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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惑人心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谢杜宁
“你的xiōng痛,似乎许久未发作了。”方询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翻着奏折:“已有半年之久。”
方询的木头长脸露出深思:“近半年有何特别么?可有再饮血?”
“不曾。”皇帝的语调轻缓 , “除了与她……咳,其他一切如旧。”
方询冰冷的面色有了一丝裂缝 , 不再多开口 , 仿若躲避蛇蝎,转身便走。
皇帝对着他的背影揉了揉鼻子。
自将锦川从掖庭接回 , 晨夕宫终日闭门谢客,皇帝的龙辇每日都来,又每日都被挡了回去。
站在晨夕宫外 , 唯见殿内药膳房的烟火终日不休 , 排水口处的水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与草药味 , wū浊不堪。
如此过了三日,第四日 , 皇帝的轿子又抬了过来,停在晨夕宫的殿门外。
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去敲门 , 许久之后才见一个小宫婢开门从里面出来。
“姐姐,皇上这都来了第四日了,好歹让皇上见一眼娘娘啊。”小太监拉着小宫婢的袖子 , 面露哀求。
坐在龙辇上的皇帝抖了抖嘴角 , 他似被一个太监给心疼了。
“娘娘衣不解带地守着从掖庭领回来的那位 , 实在没空见皇上。”小宫婢面露难色 , “娘娘让你转告皇上,这几日别再来了。”
小太监只得跑回去,如实对皇帝禀告。
皇帝抓着步辇的扶手 , 气得牙关紧咬。
他的璇妃真是好样的 , 早知今日,便不该让她出那密室!
“你去 , 就说太子想母妃了,在啼哭。”皇帝这次决不打算空手而返。
“奴才遵旨。”小太监又跑了回去 , 对着那晨夕宫的婢女说了一通。
那婢女看了一眼面色yīn沉的皇帝,跑了回去。
不久之后便又跑了回来:“娘娘说,让皇上好好照顾太子。”
小太监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站在晨夕宫门口怎么也不敢回去向皇帝禀告。
半晌,认命似的折回皇帝的龙辇,多哆嗦嗦嗦地原话转达。
皇帝一掌拍碎了那扶手,气红了眼眶:“再去,说孤的xiōng痛发作了!”
小太监颤抖着从地上爬将起来,哆哆嗦嗦地又跑回去对那宫婢转达。
小宫婢又看了一眼面色bào怒的皇帝,跑了回去。
不久之后跑回来,打开宫门伏跪在地:“恭迎皇上!”
皇帝下了轿辇往宫里走 , 走了一半又返回,斜靠在轿辇上:“抬孤进去。”
入了晨夕宫晒满草药的院子 , 进入正殿 , 轿辇落定,发出声响 , 皇帝挥手屏退了左右。
秋夕闻声从正殿的偏室匆匆走了出来 , 便看见皇帝捂着xiōng口斜靠在轿辇上。
“皇上怎么了?”秋夕过去俯身去摸皇帝的脸。
皇帝睁开眸子瞅了她一眼,手放在xiōng口偏过头不说话。
秋夕紧张地转到皇帝的面前,又问:“皇上xiōng痛么?”
“痛 , 从未如此痛过!”皇帝再次将头偏向另一边 , 字里行间流露着深深的不满与抱怨。
秋夕一见如此 , 便知皇帝是在佯装,正想开口安慰几句,偏室里的小宫女跑了出来:“娘娘!她动了!她动了!”
“是么?”来不及再对皇帝说一个字,秋夕脚步匆匆地赶了回去。
留下气出内伤的皇帝静静一人斜躺在轿辇上。
皇帝觉着,他此生都未如此狼狈、此生都未如此被人忽视过 , 这个女人,他定要剥了她的皮!
“秋夕姐……”锦川微微睁开无神的双眼,声若蚊蝇,“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秋夕拉起锦川缠满纱布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 声音哽咽:“傻锦川 , 瞎说什么,姐姐这不是在么?”
锦川笑,扯动了脸上纱布下的伤口 , 疼的龇牙咧嘴,却还是笑:“能看见你,真好……”
“傻妹妹……”秋夕将手放在她笑皱的脸上,慢慢向两边抚平 , “快别笑了 , 这脸我修补了一天一夜才修好 , 你若给我笑毁了,要你好看。”
锦川果真乖乖不笑了 , 只一直盯着秋夕看,肿胀的眼眸逐渐发红 , 纱布被她的泪水打湿。
“乖,不哭。”秋夕摸了摸锦川的头,“告诉姐姐 , 是谁这般狠心,竟将你往死里整?”
