大期望就是将来能考中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他相貌堂堂,天资聪颖,博闻强记,也立志要做出一番大事业。但是幸运之神显然不肯眷顾于他。到他二十五岁父母死去之时,不过也只考中了个秀才。百无一用是书生,当时他家贫如洗,又得了一场缠绵大病,唯一出路就是拿了他父亲书信,去投奔他燕京永平县县衙里当差一位故交。他搭了一辆商人北上车,一路餐风露宿终于找了过去时,却得知那人早已经离去,不知去向。他当时病势沉重,身无分文,又遭受这样打击,只能乞讨着流浪,几天后出了县城,他后终于坚持不住,扑倒了地上。
他很幸运,并没有死去,而是被附近一户姓宋人家救了起来,甚至收留了他。
这是永平县下靠近山边一个名叫黄石偏远村落,附近总共也只聚居了七八户人家,平日以入山打猎采药为生。
他宋家停留了几个月,养好了病,也认识了这家人女儿,比他小十岁宋碧瑶。她当时才十五岁,荆钗粗服,掩不住她动人姿彩。
宋家人目不识丁,所以对他这个出口成章、文质彬彬秀才很是敬重。十五岁宋碧瑶也喜欢和这个英俊青年相处,缠着他教她认字。很,他便深深地爱上了这个活泼烂漫少女。甚至,他觉得自己愿意为了她去死。
养好病后,他拿了信去永平县衙找活干。很幸运,让他得到了一个文书杂役。半年后,因为他出众能力,他被县令赏识,做了他幕僚。这时候,他觉得自己能养家了,所以他向宋家求亲。
宋家父母眼中,他现俨然已经是上等人了,自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宋碧瑶也点了头,甚至把自己身子给了他。然而,就他要娶心上人前夕,很不幸,宋碧瑶父亲过世了,于是他们婚期不得不推迟。
两年之后,十七岁宋碧瑶出落得是动人。而此时方熙载,早已经放弃了科考想法。他被县令举荐到了求才若渴平王府,几次漂亮出谋划策之后,很便得到平王赏识,从此开始了他发迹路。而这时,三年孝期也满了,踌躇满志他从燕京赶到了永平县,再次登门,提出要娶宋碧瑶时,却遭到了意外。
他深爱这个女子,他知道她也爱自己。他们曾经海誓山盟,花前月下。他原本以为,现宋碧瑶应该高高兴兴地点头。没想到是,她竟然犹疑着,甚至躲避他。后他再三追问下,她才对他说,她半年前去燕京时,无意间远远见到了平王。
那时候平王,还不到三十岁,高高坐金羁玉鞍骏马之上,英武犹如天神。只不过那样一眼,她便爱上了他。她想要成为他女人。她说他平王身边做事,那么一定能帮助她实现心愿。
她说这些时候,跪着,哭着说自己对不起他,恳求他看从前救过他份上帮她。她说只要他能帮她能成为平王女人,他要她做什么都愿意。
方熙载这时候才明白,宋碧瑶原来心高至此。她曾对他说爱他。但现,她却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或许她爱,也根本不是平王,而是这个男人头顶之上那顶能叫他臣民心甘敬拜王冠。男人,当他拥有超凡权力,他女人眼中魅力,便会成百上千倍地扩大。现她爱上了代表着权力平王,他又如何能争得过?
方熙载如堕冰窟。这时候他,虽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差点倒毙街头成为饿殍落魄书生,他见多识广,自如周旋于权贵之中,前途未可限量,但是他对宋碧瑶这个他濒死被救,睁开眼时看到第一个女人,却依旧爱得难以割舍。
“你已经是我人了,如何又能侍奉平王?”
