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娘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姑苏羡
谢汲喉咙一紧,伸出去的那只手,僵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他艰难地转过身,盯着杨娴的背影,深深地望着。
谢潜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冲着杨娴点了点头:“没有这么多礼数。”
杨娴这才提步近前,因她走路时略低了些头,魏姒才给谢汲丢了个眼色过去,示意他别急着招杨娴。
“阿嫂不急着去寻小幺吗?我耽误工夫了”这话她不好直接问谢潜,便转了个人,张嘴问魏姒。
魏姒噙着笑摇头:“不是的,三郎说了,你阿姊虽是自家亲戚,可她是客居,加上有这么一码事儿”她话音迟钝了下,“总归郎君们并不适合到她面前去,可叫我自个儿过去,也拦不住小幺,没得叫你阿姊觉得古怪。”
杨娴紧绷着的面皮有了须臾松动,略侧了侧脸,扫一眼谢汲:“那你就不怕小幺冲撞了她?”
谢汲起先愣了下,恍然间瞥见了魏姒的眼神,回过神来:“冲撞了她倒没什么,只要小幺自己心里有分寸,不把这事儿挑明了,挤兑她几句,她还能拿小幺怎么样吗?”他一面说,一面欸了一嗓子,“你也甭担心,这件事情上,小幺肯定很留神的,要不然坑了她自己不说,还要连累咱们在爷娘面前都挨训的。”
他上赶着讨好,急于撇清和杨媛的关系,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杨娴大为动容,撇撇嘴,小声的嘀咕了两句:“这会子说的好听,刚才跑什么。”
她声音虽然轻,可架不住谢潜和魏姒夫妻两个一门心思扑在他们身上,便听了个清清楚楚。
魏姒失笑:“你呀,前几个月我在家时,见你总是和和气气的,没成想,你也有这样孩子性儿的时候。”
杨娴不大好意思,心里也到底还有些别扭,就别开了脸,搅弄着手上一方帕子不再说话了。
头顶上的乌云还凝着团没散开,谢潜咳了声,指了指厢房:“要变天了,进屋里说吧。”
谢汲应了一声,眨了眨眼,没多思考,上了手就去扶杨娴起身。
杨娴下意识的挣了一把,他却攥着她胳膊不撒手。
她哼哧两声,回头瞪他,谢汲却挂着满面笑容:“别气了,兄嫂看着呢。”
活脱像个无赖!
杨娴也没见过他这样,又觉着他豁出脸去,不过是为了哄自己开心,心下越发得意,挣着他的力道就渐弱下来,凭他搀扶了去,只是心思转动间,还是不大放心谢拂,就叫了魏姒一声:“那小幺那里,就不管了吗?”
魏姒道不是,细细的与她解释:“二郎吩咐了人去看着,她从杨媛住处一出来,就叫领她过来,有什么话,咱们再细问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杨媛是个什么态度,等她来了,就能弄明白。不然咱们这会儿巴巴地跑去,其实三郎说的对,更坏事儿。”
杨娴这才哦了声,稍稍放下心来。
等四个人挪到了厢房中,又各自落了座,谢潜才清了清嗓子叫弟妹。
杨娴正低头理着裙身上的褶,听他叫,慢慢的回过脸去看他:“二兄怎么了?”
“有几句话,想问问你。”谢潜面色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你这位嫡姐,从前在弘农家中时,就是这样的性情吗?她为什么会跟着你到建康来,你阿嫂同我们说过了,我想知道,她从前也是这么不服管教的?这么大的事情,敢越过你阿耶,私自做主?”
这是杨娴从没想过的事儿。
当日杨媛到陈郡,又跟她说了那么一车的话,她气愤之余,其实为了自己很快能进京,有七分的愉悦,那点子不高兴就暂且放到了一旁去。
隔天又听见杨媛和金玉主仆的那番话,一颗心都要揉碎了,哪里还顾得上想这些。
眼下谢潜问起来,她倒是怔住了。
谢潜一瞧,就知道里头有古怪,面色微沉:“怎么,她以前不这样?”
