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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熙禾
怨不得这老者如此被推崇,就他这手厨艺,莫说是在眼下这个时代,纵是去了几百年之后,也铁定是要成为行业翘楚的!
两人从下午一直说到晚上,其间除了孟老娘抱着小核桃来找过一回,骂骂咧咧两句之外,再没有其余人来打扰,直到打烊之后,仍觉得意犹未尽。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汪同鹤出现在火刀村稻香园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一拨接一拨的人闻风而来,想要一睹神厨真容。
一开始,还只是芙泽县里的人源源不断地往这边赶,没过多久,居然省城里都收到了消息,不仅是老百姓趋之若鹜,连开着酒楼食肆的同行们也纷纷跑了来,好奇惊诧之余,不免在心里嘀咕,这稻香园究竟有何不同之处,竟引得多年不露面的汪老爷子也出了山。
花小麦算是尝到了汪同鹤所带来的好处。托他的福,稻香园的生意在几天之内又上了一个台阶,霎时间成为了整个桐安府最火热的食肆,每日里车来人往,没个消停时候,简直门槛都要被踏破。
不几日,城中便起了传言,说那稻香园的女东家,厨艺之所以如此精绝,皆因她乃是汪同鹤唯一的亲传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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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第三百二十四话 学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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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这种东西,没有脚却向来跑得最快,且随着不断地被传播,就似个雪球般越滚越大,添加各种边角料,愈加丰富精彩,由不得你不信。
本来就是嘛,那火刀村里夫家姓孟的小媳妇,年纪轻轻便是一身好厨艺,办过名士宴,开了稻香园,听说就连那平日里不怎么亲手打理的酱园子,出的酱料都比别处要强——普天之下,除了汪同鹤以外,还有谁能教出这样的徒弟?
人人心中都做这等想法,与他人议论时,便添了两分笃定,仿佛自己说的话,决计不会错,不过三五天,便嚷嚷得满城皆闻。
一开始,花小麦并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想着等众人说个够本,失去兴趣之后,自然会渐渐将这话题丢开,闲来无事还与汪同鹤开玩笑,乐呵呵地说“外头传得有鼻子有眼睛,不如您干脆教我一招半式,咱把这事儿坐实得了”。
那时候她只将此事当个笑话看,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却发现,这传言不但没有消散,反而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日傍晚,花小麦正在厨房张罗晚饭,孟老娘则抱着小核桃在院子里逗着玩,孟郁槐牵着老黑匆匆回来了,一进院门,不似往常那般第一时间搂住儿子就不撒手,反而径直迈进厨房里,将花小麦手腕一拉,劈头就道:“你该不会真是汪同鹤的徒弟?”
花小麦手里兀自捏着锅铲,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逗得发笑,腾出手来触一下他额头:“你犯傻了?外头传的瞎话而已,怎么连你也当了真?最近汪老爷子没少在咱们铺子上出入,你也听见的,是他自个儿说没有教徒弟的兴趣,这辈子除了汪展瑞之外,再没将自己的厨艺传授给任何人,这会子怎地又来问我?”
“这话我自然记得。”
孟郁槐皱着眉点一下头:“方才回来之前。我去了一趟稻香园,汪老爷子正在雅间品茶,我又问了他一回,他也的确是说。在此之前从未曾见过你。但……如今整个芙泽县乃至桐安府的人,仿佛都认定了你就是他的亲传徒弟,将那话传得沸沸扬扬……”
“那又如何?”花小麦撇撇嘴,混没在意地挣开他的手,将锅中菜翻了两翻,“嘴长在人家身上,他们非要这样说,我还能捂住他们的嘴不成?反正我又没有借着汪老爷子的名儿在外招摇撞骗,只管本分做生意便罢。这等无根无据的事,他们说多了自会觉得无趣。到那时……”
孟郁槐一脸肃然,将她扯过去,单手摁住她肩膀,沉声道:“赵老爷今日欢天喜地地来镖局寻我,说是汪老爷子多年未曾露面。如今突然在芙泽县出现,于饮食行当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他已牵头,将芙泽县所有的厨子都聚集在一处,商量着三天之后在春风楼摆宴,请汪同鹤和你务必赏光。”
“啊?”花小麦不由得一愣,半晌才傻乎乎地道:“连我也一块儿请?”
“不然呢?”孟郁槐轻轻在她脑瓜顶上敲了一下。“人家认定了你是汪同鹤的徒弟,往后还要和你一块儿在这芙泽县的饮食界谋生,怎能单请师傅,却将徒弟略过去?反正那请柬,我是已给汪老爷子送去了,至于你……”
花小麦哪里有心思闲心思听他说完?脑子里立马就迸出一个念头来——这事儿闹大了啊!
