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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惑人心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谢杜宁
“你已经放弃了所有南楚势力 , 准备离宫。”方询向着秋夕bī近,“你呢?你是谁的亲人?你的心里装着谁?皇帝?骠骑将军?还是你所谓的南楚子民?”
那双吊梢凤眸过于锐利bī人,秋夕往后退了一步 , 她吸了口气:“你以为 , 我如今的身份地位,还可以肩负起他们的期望与野心么?”她一笑 , 神色凄苦 , “你该清楚,谁也不能 , 谁也无法再带领他们。方询 , 当年的那场宫变父王筹备了整整二十年 , 最终还是败了,非时不利,非计不足,乃人心不合。”
语毕 , 空气沉默,两人对视着 , 眼神各不相同 , 身体却都一动未动。
从未有女子像她这般,敢于、或是愿意去直视他的脸。
方询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女子 , 她说了什么,他并不关注,但她说话时的语气神态却一点一点、印在他的脑子里。
秋夕盯着沉默的方询 , 打破了沉寂:“带我去见方公公。”
方询沉默半晌:“他在等你。”
秋夕跟着方询往草丛深处走去 , 方衍果真隐在一座假山石后。
“公公!”秋夕快步迎了上去。
“姑娘。”方衍拉住秋夕的手 , 神态有些急:“你听老奴说,小金子带来的信老奴已经看了 , 姑娘所说的药材老奴都已命人研磨装罐,方才已送去了南宫淑妃娘娘处 , 老奴在南宫没有见着姑娘,才赶来此地通知姑娘。”
“公公,您别急 , 有话慢慢说。”秋夕开口。
“姑娘若想出宫 , 今夜时机最佳。”方衍继续道 , “皇上连夜忙于左相案件的审理 , 后宫的银烛宫又走了水,老奴会让小金子在宫里各处点火,届时宫里定乱作一团。”
“水车!”秋夕如梦初醒。
“对!皇宫失火需大量水源救火 , 而情况紧急之下 , 侍卫不会对出宫取水的水车严加检查 , 姑娘只需躲入空水桶中,便可有机会出宫。”方衍往崇政殿方向看了一眼 , “子时,老奴会抱着小皇子在存放水车的库房等姑娘。”
秋夕点头,除了点头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机会来得这般猝不及防,离宫之日降临地这般快速。
方衍替她想好了一切,她的心中却有些空落,但她只能紧紧抓住机会,被形式推着向前。
秋夕回到南宫时,祝槿正俯身,观察方衍送来的药膏。
她打开其中一个瓷瓶的盖子 , 伸手在指尖蘸取了一些乳白色的药膏,放在鼻尖轻嗅 , 又放在烛火边仔细端详。
秋夕唤了一声“大姐。”将祝槿的注意力转移。
“回来了?”祝槿放下手中的瓷瓶。
“这些药膏 , 方公公都已命人研磨调配好,可直接涂抹。”秋夕在祝槿的对面落座 , “每日三次 , 所有药膏整脸涂抹,方公公那有配方 , 若用完了 , 便派小金子去取。”
祝槿听着秋夕的叮嘱,开口:“你要走了?”
“是 , 公公说今夜是最佳时机。”秋夕点头,“子时便动身,此刻是与大姐告别的。”
祝槿静静看着秋夕,笑了笑:“歇息会吧小九 , 离子时还早。”
“大姐你知道么?我很开心,过一会儿 , 我便是自由的了。”秋夕的面色激动,“怎么睡得着呢?”
“那……秉烛对弈如何?”祝槿提议。
“好。”
那半夜 , 小几上的烛火燃尽了四只,秋夕与祝槿下了三盘棋 , 期间祝槿只离座回房加了件衣裳。
子时一到,秋夕应约出现在存放水车的库房,方衍已等候在此。
“姑娘。”
秋夕在来的路上看见宫里四处火光 , 她知道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昭儿呢?”秋夕见只方衍一人 , 心中“咯噔”一声 , 蹙眉问道。
“小皇子受了火光惊吓,哭闹得厉害 , 今夜怕是不方便跟着姑娘一起离宫了。”方衍低声道,神色为难。
“什么?受了惊吓?那昭儿现在情况如何?”秋夕惊慌起来。
“nǎi娘在哄着 , 姑娘不必担心。”方衍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小主子的惊吓受得是值得的,姑娘可以顺利出宫。”
不 , 若不能带着昭儿,她一人离宫意义何在?
