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娘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姑苏羡
宇文舒笑而不语。谢潜心里分明有猜想的人,却不愿意同他们说这个人防备心竟如此重,话都说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要留一些私,不肯露出来。不过这样的谢道修,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谢道修了。
荀况一扬声,道了一声正是这样,才把目光放到了凭几上放着的绢帛上:“如果吴郡与我的信不假,那这绢帛上所誊录的账册,应该就是两年前修固河堤之时所有涉及贪墨案官员的一本烂账了吧?”
吴郡给他的来信,自然是不会假的。顾彦之是个君子,且这是与他求救的书信,作假?同他撒了谎,骗了他,对江东士族们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看来吴郡和会稽郡的说法,是难得的一致了。”谢潜语调里透着欢喜,将音扬了一把。他说的话自然有他的道理,江东士族虽都位江东,可就如同陈郡谢氏和琅琊王氏c再如同袁氏与谢氏之争一般无二,吴郡四姓和会稽四姓之间,大多数时候还是不对付的。
吴郡顾齐来信说有贪墨案情,会稽郡守也告诉他大兄有成灾至少这个决堤的人祸,是十分笃定的了。
宇文舒点在扶手上的手指头倏尔收住:“是什么人?”
谢潜嘴角微沉:“殿下心太急了。”
是以荀况就反应了过来,这个账册,谢潜十有是根本就没有看的。可是东西送到了上京来,进了谢府,到了谢潜手上,他不看?他不看那是打算叫谁看
他突然想起来,他今天陪着宇文舒一起到谢府时,谢拂的门口套好了牛车这是要出门啊,且应该不是去做客的。谢氏诸子虽不张扬,可在士族子弟之间走动,都还要端着大家气度,若是去做客,不会套牛车,该挑了好马来,认真的套上两架马车那也就是说,他们来之时,谢潜正打算入宫了?
荀况眉头一紧,眼皮突突的跳:“谢大夫打算告?”
“你要带着东西面见进宫去?”
“这东西,家君看得,陛下看得。”谢潜心xiōng是坦荡的,昂了昂下巴,“陛下御览之前,我不认为我该先过过眼。”他话音落下,见二人面色都黑了下去,才复接上前话,“不过殿下和小郎君既过了府,又有了这诸多考量,这东西”他手一按,了绢帛之上,“这东西的去处,还是再议吧。”
谢泠其实是不赞成把东西送进宫去的,他觉得阿耶的说很有道理,即便有贪墨案,也该暗查,况且现在他们有了这样的账册,究竟是哪些人涉及此案,他们是心里有数的,不至于说是盲目的查,没有头绪。可东西一旦送进了宫,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贪墨修固大堤款项逾半,致使今年大堤决口,百姓受了那么大的灾。陛下最是个仁爱天下的君主,雷霆之怒可以想见。届时杀一批,抓一批,这自然不在话下
可是幕后的黑手呢?不论是宇文郅,还是宇文聪,又或者是哪个士族之中不成器的儿孙,这些人,陛下办还是不办?轻办还是重办?
只怕闹到最后,草草的将上京与两浙中的官员处置一批,也就完事了。
这绝不是他想见到的结果。
可如果说,因为宇文舒和荀况的到来,要压下这本账册,那就更非谢泠所愿了。/p
谢氏娘子 第八十八章后招
p当绢帛被铺开摊在众人面前时,他们才都彻底愣住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怪不得怪不得一本账册能够这样轻易地在一块绢帛上誊录下来。
本来谢泠心里就还在想,涉案官员难道就这样少?贪墨工程款有四千多万两,怎么可能这样一块布,就记下来齐全了?
而今眼前的一幕,才叫他彻底明白了——会稽郡守显然留有后招。
细细数下来,这绢帛上所载不过二十余人,且大多是两浙官员。谢潜从头到尾扫的很快,心里立时就有了数。
建康城里涉及的官员绝对不仅止于此,一个四品的吏部侍郎不要说跟他比,就是跟谢泠比起来,都是远远不及的。
这样的人,能够主导这样一场贪墨案,且长达两年都不为人所知?两浙那个地方,八姓八家,哪一个是好相与的?难道真就这样被区区侍郎左右了?
谢潜想到的,宇文舒自然也想到了,是以他脸色十分的难看,连打进门之后就透着客气的语调,此时也渐渐冷了下去:“谢大夫,这是何意?”
