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人心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谢杜宁
他一手抓住长枪尾部,一手从尾部将长枪打出 , 锋利泛着冷光的枪头朝着迎来的皇帝直直冲去。
皇帝出剑格挡,景容趁此时运气飞过楚王宫墙外 , 不见了踪影。
皇帝血红着眸子盯着他消失的地方 , 飞身朝着两兵交接之地而去。
皇帝必须节省体力,这南楚的人马之中 , 无一人可使他安心,他必须亲临战场。
他无法与景容纠缠,能伤到他 , 便已算达到目的 , 否则以景容以一当百的架势 , 加上他的jīng兵,南楚的这群百姓不消片刻便会化为乌有。
青枣此时在一堆灰烬之中已经翻红了双眸:“娘娘!娘娘!——”
她高声大叫 , 却无人回应。
她哭喊大叫,却无人安抚。
她跌坐在地 , 一点一点挖着手下的焚灰,忽然看见一只被烧焦的手,她瞪大了双眸 , 仔细去拍那只残肢上的灰烬 , 仔细去辨认。
“青枣姑娘!殿外忽然出现一帮狱卒、一个女人和一群小孩!”从殿外赶来一人禀报。
“一个女人?”青枣瞬时立起身体 , 朝着殿外飞奔。
九十九层台阶下 , 人群中站着的那个浑身浴血、细长高挑、乌发披散的女子,不正是娘娘么?不正是她家娘娘么?
青枣泪如泉涌,朝着台阶之下俯冲而去。
“已经支撑不住了。”方询将扑过来的那人一脚踢开,满面的血 , 对着皇帝道。
皇帝眼前已是满目疮痍 , 南楚士兵的尸体如山一般堆积。
即使景容身受重伤 , 却依旧可以坐镇指挥,即使他手下的士兵已经跋涉了千千万万里来到南楚 , 却依然可以将这群南楚人攥在手心,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轻松。
皇帝闭了闭沉重疲倦的双眸,眼皮上的鲜血流淌下来,从他的面颊流入颈项,淹没在他饮满鲜血的黑袍之中。
南楚大军已苦苦支撑了一天一夜,此时都已jīng疲力竭,叫苦连连,士气低沉。
而他,也拼尽了全力。
要败了么?
不……他从未败过!
一抹光亮照在他的头顶 , 皇帝猛然抬头,看着天边出现的那抹鱼肚白 , 朝阳的光彩盛满他琥珀色的眼眸 , 在他的瞳孔中交相辉映,流光溢彩。
皇帝嘴角的弧度微微翘起。
终于 , 他还是等到了天明。
远方尘土踏踏 , 灰尘漫天,“轰隆隆”如雷鸣般的响声朝着两军交战之处缓缓压近。
所有人都慌了神。
唯有皇帝从容不迫 , 露出唯有胜利者才会出现的神情。
千军万马崩腾而来 , 赵集的嗓音格外响亮且具有穿透力 , 穿过了黎明,穿过了山一般的尸体,穿过了景容的耳朵,教每一个人都听的清:“臣、赵集、救驾来迟——”
这一战,整整三日 , 叛军全部被俘,景容重伤垂死。
是无星之夜。
满身血wū、披头散发的皇帝出现在左丘澜面前之时 , 向她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 敞开了柔软的xiōng怀。
左丘澜跳起,疯了一般扑了上去 , 一言不发,不顾他满脸满身的血腥wū浊,搂住他的脖颈 , 拉低他的头 , 踮起双脚 , 狠狠咬上他的chún,泪流不止。
皇帝身体一怔 , 反客为主,按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报——”殿门被冒失的士兵“砰”地一声推开。
左丘澜立即推开皇帝 , 面色染上绯红,低垂着眼,不敢乱看。
“何事?”皇帝的眸色似是要吃人。
“额……报、报告皇上 , 骠骑将军、逃了。”士兵结巴道 , 嗓音颤抖。
“什么?”
