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娘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姑苏羡
“夫子说,这是为你设下的圈套?”他压低了嗓子,脸上简直可以说是乌云密布了,“只怕夫子接下来要说的,才是今日最要紧的一席话吧。”
桓廷之说了句殿下聪慧,脸色也没变上一变,好似他所说之事,从来都与他无关一般:“殿下现在知不知道,柳元山根本就非寒门出身呢?”
宇文舒接了句我知道:“在圣人面前请安时,圣人也提了两句,说他出自河东柳氏,为这个还数落了河东柳氏好一顿,觉着他们家教子无方,才会教出柳元山这等行贿买官的子弟。”
桓廷之显然吃了一惊,却没多问为什么羊皇后会提及柳元山,半晌后才又说:“他确实出自河东柳氏,当年,我是被人给骗了。”
说出这番话,他才有了些咬牙切齿的模样:“那时候我有意提拔柳元山,自然要去见他一见,与他说明来意,可他以无功不受禄而推辞,我见他为人果然清贞,实在不愿这样的人才埋没了,他再三推辞之下,我便说不若与我几两银钱,我平白收了他的银,自然也该替他办两件事,在陛下面前推举他,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什么?”宇文舒腾地就站起了身来,“竟是夫子主动叫他送你银子的吗?”
“殿下急什么呢?总不是以为我向他索贿吧?”桓廷之仰头看他,“殿下见过索贿卖官的人,只收五两银子的吗?而且这五两银子,当日他出任时,我特意叫人封了个礼,原封不动的送回了他的县令府中,贺他升迁之喜。”
宇文舒惊讶的捂嘴,虚掩着chún,说不出的惊骇。
五两银子算什么呢?在夫子眼中,是看不上的。
且不说夫子每年的俸禄,便是他身在高位,底下的属官每年要做的孝敬,还有地方官员们送上来的敬礼,哪一笔不是这五两银子的数倍还要多?
这些其实是朝廷里公开的秘密,并不是夫子一人如此的,凡身在高位,有几个是真正两袖清风的呢?
连父皇对这些事都是当做没看见罢了,他深以为这种陋习早该改掉,可真换出个清明堂堂的朝堂,也未见得就比如今这样更好。
宇文舒心中掀起的是惊涛骇浪,眉目间却清冷一片:“夫子这次,可真是枉作小人了。”
可又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骗了夫子这么久,又蒙混过去这么多事呢?
从柳元山的口碑风评,到他的家世背景,这些东西要作假,其实并不容易,更何况要欺骗的,还是当朝的中书令,谯国桓氏的子弟。
“夫子,你既已知这是圈套,就总该知道,是谁在下套吧?”
“殿下觉得,是谁呢?”桓廷之虚空点了点对面的石凳,“殿下坐下说话吧,咱们之间,还能似今日这样面对面的谈心,只怕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
宇文舒刚要落座,听闻此言,眉心猛然一挑:“不会的!即便来日廷尉府查出夫子确实拿过柳元山的银子,可只要夫子在父皇面前言明事情原委,凭父皇多年来对夫子的信任,绝不会叫夫子”
“下套设计我的人,是大王啊,我的好殿下。”/p
谢氏娘子 第三百三十三章无地自容
宇文舒脸色立时煞白一片,他惊愕之余,两手一撑,支在了石桌上,广袖袖口扫过棋盘,将原本就已残的一局棋,打了个四散零落。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他听见自己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你,说什么?”
没了敬称,并不是没了对夫子的尊敬,只是这个消息,太叫他措手不及。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琅琊王氏,阳夏袁氏,甚至是颍川庾氏,又或是还有谢家。
他们这些人家,要做些这样的手脚,轻而易举的拿捏住夫子,使夫子为他们所用,简直再容易没有的。
可他没想过,或者说,他并不敢想,设这个计的人,竟是宇文郅。
果然这些年来,宇文郅太过得意,几乎可以在这建康城中横着走。
他处处逾越,父皇却从不曾下旨训斥,反倒助长了他的威风。
他手上有琅琊王氏,当年可以说还握着执金吾,居然还敢动这样的心思,迫得当朝中书令不得不为他所用吗?
他就真的不怕,一旦事情败露为父皇知晓,他会是个什么下场?
宇文舒神色越发冷下来:“夫子,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难道还要我一句一句的问吗?”