谢泠身形微一动,大抵是想要替谢潜辩解几句。然则谢潜一扬手,打断了他的动作,面无表情的斜宇文舒一眼,等目光收回之时,只听他平声吩咐谢泠:“你陪三殿下与小郎君坐一坐,我去寻你阿嫂。”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落地,端的是掷地有声,谢潜的身形早已闪出了堂屋外。
宇文舒一时气结,只他数落的话没出口,荀况就在他肩头上压了一把:“殿下急什么?”
他便捏紧了拳头,眼眯成一条缝,把谢泠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个遍,旋即哼哧一声,返身往扶手椅坐过去,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面色不佳,一言不发。
谢潜出了堂屋,大步流星往自己住的院子回,待入了院中靠近踏朵时,正好见魏姒身边的阿笙手里抱了个绣筐,他脚步一顿,叫住了她。
阿笙咦地一声回头去看,瞧见是谢潜站在踏朵下,便忙提了裙摆步下去:“郎君。”
“夫人呢?”他语气不怎么好,为着账册一事,难免还有些许的急切。
阿笙眨巴几下眼,盯了门口一回:“夫人从陈郡来时带了些料子,才刚说要给女郎做两条裙子,郎君这是”
谢潜没再理会她,只是适才躁动的心不自觉的平静了好多,他迈开腿上了踏朵,留给阿笙一个背影,自个儿撩开挂着的竹帘,踏进了屋中去。
魏姒坐在西次间的月窗下,窗支开了一半,有微风轻拂而过,带动着她鬓边几缕发丝舞动着。她听着外头有了动静,只道是阿笙取了绣线回来,含笑嗔道:“你这丫头又惫懒,叫你去取些金银绣线来,你这一去好半天,我”
她话没说完,因回过了头,便看见是谢潜背着手站在那里,将外室的光挡去了大半。
魏姒忙搁下了手上的料子,站起身来向着谢潜的方向挪了两步:“怎么这会儿回来了?殿下他们走了吗?今儿不进宫了?”
谢潜没忙着回她,绕过她踱几步,瞧了一眼搁在凭几上的料子:“把料子交出去自然有人做,你动这个手做什么?”
她吃吃的笑:“我来的匆忙,也没从家里给她带什么,做条裙子值什么了?这料子难得,再叫做坏了,可没地方寻去。”
他哦一声,拉了张胡凳坐下去,大手抚在料子上,来回摩挲了一阵。
魏姒刚想问他这是怎么了,就听他声沉了沉:“你就没什么别的要跟我说?”
她心里立时咯噔一声,脸上的笑也僵了僵,挪着步子凑过去,半蹲在他身边儿,一双手交叠着放到了他膝头上,仰着脸问他:“绢帛上的东西,你看过了?”
谢潜眼一眯,立时闪过不悦。很显然,魏姒是知道那上面所载并非全部涉案人员的,可是她却什么也不说!
他动了动手,似乎是想打开她的一双手,可临碰到时,又忍住了:“你果然是知道的。”他越想又越是气,声儿不自觉的厉了起来,“你便什么也不讲?若非三殿下到府,此时我入了宫,陛下要是深究问起来,你叫我怎么回话?”
魏姒chún边扬了弧度起来,左手手腕一转,攀上了他的手,握紧几分捏了捏:“绢帛上的东西,你又不曾看过,陛下追究你什么?”
他呼吸一窒:“你都算好了的?”
“我哪里会算计这个?”她大概是蹲的有些久,腿有些发麻,一时没蹲稳当,身形便晃了晃。
谢潜叫她的话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灵台立时清明起来,见她身形不稳,便伸手托住她:“你坐着说话,不成样子。”
这话说的含嗔带怒的,只魏姒听来,却长松了一口气。
她话里的意思,谢潜听明白了。
这样的算计不是魏姒会有的,她从家中来,那就是说是阿耶与大兄交代过她的。
他一愣,看着已在他对面坐下去的魏姒,扬了声:“阿耶怎么交代你的?”
魏姒会心一笑:“阿公是说,东西你若当即打开看了,就告诉你,这显然不是完整的账册,是否告诉陛下,由你和小郎自己定夺,怎么查,也叫你们看着办,之前阿公不是给了我一封手书吗?那实则也是带来给你的。”
“那我要是没看呢?”谢潜吞吞口水,阿耶老谋深算,他竟险些忘记了,眼下这一切,实则阿耶早就想到了的,且已经替他安排好了后路。
“你要是没看,直接带了东西进宫去,便什么也不与你说了。”她双手放在膝盖处,白皙的手腕微微转着,轻力揉着,“阿公说,你既然要叫陛下来处置,那就该由陛下定夺一切,什么也不必告诉你,只由着陛下亲自动手查便是了。知道的多了,对你c对谢氏,反而不好。”
对谢氏不好?