锦川被带回时 , 全身多处骨折 , 身上的皮肤没有一处完好 , 手脚皆被打断,只有一口气吊着,若秋夕再晚去一步 , 势必永远无法再见到她。
闻言 , 锦川的眸中露出疑惑 , 很快,那抹疑惑被惊恐所取代 , 她浑身颤抖不止,突然手脚挥舞着尖叫:“放开我!放开我!”
“锦川!”秋夕慌忙伸手按住她的两只手臂。
小宫女按住了锦川的双腿:“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将案上褐色的拿一瓶拿来!”
“是!”小宫女旋即转身去拿。
“打开,放在她的鼻尖下。”
那瓶中的药粉入鼻,锦川的眼皮逐渐耷拉,身体也停止了挣扎,很快陷入昏睡。
秋夕跌坐在一旁,全身是汗。
“娘娘,歇息会吧,这已是第四日了,奴婢怕您身体吃不消。”小宫女去搀扶秋夕。
秋夕点头:“锦川醒来定要唤醒本宫。”
“奴婢遵旨。”
秋夕躺在锦川边上的床榻上 , 很快沉睡。
小宫女转身,险些撞着人。
是皇帝!她惊恐地下跪请安:“奴婢参见皇上!”
皇帝摆了摆手 , 示意她退下。
小宫女迈着急急的小碎步出了偏室。
皇帝扫了一眼那个缠满白布的人 , 坐到了秋夕的床边。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看着她满面的憔悴 , 方才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
皇帝伸手将秋夕抱起 , 抱回了主卧,替她宽衣解带、洗面擦身 , 为她卸了发簪 , 方将她放入榻上。
他神色柔和 , 拿了把梳子,细细梳着她铺散了一枕头的乌发。





蛊惑人心 第二十七章 与她何干
秋夕的发色亮质顺,铺下来便如缎子一般 , 握在手中沉甸甸的 , 触感上好。
皇帝轻轻顺着,爱不释手。
他宽衣轻声上了床榻 , 将她搂入怀中 , 天色未暗,皇帝并无睡意 , 只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秋夕的发。
一会儿又去摸她的脸 , 摸着摸着 , 手便不自觉往秋夕脖颈以下探去。
秋夕显然有所感觉,蹙着眉头哼了一声,转了个身。
皇帝惺惺收回手,翻身仰躺着 , 将双臂枕在脑后。
躺了一会儿,便唤来了守在殿外的小太监 , 让他将崇政殿几案上的奏章取来。
就着晨夕宫的烛火 , 皇帝一本一本地翻看着手中的奏章。
不消片刻,一张俊脸便yīn云密布。
从前几日看到今日 , 每日都是满桌子的奏章,竟都是相似的内容。
皇帝已经懒得批阅,搁下手中的朱砂笔 , 下榻打量着晨夕宫。
这宫殿秋夕从几岁便开始住了 , 如今将近二十岁 , 依旧在住。
晨夕宫的院落里开辟了一方药田,常年种植着各种药材。殿内素来简洁 , 摆置不多,常年烧的是沉香屑。
皇帝踱步丈量着这方卧室 , 从南到北,长四十二步,从东到西 , 宽二十四步。
yòu时他也曾如此来回踱步 , 彼时 , 长五十一步 , 宽二十九步。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他走了那么多年 , 才将距离缩短。
秋夕这一睡 , 整整一天一夜 , 醒来时是第二日傍晚。
窗外黄昏的夕阳格外美丽,下了雨 , 天边架着一道彩虹,霞光满天,色彩绚丽。
秋夕揉了揉酸疼的额角,忽然想起什么,匆匆踏上鞋履,往偏殿走去。
“娘娘醒了?”青枣端着热水从外走了进来。
“恩,锦川醒了么?”秋夕问她。
“醒啦,早晨醒的,皇上不让奴婢们叨扰娘娘。”青枣放下水盆 , 打开衣柜为秋夕挑选衣裳,“娘娘今日穿什么?”
秋夕往里看了一眼,青枣的手正停留在一件绯色的留仙裙上:“就这件吧。”
“是。”青枣取来裙子替秋夕更衣 , “娘娘 , 千荷宫的秋水郡主前几日来过。”那郡主长得与她家娘娘极为相似,青枣觉着此人定是重要的 , 便记着了。
千荷宫?