桓廷之抬头看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这些年来,三殿下虽然贵为皇子,对他却一向很是尊敬,他教导三殿下连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可这位殿下始终都端着师徒的礼仪和情分,敬他,重他,甚至朝堂之中,能向着他的地方,也不遗余力的来帮他。
他险些忘记了,这是个非池中物的贵重人,忘记了他原就有一身的威严,能轻易地叫人感到被压迫。
桓廷之咽了口口水:“事实上,从一开始就是大王和琅琊王岐设计好的,我甚至可以告诉殿下,王家的那位郡公,也并没有少出谋划策。五六年前,大王不过十三岁,与殿下今岁年纪一般,王岐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想要做下这样的计来诱我,又谈何容易?”
这件事的起源,在中书令府的那个属官,那个,向夫子推举了柳元山的人!
“向夫子推举柳元山的人,就是我大兄的人吗?”
“倒不如说,他是王净之的人。”桓廷之有些不屑,嗤鼻笑了一声,“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而向我推举柳元山的人,也早就在几年前,病死了。”
说什么病死了,一定是王家和宇文郅杀人灭口,唯恐将来夫子同他们撕破脸,那个人,就会成为最有力的人证!
王净之,好一个琅琊郡公,多年来缩在背后下黑手是吗?
他从前以为这位琅琊郡公因得了王岐这样一个得意的儿子,便学了庾家郎主那样,一心修仙问道,不问世事。
却原来,人家是真的不贪恋红尘的清高人物,他却是个表里不一的蛇蝎小人。
“可是夫子,我有两件事,仍旧想不明白。”宇文舒咬紧了后槽牙盯着他,“一来当年于湖县的聚众闹事一说,我现在能猜得到,大概是他们的手笔,可为了什么呢?他们就不怕父皇一怒之下,砍了柳元山,或者是罢了他的官?二来”他抿了纯,顿了许久,好像很为难,不知道如何问出口。
桓廷之见状便没先回他,反倒催了他一声:“我今日把什么都与殿下摊开了说,是在殿下回京之前,就已经打算好的,我能看到的,能猜到的,绝不会瞒着殿下半个字。殿下想问什么,不妨直言吧。”
宇文舒这才哦了声:“二来就算是他们有心陷害,夫子在这件事中,其实也可以算得上坦坦荡荡,为什么会受到掣肘?而且我听说我听说当日谢家女郎病中转醒后,夫子曾上过一道折子参奏谢家,这件事,应该是大兄授意的吧?夫子到底是为什么,会为大兄所用了的?”
“聚众闹事那件事,其实很好说,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柳元山到底会有什么下场,在这场戏里,柳元山甚至连个角色都不算,那不过是引我上钩的诱饵罢了。他们要的,就是我在陛下面前力保柳元山,如此才更能坐实我收受贿赂,不然何至于这样死命的去保一个寒门子弟呢?”
这一点好同他解释,可是这第二点
桓廷之显然迟疑了。
宇文舒见他迟疑,心里便咯噔一声:“夫子?这个二来,夫子莫不是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桓廷之那里犹犹豫豫了半天,才问出一句来:“殿下对名声二字,可看重吗?”
宇文舒一时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也是没大反应的过来,啊了声,反问他:“夫子说什么?”
“殿下该看重的。”桓廷之自嘲的扬了扬chún角,“这世上的人,大多都很看重这两个字,我不例外,殿下你也不该例外。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目标是那把龙椅,不是吗?为君者,名则要正,气则要清,你该比我更看重才对。”
宇文舒却听明白了。
他会为宇文郅所用,是为了,名声?仅仅为了他中书令的清名传于世,就敢跟着宇文郅为非作歹,为虎作伥?
宇文舒的xiōng中升起一簇怒火来:“你便为了这该死的名声二字,就把什么都不顾了吗?我敬重夫子多年,一直都记着夫子在我yòu年时教导过我的——”他拖长了尾音,突然背起手来,声音染上些许哽咽的意味,背书似的悠悠开口,“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知其可为而为之,知其不可为而不为,是谓君子之为与不为之道也!”他收了声,恶狠狠的看过去,“夫子,学生不懂此句之意,但请夫子为学生解惑!”
被他这样一番言谈,桓廷之简直无地自容。
这是他教给三殿下和庾子惠的第一堂课,是要他们将来无论何时何地,永远都记住,何为君子,何为正道。
然则他未曾想过,多年后的今天,是他把这些君子之谈,全都忘却了。
可是,他也有他的无奈和有口难言,他的苦楚,又有谁来体谅?