皇帝即刻出门而去 , 在殿门之处停了片刻 , 对着左丘澜轻声叮嘱:“留在此处,待孤归来。”
左丘澜点头。
皇帝走后,左丘澜便端坐在案前翻看一本药理之书 , 她总觉得这些书中所写 , 极为熟悉 , 仿若她曾研习过一般,却又怎么也想不起何时看过。
后腰上忽有尖锐的物体抵着她 , 左丘澜身体一僵,鼻尖传来阵阵恶臭,这恶臭,是水妃身上的。
“站起身来,跟我走。”水妃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感情。
“你忘了是何人将你从地牢之内救起?”左丘澜冷冷问道。
“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你救过我一次,可否再救我第二次?”水妃将手中的利刃抵得更紧,“否则 , 就算你将我从地牢之内救起,皇上依旧会杀了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左丘澜沉声道。
“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好好配合我 , 我不会害你 , 我只想活命。”水妃推着左丘澜,将她往殿门外推去。
“姑娘要去何处?”门外侍卫问询。
“我们出去走走 , 不必跟来。”水妃对着那侍卫道。
左丘澜感到那把刀已经割破了她后腰的肌肤 , 她苍白了脸色,对着侍卫眨了眨眼 , 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 , 企图那侍卫可以机灵点 , 发现她的异常。
“姑娘怎脸色如此难看?定是在屋内憋久了,赶紧出去转转吧!要早些回来,外头还有些叛军,很乱的!”那侍卫开口。
左丘澜想一脚将他踹在地上 , 怎会有如此愚笨之人?看不出她面色有异便罢了,明知外面叛军还在逃窜,竟还让她出去转转?
左丘澜在秋水的挟持之下 , 一路出了殿门 , 而王宫之内的侍卫与将士大多对她与水妃并不熟识,遇见了 , 也并不阻拦。
况且他们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叛军之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水妃看见骑在马背上的皇帝,在不远处的火光之中时 ,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 , 左丘澜感到她手中的那把利刃在自己的后腰皮肤中上下剐蹭 , 疼得眉目皱起,额角直跳。
“走!”水妃推着她向前。
愈往前走 , 左丘澜便愈来愈惊慌,因为她不仅看见了皇帝 , 也看见了那个同样坐于马背之上浑身是伤的男子。
她的夫君。
她喜爱了十几年的夫君。
伤她害她的夫君,刺瞎她双目的夫君。
皇帝在回眸的一瞬间看见了左丘澜,也看见了她身后的秋水 , 他拧起眉目,坐在马背上冷声低喝:“放肆!放开她!”
景容看了过来 , 他被捆绑于马背之上 , 见到左丘澜的那一刻 , 微微张了张口,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
“臣妾求皇上放臣妾走!”水妃将拿刀的手抬起 , 横放在左丘澜的脖颈上 , 一手将她的双手交叉扣在身后 , “只要皇上让臣妾平安离开,臣妾自然也会放开这位姑娘。”
皇帝对于秋水的话充耳不闻 , 只看着左丘澜,看到她眼神悲伤,却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着他身边的景容。
皇帝的手无知觉握紧,额头的太阳xué忽然突突跳了起来,他感到自己xiōng腔之内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澜儿!”景容带血的嘴微微颤抖,喊出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名字。
左丘澜的眸中立即聚满了泪水。
“秋夕!”皇帝怒喝,死死盯着她。
秋夕?
水妃全身一惊。
秋夕没死?秋夕没死?她用刀挟持之人竟是秋夕?景容竟然骗了她!
难怪、难怪皇帝对她情有独钟,原来此人竟是她的好妹妹秋夕?
秋水的眉目逐渐扭曲起来,抓住左丘澜的那只手渐渐失去力道 , 她愤恨地移动手中的刀柄,朝着她的脖颈狠狠刺去。
左丘澜看见皇帝眸中皱缩 , 露出深深的惊恐 , 左丘澜疑惑,皇帝向来淡然如水,为何会有这般失措的神情?
她感到脖颈一痛 , 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 , 她身子不稳,眼看便要跌倒在地 , 皇帝眼疾手快 , 从马上一跃而起 , 将她捞入了怀中,又稳稳坐回马背上。
“方衍?”秋水看着这个将她推倒,坏了她好事的人,满目不可置信。
“娘娘很好奇老奴为何会在此地吧?”方衍颤巍巍地爬起身子 , “是老奴引着赵集大人走得小路,赶来南楚救驾。”
“你!”秋水满目不可置信,“你竟然判了我南楚?”
“自从那夜之后 , 老奴害了秋夕主子 , 便万般愧疚,秋夕主子说的是 , 楚王残bào不仁,根本不配登上大宝,也不配诸多之人为他卖命牺牲 , 当今皇上励jīng图治,老奴不该再执迷不悟!”