秋夕的情绪难以控制:“公公 , 秋夕一定要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否则这宫出了与没出又有何分别?”
“姑娘莫急。”方衍试图安抚她 , “请姑娘细想 , 就算姑娘带着小主子出了宫,姑娘用什么去养育小主子?小主子习惯于nǎi娘和皇上的照顾,一时半会也无法适应姑娘。莫若姑娘先独自离宫 , 等安顿好了 , 再联系老奴 , 届时老奴想办法将小主子平安送到姑娘手中。”
秋夕犹豫了。
方公公说得句句在理,然若今夜无法带走昭儿 , 他日再想带走他便是难上加难,她无法因方公公的几句承诺便安心。
“姑娘,运水车的人到了。”方衍打开一个木桶的盖子,“请姑娘速速决断。”
远处的脚步声已经bī近,秋夕闭了闭眼,告诉自己,多想无益,扭头便钻入了水桶之中。
方衍将木盖盖好,在水夫进库之前 , 消失在了库房里。
他们都没有发现,在秋夕边上的那个木桶里 , 早已有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 并且一直都在。





蛊惑人心 第十八章 道阻长
秋夕从头上拔下一只簪子,去掉尾端的绒花 , 簪子露出刀一般锋利的一截。她用簪尾在木头的拼接处来回划了两下 , 便露出一条细细的裂缝。
透过这条划出的裂缝,勉强可以看见外面发生了什么。
水夫们将木桶一个接着一个搬上水车 , 其中一个小个子水夫在搬秋夕边上的那个水桶,惊奇道:“这个怎如此重?”
秋夕心中疑惑,重?
莫非……
另一个大个子搬起装有秋夕的木桶 , 轻巧地放到水车的下层,在听见这句话时也明显顿了一下 , 将搬的水桶往里推了推 , 仿佛是在试分量 , 又像是要将这水桶放得更稳妥、更隐蔽。
他转而打了个哈哈:“看你那点力气,丢不丢人?让俺来!”
“不是,头儿,这个水桶真的重,里面像是有东西。”那小个子水夫坚持道。
“嘿 , 重了一点点而已。”大个子走过去,将小个子拉开 , 搬起水桶放在了水车的上层 , “可得麻溜点儿,别磨蹭了,等着救火呢!”
“头儿 , 你把这个桶放在上面,后面的便不好放了。”小个子上前去抱那个水桶。
“得得得!我把它放下去。”大个子快一步抱住那木桶,搬到了秋夕所在木桶的旁边。
那小个子水夫挠了挠头 , 只好继续往水车上装木桶。
秋夕在木桶里呆着 , 微微舒了一口气 , 那个大个子定是方公公安排的接应,可是另一只水桶里装的是谁?
片刻之后,木桶全部装好 , 二十个水夫拉着十辆水车分成两拨,排着队往皇宫东门走去。
水车在宫道上颠簸 , 宫里的建筑、宫里的植物、以及宫里的人,皆在秋夕模糊的视线中一点一点退远。
宫内有一段路年久失修,极为不平 , 水车上木桶堆得极高 , 水夫走得又快又急 , 在路过一个洼地时 , 秋夕所在的那辆水车车身左右来回倾斜了几次,终是没有稳住,车上的木桶“哗啦啦”大部分都倒了下来。
秋夕在木桶中被摇得七荤八素 , 脑袋几次撞击在坚硬的木头上 , 万幸的是她被大个子放在了最底层的最右边 , 两面都有护栏围着,没有滚下车。
脑袋里嗡嗡作响 , 木桶外车夫在手忙脚乱地收拾,秋夕感到自己边上的木桶被人换了,那个很重的木桶被大个子调到了上层。
片刻之后,一切收拾妥当,水车有惊无险地在甬道上继续行驶,深夜寂静,耳边只有车轱辘的响声。
甬道深长,两面都是墙,没有门也没有窗 , 秋夕的手中攥着那只簪子,拇指一遍一遍地划过尾端的锋芒。
此时距离出宫的路程已经过半了。
“停!”随着一声清脆的叫停声 , 水车慢慢停了下来。
是谁在叫停?
秋夕盯着裂缝外那片忽然出现的水蓝裙角。
“本宫奉皇上之命 , 将一藏身于水桶之中的女子带走。”这声音,如夏季雨滴入水般圆润 , 如春季晨鸟鸣啼般婉转。
在这皇宫里 , 以“本宫”自称的,只可能是皇帝的两位嫔妃 , 而挡住她去路之人 , 定是那位深居简出的乐嫔。
秋夕的心跳慢慢加速 , 一点一点上移,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她出宫之事,只有崇政殿的两位公公以及大姐知晓,皇帝从何得知?
