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人心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谢杜宁
蛊惑人心 第四十一章 府内宣战
听彩翼说夫人要约她赏腊梅的时候,左丘澜点了点头。
将军的这位夫人看起来比她小一些 , 圆溜溜的脸庞 , 圆溜溜的大眼,身子也肉呼呼的 , 看起来其实很让人喜爱 , 且她入府这么久,从未为难过府中的下人 , 也从未找过她的麻烦。
沁园坐落在将军府的最北端 , 遍植腊梅 , 此时刚经大雪,腊梅花瓣上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薄霜,阳光的照射下,当真是冰清玉洁 , 明亮可爱。
将军夫人身披火红的披风,披风边上缀满了雪白的绒毛 , 坐在腊梅树下 , 手中抱着热茶暖手,圆圆的脸被冻得红扑扑 , 正对着左丘澜微笑。
左丘澜不禁也舒展了脸庞。
“快来坐。”锦川向左丘澜招手。
左丘澜在她的对面落座:“夫人安好。”
锦川小口小口地喝着手中的热茶,时而抬头看她一眼,然后低低叹了一口气:“左丘澜 , 其实我很羡慕你。”
“夫人说笑了 , 夫人贵为公主 , 乃皇上赐婚,大婚当日满城欢腾 , 与妾云泥之别。”左丘澜看着锦川。
“我所有的荣耀,都是已故皇后所赐 , 只因我曾在她最困苦时陪伴过她。”锦川继续道,“若没有皇后,我这辈子都只能在皇宫的杂役司做一名小小的宫女 , 干着最粗的活 , 更不会有机会遇见将军。”
左丘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很少有人愿意对着他人袒露自己的伤口与卑微 , 然将军夫人却勇于如此 , 她一时惊愕。
“你知道么?”锦川盯着她低垂的眼眸,“你与已故皇后很相似,倒不是长得多么相似 , 而是神似。”
“夫人想说明什么?”左丘澜越发不解。
“将军与皇后自小青梅竹马 , 一起长大 , 他深爱她,却无法拥有她。”
“所以……夫人想说 , 在将军心目中,妾是皇后娘娘的替代品?”左丘澜看向锦川。
“我无意伤你,只是想告知你,如是而已,至于将军是否爱你,不是我可以评判的。”锦川拢了拢披风,面容纯粹。
左丘澜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就算如此,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什么关系呢?
然她心中还是针扎一般痛了一下,很绵密的痛 , 并不深。
“若你是皇后娘娘,我这辈子都不会想要和你争抢将军。”锦川看着黄灿灿的腊梅花 , 微笑的表情里泄露出一丝锐气 , “可你不是。”
这个女人所受的宠爱是偷来的,将军的这份爱原本是属于秋夕姐的 , 就算不属于锦川自己 , 可是,也绝对不应该属于她左丘澜。
左丘澜身体一僵 , 她感受到了来自女人对女人的敌意。
“大婚时 , 皇上对我说 , 入了将军府,便要和将军好好的,不能辜负他与秋夕姐。”锦川摸着自己的肚子,勾起chún角 , 神色柔和,“两个月了。”
“恭喜夫人。”左丘澜立即道贺 , 除此以外不知该说什么。
“我在宫中长大 , 虽未见过什么大世面,但耳闻目染倒是学会许多。”锦川盯着左丘澜 , 表情竟有些yīn恻恻的,“若我有心整你,怕你是三日也活不过。”
“夫人此言何意?”左丘澜倏忽站了起来。
“我无意对你不利 , 但更不愿自己与腹中的孩子永远被将军冷落。我希望你离开将军府 , 缺什么 , 你告知我,我会替你安排好。只一个要求 , 离开将军,永远也别再回来。”锦川悠悠道。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 , 她也绝不喜欢整日面对一个秋夕姐的替身。
“妾不能离开将军府。”左丘澜斩钉截铁。
此言倒是让锦川闻之一顿,她缓缓喝着茶,偏着头:“若你想留下 , 就要承受住留下的代价。我给过你机会 , 你却自己不要。”
“妾根本无法左右将军 , 也绝对无法与夫人相提并论 , 夫人何必为难妾?”左丘澜蹙眉,“妾只想安静呆在将军府,除此以外 , 别无他求。”
锦川低低一笑 , 对她道:“这种鬼话何必说?想留下 , 便留下。”
说完她缓缓起身,离开时拉住了左丘澜的手:“你我姐妹一场 , 我不想的。”
左丘澜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垂眸。
她前两日在府内西南一角查看那片被火烧毁的废墟时,发现了一块可以活动的石门,然却怎么也找不见打开那暗门的机关。
她有预感,那道门之后定藏着什么。
如此关头,左丘澜说什么也不会走,至于锦川的手段,她没领教过,心中自也无所畏惧。
第二日 , 彩翼告诉她将军有请。
左丘澜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来到了将军府的主殿。
一进门,便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 她看见锦川躺卧在床 , 面色惨白,将军坐在她的身边 , 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见到左丘澜进来的那一刻,景容的眼神似要杀人:“昨日是你陪着夫人赏梅?”