话说那赵老爷等人。都不肯用脑子仔细想一想吗?她若真个是汪同鹤之徒,当初只要将自己师傅那如雷贯耳的大名响亮报出来,自然会有无数酒楼抢破了头地请她去掌勺当大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挣着不少钱,又何必风里雨里地劳累。在河边摆摊攒钱开饭馆儿?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眼下可好,人家赵老爷他们连请柬都发出来了,她若是不去呢,难免使人觉得她托大,不给面子,可她如果真大喇喇跟着汪同鹤一块儿前去赴宴……
她脸皮虽厚,却也还没厚到这种地步好吗?!
这事儿真是……越想越觉得发烦,她索性将孟郁槐一把推开,接下身上围裙便扑出门去,扯住孟老娘一叠声道:“娘,我得马上去找汪老爷子一趟,厨房里的菜说话就好了,劳您老看着点火,我马上就回来啊?”
说罢,也不理孟老娘答不答应,自顾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了出去。
她这一路走得很急,先去了稻香园,听汪展瑞说,汪同鹤接到那请柬就立刻回了酱园子,便又急吼吼地往珍味园赶,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嗓子里干得似要冒火。
彼时,正是珍味园放工的时候,伙计们急着回家,三三两两说笑着往门外走,抽冷子瞧见花小麦,便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直勾勾望着她。
“我不找你们,赶紧都回家吧!”花小麦冲众人挥了挥手,一径跑去汪同鹤住的房门口,一面喘着气,一面胡乱在门板上拍了两拍。
门吱呀一声开了,汪同鹤从里头探出个脑袋来,先朝她身后张了张,确定没人跟着,才冲她一招手,压低了喉咙道:“丫头,你怎么跑来了?”
……这鬼鬼祟祟的,是唱哪出?
花小麦狐疑地看了看他的脸,目光不经意间朝屋内一扫,一眼就瞧见床榻上乱七八糟堆了许多衣物,旁边还有个靛蓝色的包袱皮,便不由得把眉尖一拧:“您这是……要走?”
“废话,我不走,还等着那群麻烦鬼找上门啊?”
汪同鹤显得很苦恼,皱巴着脸使劲抓了抓头,嘀嘀咕咕道:“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和人往来周旋,要不然,我又何必跑去山中当茶农?你瞧瞧,请柬都送上门来了,我若再不快点离开,铁定被他们逮个正着!你是不知道,那些个厨子,一见了我的面便是满口的‘讨教’、‘求您指点一二’,烦死个人!嗐。你这丫头是个省心的,也有点真本事,原本我还想多留几日,与你好生说说这为厨之事。如今看来,我还是趁早脚底抹油溜了的好!”
说到这里,他忽然灵机一动,很郑重地拍了拍花小麦的肩膀:“丫头,我瞧你挺机灵,要不这事儿,你就手帮我解决了,如何?”
他这会子生生像个老顽童一般,哪有半分厨神风采,花小麦哭笑不得。抹去额上汗水道:“我……我怎么帮您解决啊?实不相瞒,我也正是来找您说这事儿的。给您送请柬的那赵老爷一行人,让我也与您一同赴宴,话里话外,分明是将我当成了您的徒弟。这如何使得?平日里咱们开玩笑,自然怎么说都行,但倘若这事儿被他们当了真,那我……岂不成了欺世盗名?”
知道您老不愿应付赵老爷他们,可……遇上事儿您就只管一个人跑了,好像有点不讲义气吧?
“啊呀,甚么欺世盗名。你这丫头脑子里哪来这么多迂腐想法?”
汪同鹤很不耐烦地使劲挥了挥手:“我都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怎地,莫非你还瞧不上我,觉得有我这么个师傅,是辱没你了?”
“我哪有那个意思?”花小麦跺了跺脚,“您根本就没收过徒。我怎能冒认?其实要我说,这事儿也简单,汪师傅正经是您的亲儿子,您若不想赴宴,只消让他代为走一遭……”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汪展瑞,汪同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得了吧,他不中用!”老头翻着眼皮撇撇嘴,“那臭小子,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我今儿跟他磨破了嘴皮,你猜他说什么?人家口口声声只道不愿顶着我的名声在外招摇,要凭着真本事在饮食界给自己谋得一席之地!你说生个儿子有啥用,压根儿就指望不上嚜!”
