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娘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姑苏羡
宇文舒没回他,反倒侧目看看荀况,下颚处很显然是挑着昂了一把的。
谢氏兄弟看在眼中,得,这是叫荀况回话呢。他们竟不知,宇文舒几时同荀况有这样的交情了?二人心照不宣,纷纷将目光投向荀况身上去。
荀况自家中来,手上早换了一柄寻常黑漆描金折扇,扇面是他自己题的词,是他阿耶赠的画,描的是青竹,正合了荀况的磊落风骨。他将折扇轻摇浅晃,也不藏掖:“魏夫人自陈郡而来,该有东西带给谢大夫吧?”
谢泠眼神一变,便立时想到了城门下的执金吾。他张口欲言,谢潜却沉声阻了他的话:“小郎君从何处得知?”
“魏夫人过城门,高头大马却本当街拦下,随后是谢府家奴赶到,执金吾才放了行,这些话不必细细的打听,街头巷尾也传遍了。”荀况耐着性子解释,又拍一拍xiōng口,“很巧的是,我身上有一封吴郡的来信,所以我猜想,魏夫人该带了东西上京才对。”
谢潜下意识与谢泠对视一眼,二人皆是惊讶。荀况怎么会有吴郡书信?
他心中好奇,可碍于面上的功夫又不好多问,便咳了一声看向谢拂去。
当谢拂瞧见了自家阿兄这个眼神时,就立时会意了,一时怅然无奈的,她留下倒有了这么个用处了吗?丫头绞着手指,斜斜眼看荀况:“吴郡位江东,你怎么会有吴郡书信?”
实则她这个话说出口来,谢潜便深感不妥了。这丫头哪儿哪儿都好,更是一点就透,可坏就坏在太过耿直,言谈间又没个避讳。
上一回荀况特意与她有话说,谢潜料想荀况也不会因一二句话就恼了谢拂的,可这到底是个毛病,早晚也得改了才好。
荀况耸耸肩:“我便知道,来了谢府,还要解释一通。”他嗤了声,“谢大夫知晓几年前江东那场闹剧吗?”
谢潜仍旧掖着手,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乌珠滚滚转,是在认真的回想。
他要记着的事情也太多了些,荀况说的江东闹剧还真一时想不起来。
“我想起来了,”一旁谢泠嗬了一声,“那大约是四年前?记不大清楚,好像是你们荀氏有人过江东,说是有什么大恩于顾家,顾家以礼相待,却因此惹怒了一众江东士族,连带着朱陆几家在内的士族们,闹了好一场。”他突然顿一下,“是这回事吗?”
荀况嗯一嗓子,点点头:“正是这回事。我早上才与殿下说过一回,那是我大兄游学过江东,救了顾家的七郎一条命。”
话说透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呢。且谢潜认真的思考了一回,只怕顾家送来的信,同两浙决堤也是大有干系,而凭着荀况的聪明劲儿,魏姒上京被执金吾拦下这里头的门道,荀况估计是摸清了。
而今四月底,院内所植各色芍药花蕾欲放,香气便更宜人。逐渐炎热起来的天,偶有一丝香气飘然入屋中,再加之谢拂想了点子,一向这会客的堂屋内布置的皆是新鲜瓜果来取果香,倒叫人觉得没那么燥热。
谢潜深吸气品品香,瞥荀况一眼,深邃的眼眸不带一丝感情,隐约透出些清冷来:“所以你是为两浙事情而来的?”说罢了,转又看向宇文舒,下意识的蹙了眉,“要这么说,殿下也是为此而来?”
宇文舒倒是直言不讳:“我本就是倒荀府上找郡王的,两浙之事我心系之。”
谢拂很是古怪的打量他。宇文舒心系两浙?他一向以超然洒脱自居,品品茶下下棋,寻两柄上等的麈尾扇才是个正经吧?尽管她知道,这并不是宇文舒的真实面目,于是她咂舌不语。
“殿下若心系两浙,御前回话缘何不请旨去赈灾呢?”谢潜不留情面,径直便戳破了宇文舒这委实不怎么高明的谎言,“会稽郡的确有消息带给我,我猜想荀小郎君手中那封信,与我所得差不了多少。我也大概其知道,我为孔魏,荀小郎君为旧交,可是殿下呢?”
谢潜和煦一笑,眼中却毫无情绪:“不如让我算一算,谁去了两浙,谁又拦了谢家马车。殿下只怕意不在两浙,而在上京,是也不是?”