“是。”左丘澜跪在地上 , 心中又惊又惑。
“夫人怀的,是我将军府的嫡长子 , 你为何下此狠手?”景容对着她咆哮。
“夫人怎么了?”左丘澜看着床上的锦川问。
景容走向她 , 鼻尖凑在她的身上 , 目光如箭:“你身上带的,是什么香?”
左丘澜嗅了嗅自己的衣领:“妾不带香。”
景容的目光扫扫视了她的全身,弯腰从她的裙摆上拾起一朵湛蓝色的小花,将那花放到她的眼前:“你身上为何会有紫葵?”
紫葵开于冬季,喜yīn,多张于焚灰之上 , 叶jīng细软,然生命力极强 , 药用可活血化瘀。
然其香味对于孕妇却是致命的 , 此花的气味比动物麝香更烈。
左丘澜的第一反应是,府中西南角的那个废墟深处 , 开着这些小花,会是她去查看那道石门时沾上了这些花么?
“回答本将!”景容吼着。
左丘澜捏紧了手中的裙摆:“妾不知。”
锦川看了她一眼,那日她看见左丘澜神神秘秘得跑入了府中西南角的废墟中,呆了半日才出来 , 在左丘澜走后 , 她进去过 , 在里面发现了这些紫葵。
既然是神神秘秘去的,她便绝不敢说出此花的来历。
景容看着左丘澜 , 似笑非笑,说了一句让左丘澜与锦川都听不懂的话:“本性难移……本性难移……本将怎会蠢到以为你会变呢?”
蛊惑人心 第四十二章 无趣至极
她谋害太后、谋害亲姐,她心狠手辣、工于心计 , 她配置毒药、毒害他的父亲 , 她水性杨花、移情别恋。
他怎么就忘了?因为她叫左丘澜之后便将秋夕的过往全忘了?
此时景容握紧了双拳,额头青筋直跳。
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 当得知自己将为人父的时候 , 他曾是那样的欣喜。
看来是他太放纵她了,她这样的毒妇 , 即使换了脸 , 却永远换不了那颗恶毒的心。
她只配一辈子呆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赎罪 , 匍匐在他的脚下,等着他的施舍。
“来人!将这毒妇拉出去,狠狠地打!”
景容根本不想听左丘澜说任何话,连一个辩白的机会都不给她,他怒火攻心 , 又悔又恨,对她失望透顶。
站在门外的家奴走了进来 , 看了左丘澜一眼 , 眼神犹豫了一下。
左丘澜平日里待人真诚,脾气温和 , 与这群家奴关系不差。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拉走?”景容怒喝。
家奴立即去拖左丘澜,左丘澜扭身挣开:“妾做错了什么,将军要这样对妾?”
景容对着她冷笑:“你携带紫葵花与夫人沁园赏梅,夺走了本将的嫡子!”
“妾不知这花从何而来!妾不曾携花在身!”左丘澜的眉目倔强。
“将军。”此时锦川在婢女的帮助下,从床上坐起 , 苍白着脸色虚弱道 , “将军莫急 , 妾绝不想冤枉了澜儿,让妾问澜儿几个问题再定罪不迟。”
景容看向锦川 , 点了点头:“问。”
“我所问的,望澜儿如实回答。”
左丘澜盯着她 , 不说话。
“昨日赏花回去后,澜儿可有沐浴?”锦川自顾自问着。
“不曾。”
“洗手擦脸呢?”
