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娘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姑苏羡
宇文舒心里明白的很,谢汲是怕谢拂有命入宫无命出,当日遇刺时随行护卫的人太多,跟在他身边的贴身护卫也有一小队,他们这些人不说,可堵不住那么多张嘴,他为救谢拂才受伤的这件事,回了京城难免要走漏风声,尽管他很努力的在想办法如何能不叫风声露出来,可是圣人那里只怕是不好瞒过。
谢汲一定是知晓圣人偏疼他,所以怕谢拂要在圣人手上吃了大亏。
再说了,圣人看似慈爱和善,可却是个十分有手腕的,谢拂在她面前真是叫人担心得很,别叫圣人三言两语的套出话来,那才最糟糕!
他想着,腾地站起了身来,可架不住身边儿温容小声的叫殿下,这一嗓子把他的思绪拉回来,叫他稳住了心神,虽站了起来,脚下却没动,先看向了跪在堂中的小厮:“谢大夫知道你过来吗?”
那小厮起先楞了一下,好像犹豫了很久,没点头也没摇头,更是连半个字都没说。
宇文舒见此便立时明了——谢潜并不知情。
他眯缝着眼:“你悄悄地来的,是吗?”
谢汲心里担忧谢拂,且行事一向比谢潜要激进些,估计要是给谢潜知道了,是不会叫他派人到这儿来请自己进宫去的。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拳紧了紧:“你回去告诉谢御史,宫我就不进了,不过他也不必担心,我到‘止轿桥’去等女郎,若到了申正时女郎还没有出宫,我再入宫去救人不迟。”
那小厮吃了一惊,猛然抬起头来:“殿下,可是”
宇文舒不愿与他多言,看了温容一眼,温容立马会意,上前去扶着那小厮起了身,又念叨着劝了两句,半拉半扯的把人从堂中带出去了。
此时进宫,绝不是上上之策。
宇文舒深吸口气,若圣人果真是为了遇袭之事才传召的谢拂,凭圣人的心性,对谢拂便不会有什么很好的脸色,可即便如此,圣人也仍旧会顾及她是谢氏女郎,不会轻易损了谢氏颜面,更不会叫父皇多年的计划成了一场空,所以不管怎么看,是圣人传召而非父皇传召,谢拂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安全的。
可他要这时候巴巴地跑到宫里去,把人从含章殿给弄出来
宇文舒负手在身后,两只手交叠着暗暗使了力,掐的关节都发白了,可他面上却不露声色,迈开了腿踏出门,甫出门时,见庆俞在台基下候着,一扬声叫他:“去备轿,送我到‘止轿桥’。”
既然还没有性命之忧,那他这救人的机会,能少用,便最好少用。
不然将来谢拂真在圣人那里要吃大亏,乃至性命难保时,他的求情,就不大派的上用场了。/p
谢氏娘子 第三百四十章坦言
含章殿以东有处小佛堂,是羊皇后日常礼佛所用的,当初她要在含章殿内单独划出个佛堂来,还是宇文拓不许,后来便在含章殿东边儿不足一箭之地处,建了这么一座小佛堂。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其实羊皇后也不常来,她虽也信佛,可毕竟不是从年轻就吃斋礼佛的人,又见过血,手上也沾过人命,觉着佛祖未必信她是善男信女,是以平日里还是不要事事都求佛祖庇佑才好,不然到了要紧的时候,再去求,佛祖必定不佑了的。
谢拂跟着含章殿的女官一路而来,正好是被带进了佛堂中。
宫里的路她并不怎么认得,对含章殿,却是了熟于心的。
前世从入宫来谢恩,到后来羊皇后时常传召她进宫陪伴,含章殿她常来常往,再熟悉没有了。
这会子见女官过含章殿不入,径直领着她往佛堂而来,况且也并没有叫她在外头候着,先入内去回禀一声,看这幅情景,是羊皇后早就吩咐好了的,领了她进宫就直接带进佛堂中。
羊皇后,究竟想做什么?
谢拂的一颗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佛堂内有宝相庄严的金身佛像,羊皇后跪在蒲团上,背对着她们,谢拂瞧不真切,却隐约能听见她口中轻诵着佛经。
领她来的女官稍稍近前去,在羊皇后身边附耳回了两三句,可是羊皇后却丝毫未动。
谢拂嘴角的笑渐渐隐下去,这是打算晾着她?