谢拂一颗心高高悬起,宇文舒究竟是怎么了?他怎么会这样不小心,竟袒露到二兄的面前来吗?她鬓角有冷汗滑落,掐着自己的手心儿用了些力,尽可能的保持着平定冷静。
宇文舒却不以为意:“我便是意在上京,谢大夫你又意欲何为呢?孔魏两家你是一定要保的,他们受牵连,谢氏名声也要损上一损,我说的不错吧?”他说着收回视线,又不自觉的淡瞥谢拂一回,然又不藏着,摆明了是故意叫谢潜看在眼里,“至少我坦坦荡荡,心中所想也并不瞒你,我猜谢大夫一定想着来日独善其身,可是——可能吗?”/p
谢氏娘子 第八十一章命劫
p宇文舒可真是把这世道都看透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谢潜呼吸一窒,竟找不出任何能够反驳他的话来,只将面色一沉:“殿下无非想叫陈郡谢氏帮你一把,大丈夫行事坦坦荡荡,你既与小郎君一道来,想必是说服了他,我便明人不说暗语,谢氏想要独善其身,诚然不易,却绝非不可能。殿下拿这个要挟我,太自负了吧?”
谢拂听得心惊胆战,二兄这个意思,难道来日真的不打算择主吗?她深知宇文舒手下能人谋士绝对有,可要想和宇文郅一争高低,谢氏的帮助,于他而言,就至关重要。
宇文舒再得陛下与圣人喜爱,位序上终究矮宇文郅一截,一个是长,一个是yòu,若朝臣以长yòu有序为由宇文舒想坐上那个位置,难如登天。
谢拂心下自然是着急的。如果二兄不肯帮他宇文郅手上还有琅琊王氏,甚至还可能有一些她所不知晓的势力,这样的场面,是她绝不愿见到的。
也许是这个气氛尴尬的厉害,荀况眼波一转,打着圆场:“说这个话也太早了些,至少眼下,咱们是利益相同的,谢大夫说呢?既然你为孔魏我为旧友,那又何必执着于殿下所为何?有人出力,有人出谋,能将两浙事情祸水东引,不才是最紧要的吗?”
所谓祸水东引谢拂眉心跳一跳:“若要这样,引到二殿下身上,才是妙极。”
谢潜震了震袖,冷着脸沉声斥她:“几时lún到你指手画脚?”
谢拂委屈,却又惶惶然,本来她留在此处就已经不妥了,二兄不赶她走,大抵是想叫她长见识,偏她这样口无遮拦又管不住自己的念头,想祸害宇文聪,竟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宇文舒面上看似淡然,心下却已波涛汹涌。谢拂不待见宇文聪,他倒是头一次知道。上一回跟着宇文郅登门看她,她表现出的不屑一顾和疏离,他看在眼中,心里很是满意。今次只觉得更加的满意了。
反倒是荀况,眼底的情绪变了又变,最终归为一抹深沉,一回头,发觉谢泠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打量,立时便有些心虚了。适才盯着谢拂看,他大约全看去了?于是他想端小杯掩饰下,可又觉得越描越黑,索性便随谢泠去了,只是将谢拂所言记在心中,想着那件事,也该好好的提醒她一番
谢拂是个实心眼儿的姑娘,似这样的情境下,有什么她便要说什么,这点倒是跟荀嬿有几分相似处。但是谢拂委实不该这样的,锋芒毕露于她而言不是好事,她只要行差踏错,哪怕是多说了一个字,都很可能大祸临头。
可她自己呢?一点儿也不设防,甚至一点儿都不知情。
活成这个样子,真不知该羡慕她无忧无虑,还是该叹息她有勇无谋。
荀况想着,便不自觉的又盯着谢拂多看了两眼,心下有些怪异之感油然升起,待到那种感觉填满他整个xiōng腔时,他才猛然回过神对谢拂,是不是太上心了些?
八岁那年清虚道人批命之言乍然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把他自己先惊住了。
实际上这个时代里的大家士族子弟,到了一定年岁时,凡是家中有信佛信道的长辈,多半都要请有名的真人来批个命。
很不巧,荀况的阿娘便最是个信道的,是以当年特意请了这位闻名遐迩的清虚道人给他批命。
荀况到现在都记得——富贵在建康,命劫在富贵。劫不可破,情难脱,富贵在天,爱不能,求不得,伶仃无所依,孑然而立。
从前年yòu时荀况不懂,后来年岁渐长,慢慢才参悟了道长话中深意。这便是为什么阿耶会带他一起上京——因他命劫在此,清虚道人当年说过,如果他不到建康,遇不上命劫,便年不过二十,早夭归位。
话里话外分明是说他下界受苦是天定,既然是命劫,他若有心躲避,便只会折福折寿。是以爷娘虽不情愿,却还是只能将他安置到建康城中。
荀况长长的睫毛往下一盖,掩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波动,他似乎,找到命劫了。
也许是他脸色苍白吓到了一众人,总之屋中一时沉默下去。
连谢潜都有些看不懂荀况究竟想干什么了,他换了个语气:“小郎君怎么了?”