他深吸口气:“殿下,我是家中庶出子,从入仕,到官拜中书令,我走了好几十年,这条路上的苦与累,只有我一人独自体会罢了。殿下今日这样说,令我无地自容,我也知道,当年为了保全我自己的名声,不敢到陛下的面前去坦白一切,从一开始,就是我错了,可是殿下,你叫我如何做呢?”/p
谢氏娘子 第三百三十四章多此一举
宇文舒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也是了,夫子还能怎么做呢?王净之他们摆下这么大一盘棋,又不知费了多少的心思和功夫,把柳元山的背景改了个彻彻底底,好不容易叫夫子上了当,他们又怎么会轻易地放过夫子。
他深吸口气,可是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他低头看过去,很是淡漠,再没了以往的敬重,还有来时的紧张:“夫子,今日你为学生解了最后一惑,诚如夫子所言,将来,你我师徒之间,便再没有这样坐下来谈心的机会了。以往那些年里,我处处尽力为夫子周全,也许夫子并不需要我,可我受夫子开蒙恩情,就该敬夫子一生,只是事到如今——”他这口气,长长的叹出来,“往后便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了。”
桓廷之却摇着头:“殿下想多了。往后啊,这朝堂中,再没有我桓廷之立足之地了。”
宇文舒一惊:“此言又是何意?”他下意识的开口就讥讽,“有大兄和琅琊王氏为夫子筹谋,难道区区一个受贿卖官的案子,就能叫夫子获罪不成?夫子打量着我还是yòu年未开蒙时,那样不知事的吗?”
他越说脸色越难看,话音落下时都不忘冷哼了一嗓子。
桓廷之也不恼怒,挂着淡淡的笑意:“殿下觉着大王和琅琊王氏会保我?若他们会保我,我今次是如何被禁足家中的呢?”
他说完,见宇文舒有一瞬的发愣,便在他前头又说道:“我方才说了,这次殿下来,我会把我所看到的,所猜到的,事无巨细,全都告诉殿下,至于今后的路殿下要怎么走,我,再也不能为殿下解惑了。”
“你”
“殿下,两浙贪墨案,真的只有二王身涉其中吗?”他噙着笑把语调一扬,直接就打断了宇文舒的话,“殿下不妨再想想,凭陛下的睿智和手腕,当年于湖县出事后,他会不了了之,难道真不知道,从头到尾都是大王和琅琊王氏作的梗吗?我不与殿下chā科打诨,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才彻底的看明白,两浙案陛下之所以会放二王离京,而紧接着又令殿下与谢大夫还有荀小郎君同往,说到底,这是给殿下机会,叫殿下拿死了二王的罪证,好压的二王不得翻身,同时又为殿下造了声势,赢了两浙百姓的心!”
“你的意思”宇文舒尽力保持着平静,瞥他一眼,可这一眼,却掀起云雨来,“若按你此时所说的意思,父皇他心里面他对我”
“殿下不敢说,我来替殿下说吧。打从一开始,陛下心中所属,就是殿下你。大王yīn骘成性,二王好色风流,唯独你,才堪当大任,才能将我大晋的盛世延续下去!”桓廷之换了副正经颜色,“陛下万世圣明之主,远见早有。这次我会被禁足,这是陛下在成全殿下你啊。”
“成全,我?”宇文舒反手指指自己,“为什么是我?”
他一向自诩聪慧过人,连在谢潜和荀况等人的面前,都不觉得输他们什么。
可是夫子的一席话,却让他摸不着丝毫头脑。
按夫子所说,父皇会为了这次的案子罢了他的官吗?而如果真这样做了,是在成全自己吗?