她所知道的羊皇后,是个极重礼数的人,虽说天下也并没有人敢说这位圣人太失礼,可实则她传召了自己进宫,却只在佛堂相见,本身就已经很不妥,如今还要把自己晾在一旁
不安感在谢拂的心底渐渐扩散,她搓弄着小手,显得格外紧张起来。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工夫,羊皇后叫女官搀扶着起了身。
她转过身来的那一刻,谢拂恍然觉得,原来这位皇后殿下竟这样得上天偏爱,岁月流逝,可羊皇后从来容颜不改,风华不减。
羊皇后看着她,手上一串红碧玺的念珠顿了顿,没再滚动,迈开了脚步往外间来,眼睛却一直放在谢拂身上。
谢拂回过神,忙同她拜礼,又跟着告罪:“惊扰殿下诵经了。”
羊皇后慈爱的笑着:“快坐着吧,原是我吩咐下来的,叫直接领你到佛堂来,这本不是正经的礼数,只是我想着,这趟你们回京遇袭,能够逢凶化吉,合该是佛祖喜欢,庇护着你们,”她说着顿了声,扬着嘴角觑谢拂,“你们年轻女郎大约不爱往佛堂里钻,其实平日没事的时候,该拜拜佛,诵诵经,是给自己积福的事儿。”
谢拂根本拿不准她想做什么,心里直犯嘀咕,面上却要保持着恭谨无邪,还得端足了礼数,四平八稳的浅着回话:“殿下说的很是,我一向是个顽劣的,佛堂里待不住,家下母亲和阿嫂都信佛,有时爱带上我一块儿,我却是个静不下来心的。”
她不敢回应遇袭之事,唯恐自己泄露口服,一时不察之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羊皇后好似有意把话题往这次的刺杀事件上头引,听了她这样一番话,失笑几声:“你刚入京时我就该叫你进宫来说说话的,不过先前想着总要同家里人聚一聚,加上你初入建康,相比也要适应,怕突然传召了你入宫,你也太拘束,可后来就病倒了,等人好了,又随着如意他们出了京城往会稽去,如今倒成了头一次见你。”
谢拂本以为她不过是寒暄几句,正待要回话应付,却不料羊皇后又道:“我只知道底下人来回话,说如意受了箭伤,谢御史也挨了一刀,听的我胆战心惊,你呢?你怎么样?”她一面说一面笑,似乎是很真心实意的关切,“这样娇滴滴的妙人儿,怕是叫吓坏了吧?有没有受伤?我膝下三子无女,今日见了你百般的喜欢,更放心不下,你若是伤着了,只管与我讲,要用什么药,请什么医,我叫太医令去同你诊脉。”
她殷殷垂询,却叫谢拂生出一身的冷汗来。
人家都说无事献殷勤,非jiān即盗,这话用在大晋的皇后殿下身上未免不妥,可眼下羊皇后的言行举止
她隐隐流露出视自己为女的意思,却也不挑明了说,倒像是有口无心,仔细想想并不是那么个意思。
可关切是真的,还要请太医令与她诊脉,这实在是天大的荣宠。
谢拂干巴巴的咽口水,连声道不敢,很仔细的斟酌了一番,才敢回话:“殿下这样关切,叫我很感激,实则说起来,这回能够安然无恙的度过,该好好的谢一谢三殿下。”
她进宫之前,四兄悄悄地告诉过她,如果能遮掩过去,便装傻充愣,可要遮掩不过去,倒不妨自个儿先交代了。
羊皇后未必就是想拿她怎么样,若是听了些风声才叫她进宫,那多半是想试探一番,也瞧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竟值得宇文舒以命相护。
要是这样,她百般的推辞遮掩,反倒叫羊皇后心中不喜,还不如把话说的讨巧一些,认下了这桩事。
再说了,当时那支羽箭射来,她第一个反应也不是要躲开的,她也是想自己挨下来那一箭,好叫宇文舒毫发无损的。
还不是宇文舒力气要比她大,生生的把她压下去,才会如此的吗?
羊皇后似乎很意外,不动声色的挑眉:“这却是怎么说?你跟着他们离京,说实在的,这回受到惊吓,是受了他们的连累,怎么还要谢如意?”