她忙回了神,嘴里说是,又娓娓回话:“她是嫡出的,其实阿耶私下里很偏她,但是从小娇惯坏了,有些有些个不学无术,外人面前端着气度,那是怕个家里丢了人,阿耶会骂人,再则她自己也想落个好名声。”
杨娴抿了抿chún角:“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打小就知道,这位阿姊,心高的很。我们弘农杨氏虽然门第不如以前了,可总归也不是没名没姓的,她总想着自己是嫡出,将来能许给高门做宗妇,那才不算辱没了她的容色和出身,为这个,就更小心翼翼的维护自己的名声。所以二兄问我这个我先前气坏了,才没留心这个事儿,她长这么大,从没有这样野过,就算是丧夫再嫁,也该回弘农去禀明爷娘,叫我阿耶来做主来着。”
“这就是了。”谢潜听完她一番话,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又斜了斜眼风看谢汲,“我说的怎么样,她今次行事,绝不是自己擅自做的主,这整个事情的背后,只怕是有一双手,在推着走的。”/p
谢氏娘子 第四百二十二章可惜
杨娴叫这话吓到了,什么叫有一双手在推动整个事情的发生?
她简直无法想象,更不敢去怀疑,谢潜口中说的这双手,主人又是谁?
是曹家,还是
她张口结了舌,嘴角隐隐颤着,却发不出声音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谢汲坐在她左手边儿,见这样,大掌覆在她手背上,握紧了三分:“可是,图什么?”
他眉头紧锁,却又自顾自的摇头:“我实在想不通,图什么呢?难道还真的指望着,我能为了她,搅扰的家宅不宁,来祸害我们谢氏?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谢潜说当然不是,又顿了须臾:“可你要眼下叫我说,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但她行为举止,处处可疑,还是先等等,看小幺过来了怎么说,她近些日子大有长进,也许杨媛一时小瞧她,能叫她套出什么话,也未可知了。”
魏姒和杨娴显然对此都有些不满,就算是轻敌,也不至于会愚笨到被人套了话的地步,这种蠢事,杨媛应该干不出来,不然她也不敢只身到京城,还心安理得的住在谢宅中。
杨媛要是心眼子不够用,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呢?
却说谢拂那头领着缪云怒气冲冲的往杨媛住的地方去,缪云跟在她身后,提心吊胆的替她看着路,唯恐她一脚踩的太狠,要把小石子路上的石子儿给踢碎了。
临近人家的月亮门前,缪云还是没忍住,上了手,拽住了她。
谢拂生生被拉住,虎着脸扭头瞪她:“干什么?”
“女郎不是打算就这样进去吧?”缪云吞了口口水,“杨夫人见了您这样,就知道您是来找麻烦的了。”
谢拂愣了须臾,怒极反笑,噗嗤一声笑出来,等笑过了,才尴尬的摸摸鼻尖儿:“气糊涂了,差点儿忘了,我是来挤兑人的,不是真的来找麻烦摊开了说的。”
还行,至少没叫愤怒冲的彻底失去理智。
缪云见她这样,才稍稍放下心来:“女郎等会子说话也要小心些呀,可别一时不察,漏了口风,叫杨夫人察觉出什么来。”
谢拂两只手交叠着背在身后,目光飘得很远:“缪云,你说我这样替三嫂出了头,她会不会高兴一点啊?会不会,不那么气三兄了?”
缪云一怔:“女郎”她喃喃着叫了一嗓子,心口像堵了块石头,“您是为了三郎君,才”
“也不能这么说。”谢拂低了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儿看了半晌,“我挺看不过眼杨媛这样的行事,替三嫂出头也是真的,可话说回来,要不是为三兄,我也气不到这份儿上。三嫂这些年,过的不易,我虽然年纪小,心里却明镜儿似的,但是我也看得出来,三兄是真的待她好的。你说,二嫂和我都向着三嫂,她是不是就不那么生三兄的气了啊?”
“三夫人是明事理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情,一时心里过不过这个坎儿是必然,可等回过神,静下心,慢慢想明白了,不会和三郎君闹的太僵的。”缪云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往好处劝她,“女郎别想这么多,其实这话,也别再说了,不然叫三夫人知道了,会多心的。”
谢拂哦了声:“也是,三嫂要以为,我也不是真心实意对她好,护着她的了。”
她说完了,转了个身,脚尖儿正对着月亮门方向。
谢拂眼底闪过不屑和恨意,深吸了口气,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是盛怒之中的模样,定了心神,才提步进了院中去。
杨媛是亲自从房中迎出来的,对于谢拂的突然到访,她大感意外,是以金玉进了屋里来回话,她忙趿拉了木屐就迎了出来,一路下了台阶,满脸笑意的打量谢拂:“女郎怎么过来了?”