“又是秋夕!又是秋夕!我杀了她 !”秋水发疯一般向着左丘澜扑去。
方衍古稀之年 , 行动迟缓 , 此时瞪大了双眼,极力仆身上前 , 想要去拉住她。
皇帝搂住左丘澜,扫了秋水一眼 , 冷笑,只轻轻伸手,便将她推开 , 秋水乘此机会急速转身 , 将利刃深深chā入方衍扑上来的xiōng口。
她血红着双眸龇牙咧嘴 , yīn恻恻地冷笑:“你这般的叛徒,早已该死!”
方衍瞪大了浑浊的眼眸 , 看向缩在皇帝怀中的左丘澜,wū血缓缓从他的口中流出,他却笑了 , 近乎是一种解脱的笑:“老奴……此生不愿辜负秋夕主子 , 如此、如此甚好、老奴的命,便也算还给秋夕主子了……”
左丘澜不识得方衍是谁 , 然此时此刻,她xiōng腔剧烈起伏 , 脑中眩热,一股悲恸从她的心底升起,漫过四肢百骸,她毫无知觉地流下眼泪,从皇帝怀中挣着要扑过去,惨叫出声:“不——”
蛊惑人心 第五十一章 重返京华
“秋夕!”皇帝紧紧箍住她扭动着要挣脱的腰,在她耳边沉沉出声。
“不要伤心……不要哭……与其整日活在愧疚不安之中 , 老奴、情愿赴死……”方衍倒地不起 , 微微笑着,眼神柔和得看着嚎啕大哭的左丘澜 , 缓缓闭上了双眸。
他想 , 这种结局,未尝不好。
“不——”左丘澜扑腾着双臂 , 在皇帝怀中挣扎不止。
不知为何 , 她感到自己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 一个自yòu陪伴她、呵护她的人,这个人,曾经融入她的骨血,就如曾经的记忆一般 , 是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此时此刻,她如同被人剜去了一块肉一般疼痛。
“哈哈哈哈哈哈哈——”秋水突然笑了起来 , 狂笑不止 , 笑得身体乱颤,发髻跌散 , 笑红了眸子。
完了,一切都完了。
楚国覆了,父王死了。
自她从皇帝的那间密室之中醒来 , 她以为自己将会开启新的人生 , 璀璨的人生 , 却错了,一错再错 , 步步都错,最后竟满盘皆输。
她一步一步将自己推入绝境 , 而皇帝,冷眼看着她入绝境,甚至还在她身后推波助澜。
他将她捧得更高 , 只为看着她摔得更惨 , 好狠毒的皇帝,好可怕的皇帝!
她与秋夕明明如此相似 , 论品貌 , 她更在秋夕之上,为何皇帝独独只看见了她?
自古男子薄情寡义,为何皇帝偏偏要打破这一定律?偏要对一人钟情?
秋水不知,世人皆是一样的,皇帝其实与天下男子并无不同。
人的爱皆是有限的 , 只有些人热衷于将有限的爱分给成千上百人 , 而有些人 , 只愿给一人,懒得再去分。
皇帝在感情方面自负并且懒惰 , 在皇帝眼中,天下大部分女子都是配不上他的,而极少数配得上他的人,却又大多无法取得他的信任。
他只愿花心思去深入了解一人,一个对他有着吸引力并且知根知底的人,爱上了,便不会变,其余女子,皆在他紧闭的心门之外。
“抓住她 , 绑起来!”方询从远处飞速赶来,赤红着双目将方衍的尸体抱起 , 对着他身后的将士怒吼出声。
皇帝人还在此 , 将士们将目光投向皇帝,皇帝看着此时有些失去理智的方询 , 微微颔首。
得到他的允许 , 一群将士即刻向秋水扑了过去,几下便将她从头至尾绑成了粽子。
秋水躺在地上 , 不断扭曲着身体挣扎。
“皇上可知 , 楚王是何人?”秋水忽然盯着皇帝道 , 带了破罐子破摔的语气。
“逆臣贼子。”皇帝冷哼一声,看也不愿看此时的秋水一眼。
“错!楚王乃已故太后娘娘的生父!乃是皇上的祖父!”秋水yīn恻恻道,露出一排细碎的牙齿,“皇上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祖父!”
皇帝愣怔着,忽而笑了起来 , 笑得如暖风拂面,他轻启薄chún , 轻飘飘道:“来人 , 将这满口胡言的女子拖下去,斩!”