他怀着后一丝希望,这样问她。
她抬头,迎着他目光,回道:“我有过关法子。只要你帮我,送我到他身边,我便有办法。”
他迷茫了几天之后,渐渐冷静了下来。
平王府,这座距离帝国高权力漩涡不过一步之遥王府,本就是栽培男人野心温床。而现,面对爱人背叛,他野心忽然间抬头了。
他没有可能登上这个帝国权力之顶,但是,他可以有机会让自己想要人登顶,现,就是个机会。
他心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个大胆想法。他压下了那种被背叛怒和妒,和她做了一个交易。于是这才有了那个秋天,他指引游猎归来平王赵琚到宋家歇脚,遇到宋家女儿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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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熙载陷自己回忆里,微微吁出口气。
和他敌手徐若麟一样,他们一旦踏上自己抉择那条路,就再也没有退路了。唯一选择,就是往前,一直往前,后,要么胜利,要么倒下,没有第三条路客走。
赵琚身边十几年,甚至可以这么说,他了解他,甚至胜过了解自己。这一次,徐若麟失踪,生死无讯。方熙载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他一边暗中派人赶赴关外战场查找他确切下落,一边借由此事,审视身边皇帝。到了后,他觉得他完全能理解皇帝矛盾之处。
是,关于徐若麟,赵琚矛盾。一边,是他信赖倚重了十几年肱骨重臣,他为他打江山,平疆域,而另一边,他却是太子恩师,是太子重要依仗。
倘若赵琚一直安好,这样局面或许还可以维持许多年不变。但不幸是,赵琚不过壮年,却忽然患上了无药可治疾病。于是平衡被打破了。
人其实往往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坚强。尤其对于赵琚这样人来说。他用非正常手段夺了天下,雄心壮志还没来得及施展,便忽然遭遇来自自己身体巨大威胁,再强大意志,难免也会开始软弱,何况,赵琚原本就是一个多疑善猜人?
太子其实是个悲剧。他悲剧就于,他皇帝爹还正当壮年时,他便已经长大成人,并且隐然有可以取代他意思——自然,太子本人或许没有这样想法,但是谁也无法阻止当父亲去把这个儿子当做自己假想敌:他有徐若麟这样靠山,有萧正通等人拥戴,他自己本身也极其出色,隐然有其父当年风范。
事实就是这样残酷。已经成人儿子越出色,父亲便越不放心——无上权力之前,什么都可以被放一边,包括父子之情。真要怪,就怪太子自己太出色了。
方熙载正是深深了解这一点,所以才决定此时果断出手。趁徐若麟生死未卜时候,摒弃从前无用武力之道,改从攻心。倘若皇帝自己想要对太子下手,那比他派十个一百个杀手还要直接有效。所以他趁安乐王赵衡过生日机会,秘密传信,让柔妃带他出宫,自导自演了一场大戏,然后,顺利地将萧正通扯下了水。
赵琚能有今天,除了知人善任,他自己也绝非那种能够轻易被人糊弄人。他或许也根本就不相信刺客这些供词。但是就是这份供词,正戳中了他命门。他猜忌心告诉他,他正需要这个——哪怕一时不会对太子如何,能铲除那群肆无忌惮拥戴他朝臣,为未尝不是一件顺他心意事。于是一切都理所当然了。
本来,事情就他预料之中。但是,就他要成功时候,皇后萧荣忽然出现,阻止了皇帝这个决定。
方熙载一直认为,萧荣这个女人不简单。现果然证明了这一点。她那样猝不及防出现和接下来犀利应辞、决绝做派,不仅让方熙载一时乱了阵脚,甚至就连皇帝,他也心虚地不敢与她去对视。后皇帝恼羞成怒地落荒而逃,而这件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至少,目前几天过去了,面对来自皇后决绝,皇帝看起来还犹豫之中。
方熙载猛地拗断了自己手上无意识把玩一支笔杆,再次长长叹了口气。
虽然有遗憾,但仔细想想,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皇帝因为这件事,已经对皇后生出了不满情绪,帝后离心,显而易见。
这对于自己来说,绝对是件好事。一个女人,哪怕她是皇后,倘若有一天,掌握绝对权力丈夫对她恩断义绝,她即便再能干,又能扑腾到哪里去?