谢拂眯了眯眼,只觉得一股浓香扑鼻而来,下意识的想往后退,可身后缪云的手,在她腰上轻扶了一把,她才站定住,硬着头皮回了个笑:“听底下的奴才们说,我们府里来了天仙一样的人物,思来想去,只有阿姊你了,我是个耐不住好奇的人,就跑了过来,”她一面说,一面提了提裙摆蹲身礼下去,“唐突阿姊了。”
被这样出身高贵的女郎夸赞,换了是谁都会真心欢喜,杨媛就更甚。
于是她索性上了手,虚拉了谢拂一把:“女郎太客气了,这里原就是女郎的家,我是客,女郎来看我,是高看我,哪里有什么唐突不唐突的,快进屋吧。”
她挽了一把谢拂的胳膊,转头又问她:“女郎爱吃什么茶?叫金玉去现备。”
谢拂心下不齿,这模样,哪里像是个客,分明摆的一副主人姿态。
眼下连三兄的面儿都还没见着,就这么急着表现,杨媛的脸皮也真是厚。
然则她面上却不露,笑嘻嘻的:“不用不用,我不爱吃茶”
话刚一说出了口,她自己就愣了下。
她什么时候不爱吃茶了不喜欢吃茶的那个,是宇文舒。
这点子小心思外人不知道,可却足以叫她羞红了脸。
杨媛看的不明所以,觉得谢拂好生古怪,拉着她的手,就松了两分:“女郎这是怎么了?”
她忙说没事:“就是觉得,阿姊生的可真好看。我还当底下的奴才们瞎说,本来不信的,可见了阿姊,才发觉是我太没见过世面了。这天底下,竟真有阿姊这般的人物。”
两个人一面说着,一面已经迈进了屋中来。
杨媛安置着叫她坐了,转头吩咐金玉去准备些瓜果一类,毕竟谢拂说了不喜欢吃茶,可也总不能就拿清水来招待她。
“快别说这个,哪里就有你说的这样。”她虚情假意的推让了几句,踩着细碎的步子往主位坐过去,然而上扬的嘴角,却没能逃过谢拂的眼。
谢拂心下嗤了两声,又突然叹了口气。
杨媛咦的一嗓子:“好端端的,怎么叹气?”
“我是替阿姊可惜。”她这口气,叹的更重三分,“这样的人物,可惜了如今新丧,再者说,阿姊就算如今还是夫妻敦睦的,我也替你可惜的很。”她一味地说,像是没瞧见杨媛瞬间沉下去的脸色一样,“从前这些事情我也不留心,也没觉得有什么,当年听三嫂说,阿姊配了彭城曹氏,只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到底是低配了。如今见了阿姊,眼下洛神再世,才更觉得,当年怎么就配了曹家郎君呢?”/p
谢氏娘子 第四百二十三章不怀善意
坐在主位上的杨媛,拉下脸来,又涨红了三分,有羞愧,更多的还是气恼。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屋外突然一声闷雷响起,谢拂心下忍着笑,只觉得杨媛此时的脸色,大概要比空中密布的乌云还要难看。
一旁的缪云捏了把冷汗,生怕杨媛会被激怒了。
可是谢拂早有打算似的,呀了声,故作姿态的捂了捂嘴:“阿姊,我这人笨嘴拙舌,不是有心你别怪我呀,我见了阿姊这样容色,一心觉得喜欢你,就忍不住替你抱个不平来着,没想着伤阿姊的”
她小嘴儿噘了噘,面上闪过无措,一双手都无处安放了,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慌乱和紧张。
杨媛深吸两口气,又长长的把这口气松下来,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发脾气,不能拉长了脸。
谢家的宅院中,谢大妇和魏姒都是明着不待见她的,而她在陈郡住的那几天里,孔清淮从没有主动的来见过她,这种隐晦的表现,她能察觉得到。
眼下不能再把谢拂给得罪了,不然她以后要怎么办?
谢拂看起来有些呆头呆脑,也许真的是口无遮拦,无心之失罢了。
于是她抿了一回chún角,眼皮往下压了压,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都是命罢了,说这个没意思。”
可真是我见犹怜的美人坯子,只可惜了,心术不正。
谢拂心里啐她,面上还一个劲儿的安慰:“阿姊如今怎么打算呢?曹家既放了阿姊出来散心,不叫阿姊苦守,也是个好事儿。等案子在京中散够了心,我去回爷娘或是二兄一声,叫安排了人好生送你回弘农,尊君大人一定会再为阿姊谋个好归宿的,况且凭阿姊这样的容颜,将来的夫主,也必定百般呵护阿姊,再不会吃苦了。”
先前听她满口夸赞自己生的花容月貌,杨媛还满心欢喜,有些得意飘飘然。
但这会儿再听,心里总觉得别扭。
也许是谢拂刚才一番话,真正戳痛了杨媛的心,哪怕她是无心的,杨媛也往心里去了。
现在想想谢拂的话,怎么像是话里有话呢?