谢拂冲着她摇摇头:“是我连累的二位殿下的,那些歹人本是冲着我而来,三殿下也是也是为了救我而受的伤。”她话音落下,果然见羊皇后脸色突变,心下一阵紧张,忙又添道,“那会儿是三殿下当机立断,护着我要先退离那处,可您知道,我年纪小,又是女孩子,没见过那样的阵仗,哪里还能骑马先行,三殿下不放心,与我同乘一骑,想送我先走,可歹人前后夹击那支箭是冲着我来的,我想着身后坐着三殿下,无论如何也不能躲开,本以为要命丧黄泉,却不料三殿下力道竟那样大,生生把我按下去,这才挨了那一箭”/p
谢氏娘子 第三百四十一章惊魂未定
她这个话说的很讲究,把宇文舒捧的高,也不为自己贪什么功,且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宇文舒的感激。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羊皇后是根本没料到她敢在自己的面前实话实说的。
坦白讲,刺杀这事儿她从头到尾就知道,陛下没想着瞒她,哪怕她心里不情愿,陛下没改变过主意,可也没瞒过她。
她没法子,只能接受,日日在含章殿提心吊胆,唯恐如意出了什么岔子。
再到后来陛下派了人来与她回话,告诉她如意受了箭伤,且是为了保护谢家的女郎才中了一箭,这叫她又气又恼,还夹杂着对如意的担心,自出事那日起至今日如意回京入含章请安,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就没有一刻安定下来。
当年辅佐着陛下铲除异己时,多凶险的场面都经历过了,却也没这样不知所措的,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是打小极宝贝着长大的
那会儿她心心念念的是如意的伤,可静下来了,就又暗恨谢拂大约是个祸水。
她知道佛狸和宥连也是殷勤切切,不过是心思各异而已,她想来佛狸和宥连也并非真心喜欢谢家这位女郎,然则却未曾料到,陷的最深的,竟成了她最得意的小儿子,为了谢拂,连命都可以不要。
于是她对谢拂实在喜欢不起来,哪怕知道遇袭时谢拂也没想过躲闪,也想要保护如意,可那都不重要,于她而言,结果是如意中一箭而谢拂毫发无伤,这就足够她对谢拂心存不满了。
可是今日看来
这个谢氏娘子端的是面恭心善,说话行事四平八稳,为人又很坦荡,不藏私,也不隐瞒,这么大的事儿,当着自己的面她也敢直言不讳。
要说她是仗着谢家的地位才敢这么目中无人
羊皇后眯了眼,认真的打量着谢拂的神色,看起来,并不像目中无人的样子。
她长叹一声,面色还是不善:“原来竟是这样的我便觉得奇怪,如意身边有贴身侍卫随护,而徐yòu之也未必敢放任他bào露在贼人眼前,怎么就会受了箭伤,原来是为了护着你”
羊皇后语气听来很有轻描淡写的意思,可谢拂提着一颗心放不下来,强撑着镇静从座位挪开,双膝一并,就跪了下去:“请殿下降罪。”
先是自己坦白了,这会子又跪下请罪
羊皇后笃定的是,她必定不会知道内情,且也不会知道自己早知如意为何受伤,即便是聪颖如谢家兄弟,今日见宫中突然传召谢拂,也不至于就立时想到了这一层。
陛下做这事儿,一定不会叫谢家人轻易察觉的,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
那谢拂的坦白就实在不大有必要,毕竟她还是谢氏娘子,就算自己听了什么传言,没有证据,也不可能真的拿谢拂怎么样。
可她自个儿交代了,一切就不一样了。
羊皇后同身旁女官使了个眼色,示意叫把谢拂扶起来,才淡然开口:“乍然听你说起这样的内情,说不生气是假的,如意从小养得很金贵,我连句重话都没同他说过可你今次也没什么过错,他自己情愿护着你,且又不是你刻意躲闪叫他替你挡下这一箭,我若为此降罪于你,反倒是委屈你,快起来吧。”
谢拂将信将疑,缓缓起身,偷偷地瞧了一眼羊皇后的面色,看起来倒像是真的缓和了不少。
可即便这样,她也不敢轻易就信了羊皇后心里的怒火会这样就平息,那可是她最喜欢的儿子,这是受伤不致命,要真为这个到鬼门关上走一遭毕竟中箭之前,谁也说不准会不会伤及性命。
她抿紧chún角:“谢殿下不罚之恩,可是此事毕竟因我而起,先前阿兄们还教导我,救命之恩是无以为报的,我便是在三殿下跟前端茶倒水,都是应当应分,如今殿下又这样宽待我,我心下感念,却却不知”
谢拂很会撒娇,虽然对着羊皇后她不大敢,可一面说一面抽泣,带上些许的哽咽,她想来效果一定会还不错。
果不其然,羊皇后似乎彻底心软下来,念了两声好孩子,叫女官扶着她坐下来:“不要哭,这事儿就此打住了,陛下派了人彻查,早晚能揪出那伙儿贼人,同你没什么干系,况且你这样的出身,若要在如意面前端茶倒水,连我都要心疼了,他又哪里舍得你做这些事?”