“这么说来,你那位从兄,是真的还有别的事情隐瞒了?”谢潜面色一沉,“他到底还跟大兄说了什么?怕不只是上书请旨这么简单吧?”/p
谢氏娘子 第八十九章不通之处
p魏姒端是无奈的冲他直摇头:“他真的没别的话,但是账册只给了大兄不足三成,这是他坦白说了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要是没人彻查这事儿,其余的账册部分,他不会拿出来”
“威胁?”谢潜鬓边青筋凸起,“这是什么时候,他敢威胁大兄?”
魏姒咬着下chún,自然知道谢潜这是有些恼了的。
他在这个位置上,阿公常年在陈郡,有多少担子是他一肩扛了的,且她知道,谢潜是个极重天下苍生的仁爱之辈。两浙决堤,百姓受灾,可是自己的族中从兄却
“阿公和大兄说,他也许不是威胁,而是自保。”
谢潜一怔:“怎么说?”
“那个人也许他实在是招惹不起的。两年过去,而今出了事,他才敢站出来吱声,但是很显然的,他怕还来不及揭穿当年的肮脏事,就先身首异处了”魏姒声音软软的,透着一股子嗡哝,她一面说,一面握紧了谢潜的手,“这次的事情,少不了牵扯到我们家和大嫂母家,你要想一想,这不是闹着玩的。”
谢潜回到堂屋的时候,谢泠面脸怒色的正瞪着宇文舒。他一愣,大踏步进了屋中,在主位黄花梨的官帽椅坐下去,侧目看谢泠:“你这是一副什么形容?”
谢泠呵一声,一扬手就指向了宇文舒:“三殿下说了,咱们谢氏是有意包庇孔魏两家,弄了这样一份东西来,也不知道是打量着敷衍谁。”
他话音落下,连荀况的脸色都跟着变了变。
谢泠可真行啊,宇文舒不过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说了两嘴,他也从旁劝过了。再说了,那样一份所谓账册摊开来,谢家真的是很难说清楚,宇文舒一时急了,这是情有可原的,偏谢泠死咬住不放,还告到谢潜脸前来了。
谢潜收回目光,投向宇文舒的身上去,却只见他腰背挺的笔直,一派的君子正气,面不改色的端坐在哪里,就好像谢泠说的不是他一般
他咂舌品了品,好半天才有些黯然的开了口:“账册的事情,问清楚了。会稽郡守本就留了后招,东西交给我大兄时就不是完整的,不见到钦差旨意,怕他是不会轻易交出来的了。”
宇文舒对上他的视线,chún边弧度轻易可见:“钦差旨意?他想杀谁?或者说,他果真不顾着魏氏一族了?”他说着,又自顾自的摇头,“依我看只怕未必。”
“那若是依三殿下,当如何?”谢潜的指腹不自觉的在扶手上点了两回,等察觉了,便忙打住了这动作。
宇文舒也不忙回他,隔着桌案拍了拍荀况:“说说你的看法。”
荀况一撇嘴,得,他成了答疑解惑的了。实际上吧,谢潜还真未必想不到,不过是这账册打乱了众人的阵脚而已,适才他匆匆离开去寻魏夫人,也不知道究竟说了些什么
念及此,他意味深长的一笑:“谢大夫,且不提吴郡士族,我先与你说一说会稽这几家吧。”
谢潜正了神色,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冲他一颔首,正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他才摊一摊手:“会稽郡守出自魏氏,这没跑吧?他能有一本账册,当年势必也参与了贪墨案,这不假吧?”他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盯了谢泠一眼,转而又向谢潜话,“谢侍郎生气是正常的,可三殿下之前的猜测诚然,是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谢潜眉心一簇,不大高兴了:“小郎君,我谢家以诚意与二位坦言,反倒要遭三殿下猜疑,这却是殿下的道理了?”
