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娘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姑苏羡
魏姒莲步轻移,踱了几步,状似无奈的摊摊手:“今日过城门,就被守城的拦下了,非要查看我们的马车,还要一一搜查随行的人,我本不欲张扬,可后来无法,便将阿公的手书拿与他们看,可他们竟连阿公手书都不认”
话到此处,魏姒长叹一声:“也算是我幸运,家下人来迎行李,正好碰上我的马车,不然今日只怕很难过这个城门,这东西大约也保全不下来了。”
阿耶的手书居然都没有用?
谢潜脸色舒尔yīn沉。
京城治安防卫,一向是执金吾在负责的,对往来人等进行盘查,这也算是他们职责所在。可是近来京城并无大事发生,是谁调动了执金吾拦在城门搜查马车?
京师重地,即便是升斗小民也都是有见识的,这样的马车,他们也敢搜查?单是如此也罢了,可魏姒连阿耶手书都摆到他们面前了,竟毫无用处?
天下间敢不把太尉谢笠放在眼里的谢潜心下嗤笑一回,大约连陛下,都不会如此轻慢阿耶。
谢潜思绪转的极快:“他们想要你身上的账册。”
魏姒颔首:“我猜也是这样的,如果下人未到,他们大概还是不会放行,阿公远在陈郡,一封手书嘛他们拿到了想要的,即便来日阿公责问,他们只说不知真假,也就完事哩。可是下人们一到,亮明了身份,他们再要拦着我,就是明着跟你过不去了。”
谢泠反手捏着下颚处深思半天:“宇文氏?还是琅琊王氏?建康士族虽然多,可敢这样明着跟谢家过不去的,也只有”
他话没说完整,自己就收住了声音。因为并不只是这两家的颍川庾氏,还有刚入京的荀氏,可都敢这么做。
甚至于同样出身陈郡的袁氏,他们是不敢,但贪墨大案,孤注一掷也未可知。况且谢家也不好再找他们的麻烦,毕竟大家同出一郡,纠缠起来,都不怎么好看相。
“我觉得二兄,会不会是二殿下?”谢拂咬着下chún,轻声细语的问谢潜。
她其实存了私心,是希望借着这个机会把脏水泼到宇文聪身上去的。虽然她更觉得这事儿像是宇文郅的手笔,且能调动执金吾,怕不是宇文聪轻易能够做到的。但是宇文聪这次跑去两浙,本身就已经顶了个黑锅,要脏就让他一个人脏到底,反正宇文聪也好,宇文郅也好她希望来日宇文舒上位,这二人就都是绊脚石。
宇文郅身为嫡长子,想扳倒他哪里是那么轻易的事情?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机会,还不如一次先干掉宇文聪。反正贪墨这种事情,真要查起来,又是积年旧案,做手脚那可是很容易的,到时候先给宇文郅身上引些脏水,坏一坏他的名声,来日事再图来日谋嘛。/p
谢氏娘子 第七十七章得罪
p谢潜心下却并不是这样想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宇文聪已经离开了京城,他也未必知道大兄已经回到了陈郡去,这件事情四郎的话说的是对的,安排了执金吾拦魏姒马车的人,不是宇文氏,就是王家。
本来执金吾分左右两卫,左卫将军从前是宇文郅的伴读,右卫将军那可是王家郎主一手提拔上来的人。陛下当初安置了这样两个人分管执金吾,本意是希望宇文郅和王家互相牵制着,能够相安无事。可是从王宜的事情之后,谢潜从隐隐感觉到,陛下怕是失策了。
宇文郅和王家,估计是早就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搭,这条线搭上去,执金吾不就握在他们手中了吗?
然而此时谢潜心中想到的那个人,既不是宇文郅,也不是王岐,而是那个最不该怀疑的人
在他还没有开口时,谢泠侧目白了谢拂一眼:“宇文聪都离京去两浙了,他有多大的能耐,安排这件事?我倒是觉得,宇文郅的嫌疑更大些。”
谢拂小嘴一撇,心说我也希望宇文郅嫌疑更大呀,可宇文郅会这么傻吗?摆明了左卫将军跟他关系匪浅,执金吾这一动,矛头很容易就会指向宇文郅了
“四兄难道是想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吗?”谢拂下巴微昂,冲着谢泠挑一挑,“的确,宇文氏和王氏更可能做这件事情,可我倒是觉得大殿下和王岐都不会干,他们目标太大了,二嫂被拦了,回到家不可能不告诉二兄,二兄都不必细想,就会猜到是他们了。”
“可要是铤而走险呢?”谢泠同她拌上了嘴,加上晨间听闻谢拂那样一番言谈之后,觉着她长大了不少,今次再看她,便当她是个可议一二的人,自然会多与她说几句,“众人皆会怀疑他们,他们自己也唯恐避嫌不及,呐,连你都会这么想了,如果我是宇文郅或是王岐,假设贪墨案我参与其中,所得还不少,为了得到那本账册,我就一定会铤而走险。了不起二兄找上门来,那又如何?我大可以一推干净,二兄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安排的?”