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关联
“我才刚与殿下说过,为君者,名要正,殿下这么快就忘记了吗?”桓廷之抿嘴笑了,“陛下未必不知大王也参与了两浙贪墨,而陛下一定知道,柳元山的事是谁的手笔。我如今想来,估摸着从几年前起,陛下就已经在提防着大王和琅琊王氏了,只不过是谢氏太过根深蒂固,地位实在太稳,陛下还要借大王和王家去牵制甚至打压谢家,而且大王做的这事情,并不足以就将他发落了,若要下狠手,将来再扶殿下你上位,少不了要人咬舌头,说陛下就是为了殿下,才会对大王那样不留情面。”
他一双眼一直在盯着宇文舒,稍缓了口气,继续道:“两浙出事之后,大王和王岐想把我推出来,也证明了他们心里有数,陛下知道我是在替他们办事的,只是这一层关系,没人捅破罢了。他们想叫我获罪,叫我失了势,如此一来,陛下就不会再为两浙的事情去追究他们。毕竟大王损执金吾在前,丢中书令在后,若此时还要再动一动王家,且不说叫外人以为,是殿下从中筹谋,折断大王羽翼,又令二王御前失了帝心,便说王家一折,陈郡谢氏,就在无人可压制了。”
关于宇文郅和他之间,宇文舒是多少听明白了的。
原来从一开始,父皇竟然就是知道一切的吗?而夫子眼下所受的一切罪过,都是父皇为了全他一个清正之名,才会顺着宇文郅的心思,舍弃夫子一个,暂且不动宇文郅和王岐等人事情,是这样的吗?
他简直不敢置信,更何况,夫子话里话外,还又说起谢家。
什么叫牵制谢家,什么又叫做,无人可压制谢家?
“夫子”宇文舒张了张嘴,到底丢出口的,还是夫子二字,他面上尴尬一闪而过,先前话说的那么决然,这会子又像服了软一样,说来叫人没脸,只是他也实在顾不上这许多,清了一把嗓子定然问他,“夫子若说父皇是在我与大兄之间已有决断,此次二兄明里封王受赏,实则是被发落出京,所以父皇不会再动大兄,叫人以为是我从中作祟,这一点,我多少明白了,且也知道,大兄和王岐只怕是多此一举,即便没有夫子出事,父皇也不会对他们下手。可是可是夫子缘何又提及陈郡谢氏呢?还有夫子那一句,大兄如何损执金吾在前?夫子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桓廷之一挑眉,眼中闪过欣慰:“我说了这样多,其实有些糊涂,可好在殿下听懂了。他们就算不把我推出来,陛下也不会动他们,这回把我这么一推,反倒给了陛下一个由头,正好叫元长庚抽身出来,大王和王岐啊,得不偿失。”他稍一顿,“至于谢家殿下难道十几年来都以为,陛下真的信了谢氏忠贞不二吗?还有执金吾,殿下总不会以为,当日魏夫人入京,是大王下令执金吾城门拦车的吧?”/p
谢氏娘子 第三百三十五章试探
桓廷之神色微有异变,瞧着像是有些复杂,色彩斑斓的,可是再要定睛去看,却又好似未曾有异,只是听他语气趋于平和:“谢家之事,并非三言两语可与殿下说得清楚,原本我也没打算告诉殿下,只不过是事到如今,我怕来日没办法再与殿下说这些,才告诉殿下——”他拖长了尾音,有些无奈,“陛下若真信了谢氏忠贞,当年太尉上折子自请回陈郡时,陛下绝对不会允准,且十年未召回。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殿下,那是当朝的太尉,曾屡建奇勋的谢笠,可以说陛下年轻杀伐时,谢太尉曾是他左膀右臂,一路辅佐着他稳坐皇位的,到头来,又如何呢?这件事情,我苦思冥想了十年,也是近几年,才看出了端倪来的。”
宇文舒大惊失色,显然无法置信:“夫子此言,实在叫人太难相信了些,饶是我饶是我平日心思重一些,却也无论如何不敢想象,父皇对谢家,是心存猜疑的,对太尉大人,也是不放心的。诚如夫子所言,太尉是有大功于父皇的人,怎么可能”
可是夫子的话,也是说得通的吧?
如果父皇果真信谢家,太尉何至于离京十年呢?
他从来没想过这一点,又或者,是谢太尉自己并不愿回京吗?
他定定然看向夫子那里,希望能从他接下来的话中,听出些许端倪来。
果然桓廷之失笑着摇头:“殿下不是问我执金吾又如何吗?”他也不多絮叨,只是带着循循善诱的在问他,“殿下觉得大王和王岐,可是愚不可及的蠢钝之人?”话音方落,便见宇文舒摇了头,他就哦了声,“如此便是了。当日魏夫人入京,后来我想了想,她入京没多久,谢道修就奉旨离京了,而后便有了两浙的案子,想来这位魏夫人入建康时,必定是带来了什么东西或什么话。而当日执金吾之所以在城门拦下她的马车,也必定是为了什么。即便是没有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
“夫子?”宇文舒见他突然就没了声音,疑惑着叫他一声。
桓廷之回了神,拍拍额头:“走神了。可是殿下真就还想不明白吗?”