书房外忽然传来轻微叩门声,一个亲信随从进来,递上了一封信函。
方熙载接了过来,见是沈廷文写来,略微带了点漫不经心地破封。
他眼中,沈廷文是个粗人,战场上虽当用,但如今这样情况,尤其是先前屡次行动失败后,他渐渐已经开始摒弃他。他自己似乎也觉察到了这一点,这半年来,一直以旧伤复发之名缩着不动。这倒正合了他心意。
他并不担心沈廷文会背叛自己。他与自己,早已经有了千丝万缕联系,背叛,就意味着同归于。他笃定沈廷文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他取出内瓤,看了一眼,脸色忽然大变,猛地从椅上直立而起,换了身衣物后,便迅速外出而去。
~~
秦淮河上一艘蓬船里,方熙载见到了一脸凝重神色沈廷文。
沈廷文告诉他,他派出去人,近终于传来了永平县那边确切消息。他奉命一直找胡三娘果真没死,而且,如今已经被徐若麟人早先一步找到。据回报,他已经将她送到了金陵。
“因为徐若麟生死未卜,所以邹从龙只将她悄悄藏城外一处庄院里,为防引人注目,身边并无随从,白天从不出来。目前暂时并无别举动。想来是等徐若麟回来后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方熙载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沈廷文话,他并不怀疑。沈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耳目众多。他唯一觉得愤怒是,这件让他多年来一想起来就如鲠喉事,到了后,竟然又被徐若麟抢占了一步先机。
他忍住心里泛出对沈廷文办事不力不满,问道:“地方你知道吗?”
“知道,城西三十里地刘家庄,”沈廷文恭敬地道,“我一得知消息,立刻便通知了大人。大人放心,这次我会亲自带人过去,绝不会再失手。”
方熙载几乎是咬着牙,道:“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一定要死!一旦被徐若麟推出去,你我就会完蛋。你明白吗?”
沈廷文眼中现出一丝不解之色,试探着问道:“方大人,这个胡三娘,据说不过是个寻常至极无知妇人而已……何以会如此重要?”
方熙载瞥他一眼,冷冰冰道:“此人不能活着,必须马上死。你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沈廷文听出了他话里肃杀寒意,一凛,立刻道:“是。我这就亲自带人,准备动手。”
沈廷文说完,出舱命人将船靠岸,准备离去时,方熙载忽然叫住了他。
“我亲自过去。”
他目光落舷窗外绿波荡漾河面上,一字一字地道。
~~
金陵城西三十里地外刘家庄尾,有一座破旧院落孤零零远远地立田埂间。家主已经搬迁进城,因为地偏,无人接收买卖,无人租赁,所以一直空着,几年下来,院墙半塌,墙里墙外,到处生满荒草。
当夜凌晨十分,附近村民正睡梦中酣眠,忽然被村尾传来一阵异动声惊醒。纷纷起身察看时,惊诧地发现田垟间那座废弃了屋子里,此刻竟火光冲天,边上还隐隐有人影晃动,似乎厮杀。胆小当场便回屋扯被继续蒙头睡觉,胆大也不过聚一起,躲墙头后探出头张望,小声议论而已。
方熙载穿了夜行衣,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他随沈廷文刚带人靠近时,邹从龙便察觉,带了胡三娘一道奋力抢过马匹,上了马背冲出包围,往西狂奔而去。方熙载虽是文人,这么多年下来,也早练就出马背功夫,带了人一直紧追不放,追出数十里地后,终于将前头人围堵了一座破庙之中,前后左右,都是他人。里头人,除非插翅,否则绝不可能逃脱了。
方熙载微微喘息着,从马背上下来。
“再点一把火,烧了!”
一个随从建议。
方熙载摇了摇头,“等下。等我命令。”
这个妇人必须死。但是出于谨慎,放火前,他想确认她确实就是他想找人。这也是为什么他甘愿冒着被认出来风险,也要亲自过来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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