谢拂贝齿微咬红chún,又不服气,可又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这才是最要紧的。
绢布在谢潜手中紧了又紧,他左脚在青灰色地砖上轻踏一步,站起身来:“我进宫面圣。”
谢泠吓了一跳,腾地就弹了起来:“进宫做什么?我们什么证据也没有,还是说”话音稍顿之时,谢泠猛然想起什么来,眼神余光一扫,就扫向了谢潜手中绢布,惊吓便更重了,“二兄要把这绢布送到御前去?”
“不错。”谢潜咬咬牙,语调沉重,“这就是物证,呈送陛下御览之前,阿耶可以看,你我却都不能看。”
“不行!”谢泠一扬声,索性整个人横在了谢潜身前,死活拦着不让他再迈出去半步,“阿耶来信分明说了,不能轻举妄动,即便从二嫂口中知道了事情究竟如何,也只能在京中暗查,以免打草惊蛇。二兄这样进宫,我不同意!”
谢潜哂笑一回,一抬手推了他一把。
因谢泠立时连退了两步,便足可见谢潜手上是使了劲儿的。等谢泠身形稍稳时,谢潜才努努嘴问他:“暗查如何查?我来问你,你阿嫂的行程,京中是如何知道的?若不是有人一直盯着陈郡动向,他们怎么知道你阿嫂何日启程,何时到京。还有,那本账册现在就在陈郡家中,他们这次要的是你阿嫂身上的誊录,就说明他们知道原件在哪里——蛇早就已经惊了,上禀陛下,我们才能名正言顺的抓蛇。”
谢泠还想与他争论一二,谢拂却小手一伸,抓住了谢泠的手腕:“我觉得二兄说的是对的。以静制动是很好的法子,可对方先动了起来,那我们只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才能查清楚呀?”
谢潜眼中的赞许一闪而过,只是掩藏的很快,众人皆不曾看见而已。
魏姒与他比肩而立,红chún微张了张:“还有一样”
她细语哝哝,引得三人纷纷侧目看过去,才继而接上前话:“我不大清楚执金吾究竟是听了谁的令,可我觉得,今次执金吾能将阿公手书视若无物,如果你们真的要在上京彻查这件事,执金吾的将军,得换。”
一句话犹如当头bàng喝,这是连谢潜都一时没想到的事情。
仔细想一想,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吗?他入宫回了话,即便得了旨意彻查此案,京城中有执金吾从中作梗,他想查就会受到很多的阻挠。
而且魏姒的话也提醒了他——上京步步杀机,宇文郅暂且不提,王岐那厮,看似无甚功绩,官品不如他,与陛下的亲近又不如四郎,可王家还有一半执金吾,这就很危险了。
这次是个绝佳的机会,纵然换不上他们自己人,也得把宇文郅和王岐的人给换下来才行。
夺嫡争储早晚有一日,谢氏也少不了择主的。但是因为有谢拂在,他们选择谁都是个大麻烦,与其这样,还不如趁早跟宇文氏的三兄弟都闹翻了。
两浙这一码事,宇文聪是肯定要得罪了,此时换下执金吾将领,那就是把宇文郅小小的得罪一番。这二人既不能拿他谢氏怎么样,还会在心里记恨上一笔,来日有了这些隔阂在,谢氏置身事外也不是不可能的。
于是谢潜手臂微抬,在魏姒肩膀上按了一把,见魏姒侧目过来,便与她会心一笑:“你一路辛苦了,先安置安置歇一歇,我这就进宫。”
谢泠一看这么个架势,便跨出去一步:“我与二兄一道入宫。”
谢潜看看他,又低头看看手中绢布,沉默片刻后才点了头:“那你去换身衣裳,跟我一起面圣去吧。”
谢泠嗳地一声,拍了拍谢拂还抓着他手腕的手,示意她撒开,而后便迈开步子要往屋外去。
只是他尚没有走出这道门,谢戎就猫着腰出现在了门口,正好与他对了脸儿,差点没撞到一起去。
谢戎瞧见眼前的一片yīn影,略一抬头看见是谢潜,就又垂首下去,几不可见的退两步,同他保持着距离:“二郎君,三殿下和荀小郎君来了。”/p
谢氏娘子 第七十八章惺惺相惜
p因这二人的到来,谢潜和谢泠要入宫的事情就只能搁后,魏姒是不可能在正堂中见外客的,便与谢潜说了两句,作势要带上谢拂一道走。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可是谢拂哪里肯随她走呢?