“将木桶一个一个打开!”娇喝声响起。
说话的是一个绿衣宫婢,应当是乐嫔身边的长婢女。
“遵命!”众水夫齐齐领命。
木桶被一个个推倒、翻转、揭盖 , 耳边环绕着木头与木头的撞击声。秋夕的心越发揪紧,寒冬腊月里 ,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下。
那条细窄的裂缝中是满地的水桶 , 车上的水桶被卸下了一大半,秋夕看见有水夫向她走来 , 下一刻眼前一片黑暗,那水夫就站在她的面前,遮住了裂缝外微弱的光。
秋夕甚至感到身处的木桶上放了两只粗黑有力的双手 , 水夫的身体微微下沉 , 木桶在那双大手中微微晃动,底部开始悬空……
“是这个!”大个子叫了起来 , “俺就说嘛,这个水桶确实重了一些!”
站在秋夕面前的那个水夫立即离开,前去一探究竟。
秋夕的双手攥满了冷汗。
“看!果真有人!”惊叫声。
“放开!你们抓错人了!”
这个声音!
莹嫔!
“抓住她!”
秋夕只能看见人影一个一个地闪过,听见外面杂沓的脚步声和莹嫔不断重复的那一句“你们找错人了!”
……
当一切安静下来 , 水车重新开始摇摇晃晃地前进时,秋夕依旧无法从方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走水的银烛宫不见莹嫔与她的贴身侍女织星 , 若在银烛宫屋顶见到的那位白衣人救走的不是莹嫔,那会是谁?难道是织星?
不,他为何放着皇妃不救,而去救一个小小宫女?
莹嫔是如何离开银烛宫,又是何时躲入木桶之内的?她藏身在木桶中的目的是否与自己相同?
一连串的问题在秋夕的脑海中出现。
秋夕思索无果,转而又想 , 她是即将离宫之人,还去关注这些做什么?
屏住呼吸 , 她透过木桶的缝隙往外看 , 已经隐约可见宫门 , 秋夕的心雀跃起来。
“大人们稍等!”一个小太监急急跑了过来:“各位大人们辛苦了,奴才是赶过来通知各位大人们,宫内火势已经稳住 , 大人们不必去取水了。”
什么?
这声音是小金子,小金子为何、为何此时出现?
水夫们面面相觑起来 , 片刻之后 , 大个子站了出来:“多谢小公公前来通告!我等这就原路返回。”
若原路返回,她便错过了这绝佳的机会 , 下一次,该等到何时?
宫门就在百米之外,明明那么近、那么近……
小金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各位大人们每日寅时便要出南门,去景天泉取泉水,以供皇上和娘娘们的饮食所用,此时已是丑时三刻,离寅时不过一刻钟,大人们可改道南门,出宫取泉水。”
“多谢小公公提醒,我等这便改道!”大个转身,“掉头——改道南门!”
秋夕的心已皱成一团,她蜷缩在木桶之中的身体越发觉得难耐。
南门 , 南门离此是半个皇宫的距离,这一路上又会遇见什么?看着那个原本再过一会便能到的东门逐渐远去,秋夕的心中急躁又不安
此时夜已太深 , 宫中的火势得到控制后 , 彻夜忙碌的宫人们都在休息,皇宫中除了袅袅的湿烟 , 沿路只有几个稀稀拉拉的侍卫。
车队拐弯 , 拐过这个弯,直走三百步 , 便是皇宫的南天门。
“宫人回避——”
这熟悉的唱调 , 是皇帝的御驾从南天门回宫了。
众位水夫停了下来 , 伏跪在地行礼,秋夕注视着那辆明黄色的马车,看着它从自己眼前一点一点经过。她想,这会是她最后一次见这抹至尊的明黄 , 从今往后,天上人间 , 最好不复相见。
当那马车上最后一抹色彩消失之时 , 秋夕暗暗吁了一口气,感到手心刺痛 , 方才的她竟紧张到将那簪子的尾部刺入了手掌。
就在她刚松了一口气时,“停——”太监尖细的嗓音再次响起。
秋夕方才还未落定的心再次被提起,“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充斥在狭窄的木桶里 , 声音大得吓人。
原本在马车内假寐的人睁眼下了车。
靴子倾轧在积雪上 , 发出细微的声响 , 那声响,一路走来 , 不断向秋夕靠近,秋夕眼前的细缝被那抹独一无二的明黄遮挡。
那人扫视了一眼这车水桶 , 疲惫的眸中逐渐燃起滔天的怒火。他很快锁定了目标,伸手指向水车底层靠右的那一个:“搬回崇政殿!”