宇文舒是真的有些不明就里,满脸茫然,可是叫他这样一问,反倒定下了心神来。
夫子之所以会这么说,那执金吾的事情势必同宇文郅是没有干系的。
其实他也想过,宇文郅何至于就大胆到了这个地步呢?他记得,当日魏夫人可是连太尉手书都递出来了的
于是他咂舌品了品:“我先前其实也想过,这事儿八成同大兄没什么干系,只是一时也没有深思,况且两浙案发,我既知他当日贪墨,便又觉得他胆子未免太大,对执金吾敢城门拦车以及无视太尉手书这件事情,就很是理所当然的扣在了他的身上。况且夫子也知道,后来父皇的确是发落了两卫将军,才将此事不了了之了。按照目下的情形来看,父皇不正是在替他遮掩吗?发落了两卫将军,是给谢家一个交代,却又不至于叫谢家再牵扯到大兄。”
“殿下如今,到底还是拘谨些。”桓廷之并不直说他胆小不敢猜,只是含糊其辞的丢出这样一句来,继而又道,“殿下难道就没有想过,此事只不过是陛下为折断大王在执金吾中势力而走的一步棋呢?我本心存疑虑的,可是殿下你们在回京前,我就因这样的事情被禁足在府,那时起,我就彻底想明白了。两浙贪墨陛下必早有耳闻,只是没有证据,虽然疑心了大王和二王,却不知究竟是哪一个犯了糊涂,再加上今次可以叫殿下你立威又立功,索性放你出去查案子。至于执金吾那里头嘛”
他yīn恻恻的笑,语调终于沉了下来:“大王春风得意这么多年,陛下找不着由头将他们发落了,不过是借着这次的事情,给大王一个下马威,诚然——我说陛下不信谢家,此则为其二也。”
宇文舒蓦然瞪圆了眼:“却又作何解?”
“魏夫人是谢道修的正妻,入京当日在城门下受此羞辱,倘或他要追究或计较呢?执金吾中左右卫将军是谁的人,他未必心中就没数,若要借此向大王发难呢?”桓廷之点着手背,“其实这一层我没大想得明白,陛下自己也可能也可能是有些矛盾的吧。”
他抬了眼看宇文舒,但见他面无表情,只是眼底的迷茫泄露了情绪。
他心下长叹,面上却不动声色,仔细想想看,在这位殿下的眼中,陛下从来都是个英武伟岸的君父,又何曾会想,他有这样的算计,这样的矛盾,甚至对着谢氏这样的人家,都屡次试探,诸多猜疑。
为君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要知人善用,这是从小就教导过三殿下的,可陛下如今行事,却显然有悖此道。
桓廷之想了想:“陛下也许既希望谢家就此事向大王发难,如此一来,他们与大王就彻底站到了对立面,两浙案子再一出,连二王也再没有夺嫡的资格,他们要择主君来辅佐,便只剩下殿下你,而且陈郡谢氏的发难,就连大王,都未必能毫发无损的躲过去。然而另一方面”他咬了咬牙,“若谢家真的为难了大王,只怕陛下对他们的猜忌之心,要更重了。殿下自己想一想,什么样的人家,才敢对陛下的嫡长子轻易发难呢?就因为这位嫡长子也许拦了魏夫人马车,令谢家一时蒙羞?”
宇文舒渐渐的冷静了下来:“这是大大的不该陈郡谢氏再如何风光,也终究是臣下。君臣有别,大兄于他们而言,也是该敬着的不论父皇心里是怎么想大兄,可是至少这些年里,大兄很多地方逾越,父皇却从来没管过,在外人眼里,大兄应该是父皇最得意的儿子。谢家若真的为这样的事情就向大兄发难”
他心惊肉跳,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倘或不是谢潜是个极能沉得住气的,当日直接向宇文郅发难,而非是在父皇面前进言暗参了左右卫将军,那么谢家,如今又会怎么样呢?
这,实实在在,是个试探啊。/p
谢氏娘子 第三百三十六章河东柳氏
只是他实在不敢再想,父皇对谢家有这样的试探,却又是有何深意。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并不是他想不透的只是,不敢。
桓廷之一直在观察着他的神色,很仔细的,能看得清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等看明白了,长出了口气:“看来,殿下是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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