“有。”
“大夫,请您仔细验一下澜儿的手。”锦川对着候在一旁的大夫道。
左丘澜不解。
那白发大夫走向左丘澜 , 打开药箱 , 从里面取出一袋雄黄粉 , 缓缓倒在左丘澜的手中。
不多久 , 她的手掌竟开始发烫,继而颜色发紫。
左丘澜烫得一哆嗦,覆手将掌中的硫磺倒了。
“紫葵花液遇硫磺放热、变紫。”大夫将左丘澜的手伸到景容的面前 , 抖着下巴道上的胡子 , 开口。
“澜儿手中为何会有紫葵花液?说明你采了那花。”锦川眸光如针 , “你说昨日回去没有沐浴,只是洗脸擦手 , 我想着,就算擦了手,或许还有残留,但依照澜儿掌心的发烫程度来看,显然今日你又碰了那些花,难道害我一次不够,竟要再害我一次?”
左丘澜惊愕得睁大了眼。
她想起昨日锦川离开时,握了她的手一下,虽然她本能地迅速抽出,但她还是在她手中留了东西 , 且是洗不掉的东西。
“贱人,你还有何话要说?”景容已经无法再遏制满腹的怒火 , 对左丘澜的称呼都变了。
左丘澜呆愣着 , 她无法告诉将军自己身上这朵紫葵花从哪来,也无法让他相信锦川嫁祸于她。
原来这便是手段了 , 锦川从宫里学到的手段。
那么那皇宫,究竟有多黑暗?
“无论将军信与不信 , 妾没有那么做。”左丘澜沉声道。
景容挥手:“拖出去!打!”
两个家奴不再犹豫,拉起左丘澜便往殿外拖去。
成人男子手臂般粗细的棍子重重落在她的身上 , 臀部渐渐渗出血 , 左丘澜咬着牙 , 手指抠入了泥土中,她的脑中一阵一阵得白光闪现,虚弱的身子终是承受不住毒打,晕死过去。
迷迷糊糊中 , 记忆深处有一个微小的光点,左丘澜试图去捕捉。
这样的毒打 , 她似是经历过的 , 这样的疼痛,是熟悉的 , 但她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曾在何处遭此毒打。
寒冬腊月里,左丘澜浑身湿透地躺在一间yīn暗的地牢中 , 破碎的衣裳上结满了冰 , 她呵出一口热气 , 那热气即刻化为水珠,变成小冰粒。
她艰难地抬起头 , 浑身麻木,只看见头顶有一扇小窗户 , 露出微弱的光亮。
脚步声传来,一双jīng美的牡丹秀禾鞋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说过,你我姐妹一场 , 我不想这么做的。”那只穿着jīng致秀禾鞋的脚推了推左丘澜的脸:“是你bī我。”
左丘澜被冻得根本说不出话。
“那日你离开那片废墟之后 , 我进去了 , 回来之后不久身下便见了血。”锦川的声音凉凉的 , “那时,我才后知后觉,那片废墟里长得可是紫葵啊。或许你无意害我 , 但是 , 我接受不了我腹中的孩子就这般……死去。”
“原本我只希望你离开 , 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可你不肯。”锦川蹲下身子 , 将左丘澜垂在脸上的发丝撩起,“你要为自己的执着付出代价。”
左丘澜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冻得?
是了,心脏仿佛都被冻僵。
“看来是我高估了你,事实证明,若我想整你,你活不过一天。”锦川拍了拍左丘澜的脸,“比如现在,我就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将你捏死。”
左丘澜顿了半晌 , 终于哆哆嗦嗦地开口:“何必如此?你我、本无冤无仇。”
“不,是你犯了罪 , 偷盗罪 , 偷走了原本不属于你的东西!偷走了将军的感情。”锦川咬牙,“若不是那日看见你,我也不会失去这来之不易的孩子……”
左丘澜笑了:“夫人对妾很好奇么?妾去哪 , 夫人便跟去哪 , 夫人大意失了孩子,却要妾承担这份恶果 , 夫人这么做,孩子走得会安心么?”