宇文舒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还跟荀况针尖对麦芒的吗?今天反倒一派和睦的携手登门来了。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啊。
她不肯走,魏姒也不好上手拉她,谢潜无奈的撇撇嘴:“你别管她了。”
其实宇文舒本不是去找荀况的。
宇文聪一去两浙,究竟如何他不得而知,可是当日大殿之中,还能让他询问上一二句的,也就只有颍川郡王荀禄了。难不成去问宇文郅或是谢潜王岐等人吗?是以这日一大早的,他就轻车简从的登了荀府大门。
可事情偏就这样不巧,荀禄一早出门访友去,临走时候还交代了,今日连午饭都不打算回家吃。
于是当时的情况是,宇文舒坐在荀家堂屋上手位,荀况陪坐在他左侧下手位,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后来还是荀况先开的口,却并非是寻衅的。宇文舒此次前来是为了什么,他心里也有数,且宇文舒看他不怎么顺眼,他也心知肚明。
荀况托着下巴:“殿下是为了两浙的事情来的吧?”
宇文舒不置可否:“荀小郎君有什么高见吗?”
“我有一事想请教殿下,自然了,我这里也有吴郡来信一封,内书情由告知殿下也无不可,可我想确认一下,殿下有没有诚心同荀氏相交。”荀况一面说,一面挑了挑眉心。
宇文舒一双温润的时风眼略眯了眯,眼底的温度立时就降了下去:“你这是威胁我?”
“怎么能说是威胁呢?”荀况频频摇头,噙着笑矢口否认,“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手上有殿下想知道的消息,那我拿这个消息与殿下换取些我想知道的事,这有什么不妥当的吗?”
宇文舒有些明白过来,他之所以觉得荀况不顺眼,不仅仅是因为谢拂。
荀况jīng明的可怕啊,而且这个人的潇洒才真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如果荀况拐弯抹角的要与他做个交易,他反倒觉得没什么,可荀况就是这样直白的告诉他——想知道两浙的消息,就拿我想知道的来换取。
“你想问我什么?”不可否认的是,宇文舒动心了。
他迫切的希望得到两浙的讯息,哪怕只是丁点儿。他坚信宇文聪急着去两浙,一定不只是为了赈灾救民从而在天下百姓和朝臣心里树立一个好的形象。如果没有什么危及宇文聪自身的两浙就算不是穷山恶水之处,大灾过后,怕也是满目疮痍,宇文聪会上赶着去?
荀况手中玉柄麈尾扇晃一晃,带出一阵和煦的风,因手腕转动,便带着广袖外衫袖口处也摇摆了一回。
宇文舒这样看他,才品出些“清谈才子”的意思来。
大抵当年荀况尚未名满天下之时,便是以一派这样的高洁雅姿,游走在颍川士族之中,与人清谈一二的吧。
宇文舒想着,便下意识地蹙了眉。
荀况这样的人,身处建康之中,又究竟打的是什么样的主意呢?如果说颍川郡王上京来是圣命难违,那荀况呢?建康城,可不是什么清雅之地。权力倾轧,龙潭虎xué这个人,又是为什么来的。
“殿下在想什么?又在打量我什么?”荀况手上麈尾扇势一收,就顿在了xiōng前,他chún边仍旧是浅浅笑意,“世人皆知谢氏女生来主贵极,我所知建康士子对其无不追捧,那么殿下呢?殿下一双眼始终追随谢氏娘子,可也是为了那六个字吗?”
一语双关与其说荀况在追问他如何看谢拂,不如说荀况在问他——龙椅,他要是不要。
“荀小郎君,”宇文舒目不转睛,慢悠悠叫他一声,“吴郡一封内情不详的书信,换得了你想知道的消息吗?”
“那我与殿下说两个字吧。”荀况指尖在白玉扇柄上点一下,再点一下,晃着脑袋连看也没看宇文舒,“贪墨。”
荀况chún边弧度随着宇文舒明显的愣怔而越发大起来,他将音调挑一挑:“这两个字,不知道足不足以殿下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
贪墨案,宇文聪几乎在一瞬间,宇文舒的脑中所闪过的念头,就让他清楚所谓两浙决堤其中的内情,可这显然不是案件的所有真相。荀况手上的那封信,一定还有他更想要知道的事情。吴郡啊
宇文舒咬咬牙:“谢氏生女为后,难道说,小郎君也想分一杯羹吗?”