“非也,非也,”荀况与他摇头晃脑,脸上挂着的笑始终没有消退,“谢大夫自己想一想,这桩事,牵扯到会稽魏氏,身为单车刺史的孔嘉祥也难辞其咎,保不齐连他都涉了案。谢家为了这两位亲家,真要动些手脚,也不是不可能的。”
是啊秦晋之好,真要是一大串的串下去,谢家本来也不一定能落着什么好,所以为了自己,为了孔魏,该淹的奏疏c该瞒的账册外人看来,谢氏有私心啊。
“其实,冷静下来想一想,我也知道谢大夫不会冒这个险。”宇文舒的话接过来的很恰到好处,就在谢潜黑着脸沉思,荀况噙着笑不语的这个当口上,他又扬了声,“从事情发生到今天,谢大夫可曾想过没有,会稽郡守究竟是因为什么,才隐忍到了今天,想要揭发当年的丑事呢?”
谢潜呼吸顿了一顿,旋即颔首:“想,自然是想过的。”
宇文舒一挑眉,那意思分明是说——那你不妨说说看。
谢潜其实骨子里是很傲的,只是以往行走建康,为了谢氏,为了他自己,诸事揣着小心,总轻易的叫人以为,实则谢氏这位二郎君是个好相处的主儿,没什么架子,也从不拿乔。
只有真正亲近的人才知晓,谢潜生来傲骨铮铮,比之谢氏诸子都要厉害的。
可眼下谢潜一心扑在两浙的事情上,哪有什么心气儿同宇文舒计较这个,他思忖了须臾:“要么是他当年就想告发,但是没有门路,要么是今年发了大灾,他自知事情隐瞒不下去,所以才借我大兄与阿嫂回会稽的时候,找上了我大兄。”
“是,可也不是。”宇文舒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他会这样说,便只待他话音落下,就出言否定了。
他咦一声,神情仍旧淡淡的:“殿下既肯又否,愿闻其详。”
他一面说着,一面双手叠着往外送一送,平着同宇文舒礼了一回。
宇文舒忙摆手:“谢大夫说的是个正经道理,可有不通之处。”
谢潜没接话,倒是一直没再言声的谢泠接的极快:“如何不通?难道殿下觉得,他还有别的隐情?”
“看你急的”荀况不由的长叹一声,“谢侍郎今日好似很急切呐,在家中倒是没什么,可要出了谢府的门,难免要让人以为,殿下的猜疑不是空xué来风了,哦?”/p
谢氏娘子 第九十章坦白
p谢泠一哽,想讥讽宇文舒的那些话就再说不出来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荀况这个人很是奇特,他分明在说笑似的,可话的分量却一点儿不轻,砸在人的心尖儿上,字字句句都是要见血的。
他努努嘴:“你也用不着冷嘲热讽的,我不过随口问一问。殿下既然说有不通之处,还不许我问了?”
荀况耸耸肩,口中念叨了两句什么话,只是声音特别的轻,谢泠也没听仔细了。
待他想要再追问一遍时,谢潜已经轻咳一声,警告的意味很是明显了,于是他便讪讪的收了声,反手摸了一把鼻头,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只一味地盯着宇文舒神色,旁的话不敢再多问了。
宇文舒想笑,也是因为很难得见谢泠这样吃瘪的情状,只是这个场合不大合适,他虚握着的拳放在chún边掩了下,正好把扬起来的弧度挡住,等到手放下去时,chún边的弧度已趋于了平整。
他不紧不慢的开口,神色更是一如往常:“当年他苦于没有门路之时,怎么没想过要找上你们谢氏呢?即便他与魏夫人不是同宗的,可凭他是会稽郡守又是魏氏后人,如果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太尉大人,难道真就做不到?还是说谢氏不会管他?”
“这”
“谢大夫不急,我还有第二点。”
谢潜刚想开口说几句时,宇文舒眉眼一弯,便打断了他,继而又将前话拾起:“二来,你说他是因自知隐瞒不住两浙的事情,如果不是他先闹出动静来,谁又曾想到了贪墨成今日大祸?这分明就是他自己先捅出来的。还有,既然他要捅破天,怎么偏隐瞒了最重要的部分?谢大夫觉得,这说得通吗?”