什么叫她生的漂亮,将来的夫主一定会倾心相待?
这是说她杨媛,将来不过以色事人吗?
杨媛一颗心沉了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这种话,她可不是不知道的。
谢拂不过十三岁而已,真的会有这么的心眼子,拿这话来剌刺她吗?
杨媛一时不得分辨,就下意识的多打量了谢拂两眼。
谢拂恍若未觉,歪头盯着她看:“阿姊怎么了?”她突然啊了声,“或者,阿姊暂且不想回弘农也是可以的,我很喜欢阿姊,阿姊留在京中,也能陪我解闷儿。家中兄嫂管我管得严,外头的人,不知根不知底,能有几分真心待我,我也分不清,还是阿姊好,又是自家亲戚,什么体己话都能说。”
她不说还好,说了这话,杨媛脸色便更难看了,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女郎出身好,外头不知多少人掏心掏肺想对女郎好,想替女郎解闷儿的,更是多了去。我性子闷的很,平时又只好弄琴描画儿,其实很没意思的。”
这就反击回来了?
谢拂略挑了挑眉:“可是阿姊不想留在建康城吗?”
她一双眼睛瞪得圆圆,透着那么一股子的无辜和天真:“我从前听人说,建康城中非富即贵,哪怕是平头百姓,都个个有见识,能口吐莲花,还以为人人都削尖了脑袋要挤进建康城。阿姊如今住到建康了,不想长久的留在这里吗?”
她问的很真诚,想挽留的那份儿心,似乎更诚恳。
杨媛却眯了眯眼:“我的家,并不在这里。”
谢拂哦了声,外头又是一道闷雷劈下来,她像是受了惊吓,猛然打了个冷颤,肩膀跟着缩了缩。
她下意识抱紧了胳膊,看的杨媛一阵皱眉。
缪云到底服侍她的日子久,眼珠子只滚了两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稍弯了弯腰,凑到她那里去:“女郎,打雷了,咱们先回吧。”
谢拂咬着牙,点点头,侧目去看杨媛:“我,我本来想着,跟阿姊好好说说话,这个鬼天气”她嘶的倒吸口气,“我改天再来,好不好?”
杨媛盯着她看了半天,转眼看缪云,只问道:“你们女郎怕打雷?”
缪云一味的点头,就直接绕到了前面来,上了手,扶着谢拂站起身,而后她朝着杨媛略蹲了下身:“我们女郎打小就听不得这个,夫人可别见怪。”
杨媛哦了两声,意味深长的看谢拂,却没多想,动作不耽搁的,随着就站了起来:“那快回去歇着吧,可别叫吓坏了,回头大妇要拿我问话了。”
起先笑脸相迎,这会子话里带刺儿,谢拂低着头,连看都没再看杨媛。
她过来,也并不是要跟杨媛撕破脸,一则试探她,二则给她添堵,这两样,都做到了,就没必要留在这儿跟她虚与委蛇,怪叫人恶心的。
送走了谢拂后,杨媛黑着脸把屋中的茶具摔了个粉碎,她那股子气消不下去,既然动了手,就见了什么都想砸。
金玉在旁边儿一味的拦:“您快消消气吧,这到底都是谢家的东西,砸不得,砸不得的呀。”
杨媛咬牙切齿,低头看着手上一只缥色双耳瓶,忍了半天,重重的放下去,只听得咚的一声,金玉的心,也跟着落了地。
她攥紧了拳头:“这个谢拂,什么东西!小小的年纪,说话这样往人心窝上扎,怪不得她自己都说,外头人不见得对她有三分真情呢。就她这样的,要不是仗着谢家,也配在京城站住脚?”
“您可小点儿声,别叫人听见了。”金玉吓的想去捂她嘴,可见了她神情,又不大敢,讪讪的收了手,咬了一回下chún,“谢家女郎话里有话,绵里带针的,总觉得她今天过来,是不怀善意的。”
杨媛冷哼一声:“你听听她的那些话,就真的是个没脑子的,也不会这样说。”
金玉啊的低呼:“那她这是来”她眉心拧成了川,“先前进府时,魏夫人对您就不大和气,眼下谢家的这位女郎又这样娘子,我看,咱们还是尽早寻了由头,搬出去吧?”/p
谢氏娘子 第四百二十四章无法无天
“搬出去?”杨媛一眼剜过去,“今天才住进来,你就劝我搬出去?金玉,你别忘了,咱们这趟进京,是为什么来的!”