最后一句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羊皇后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试探,就像是寻常玩笑而已。
可是谢拂刚刚放下的心,又扑腾着跳起来。
这位圣人真可怕,面上一直都很是和善,哪怕是听她说起宇文舒为救她才受伤,也不过是稍稍变了脸色,可很快就又舒缓下来,还是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
但是她说出的话,字字句句都像是陷阱,等着自己往里头跳
怪不得人家说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原来看似性善好说话的羊皇后,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谢拂绞弄着手上的那方帕子,鬓边隐隐盗出汗来,只得更加小心认真的应付羊皇后,却绝不敢再顺着她的话随便应声,唯恐一个不留神,就叫她拿住什么把柄。
说什么宇文舒受伤不管她的事,看羊皇后的样子,根本就没打算太轻易的放过她,哪怕不能知罪,吓唬吓唬她都是好的
高位上待久了的人,气势和威严都刻在了骨子里,绝不是她能轻易忽视的。
谢拂觉得这样的情形,时辰简直就是延捱过来的,她不知道在佛堂里陪着羊皇后说了多久的话,也不知道这会子到了什么时辰,只是觉得一身的力气都快用尽时,羊皇后终于松了口放她出宫,且仍旧是叫含章殿的殿前女官亲自送她走。
她记得自己相当恭谨的拜了个大礼,又拿听起来十分诚恳的语气谢了羊皇后一回,紧跟着头也不回的就跟着那位女官出了门去。
待远离小佛堂后,谢拂惊魂未定,面色有些发白,叫了那女官一声:“现在是个什么时辰了?”/p
谢氏娘子 第三百四十二章心如刀绞
那女官也没看她,语调平和不起波澜的回她:“快到申正了,女郎这会子出佛堂,大概到走到宫门,就到了申正时。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她竟在佛堂中待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真正是度日如年。
前世她经常陪着羊皇后,却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慢,那时候羊皇后好像很真心的喜欢她似的,不要说如今日这样的骇人气势,就是连句重话也没说过她,一次脸色也没给她看过。
她深吸口气,哦了声,便什么也不再说了。
皇宫不是个好地方,太叫人害怕,也叫人不愿意久待。
她恨不得现在就能一脚踏出宫门外,从此再也不要进这红墙内才好。
宫门不远处的止轿桥,是太祖开国后命人建造的,不论是王公贵胄,还是文武百官,过此桥需得下轿下马,徒步入宫,没有任何人能够逾越。
此时宇文舒坐在一顶并不怎么起眼的天青色小轿中,此处和宫门还有一小段的距离,是以宫门口的守卫们也不会太留意,他频频撩开侧面的小帘子,一双星目中担忧无所隐藏,目光落向的,一直都是宫门方向。
轿外是温容搓着手,脸上也全是担忧之色。
未及,他远远的瞧见一道倩影自宫门而出,于是心下一喜:“殿下,出来了,出来了。”
申正,正好是申正时候。
还好她出来了若她再不出来
宇文舒一颗心跌回肚子里,长长的松下这口气,又沉了声:“我看见了,不用你大呼小叫的。”
温容叫他抢白了两句,也没觉得有什么,还是笑着,发自内心的欣喜着。
宇文舒一只手撩着那面小帘仍旧没放,眼神肆无忌惮的放在谢拂身上,他其实心里明白,也只有在这种时刻,他才能够将他的贪婪,还有对谢拂的占用欲,不需要掩藏的表现出来
他看了很久,才叫了声温容:“一会儿你留下,告诉她我一直在宫门等她,叫她用不着害怕,出了任何事,都还有我,再同她说,回了家中后请她转告谢大夫,今夜我在府中等谢大夫,有要事相告,请谢大夫独来,别叫人瞧见了才最好。”
温容应了个是,又说奴才都记下了,便要请他先行离开。
然则宇文舒刚要放下帘子,就猛然僵住了,须臾后他身形已经出现在温容的面前,整个人从轿子里钻了出来,脚下一动,正是个要过桥往宫门口去的样子。
温容叫他吓了一跳,哪里顾得上那么多礼教规矩,一抬手就死死的拉住了他:“殿下可不能过去,叫圣人知道您一直在宫门外等着,女郎可怎么办呢?”