谢潜此时才觉得,他昔日和谢泠对宇文舒的那些评判,是丝毫也不错的。这位殿下心思缜密,头脑聪敏,一直以来他都不过是韬光养晦而已。
这次出了事情,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都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将事情分析得头头是道,连谢潜都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佩服有加了。
他当然承认,宇文舒提出的质疑是很有道理的,而也正是因为这份质疑,才叫这两日来蒙在他心头的那层纱,一瞬间被人揭开了。
他一直觉得很奇怪,会稽郡守图的究竟是什么?只是他却没有深想到这一层来
谢潜调整了一回思绪,一派泰然:“殿下实则是想说,若当年他是苦于没有门路的话,便是有人刻意的闭塞了陛下与家君的言路。似会稽郡守这样的官儿,看似不大,可他手中有实权,管着一方水土和百姓。当年既然有这样的案情,他完全有权利一封奏疏送到上京,可”
“可要么是他没有做,因他不敢,要么便是有人淹了这封奏疏,也很可能——”宇文舒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也很可能,他也曾再三上书,却终不得法,甚至还可能为此被人警告过,至于当年他为什么没有‘死于非命’”他将这四个字要的极重,意在强调着什么,“闹出了人命,事情就不可能善了了。”
谢潜敛了敛神,正襟危坐着:“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两年过去,他却一直没能告发此事的原因。而能够拦下一方郡守的奏疏刺史跑不了,上京中也势必有人做内应,且这个内应身在要职,能够直接接触到地方报送上来的急奏。”
“可是依我说呢,”荀况点了点身侧桌案,将众人目光引向了他的身上来,“孔家的这位单车刺史,大约是嫌疑最重的了。如果是上京有人拦阻,那他大可以转而将奏疏送往陈郡去,可是连陈郡都没听到任何的风声,大约是他的上官,封锁了一切他能够送出去消息的路子。”
谢潜心口一紧,分明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叫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说来说去,孔氏终究难辞其咎啊。
他们话里没点透,可谢潜心里清楚,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如果孔氏脱不了干系,那魏氏也一定如此。只是孔氏很可能直接涉及到了贪墨案中,而魏氏不过是个包庇护佑的罪名而已,至少在当年,魏氏是知情不报且没有对这位郡守施以援手的。
谢泠的脸色此时可谓难看到了极点的,他对家中两位阿嫂一向很敬重,人嘛都有个爱屋及乌的心思,是以对会稽的孔魏二姓自然高看一眼。这天下士族多了去,可能叫谢泠高看的,拢共也没有几个,但是这一次难道因为两浙的事,真的要把他们都折进去吗?
“可如果是这位郡守压根儿就没想往上报呢?”他一咬牙,忍不住要替孔魏开脱起来。
荀况咂着舌冲他摇头:“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太大。”
他眸色一暗,心说我也知道,不然他不会留下这样一本账册了。于是他痴笑着点点头:“是我失言了。”
谢潜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一时便又只觉得无奈至极,他不愿意看孔魏出事,自己又何尝愿意了呢?可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很显然已非他们所能一力掌控的了
“我倒是有个法子。”宇文舒掖着手,将兄弟二人神情尽收眼底,慢吞吞说,“谢大夫与谢侍郎无非是想保孔与魏,实则也是保全你们自己,人之常情,我和荀小郎君都能理解。”
谢潜眼神一变:“所以呢?”
他摇着扇子,声也不支吾,分明是不干不净的算计,可他却能说的十分坦然。到底是做惯了儒雅姿态的人,只稍稍的做一做样子,便自有云淡简远的风姿:“所以谢大夫与我一道拉王岐下水,我便替谢大夫保全孔魏二氏。”
他,坦白了!
他竟这样直言不讳的坦白了!
从王家宴会之后,宇文郅和王岐之间那点儿瓜葛与牵连,明眼人全都清楚了,不就为了一个王宜吗?宇文郅藏了这么些年,终究是露了些底儿了。
宇文舒这样坦白,说他要拉王岐下水落下了王岐,最深受其害的是谁?王家便不必说了,只看旁人,不是宇文郅,又还有哪个?/p
谢氏娘子 第九十一章另眼看待
p谢潜神情微变:“你就敢这样直言不讳?”
宇文舒丝毫不惧,反倒扬眉与他平视:“要告发我?”他啧两声,手中的扇子也顿住,“拉王岐遭殃,原本还是荀小郎君和谢侍郎二人先提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谢潜难免觉得头大,他这是耍无赖了?荀况与谢泠二人说得,可他也能说得吗?打压王氏和打压宇文郅,这压根儿就是两码子事。宇文舒可真敢说啊。
他见谢潜许久不语,便努一努嘴又抖一抖肩:“谢大夫为难,便不用急着回我,左右凭你的睿智,想保孔魏大概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我这里有现成的法子,不过你也未必就一定愿意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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