正此时,一阵狂风席卷 , 乌云蔽月,士兵手中的火把一个接一个全部熄灭,天地之间瞬时便黑暗一片。
黑暗的夜色中 , 拳脚相搏之身猎猎 , 声音快到了极致 , 竟教人有些眩晕。
待士兵将火把重新点燃,漆黑的苍穹之上 , 两个一身黑衣的人影正在纠缠,不多时 , 其中一人便落于下风,从苍穹之上堕落,踉跄着站立在地面 , 仰视着空中那个青年。
“国师大人为何要与孤动手?”皇帝翩然降落在蛊圣身边 , 盯着他。
“从始至终 , 老朽想要的便不是什么国师一职 , 老朽只是想赢!”蛊圣飞速向着被捆绑在马背之上的景容飞去,瞬间断开了他身上的绳索,跨马而坐。
从始至终 , 他不过是想赢得那场与百里晋的赌约。
“澜儿 , 过来!”景容一手抓住蛊圣 , 一手向着左丘澜伸去。
皇帝瞬间变了脸色,朝着左丘澜看去。
此时左丘澜一人坐在皇帝的马背上 , 一面是景容,一面是皇帝。
左丘澜对着景容摇了摇头:“妾,求将军赐予妾休书。”
景容瞬间傻了眼,伸出的手僵住。
此时蛊圣咧chún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只短笛,单手将那短笛横在chún边缓缓吹奏,那笛却并不发出声响,在蛊圣宽松面纱的遮掩之下,旁人根本无法察觉。
左丘澜却即刻感到万虫噬心 , 耳边尖锐的响声似是可将她的脑袋穿透,她痛苦地握紧了双拳 , 脑光白光一阵一阵闪现 , 一个声音响起:左丘澜喜爱将军,左丘澜喜爱将军,左丘澜喜爱将军……
那声音在左丘澜的脑海中越放越大 , 逐渐将她吞噬。
当蛊圣将手中短笛放回怀中 , 左丘澜已然眼神呆滞,她缓缓下马 , 朝着景容飞奔而去。
“秋夕——”皇帝站在不远处不可置信地失声喊出 , “那夜你答应了孤,答应了便无法后悔!”
那夜她明明答应了的 , 明明答应了的。
左丘澜充耳未闻,拉住景容的手飞身上了马背。
“驾——”蛊圣甩起缰绳,马儿撒开蹄子,朝着楚王宫大门处飞奔。
皇帝愣怔在原地 , 不去追赶,任由那匹马离开 , 眸中的震惊久久无法消散。
她被这个女人欺骗了 , 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
没有皇帝的命令,其余人等皆不敢妄动。
“去追!”方询对着呆愣的皇帝大喊。
皇帝似乎方回过神 , 即刻提气追了上去,眼眸中似含了血一般可怖。
马儿的脚程不比皇帝的轻功,景容重伤浑身无力 , 此时抱着左丘澜的臂膀也是松软 , 皇帝提起左丘澜的衣领 , 将她强势地拽了出来。
“澜儿!”景容慌张着想要去争夺,却无力。
“别管她了 , 逃命要紧!”蛊圣看着身后追来的人马,对着景容大喊。
他jīng锐浑浊的双眸闪着黄橙的光 , 鹰隼一般,口中念念有词。
霎时间,狂风平地而起 , 风沙不休 , 天地之间再无丝毫光亮 , 陷入一片混沌 , 飓风卷席着乌云,万物摇摆,人仰马翻。
待到风沙散尽 , 众将士从地上爬起 , 眼前早已不见了蛊圣与景容的身影 , 同样消失不见的,还有被捆绑于地的秋水。
这一年 , 元狩三年夏,楚王因谋反而被天子诛杀于楚王宫内,骠骑将军景容因叛国欺君等诸多重罪被天子重创于楚国首府闽苏,至此,楚国覆灭,骠骑将军景容与北燕国师不知所踪,与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皇帝的水妃娘娘。
左丘澜呆呆地望着窗外一方已经荒废了的药田,还有满院的药架子 , 以及那株参天古枫,秋风乍起 , 红叶翻飞。
她伸手接过一片火红的枫叶 , 仔细端详着枫叶之上的纹路叶脉,又细细数着叶片之上的小洞与黑点。
一年多了 , 至那次从南楚归来已一年多了。
这一年多里 , 她一个人,在这座名叫晨夕宫的地方独自呆着。
没有人来看她 , 晨夕宫的宫门被皇帝贴了封条 , 下了禁足令 , 她每日的膳食都是被宫人从宫门底的缝隙塞入的。
这一年多里她也曾生病,有时高烧不退,上吐下泻,她以为自己病入膏肓 , 会死,却又一次一次地熬了过来 , 她竟从不知 , 自己的命,这般贱的。