荀况一惊,陡然回过神,再不敢去看谢拂,磕磕巴巴道了两声没有,才勉强撑着镇定:“实则我与女郎所想差不多,只是比女郎所说的,多出一个人来。”
他既不愿意说,谢潜也不会去追问,君子之交尚且淡如水,更不要说他同荀况不过几面之缘而已。说来也奇怪了,只不过见过几次的人,怎么今日就坐在了一处,研究起这样的事情来了呢?
还有宇文舒——他的确是跟谢泠说过,宇文舒远不及面上所表现出的那样平和无害,如今这样,多半是韬光养晦而已。可他现在倒有些看不懂了,宇文舒和荀况是怎么回事?这就交了心不成?且荀况的反应,分明还是挺帮着宇文舒的建康城真是越来越叫人理不清头绪了。
谢泠潜意识觉得,荀况突然白了脸,大约与谢拂有关,谁叫他刚才一直盯着谢拂目不转睛来着。此时见谢潜不言声,他便很快就接上了话:“多出的那个人,是大王还是另有其人呢?”
荀况心境平复了好多,挑眉回看向谢泠:“谢侍郎何不直说,你所指另有其人,是谁?”
谢泠觉得自己是被他反将了一局,眼珠子转着,悄悄看谢潜,见谢潜与他轻轻颔首,才定了心神,悠哉与荀况道:“王岐。”
谢潜也的确是这个意思。荀况此来不论是用意还是心机,都没瞒着他们,就连宇文舒都是一派坦荡。他们兄弟要说话还藏一半掖一半,未免太不像话了些,是以谢泠拿眼神询问他,他便暗示回去——有话就直说。
“那看来,谢侍郎所想与我是一致的了。”/p
谢氏娘子 第八十二章借一步说话
p荀况倒吸口气:“可不管是大王还是王岐,说了这么多,谢大夫——”他拖着音调叫谢潜,“会稽郡的消息究竟如何呢?”
谢潜一摊手:“吴郡又当如何呢?”
荀况盯着他看了会儿,旋即便勾一勾chún嗤笑起来:“谢大夫一点儿消息不放出来,打从我与殿下进了这道门,说与大夫听的,还不够多吗?”
这是嫌他没诚意了谢潜扬眉:“难道今日不是小郎君有求于我?”
他此话一出,宇文舒与荀况都愣了愣。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谢潜心可真是大啊,这事儿分明孔魏两家麻烦更大一些,怎么就成了他们有求于他?顾氏与他荀况来说,不过是有几分旧交,荀氏和江东士族可没那么深的交情。而至于宇文舒呢?他想借机对宇文聪下手是不假,可也并不是急于这一时的。要是这么算起来,谁有求于谁还未必呢。
只是荀况心里清楚,他手上那封信,分量压根就不够,那不过是顾彦之与他细说事情始末而已。
可是魏姒带来的东西,一定分量不轻,不然不会惊动了上京的人只怕那东西,直戳他们的要害处,能够叫他们不得翻身吧。
宇文舒倏尔闷声笑起来:“你别是害怕了吧?”
谢潜咂舌:“我害怕什么呢?殿下,真正该怕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你是想说,执金吾尚不知是奉了何人命,上京之中,我也一样有嫌疑?”宇文舒怡然自得往官帽椅上一靠,“你大可以到陛下面前告我一回,且看看我怕是不怕。”
谢拂觉得这样争下去就委实没必要了。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二兄究竟在纠结什么呢?
会稽郡的账册,吴郡的书信二兄和荀况分明就可以联手解决这件事的。宇文舒其实算是渔翁得利,不过他也不是不能帮忙。眼下宇文舒bào露野心这样早,谢拂猜想他手上的势力必定不输人,如果他不是筹谋好了一切,应该不敢这样贸然行事才对。
换句话说,这回想扳倒宇文聪,易如反掌啊。
“二兄,我们”谢拂吞吞口水就想开口。
荀况却一扬声叫住了她:“女郎可否借一步说话?”