八姐。
秋夕点了点头 , 半年过去,再听见这两个字 , 依旧是窒息的疼痛。
青枣很快为秋夕收拾妥当 , 秋夕迫不及待地赶去了偏室 , 锦川果真睁着眼。
一见秋夕,那双圆溜溜的水眸便笑了。
“锦川,感觉如何?”秋夕过去坐在她的身边。
“有些疼痛,但锦川能忍。”锦川盯着秋夕 , 眸中惊艳,“许久未见,秋夕姐变得更好看了!”
秋夕笑了起来 , 摸了摸她缠满纱布的脑袋:“想吃什么?姐姐让宫人们为你准备。”
锦川的眸子晶亮:“秋夕姐现在又做回郡主了么?竟可以指挥宫人们做事了?”
秋夕哈哈大笑:“姐姐现在可比做郡主的时候更威风呢!锦川要想什么 , 尽管对姐姐说。”
“真的?”锦川惊讶地张大了嘴。
“对啊,因为姐姐如今是皇上的妃子了。”
“我知道我知道!像当时的莹嫔娘娘那么厉害是不是?”锦川叫了起来。
秋夕笑着点头。
“那……姐姐现在做了皇上的妃子 , 便是不能和景容将军在一起了么?”锦川忽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然不能。”
“那……锦川、锦川可以喜欢景容将军么?”
“什么?”秋夕惊愕地睁大了眼。
“我……我,我喜欢景容将军……”锦川的声音逐渐变小。
秋夕愣了一愣,继而微微一笑:“好 , 等我们锦川将伤养好 , 便找机会接近景容将军。”
“景容将军他……来杂役司找过我 , 他、他拉了我的手,还、还摸了我的脸……”锦川呐呐 , 嗓音里满是羞赧。
秋夕不禁蹙起了眉头,景容接近锦川的目的何在?
第二日,青枣来报 , 千荷宫的那位又来了。
秋夕绣着手中的小鞋,针尖微微一偏,戳入了指尖。
她连忙摁住:“让她进。”
秋水穿着一贯的白衣 , 发髻高束 , 身体看起来依旧有几分羸弱 , 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 , 她身边的婢女小心翼翼地搀扶她,深怕她摔倒。
“妹妹,别来无恙。”秋水在秋夕的对面毫不客气地落座。
“无恙。”秋夕淡淡道。
“姐姐竟不知 , 我的好妹妹 , 有这般的手腕。”秋水握着帕子的手掩了掩嘴角 , 轻咳一声。
秋夕对着秋水微微一笑:“妹妹今日,全拜姐姐与父亲所赐 , 妹妹在此当真是要感激姐姐。”
秋水顿了一下,呵呵娇笑起来:“你我姐妹,何必言谢?”
秋夕看着她,有一种将她的假笑撕烂的冲动:“难道姐姐不觉得,这样的对话,很恶心么?”
“过一段时日,是父王的六十大寿,你我应当回去贺寿的。”秋水依旧带着温柔的笑。
秋夕闭了闭眼,难耐xiōng中的恶寒,下了逐客令:“青枣,送客。”
父王的六十大寿?
与她何干?
三年前整个南楚皇族便该就当她死了吧?




蛊惑人心 第二十八章 一刀封喉
这一日,午间 , 异常闷热 , 夏蝉吵闹,宫里的绿叶花草都蔫蔫的没什么jīng神。
听青枣说皇帝正在金銮殿与群臣议事 , 且商议的对象好似是关于秋夕的 , 她便与青枣悄悄跑了过去,从金銮殿的后门进入 , 藏在龙椅后的帷幔中。
青枣跟在秋夕身边多年 , 自小便是服侍她的 , 自秋夕被贬为宫婢离开晨夕宫后,整座晨夕宫便一直由青枣一人守着,皇帝曾多次想要调她去别处,皆被青枣拒绝。
对于青枣 , 秋夕是有着骨子里的信任的。
她看见皇帝抱着手中的小太子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轻轻抖着手臂 , 在哄他入睡。
两边侍女分别拿了把大扇子 , 就着新运来的冰块徐徐地扇风。
小太子躺在父皇的怀抱里,享受着徐徐的凉风 , 倒也惬意,砸吧着小嘴儿吐出泡泡。
龙椅下聚集了一帮的大臣,多是些文臣 , 七嘴八舌地讨论商议 , 却又不敢高声 , 个个压着嗓子。
“方衍,再拿块布来。”皇帝嫌弃地看着小太子流出的口水 , 对着边上的方衍发号施令。
“老奴遵旨。”方衍躬身又递了块布上去。
皇帝将那布仔细地折叠好一个角,轻柔地去擦拭小太子的嘴。
擦了许久 , 皇帝将布随手放在奏章上,眯着眼往下打量,一副刚注意到那些大臣的模样:“那个谁 , 你。”
指了指下面的一个人。
一个白面无须的青年文臣走了出来 , 面色恭敬 , 对着皇帝作揖:“回、皇上 , 臣赵集,是刚擢升的、宗正府卿。”
赵集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豆子似的 , 虽说话吃力 , 倒也是从容不迫。
皇帝眯了眯眼 , 一副了然的神态:“哦,爱卿方才在下面议论什么?”