那桶中之人惊颤着跌坐下来,心中的天渐次瓦解塌陷,愣愣无法思考。
崇政殿 , 温暖如春 , 烛火葳蕤。
秋夕伏跪在地 , 双手蜷缩 , 指甲深陷入手掌,身心俱寒。
她的面前,主位是面无表情的皇帝 , 皇帝的左边站着神色淡漠的方衍。
右边那位 , 面色苍白 , 身形极瘦,被一身雪白的厚厚貂绒包裹 , 是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
她的亲姐姐秋水。




蛊惑人心 第十九章 恩断义绝
秋水的身体很虚弱,她斜靠在皇帝身边 , 声音轻软又虚浮:“妹妹。”
一声妹妹 , 秋夕听得恍惚,她缓缓抬起由于跪伏而低垂的头 , 看向躺坐在上位的秋水 , 双眸泛红发烫。
皇帝密室中那张纸白削尖的脸犹在眼前,如今当这张脸睁开双眼 , 秋夕只觉陌生 , 这个曾经亲密无间的姐姐 , 竟使得她感到一股无法言说的恐惧。
秋夕微微摇了摇头,一声“姐姐”卡在喉头,热泪滑落,灼伤了脸颊。
此时此景 , 她该如何开口?又该开口说些什么?物是人非,万事无休 , 以何相见?唯沉默 , 唯眼泪。
“今夜,旧账新账一起算。”皇帝揉了揉眉头 , 声音低沉肃迫。
见皇帝面露疲色,方衍小心翼翼地轻手为皇帝倒了一杯茶。皇帝伸手端起那杯茶,盯着茶水中的茶叶与浮沫 , 热水氤氲的热雾熏湿了他的眉 , 熏红了他的眼。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 , 手背青筋突出,节骨由于用力而泛白。“咔嚓”一声响 , 装满热茶的瓷杯碎裂在皇帝的手掌中,混着鲜血的碎片“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满殿的宫人们吓得齐齐跪下 , 崇政殿中一时寂静无声,唯皇帝手心的血珠子滴滴答答溅落在地面上。
伏跪在地的方衍颤巍巍地开口:“求皇上恕罪!”
皇帝偏头看了方衍一眼,双眼赤红,许久才开口:“你给孤一直跪着!”
方衍闻言大骇 , 哆嗦着将一颗满是白发的脑袋沉沉磕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 不敢动弹。
秋夕看着方衍此时的模样 , 心仿佛被扎了一针 , 又痛又麻,她不知道今夜等待她的是什么。
“皇上。”秋水伸手为皇帝递了一条手帕,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皇帝伸手接过手帕 , 将帕子按在汩汩出血的手掌 , 抬头:“宣骠骑将军。”
骠骑将军景容 , 景容何时归的朝?此时皇帝宣他,是否与自己有关 , 秋夕的心沉到了谷底,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门口太监的通报声拉得很长,景容迈步走入崇政殿,步伐很快,快到秋夕的心“噗通噗通”地惊跳。
他一身戎装,发髻有些散乱,显然是匆匆赶来:“末将拜见皇上!”景容下跪请安,眼神往秋夕那偏了一下,神色疑惑。
皇帝没有让景容起身 , 而是将眼神转向秋夕:“三年前孤初登大宝,离开京华巡视塞上 , 退位摄政的太上皇病重 , 皇宫爆发动乱,安宁侯谋反 , 孤的母后被缢于洗梧宫 , 孤的父皇被乱箭射杀于崇政殿。”
皇帝闭上了双眼,薄chún紧抿 , 一夜未眠的面色越加疲倦 , 他继续开口 , 声音沙哑低沉:“先皇那时不惑之年,刚退位不足三个月,为了陪他的皇后过上所向往的平淡安乐的生活,即使时值壮年 , 也对江山毫无眷恋。”
他在积雪山的桃源之处建了茅屋,想着等他的储君从塞上历练归来 , 便可携妻隐居世外 , 只看云卷云舒,只听夏蝉冬雪 , 做一对闲云野鹤,不再涉足纷沓红尘。
他对他的大臣说,世间万恶 , 权色最恶。
他对他的孩子说 , 痴情最可贵 , 痴情最可悲。
他对他的皇后说,彤霞月色三千丈 , 春雨冬雪九万顷,只为你。
“皇上?”秋水抓住皇帝的衣袖 , 面露哀伤。
皇帝偏了偏头,冰一般冷酷的目光锁定秋夕,他嗤笑了一声 , 眉目间的墨色由浓转淡。
他问秋夕:“你告诉孤,孤的母后如何而死?死前可有遗言?孤的父皇为何而死?死时身中几箭?”