“非也,非也。”麈尾晃动着,白玉柄与荀况本就白皙细腻的皮肤相映衬着,他手腕的转动很有节奏,一个字晃,一个字再收,每一下都是优雅,每一下也都是漂亮,“这杯羹lún不到我来分食,殿下既然这样说了,先前的话,我便不再问了。”
他不问,是因为他心中已经有数。宇文舒所说分一杯羹,而不是他是否也再妄想着谢拂这个人,这其间深意,他懂了。
是以荀况含笑向宇文舒:“殿下愿与我走一趟谢府吗?”
宇文舒因此一句话,便随着他笑了起来。以往jīng于算计的狐狸,笑里总是藏着刀的,可今次却是会心舒然的笑。
这是两个聪明人之间的了然,更是两个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宇文舒双手交叠,十指交叉,双肘分撑在扶手椅两侧处,交叉的手置放于小腹前,淡然瞥荀况一回,和声问他:“看样子,小郎君所知道的,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多。”
“孔门大丧,谢瀛携孔夫人回乡祭礼。至于数日前,谢瀛自会稽回陈郡c两浙事发,而今魏夫人只身入京,城门下执金吾将四匹高头大宛马拦下。”荀况站起身来,脚下高齿木屐在地砖上轻轻一点,他整个人稍侧了身,施然恭敬与宇文舒一礼,这怕是他所见宇文舒以来头一回这样毕恭毕敬的与他拜礼,等到礼毕直起身,荀况chún边笑意已然尽数敛去,“实则是我比殿下知道的要多。”/p
谢氏娘子 第七十九章袖手旁观
p宇文舒长出一口气,荀况此人深藏不露远在他之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宇文氏与谢王身上时,这位出身颍川的小郎君,却早就在不经意间长成了一匹狼,一匹食人不露凶相的狼。
世间最可怕的,便莫过于这样的人。
“现在能说一说,吴郡那封信了吧?”宇文舒心神稍敛,将多余的思绪整理干净,盯着荀况看一番,心思便又扑到了荀况所说的那封信上。
“自然可以。”荀况眉心微扬,是说一不二,作势将一封信纸从怀中取出。只是他并没有急着送到宇文舒的面前去,反倒是自己手边方头案上一搁,拿玉柄轻轻地推了一把,“信是顾彦之送来的,为的是两浙决堤一事,据他信上所说,当年朝廷拨款给两浙修固堤坝,所用七千五百万两银,贪墨过半,这其中所涉及的上京c两浙官员,他们所知道的便有十数人。”
“顾齐顾彦之?”闻及这个名字时,宇文舒眉头处几不可见的拢了拢。
吴郡四姓一向以顾氏为首,而顾氏郎主最看好的儿子,就是荀况此时所说的这个顾彦之。他单名一个齐,字是彦之,与跟谢潜是同年同月的,在家中行三,上面有两个并不怎么成器的兄长。如果说顾彦之有过什么过人之处,大概就是他那个过目不忘的本事了。
据闻在顾彦之七岁那年,顾家的郎主取了一册账本与他看,小小年纪的稚童竟只看过一次,就能默写出来,那之后顾氏中人又试过他好几回,这才笃定了,此子过目不忘,本事很是不俗。
可是据宇文舒所了解,江东士族一向孤僻桀骜,他们守着两浙那块儿地方抱了团,却绝不肯轻易与天下士族往来,要算起来,会稽郡的孔魏两家,倒算是个例外的了。
更不要说颍川荀氏自三国时就是曹魏阵营下的核心人物,荀彧是什么身份?又给曹公出过多少谋略,划过多少计策?
江东那些个士族,多是当年跟着孙权发家的,又或是自yòu长在江东总而言之,在那个三足鼎立的时代下,江东士族和颍川荀氏可以算得上是水火不容了。
现而今荀况一转脸,红口白牙的说顾彦之给他送了书信?且这封书信又事关紧要,两浙百姓的生计,朝廷修固河堤的款项顾彦之凭什么给他送信?