饶是宇文舒之前在荀府与他彻谈过一番,也还是拢了眉心,显示出他的不悦来。
谢潜与谢泠便更甚了。这个荀况已经是第二次这样无礼了!
荀况自然知道这样做很是不妥,且谢潜眼下不松口,多半还是心有芥蒂,毕竟接触不深,有些事情是没法子推心置腹的,他能够理解。这当口他却又要拉着谢拂私下谈一谈,谢潜估计心里对他是更要有看法的。
可是谢拂这个人上回他说的那些话,很显然,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啊。
谢拂自己个儿都懵了,心说荀况这一次两次的,是不是二兄不罚她,他心里就不好受啊?是以她搓着手哂笑:“别别别,小郎君有什么话额我是个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荡人。”
“是吗?”荀况紧追不舍,噙着笑反问回去。
谢泠越看越觉得有古怪,眼珠滴溜溜转几圈儿,却难得的替荀况说起话来:“二兄不妨叫五娘去吧,小郎君是有分寸的人,且又是在自己家里,还怕出什么事吗?我倒是有些别的话,正经想问一问三殿下来着。”
谢潜显然不满,这算什么?做个交换?即便是在自己府上,也没有这个道理的吧他刚想开口训斥两句,触及谢泠目光,心思转动之下,到底是妥协了。
一直到谢拂跟着荀况出了门,她都还有些置身云雾之中。
两个人步下踏朵,此处堂屋右手边又一簇矮丛,内植了一大片的探春,此时不是探春花期,距离含苞待放的日子也还有些天,故而便是光秃秃的一片,看起来生机是没有,反倒有些死气沉沉的样子。
荀况只瞥了一眼,就径直挪步过去。
谢拂最不喜欢的便是这样没生气的东西,很是嫌弃的扫了一回:“府上说话的地方很多,换一处吧。”
“这里就很好,应景。”荀况不理会她的话,自顾自的在前面走。
谢拂心里骂了两句,却一步步跟着他的步调:“小郎君,你一次两次的,究竟是真为我好,还是想看我被二兄责罚?”
荀况抿起chún来,若有所思,许久后又冲着她拧眉哂笑:“上一次我劝女郎多煞煞性儿,遇事也多收敛些,女郎与我正经还礼道了谢,我还以为女郎是真的记到心里去了。却原来,我提点也是白提点,一片好心女郎全然不领情。”
这一车的话谢拂叫他说的有些茫然。什么叫她不领情?她近来也并没有到外面去惹是生非吧?连王宜她都没有“赶尽杀绝”,从王家宴会后,就撂开手不管了啊,怎么到了他嘴里,还是不对呢?
谢拂迟疑:“我如何不领情?难不成外间又如何传言我谢五不堪吗?我也并没有去招惹谁,这两日都待在府内委实不知道小郎君的这一番言辞,又是从何处起?”
他便像看新鲜物一般,左右的打量她:“合着女郎觉得方才的话,是该说的?”
他就知道,谢拂一点儿自觉性也没有啊!
谢拂啊了一声:“不该说吗?那屋中并没有外人在,我如何说不得?”
在谢拂看来,谢潜既然没有赶她,那她应当就是可以说话的。长见识嘛,她便是说错了,众人与她纠错,改过来,将来才好长心长本事不是?
只是她俨然忘记了,在旁人眼中,宇文舒便是个外人,且是宇文家的外人。
荀况打定了主意,再不与她扯旁的,反倒意味深长的笑一回:“女郎可曾听过一句话吗?”
他扬声问,谢拂却丢个白眼过去:“小郎君不说,我如何知道什么话?”
她还不耐烦了?荀况越发的笃定,他是真找着清虚所说的命劫了。
谢拂一点儿也不领情,他却还上赶着教她如何在这个世道里周全下去。
“得荀氏者得天下,”荀况平心静气的,慢悠悠的与她道,“这句话,听过吗?”/p
谢氏娘子 第八十三章生女为后
p这话现在来说,便不如何妥当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谢笠从前要求诸子女熟读史册,大晋立国百年有余,可是三国尤其到了曹魏时期的那段往事,谢拂还是知道的,这也都要拜她阿耶所赐。
荀况所说的这句话,她当然是听过的。那年曹孟德得天下,荀彧究竟是如何,后人大多不得知,所闻说法皆不一,可唯独有一样——得荀氏者得天下。这就跟当年盛传卧龙凤雏得其一可得天下一样。
只不过后者是先有其言,才有了刘孙等人的争相追逐,而这个前者谢拂小的时候觉得很神奇,怎么能说得一荀氏子便可得天下了呢?所以她捧着书卷去问过谢瀛。
那时谢瀛告诉过她,这不过是当权者的一种手段罢了。等到谢拂长大了,就想明白了。
当年曹孟德得天下后,势必要为自己的皇权造势,荀氏功绩重,对曹魏江山来讲,是功不可没,且荀氏多出才子,是以这句话多半是他自己命人散播出去的,传到最后,自然成了他曹孟德才是天命所授,连老天爷都赐了二荀助他成事。
谢拂抿chún,略一颔首:“我知道这话。”
荀况自嘲一笑:“若我来说,这话真没什么,至少对我们颍川荀氏来讲,根本就是个笑话而已。它缘何起,缘何盛传于世,我想女郎大概也知道一二吧?”