秋夕低着头 , 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 , 双拳紧握 , 不开口。
景容惊愕地看向皇帝:“皇上这是何意?这种事秋夕怎会知晓?”
“你告诉骠骑将军,你知是不知?”皇帝从主位上起身,抬步走到秋夕面前 , 伸手抬起她低垂的下巴。
“奴婢……”
秋夕看向方衍 , 方衍也在看她 , 当接触到秋夕的眼神时,方衍闭起眸子偏开了脸 , 有一丝悲伤,更多的是无动于衷。
秋夕去看她的姐姐秋水,秋水的神色淡漠,指尖轻轻划着细腻柔软的貂绒,眼神根本不在秋夕的身上,只微微向前倾斜着身子,仿佛怕错过秋夕所说的每一句话。
秋夕明白了。
她微微对着皇帝笑了一下:“太后娘娘是被奴婢用白绫从后绕颈勒死,死前娘娘说,若她的儿子从塞上归来 , 定会为她报仇。先皇病重,是因为安宁侯在献给先皇的字画中浸染了若荣花汁 , 此花无色无味 , 可令先皇食欲不振、失眠噩梦,太医皆以为是暑热 , 三天后 , 先帝身体羸弱,陷入昏迷 , 此时任先帝武艺超群 , 又怎可敌三千叛军?至于先皇死时身中七十二箭 , 当年提刑官应是对皇上说过的。”
秋夕感到下颚因为疼痛而麻木,紧接着,xiōng口传来窒息的剧痛,皇帝的这一脚夹杂着滔天的怒火 , 秋夕的身体跌在几米开外的花架上,架上的盆栽砸在秋夕的头上 , 鲜血满脸。
还疼么?
不疼了。
“秋夕!”景容的叫声响起 , 他膝行到皇帝的脚边:“皇上,秋夕不会那么做的,不会那么做的!她怎么会杀害太后娘娘呢?”
“将军 , 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自己的妹妹会做那些事,但若我告诉你 , 她连我这个亲姐姐都下得了手 , 你还会觉得她不会谋害太后么?”秋水的声音很小 , 但掷地有声,“你的父亲也是死于三年前吧?若我告诉你 , 你父亲所中之毒唯有秋夕可配,你还会觉得她一身清白么?”
三年前秋水喝下那瓶致人枯竭的毒时,曾紧紧拉着秋夕的手对她说:“妹妹 , 无论怎样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即使雷霆加身 , 万劫不复。”但秋水没有告诉她 , 若众叛亲离 , 原本的一切坚持都是亲人编制出的谎言,还要不要活?
“不……不可能!”景容失神地摇了摇头 , 一把抓起秋夕的领子,赤红着双目摇晃着她:“告诉我秋夕,是不是真如她所说?”
秋夕看着这个她心心念念了半年的人,他回来了 , 却不是为了接她。
“你回答我!”景容怒吼。
“是……”眸子上的栅栏终于崩塌 , 泪水混合这鲜血流淌下来 , 秋夕伸手去摸景容的脸,很想解释,就只对他、对这个刚正血性的纯真少年解释一下可以么?
“我并不知晓那毒药是要用来杀你的父亲的……”
景容将秋夕伸出的手如蛇蝎一般打开 , 他震惊地步步倒退:“是你……居然是你……景家查了三年的毒,竟是你所制……”
“景容……”秋夕扑了过去,涕泪具下,她拼命地摇头,哑着嗓子,“我真的不知道的……”
皇帝一步一步走来,对着景容微微一笑:“片刻之前,孤在即将离宫的水车车队里将她带了回来,将军猜猜,她躲在车队里是为了什么?”
景容看着皇帝微笑的脸,也跟着笑了起来,惨笑 , 笑得眼泪流了出来,他甩起袍角 , 抽出长剑 , 寒光凌冽,对准秋夕的头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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