“啪——”
这个巴掌声在牢内显得异常响亮。
左丘澜感到冻僵的脸庞木木的疼痛:“夫人小产后身子虚弱 , 还是少费点力气吧 , 何不回去将养好,再为将军开枝散叶?到妾这里来,浪费时间罢了。”
左丘澜知晓,将军只在纳她为妾的那一夜被她气走 , 醉酒回过主殿,其余时候 , 他不是在书房 , 便是在她的小院里,睡在她身边的那张软榻上。
左丘澜也知晓 , 没有将军的允许,锦川不敢动手要她的命。
否则早已动手,又何必到她的面前用言语攻击。
真是无趣至极 , 整日做什么不好 , 偏偏挖空心思想着去害人。
左丘澜勾着嘴角 , 对锦川露出嘲讽地冷笑。
蛊惑人心 第四十三章 双目失明
“你……”锦川一手指着她,chún色发白。
左丘澜所言 , 字字句句透露着一个信息 , 将军不爱她。
这仿若烙铁一般,深深烙入锦川的血肉之内 , 让她疼得恨不能一刀了结这个女人。
她明知将军不爱自己却坚持要嫁入将军府 , 因为将军是她这辈子见过最耀眼的星辰,锦川永远无法忘记初见时将军一身戎装 , 一手握鞭、一手持笏、头顶朝阳的英姿。
他伸手握住管事姑姑挥下的鞭子 , 虽然不是为了救她 , 但她被他凌然的盛气深深吸引。
将军是一个少年,永远具有少年璀璨的眼眸与笑容,永远活力四射,永远不服天地 , 他穿着他的那身银白铠甲,握着他的那把宝剑 , 就仿佛可以横扫四方 , 睥睨天下。
出嫁时皇帝问她,若以后要与将军一同上断头台,她还愿不愿嫁?
嫁,为何不嫁?
与这样的人一起赴死 , 与自己所爱一同上断头台,难道不是美事一桩么?
没人可以了解锦川知晓自己怀有身孕之后那一刻的欣喜与激动。
那种感觉,仿若被上天恩赐,守得云开见月明 , 她甚至在想象 , 自己之后的日子定会充满欢乐与将军的温情 , 等孩子出生,将军的重心便会向她和孩子靠拢 , 连孩子的乳名,她都想好了。
她失去孩子 , 是她自己的失误,但谁又能肯定地告诉她,那不会是左丘澜故意引她去那开满紫葵的废墟深处?不是左丘澜故意想害死她的孩子?
她不敢将此事告知得知她怀孕后满心喜悦的将军,她怕看见将军对她失望的脸 , 她将满腔的愤恨发泄在自己身上 , 不吃不喝 , 整日以泪洗面 , 却还不够,远远不够。
她警告过左丘澜,希望她离开 , 否则她会控制不住自己、想去对付她。
左丘澜不走 , 那么 , 就不要怪她,不要怪她无情。
“放肆!”一道愤怒的喝声响起。
左丘澜与锦川一起回首 , 看见景容不知何时站在牢房之外,也不知站了多久。
不知晓他到底听见了她们的什么谈话,左丘澜与锦川都是心惊的。
景容大跨步走入牢内,眸色猩红地盯着左丘澜,抽出腰间的长剑,一步步走向她,长剑的尖端在地上划出电光般的火花,一路向左丘澜蜿蜒。
“啊——”惨叫声在这寂静的牢内突兀响起。
景容手中的那把剑,寒光凛凛 , 不偏不倚,刺向的正是左丘澜的小腹 , 入腹之深 , 尖端已经穿透了她的脊背。
左丘澜如同一只垂死挣扎的虫子,蜷缩着身体 , 手脚颤抖 , 脸色纸白,小腹上的那个血窟窿汩汩往外冒血。
“本将宠你 , 珍惜你 , 你不愿本将碰你 , 本将便从不敢逾越。”景容的眸中似有泪光在闪,他咬牙切齿,“可你不仅谋害本将的嫡子,还恃宠生娇,贬低羞辱本将的夫人!”
“将军!将军息怒。”锦川匆忙上前安抚他。
万幸、万幸将军没有听见他们前面的谈话。
景容不为所动 , 他蹲下身体,卡住左丘澜的下巴 , 一滴冰冷的泪从他的眼眸中一不小心滑了出来 , 顺着脸颊流到下颌,滴落在左丘澜的脸上:“你要本将如何对你?如何对你!”