“那……那您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啊,我怎么办?”花小麦苦着脸道。
如今人人认定她是汪同鹤的徒弟,这老爷子一旦离开,她可就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于她而言,这当然是个自抬身价的好机会,可如此名不正言不顺的机会,即便能够带来再多益处,也是不会让人心中觉得舒服的。
“你……”
汪同鹤皱着眉瞟她一眼,霎时间眼睛就亮了:“丫头,你看这么着行不行?我教你做道菜,包管是你没见过的,一方面感谢你替我应付那群难缠的家伙,另一方面,如此一来,你也就算是的的确确得了我真传了,即便被人当成我的徒弟,你也不至于心中忐忑,如何?”
花小麦霍然睁大了眼。
好吧,她承认,汪同鹤开出来的这个条件,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灶头上的功夫是永远没有止境的,为厨者,哪怕终其一生也无法保证,自己将这世上所有的菜式都琢磨得通通透透,何况是她这样的年轻人?
汪同鹤的本领自不必多言,见识与经验,更是她拍马也赶不上的,若真能从他那里学来一招半式……
受用无穷啊!
“您……要教我做菜?”她咬了一下嘴唇,一时之间,还有点不敢相信。
“心动了吧?”汪同鹤嘿嘿一笑,将声音压得更低,“丫头,别瞎耽误工夫了,我跟展瑞已打过招呼,最迟明天一早,便要离开你们这火刀村,无论你肯不肯帮我的忙,我都非走不可,你若不应,到时那烂摊子就唯有你自个儿收拾——痛快点,学不学一句话!”
您真当我傻?
花小麦想也没想,立刻使劲点了点头:“学,我当然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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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我觉得我这两天脑供血不足啊,码得好慢,明天多更~~




食味记 第三百二十五话 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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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味园里的厨房,是一惯备着些食材的。
雷安媳妇家常菜做得不错,平日里虽有周芸儿将饭食做好了送过来,闲来无事时,她却也爱去灶间忙活一回,给伙计们添两道菜,因此,那常用的蔬果肉类向来不缺,只是无论数量抑或种类,自然万万无法和正经的食肆相比。
眼下珍味园里正忙,汪同鹤那老头又不肯跟着花小麦回孟家院子,两人便索性绕到前院儿,同雷安媳妇打了声招呼,钻进酱园子的厨房里。
房梁上挂着几条火腿腊肉,是腊月里在芙泽县老字号买回来的,蒸饭前切两片塞在瓮底,开锅时,阵阵肉香飘出来,一粒粒米被油汁浸得亮汪汪,吃起来愈加有滋有味。
墙角的菜筐里搁着一把韭黄两颗白菘,水盆里泡着油豆皮和百叶,此外还有几只新鲜剥洗干净的鹌鹑,想是晚饭时余下的,窗台上则放了几块熏好晒透的笋脯,表面抹了一层蜜,黑里透光,稍凑近一点,那烟熏过的香味便直往鼻子里钻。
汪同鹤背着手在厨房里转悠了好两圈,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仿佛很挑剔似的,最后站在屋子当间儿叹了口气,捏住一块火腿:“得了,就是这个吧,丫头跟我过来瞧。”
“您既说了要教我,好歹上点心,别随便做道菜糊弄人,我可没那么好打发的。”花小麦半开玩笑道,脚下却是半点不耽搁,飞快地跟了过去。
汪同鹤笑骂:“肯教你就不错了,别挑挑拣拣的。”话音未落,已是将那火腿取了下来,又拣一块笋脯,半把韭黄,立刻就在砧板上切剁起来。
花小麦是看过汪同鹤做菜的。
这老头不像有些名厨那样喜欢讲究“花活儿”,速度也并不十分快。反而举手投足间非常大开大合。火腿放稳在砧板上,貌似不经意地切下去,却是刀刀稳准狠,肉片的厚薄、大小几乎完全相同。
在锅中烹饪时也是一样。那些个花哨的颠勺翻锅动作一概不用,一下下稳扎稳打,有一种洗尽铅华的朴实感,同时使人不由自主地觉得,他做的菜,绝对不可能不好吃。
“我看你做菜时动作虽快,却也不爱讲究那些个花巧功夫,这就对了。”
汪同鹤一边忙碌着,一边拨个空回头对花小麦道:“不管菜蔬肉类还是海味,在锅中烹煮时。哪怕只是多停留片刻,也会对味道造成影响。漂亮的动作固然好看,但用得多了,难免就会耽误时间,如此做出来的菜必然有瑕疵。要我说,你可莫要染上那坏习气才好。”
“多谢您提点,晚辈记住了。”花小麦眯着眼冲他笑了笑,立即将目光又转回他手中。
肥膘肉、火腿、笋脯、韭黄全部切粒,拌上麻油绍酒和盐团成馅料,并不用上锅蒸熟,只以热油淋过。便摆在一边待用。
浸过水的油豆皮十分柔软,切成三角形,上面铺一张同样切成三角形的薄百叶,将馅料放在中央,包成三寸长,一寸半宽的圆形卷。卷口处用湿粉粘牢,下锅油炸成金黄色,外层的油豆皮脆而硬时,就可捞起沥油。
“您……”
花小麦越看越觉得心中疑惑,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您该不会真是在糊弄我吧?这会子您做的不就是‘黄浆’吗?”