是啊,他本就是为了救她受了伤,而今她不过被传召进宫,他就这样按耐不住的要到宫门口等着,第一时间确保她安全无虞,才能放下心来。
这些如果让圣人知道,让父皇知道
可是,谢拂是那样无助,她小小的身子蹲下去,虽然瞧不真切,可宇文舒也猜想得到,她必定是双臂环在膝头,把自己蜷缩起来,抱紧了自己,这是个最孤独,也是最戒备的举动。
她在害怕,她一定在圣人那里听了什么话,害怕极了,在宫里却不能够表露出来,一出了宫门,却再也撑不住了!
宇文舒心如刀绞,挣了挣温容:“放开,我不过去。”
天知道他多努力的在克制着自己,用理智压下想冲过去拥她入怀的冲动。
他现在的力量,还是不够的。
夫子今日一席话,叫他恍然醒悟过来,在父皇面前,他们这些人的那点子心计,什么也算不上。
他想保护谢拂,想给心爱的女郎一世安稳和无虞,那就只能隐忍,唯有克制。
等到有一天,他做了这大晋的主人到那时候,就再没有人敢叫她受到惊吓,再没有人能叫她露出这样的姿态,他会永远护着她,能随时随地的把她揽入怀中来安慰,然而,不是现在。
宇文舒狠了狠心,掐着自个儿的手心,几乎要把指甲嵌到肉里去,可饶是这样,他也未觉察到半分疼痛:“温容,你在这里等着她,等她缓过这口气,别忘了我交代你的话,过会儿你”
他四下看了看,想着缪云应该是在哪里等她,不然怎么会叫她一人入宫呢?
可是终究放心不下:“她身边的丫头要是没跟着,你就送她回谢府,谢家人要是在等她,你就悄悄地跟着,看她回了家再回王府,好叫我放心,你告诉她算了,还是别说了,她最害怕的时候我都不能哄哄她,还说些叫她不要害怕的话,有什么意义。”
他说完,转头又钻回轿子里去,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丢出一句回府来。
温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殿下从来没有这样的口吻吩咐过什么事,可如今遇上谢氏女郎,却变了个人似的。
女郎受的委屈,不是他给的,受到惊吓,也不是他愿意见的,这些其实都同殿下没有关系,可殿下却在自责,就因为眼下没法子安慰女郎。
温容冲抬轿子的小厮摆摆手,示意他们回府去,自个儿就站在止轿桥旁,眼神一刻不错的望着谢拂。
要不是殿下提醒了一句,他都没察觉到啊这位尊贵的女郎,身旁服侍的人呢?
圣人传召,也没有不许带婢女的,她这会儿怎么会只身一人呢?
而且谢家这么宝贝这个嫡女,她入宫一个时辰,谢大夫却连面儿都没露,谢家的人也未曾在宫门等她出来,按先前到王府回话的小厮说,谢大夫是不知道谢御史派了人到王府的,那殿下说会在宫门等着消息,谢大夫应当也是不知道的,为什么会放着这位女郎不管了?谢家的人,又在想些什么?
温容这里想的有些出神,却猛地瞧见谢拂站起了身,不过许是蹲的久了,她起来的时候打了个晃,吓得温容身形一动,又赶紧站定住。
没多大会儿的工夫,谢拂从宫门挪到了止轿桥这头,温容这才从树旁闪身出来,也不敢吓着她,尽可能的柔着声儿:“奴才温容,给女郎请安。”/p
谢氏娘子 第三百四十三章能否等到
谢拂认得温容,可还是难免叫他吓了一跳。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她在小佛堂叫羊皇后吓的不轻,脸色有些发白,一直到这会儿都没能缓过来。
乍然见了温容从树后闪身出来,她迟疑着退了两步,神色古怪的盯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她问完了下意识四下里打量,温容是从小服侍宇文舒的,他不会一个人跑到止轿桥这里,必定是得了宇文舒的话,或是一起来的?
温容看她脸色不大好,想着方才她抱膝蹲下的模样,怕她面上挂不住,就不敢多看她,也不敢去提方才的情形他全看在眼里,只是揖手,把腰弯了弯:“谢御史派人到府上回三殿下,说圣人传召女郎进了宫,殿下放心不下,却又不敢贸然入含章,唯恐圣人更对女郎心存芥蒂,是以一直在这里等女郎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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