“微臣、说,皇上后宫、空缺 , 皇子、稀少,微臣建议、皇上选些、新秀入宫,以便皇家、开枝散叶,保我社稷、安稳。”
皇帝继续摇着臂弯里的小太子,伸手点了点他微翘的小鼻尖,被赵集一长串不流畅的话弄的有些意兴阑珊:“言简意赅些。”
赵集顿了一顿,清了清嗓子道:“臣、请皇上、选妃,扩充、后宫。”
“什么?”皇帝似是没听清。
赵集擦了擦额头的汗,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 颇有些硬着头皮的味道:“选、选妃。”
“选什么?”
“选选选选选、妃。”
“什么妃?”
赵集吸了一口气,酝酿半晌:“选、妃。”
“哦……璇妃 , 孤的璇妃。”皇帝点了点头。
闻言 , 秋夕心中一堵,又一暖。
“皇皇皇上……微、臣……”
“爱卿担任何职?”
“臣 , 赵赵……赵集 , 宗……正府卿。”
“着什么?”
“赵、集。”
“哦……着急,孤不着急。”
“皇皇皇皇、皇上……”赵集一个劲儿地猛擦汗 , 腿都有些发抖。
“你个大舌头!话都讲不清!”边上有位大臣实在看不下去 , 上前两步将赵集挤开。
秋夕忍不住笑了起来 , 她是听说过赵集此人的,此人说话天生含糊不清,平时还好,紧张起来便又结巴又说不清话。
他几年前因一篇分析时下政局的文章而名誉天下 , 皇帝惜才,很快赵集被收入中央。
这些年来 , 皇帝最爱看他的奏章与报表 , 却从未喊他答话,在一众大臣的眼中 , 皇帝怕是连赵集是谁都不知晓。
如今皇帝这一出,显然是用赵集做挡箭牌。
“孤的昭儿醒了?”皇帝忽然朗声道,“是饿了么?”
说罢便起身,眼神一直定在小太子身上:“众卿散了吧 , 天气闷热,回去纳凉岂不是美事一桩?”
“皇上!”那站出来的大臣正是接替左相位的石焚 , “皇上宠爱安宁侯之逆女便算了 , 毕竟她是太子生母,然皇上不该独宠那逆女啊!选妃之事,迫在眉睫!”
皇帝抬头 , 神色突变,眸色幽深:“石爱卿是嫌相位坐的太稳了么?”
自李玢被罢黜,李氏家族瓦解 , 短短半年以来,左相的位置走马灯似的换了三人,最少的只任了三天。
石焚“噗通”一声伏跪在地,痛心疾首:“皇上!”
“孤听闻 , 石爱卿的第九房小妾昨日横死府中 , 而石爱卿的三子 , 与那小妾似是关系匪浅?石爱卿的相府尚且如此 , 却催着孤选妃,不知爱卿安的是颗什么心?”
石焚闻言浑身一哆嗦,“咚咚咚”地给皇帝磕了三个响头。
众卿也是跪了一地,冷汗涔涔。
枪打出候鸟 , 皇帝已经表明心中只璇妃一人 , 对于纳妃之事不着急 , 也给了台阶,他却偏偏不肯下。
“天气闷热 , 众卿回去纳凉岂不是美事一桩?”皇帝微微一笑,略表宽宏,抱起小太子往殿内走去。
“臣等,恭送皇上!”