对荀家人来讲,这样一句话,无疑是一道枷锁,牢牢地圈住了整个荀氏。
谢拂一时想到了自己自己?
她惊诧不已,声音有些打了结:“我我的贵极”
“不错,女郎现而今想一想,你的‘凤主命格’,与我们荀氏的此一言,可是不是如出一辙的?”他嗓音低沉,却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谢拂如遭雷劈,那感觉就像是被五雷轰顶了一般:“你什么意思你是想告诉我不可能,怎么会如出一辙?我的命格,是高僧批言,你们荀氏你们荀氏是皇帝”
她有些语无伦次,大概是真的被吓到了。
荀况呵笑:“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他都说的这样直白了,谢拂有心装傻,也再骗不过自己。
她震惊的连退几步,身影更是不稳。
如果按荀况所说,那她的批言,就是陛下有意为之了吗?
“我不信”她连连摇头,小脑袋晃得拨浪鼓似的,“如果是陛下,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还是说”她蓦然想到前世,是要对付谢氏一族?
谢拂瞳孔猛然放大:“陛下要对付谢氏?”
荀况有些哭笑不得。该多想的她一概不想,不该多想的,她小脑袋却转的这样快,这真是叫他都有些无言以对了。
他冲谢拂摇头:“并不是要对谢氏如何。你也不要不信,且回过头去想一想,太尉大人身在要职,却宁可车马慢书信远,也不肯留在建康,是为了什么?你长到了十三岁,才第一次入上京,我听闻当日你要虽谢侍郎入京,太尉大人言辞不许是吗?你出身如此高贵,本就该在上京行走,即便不是长久的住下来,偶尔走动,总是应该的吧?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不是的,怎么会没有怀疑呢?可她像个傻子一样,思虑不到那样深,就放弃思考了。
最后一次,还是前几日二兄一时失言,被她抓到了他话中的漏洞,可是再要细问下去,二兄便只字不提。
种种可疑,种种不合理,荀况所说的就全都成了合理的存在。
阿耶与诸位兄长怕是早就猜到了这是陛下有意为之,所以一直想让她远离建康,不想叫她卷入这些是非之中,可她呢?她在家中大闹一场,还是踏上了这条路
但陛下这样做的理由又是什么?他是一国之君,为什么要给她定下这样的凤命批言,当日她想过,前世于陛下和圣人而言,她绝不是宜其家人的佳妇,所为的就是那六个字而已。
“我不明白”她小脸发白,神情惶惶,“理由呢?陛下没道理的,既然不是为了对付谢家,为什么要这样给我按上一个贵极的名头”
“因为你是谢氏嫡女。”他目光如炬,盯着谢拂看,灼灼转不开,“我与你说,你可一定要记牢了。”
他没有再客气疏离的称一句“女郎”,实则是有意与谢拂亲近。
其实他也不过才见了谢拂几次而已
很多年后他偶尔与能说上此事几句的挚友谈及谢拂时,他chún边都还是笑意清浅的,只是觉得谢拂这个人具有独特的魅力,你在她身边略站一站,目光就忍不住随着她走,若是她与你笑一笑,或是亲近几分,你就恨不能把心都捧上去了。
谢拂忙不迭的点头,她知道事关要紧,这不是能够随便挂在嘴上说的,便很郑重其事:“你说,我一定牢记在心。”
“陛下因你是谢氏嫡女,所以按给你一个凤主命格,换言之,来日你就是大晋的皇后,所以你看上的人,只能是陛下心里想选的那个人,只能是大晋未来的太子殿下!”他语调倏尔变得沉重,“可是如果你看上的人,不是陛下想要的那个人,那便要大祸临头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