金玉牙关打颤,吞了口口水:“我不敢忘,可是这事儿眼下不是”
“你怕了?”杨媛眉心拢的厉害,眼里也起了yīn霾,“咱们离开弘农前,我问过你,要是怕了,就留在弘农,别跟我一起,你现在,想退缩,是要拖我后腿?”
金玉忙说不敢,可低着的脑袋一直也不敢抬:“我怎么会拖累娘子,可是当初郎主并不是这样吩咐娘子的”她顿了下,“况且自到陈郡之后,情况也并不大好。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谢家的大妇和孔夫人就不说了,这趟咱们进了京,一大早,魏夫人就掉了脸子,这会儿谢家的女郎又这样”
她说着有些慌了,双膝一并又一软,直挺挺的在杨媛跟前跪下去,扯着她的衣角,仰脸儿看她:“我是担心您,这样下去,对您不好啊。而且您也瞧见了,三娘子到这会儿,也没跟谢三郎君闹起来,这事儿十之八九是叫魏夫人她们给劝住了,谢家的女郎说不得也知道了,才会跑到您这儿来yīn阳怪气。照这么下去,郎主吩咐的事情办不成,还要把您自个儿搭进去,何苦呢?”
“你以为,现在走了,我就能善了了吗?”杨媛冷着脸,却弯腰去扶她,“现在走,阿耶不会放过我的。”
她扶起金玉来,拉着她往美人榻坐过去,长叹一声:“阿耶的心里,有的,只有杨氏,他明明不是大宗,却把杨家的利益,看得比儿女的幸福要重要的多。当初咱们离开彭城回弘农,他是什么脸色对的我,你看在眼里的,后来又吩咐我离家往陈郡,布下这么大的一盘棋,实际上,这是舍弃了我,也舍弃了杨娴,他要的,根本就不是我能嫁给谢汲。”
阿耶要的,是什么呢?
他没说透了,可她心里却有数。
这事儿大伯估计也是知道的,默许了,就证明大伯心里也是这个主意。
搅的谢氏家宅不宁,弄的建康满城风雨,大伯和阿耶要的——
杨媛合了合眼:“金玉,阿耶从来就没有为我想过,我的后半辈子,要怎么过,不能叫他来做主。我现在,只能赌,赌谢汲对我,还似当年情谊。我的将来,只有我自己来为自己挣,谁也指望不上。”
她其实也是可怜人,谢拂再怎么yīn阳怪气,有一点,说的还是对的。
凭她的容色和出身,当年无论如何,也不至于配了彭城曹氏。
从头到尾,阿耶都很自私,他自以为为了家族大义,可实际上,就是自私!
金玉听得不忍,眼窝一热,没多大会儿工夫,眼眶就红了:“可是娘子,万一谢三郎君他不是”她不敢挑明了说,怕伤了杨媛的心,就收了话音,吸了吸鼻子,“您又要怎么办呢?眼下把谢家人得罪的差不多,就是叫您心中所想成了真,将来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如果真要拿这话来问杨媛,她自己,都是茫然的。
前路如何,她看不清楚。
谢汲十九岁那年,曾为她倾心,她是到了新丧回弘农,才知道的,而大伯和阿耶,显然早知此事,可当年谢家登门求娶杨娴时,他们对此事绝口不提,只当不知道,还成就了杨娴的一段美好姻缘。
今年谢汲快二十二了,两年多过去,他们都今时不同往日,谢汲对她,还有几分心呢?
如金玉所说的这般,谢汲和杨娴夫妻两个,还没有闹起来,证明这个事儿,是能被劝下来,压下去的,那么,她的胜算,就又少了三分。
杨媛心里生出无力感,站起了身,竟踱步往外走。
金玉在身后忙跟了上来:“要变天了,娘子穿得单薄,要往哪里去?”
她却摇头:“不知道,何去何从,我也不知道了。”
她真的从来没想过,能凭着再嫁之身,入建康高门中。
跟着杨娴进京,一则是因为阿耶的嘱咐,二则,她就只是为了谢汲而来的。
阿耶的交代,她要是不办,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而谢汲要是不要她
她抱紧了自己,其实天儿没多冷,可杨媛从脚底生出一股寒意,那是被所有人抛弃的孤寂和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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