为了这个女人,他向蛊圣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 授人以柄,甘于做傀儡。到头来,她却将他捧出的那颗心狠狠捏碎 , 捏碎之后 , 不忘弃之于地 , 将脚踩上去,来回碾压。
“将军……”左丘澜眼眸含泪 , 也在哭,她委屈 , 亦心碎,亦疼痛,“将军莫若将剑割在妾的脖子上 , 如此以来……妾结束了痛苦 , 将军也结束了煎熬。”
这双含泪的眸子 , 黑曜石一般璀璨 , 自带一种极致的风情,景容每每望进去,便被吸引 , 无论是左丘澜还是秋夕 , 她们的眸子都是一样的。
这是一双会勾人的眸子 , 一双妖jīng的眸子。
yòu时皇宫初见,她那双含笑的眸子只看了他一眼 , 眨了一眨,他便从此坠入她的深渊,万劫不复。
皇帝犯天下之大不韪独宠于她,定也是被这双妖jīng的眸子勾去了神。
景容从怀中掏出匕首,露出一丝苦涩而绝望的笑,将匕首的尖端对准左丘澜的眼眸。
毁了她。
这是景容此时唯一的想法。
得不到,便毁了她,且这女人如此歹毒,毁了她 , 她便会安分些。
匕首戳进左丘澜的眼珠子,一瞬间 , 视线一片血红 , 鲜血溅满了她的脸,一阵尖叫之后 , 左丘澜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吸气 , 想以此缓解痛楚。
但疼痛更甚,痛到她的心肝脾肺全部扭曲在了一起 , 痛到极致 , 她便仿佛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 意识逐渐飘离,却还是在叫嚣着,好痛、好痛。
“你杀了我!杀了我啊!——”左丘澜扭曲着身体扑向景容,嘶声力竭 , 双手握住他的冷剑,往自己的身体刺来。
听着她痛苦的尖叫 , 景容一瞬间慌了神 , 如同忽然醒来,他一脚将左丘澜扑上来的身体踢开 , 像踢一条疯狗。
长剑的锋芒在左丘澜的手上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她的身体瘦弱不堪,景容这一脚 , 将她的肋骨踢断 , 断裂的骨头刺入她的胃部和肺部 , 体内体外都在不断地失血。
左丘澜大口大口地吸着气,xiōng腔剧烈起伏 , 指尖由于痛苦而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被磨秃,鲜血淋漓:“你杀了我 , 杀了我!杀了我,让我为你的孩子偿命!让我从此消失,你便可独宠你的夫人!”
那些热血在寒冬里很快冷却,逐渐开始结冰 , 左丘澜俯卧在地 , 痛哭不止 , 眼泪也成冰 , 结在她的眼眸和长睫上。
“贱人!”景容抓起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磕在地上:“本将成全你!”
他是舔刀嗜血长大的,脾气冲动火烈,这一刻 , 景容是真的起了杀心的。
“将军!将军!”锦川看着在地上挣扎的左丘澜 , 有些惊慌失措,“左丘澜会死的!”
他看着她满是鲜血的脑袋 , 手上一顿,瞳孔皱缩。
景容十三岁开始上阵杀敌 , 这些年走南闯北,厉过大小战役无数,见过鲜血无数,伤痛无数,尸体无数,无一让他心惊。
而此刻,面对左丘澜,面对欲死的左丘澜,他的心跳却忽然失去了规律。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来。
他不想让她死的 , 不想,他只是恨她 , 但绝不要她死。
“来人!传大夫!”景容的嘶吼声在牢中响起。
这一刻 , 眼中只余她挣扎扭曲的身体,其他皆没有。
“大夫为何还不到?”看着左丘澜逐渐停止挣扎 , 以一个极其痛苦的姿势一动不动地侧躺在地 , 景容心惊地对外大喊,脚步匆匆地跑了出去 , 锦川跟了上去。
当他将走在路上的大夫揪到牢内时 , 却发现牢中空空如也。
景容瞬间呆愣 , 他翻着一地的乱草,将牢中的桌椅全部踢翻,疯了一般到处寻找左丘澜的身影,却怎么也寻找不到。
他呆呆看着牢内那滩大片的血迹逐渐成冰 , 跌坐在地,垂着头 , 眸子湿了又干 , 干了又湿,半晌 , 抬眸,声嘶力竭:“来人!找!去把左丘澜给本将找回来!找回来!”
景容俯首盯着自己这双沾满鲜血的手,灼热的泪一滴一滴冲刷着上面的血渍。
这手上的血,是她的。
那双手颤抖 , 颤抖不止 , 他险些亲手杀了她。
杀了他用尽半辈子力气去爱的人。
杀了他用自己的灵魂与后半生孤注一掷 , 才得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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