一干大臣这次学了乖,顺着皇帝给的台阶麻溜得下了,出了金銮殿,三三两两地搭伴儿离开。
秋夕感到心脏在微微颤动,眼眸也有了些湿意,怎能不感动,怎能不爱这个为她空置后宫 , 与群臣对战,拒绝纳妃的男子。
她拉着青枣的手悄悄又原路返回 , 没有出现在皇帝的面前 , 怕他看见自己此时眸中的水渍。
崇政殿。
“方衍,将今日刚入库的两罐西域葡萄酒送去晨夕宫。”皇帝正在给蹬着腿的小太子换衣裳 , 忽然想起什么 , 转头对方衍道。
“遵旨。”方衍点了点头,转身便要离开。
皇帝叫住了他:“你亲自去。”
“老奴……遵旨。”方衍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
当方衍站在晨夕宫满是药香的院子里 , 脑中不断出现秋夕的脸 , 从一岁到十九岁 , 笑的,哭的,愤怒的,怨恨的……
自半年前那夜之后,他便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方公公。”秋夕看见了他 , 轻轻唤了他一声。
方衍放下手中的两坛酒,双膝缓缓接触地面 , 跪在秋夕面前。
他越发苍老了 , 面上的皱纹石刻一般,满头白发 , 脊背也较之前佝偻了许多。
秋夕眨了眨眼中的湿意,方衍已是古稀之年了。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既不想唤他起身 , 也不愿他便那么一直跪着。
良久之后 , 方衍开口:“一直以来 , 老奴对姑娘的心从不是假,那一夜 , 老奴是真心想助姑娘出宫的。然,老奴是南楚王为秋水主子安排的接头人 , 秋水主子在那一夜醒来,老奴便只能唯她马首是瞻。”
对于方衍,秋夕没有多少恨意 , 她知晓他对她的真心 , 也理解他的难处。
那一夜 , 方衍教会了她 , 越是不加防范全心信任的人,或许会在某一刻,从背后伸出手 , 一刀封喉。




蛊惑人心 第二十九章 莹嫔来访
“请公公起身吧,若无他事 , 请公公回。”秋夕终是如此道。
背叛过她的人 , 无论是谁,为何缘由 , 她都不会再亲近。
方衍颤巍巍地起身 , 身子枯瘦得只剩一把朽败的皮包骨头。他缓缓转身,一步一步往晨夕宫外走去。
他走至一半 , 道:“方询那孩子 , 是六年前入的宫 , 被老奴收养,是个木愣冰冷性子,老奴从未将自己的事告知他,他平日也只是为老奴跑跑腿 , 半年前那夜的事,他也不曾参与 , 若娘娘日后……老奴求娘娘不要连累无辜。”
秋夕的心不禁一冷 , 方衍是怕她登上高位,日后对一干众人进行报复 , 在此为他的养子脱罪。
只是方衍对他的这个养子似乎并不了解。
“本宫自有分寸,请公公回。”秋夕的语气冰冷下来。
方衍顿了一顿,佝偻着脊背大跨步出了晨夕宫。
秋夕怎么也不会想到 , 自己会在这皇宫里再次看见莹嫔。
再次相见 , 二人的身份地位已有了天壤之别 , 曾经被按在地上的秋夕如今已身处高位,曾经趾高气扬的宠妃如今跪伏在地。
“参见璇妃娘娘 , 娘娘万安。”她如是请安,动作语气都像极了一个宫婢 , 与曾经的颐指气使相去甚远。
“李氏一族早已被灭,没想到你却能幸存。”此事是真的出乎秋夕的意料。
“是乐嫔娘娘救下了奴婢,奴婢才能幸免于难 , 日后 , 娘娘唤奴婢流萤便是。”
秋夕仔细打量她 , 她的眼神有些呆滞 , 面色很不好,chún色也是有些乌紫:“流萤?”
“是,奴婢流萤。”
“此来为何?”秋夕开门见山。
“奴婢有些东西,想呈给娘娘。”流萤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一卷纸 , 双手将那纸举过头顶。
锦川撇嘴 , 上前去接过那卷纸 , 在秋夕的面前打开。
秋夕看着那纸上所绘之图,神色不变,内心却难掩波澜:“何物?”
“半年多以前 , 奴婢的父亲派人在皇上的某一个密室所绘,画中所绘的三十六张图,皆是皇上与秋水郡主。”流萤微微抬了下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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