荀况似乎是看出了宇文舒心中的疑虑,纤长的手指捏着玉柄离书稍稍远一些,也不往宇文舒面前推了:“我大兄当年游学,曾救过顾家的七郎一条命。我知道殿下心中疑虑什么,江东士族和我们颍川荀氏之间的确是水火不容,即便是换代,日新月异,江东士族也仍旧把我们颍川荀氏视为眼中钉。我们家也仅仅是与吴郡顾氏有所往来而已。”
他说着稍顿了一会儿,很是无奈的耸耸肩:“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信问一问顾彦之。当年因为这件事,顾氏一族上下将我大兄奉为上宾,且为着这件事,在江东士族之间还闹出过不小的动静。”
是了,怎么可能不闹出动静来呢?荀况的大兄单讳一个冶字,最是个好学上进之人,且他的这份上进与诸郎君谋官又不大相同,他所追求的,一向是圣人之道。是以自十四岁起便云游四方,游学天下。
至于荀况说荀冶救过顾家七郎,宇文舒是一点也没听说过的,但是仔细想想,荀况委实没必要那这个诓他。
需知道,按江东士族的那个劲儿吧,当年荀冶过江东,不隐姓埋名都算他胆子大的了。如果当年真的有这么个事儿,顾氏也果真将荀冶奉为上宾,以礼相待,那只要到江东,尤其是吴郡之中稍作打听,荀况究竟有没有撒谎就立时可辨。
聪明人不会露出这么大的马脚来宇文舒努努嘴:“那么他此次给你来信,又是因为什么呢?”
荀况chún角弧度立时更大了些。与聪明人相交便有这点好处了——少去诸多猜疑,信或是不信,各人心中都有一杆称,又或是哪些该信,哪些不该信不必拐弯抹角的,如此不知省去了多少的麻烦。
“如果我告诉殿下,吴郡之中陆朱二姓都涉及此贪墨案,且据顾彦之所知道的,会稽郡太守也未必就干净。而这位太守出身魏氏,算起来还是魏夫人的从兄。还有一层——”荀况的尾音拖的有些长,至于话音收尾之处,他又轻扬浅笑,话锋一转,才继而将后话说与宇文舒听,“会稽郡守之上还有一位单车刺史,出身会稽孔氏,正是如今的孔氏郎主,孔夫人的大兄。”
宇文舒心里咯噔一声,才算是明白了,顾彦之的这封信为何会送到荀况手中,而一向避世的顾家,又为什么会不惜参与到这次的案件中来。
江东士族多年来是以吴郡四姓和会稽四姓最望的,连陛下而今要将筹赈灾粮的事情分派下去,所要倚仗的还是这八姓之家。而一件贪墨案,吴郡两姓c会稽两姓,皆被牵连其中孔氏更是直接把郎主搭了进来,哪怕他是清白的,可当年的贪墨发生在他治下,他们家和魏氏一族还有这么个连襟关系在,无论如何也是说不清楚的了。
顾彦之一封书信,意怕是在求救二字的。
“你想到谢府去找谢潜商量个对策出来?”
“不错。”荀况下巴一昂,不假思索的就给了宇文舒一个肯定的答案,“一来魏夫人身上一定有谢瀛从会稽郡带回来的东西,不然上京之中的人不会这样耐不住性子,在她初入建康时就令执金吾拦她马车,意图搜查。二来孔魏与谢氏关系匪浅,此事一旦宣扬起来,陛下势必难以善罢甘休,不彻查清楚怕是不会罢手的,可要彻查下去,保不齐要伤了孔与魏,难道谢大夫就袖手旁观了吗?”
“此事若依荀小郎君看,与我二兄,可有瓜葛吗?”/p
谢氏娘子 第八十章独善其身
p“这事儿,要看殿下想不想同二殿下有瓜葛吧?”荀况手上麈尾扇一顿,,一字一顿的叹一回,“二殿下匆匆赶往两浙,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咦了一嗓子,“我听阿耶讲,那天是二殿下自己与陛下请的旨,主动往两浙去赈灾的?”
宇文舒不置可否,却将眉心挑一回,那意思自然不言而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荀况看着,嘴角流出隐隐的笑意:“既是如此,两浙贪墨,便与他无关也有关了。”他一面说,一面靠着右侧让一步,手往腰间处一摆,正是个请的姿势,“我与殿下同行。”
当宇文舒同荀况二人立于谢氏堂屋中时,魏姒早就脱身而退了,独留下谢潜兄弟与谢拂。
谢拂眉眼弯弯,又将丹凤眼眯的更狭长,在他二人身上打量不停。
宇文舒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前头提起荀况来,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今儿一转脸,却跟荀况一块儿登了谢氏大门?
谢潜实则心中也疑虑,只是到底绷的住,挪了挪腿迎他二人落座下去,才掖着手问:“三殿下与小郎君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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