左丘澜搬了一副躺椅 , 拽下一块绒毯,坐在院中的枫树之下,静静午休 , 秋季正午的暖阳穿透层层叠叠的枫叶 , 撒漏在她的脸上 , 秋风习习,沙沙催响着一树的叶片。
“哈哈哈哈哈……”头顶忽传来孩童清脆的欢笑声。
左丘澜缓缓抬起眼皮 , 看见一个粉雕玉琢、漂亮得不像话的锦衣男童,正趴在那棵参天的红枫之上 , 似是在独自玩耍。
那孩子像是也注意到了她,对着她睁大了圆滚滚的双眸。
那眸子,黑曜石一般闪耀 , 自带一股道不清说不明的东西 , 左丘澜一时看得痴呆。
而树上的孩子如是 , 紧紧看着躺椅之上的左丘澜 , 小嘴微张。
“啊——”孩子的惊叫声响起,他没有抓稳树干,从红枫之上直直坠落。
左丘澜即刻起身 , 扑了上去 , 将那孩子一把搂入怀中。
她抱着那孩子在地上翻滚缓冲 , 直到身体停下,才缓缓抱着那孩子从地上爬起。
“你是谁?”那孩子乌黑的大眼中满是困惑 , 对着左丘澜嗓音清脆地问出口。
左丘澜伸出袖子擦了擦孩子额头的灰尘,微微勾起嘴角,温柔一笑:“我是……”
左丘澜忽而顿住。
她是谁?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无人问她是谁,她也不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她渐渐有些模糊了,自己到底是谁?
“我叫左丘澜。”似乎想了好久,左丘澜才想起,自己是有名字的。
而这个名字有什么故事,她却记不大清了。
“你是父皇的嫔妃么?”孩子又问她。
“不是。”左丘澜即刻摇了摇头,她不是。
“那你是犯错的宫人么?”
“我……”左丘澜再次顿住了,“或许吧。”
“哦……”那孩子长长“哦”了一声 , 便转身,开始打量晨夕宫。
“父皇曾说 , 这座宫是我母后住过的 , 可惜自她去世后,这宫便废弃了 , 今日我实在好奇 , 便忍不住想看看这宫里到底是何模样。”孩子一一看着晨夕宫的一草一木,“没想到这宫中竟有人在住。”
原来这孩子便是当朝太子殿下。
左丘澜蹲下身子与他平视:“可你稍后又该如何出这座殿?”
他是从树上坠下的 , 出去之时 , 绝无可能从宫门走,难不成爬树出去么?
“我可以飞出去啊。”小太子朝着左丘澜眨了眨眼。
左丘澜震惊 , 这么小的孩子,难不成已经会武了么?
“你会轻功?”她听见自己在问。
“自然,我天赋可高了,父皇说我比之他yòu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太子骄傲地扬起了脑袋。
“所以,方才你从树上坠下 , 根本不需我救你是么?”左丘澜傻眼。
“是呀。”
“可你叫什么?你不是会飞么?”
“我不叫你会抱我么?”
“……”她被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算计了。
“不知为何,你看起来比父皇的那些嫔妃们亲切。”小太子忽然便去拽住了左丘澜的手。
“你父皇有很多嫔妃么?”左丘澜问。
“从前只有两个 , 自一年多前父皇从南楚归来之后 , 忽然广纳妃嫔,现如今我也不知有多少了。”小太子懊恼地皱了皱小眉头。
广纳嫔妃?
是了 , 这才是天子该有的后宫,要有数不清的嫔妃。
“你的父皇有那么多妃嫔,便可为你生下许多弟弟妹妹 , 伴着你玩耍 , 不好么?”左丘澜笑问。
但她自己知晓 , 自己并不开心,甚至是、难受 , 很难受。
“你傻呀,父皇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去理会那群女子。”小太子抱xiōng,“父皇心中只有我去世的母后!”
左丘澜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再日理万机 , 有些事情,也是需要的,你的父皇是一个正值青年的健康男子。”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