所谓黄浆,实则便是“豆腐衣包肉”,做法与眼下汪同鹤的步骤一般无二,只需再用高汤炖煮一盏茶的工夫,就能摆盘端上桌。
这菜在芙泽县本地并不常见,好吃当然是好吃的,却无论如何也算不上甚么“包你没见过”的菜色啊!
“好没见识的丫头,老实呆着,别多嘴!”
汪同鹤转头来斥了一句,仿佛无法忍受花小麦对他的“诋毁”,气愤愤道:“做黄浆,内里向来是只以菜肉填塞,你可见过这样丰富的馅料?抱着半截儿就跑……我说你到底学不学?若真有想学的心,从现在开始,你就不许说话了,不然老头我撂下锅铲就走!”
花小麦捂嘴想笑,却见他冲自己直瞪眼,忙抿住嘴角,规规矩矩站在一旁,果然不敢再言语。
汪同鹤这才平了气,转头把那治净的鹌鹑拿了来,先用绍酒、盐和姜片将里里外外擦一遍,然后每只鹌鹑腹中塞入一枚黄浆卷,置瓦罐中,用高汤煨煮,待得汤滚,便从灶底抽出两根柴,转以文火慢炖。
做完了这一切,汪同鹤大大咧咧地将衣袖拍拍,转头斜睨着花小麦道:“怎样,还觉得我是糊弄你?我只告诉你罢,这吃法何其精贵,普天下的食肆,轻易都是不肯做的!”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锅中物道:“那馅料,上锅蒸熟之后铺在煮熟的鸡蛋上,再用加了澄面的滚水一淋,就叫做‘春藏雪月’,也是难得的好味道。乍眼一瞧,今日我好像只教你做了一道菜,实则却是两道,丫头你赚了啊!喏,这鹌鹑得煨煮一个多时辰,你在这儿看着火,我去将行李收拾妥当了,等这菜做好,过会子你尝尝,包管惊得你跳!”
说罢也不洗手,头也不回地大步迈了出去。
……
好菜值得等,这个道理,没人比身为厨子的花小麦更清楚。大约是因为厨房里浓香四溢的缘故,就连这等待的过程,也令人觉得趣味十足。
她一边担心着孟郁槐在家会不会着急,一边却又舍不得走。天色渐晚,汪展瑞都从稻香园回来了,上灶间一瞧,立刻哈地一声笑。
“这菜算是我爹的招牌,多少年不做了,东家,你今日真是赚到了。”
说完这句话,他还深吸一口气,仿佛很怀念似的,乐呵呵走了出去。
亥时中,汪同鹤终于再度回到了厨房。
看样子他多半是在屋里睡了一觉,头发乱蓬蓬,揉着惺忪的眼睛指点花小麦把瓦罐从灶上端下来,将里面的鹌鹑一只只捞进大盘中。
“好,现在你将那黄浆从鹌鹑肚里取出来,然后你就可以把那鹌鹑丢掉了。”
“不要了?”花小麦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他。
方才看火时,她就在心里猜逢,汪同鹤这道菜究竟是怎么个吃法,却不料到头来,是要将鹌鹑弃之不用的——怪不得这老先生满口称这道菜精贵,寻常的酒楼食肆,纵是财大气粗,又怎舍得如此浪费?
“那鹌鹑浑身的香气都被黄浆吸走了,再派不上用场,还要来何用?”汪同鹤不耐烦地道,“动作麻利点,也不瞅瞅,这都甚么辰光了?”
嗬,这可真将她当成小学徒来使唤了啊!
花小麦心中没有半点不悦,反倒觉得极受用,依言手脚利落地将黄浆一枚枚自鹌鹑腹中掏了出来。
足足煨煮了一个多时辰,鹌鹑的肉已从骨头上塌了下来,但正因有它在外头保驾护航,黄浆仍然维持完好。炸过的油豆皮充分吸收了汤汁,已经变得透明微黄,隐约可见内里碧青、微黑和泛红的颜色,被灯火一映,光亮晶莹,很是可爱。
“尝尝?”汪同鹤得意地挑了挑眉。
花小麦果真搛了一枚黄浆送到嘴边,小心翼翼咬了一口。
滋味丰腴的汤汁瞬间涌上舌尖,笋脯的清甜、火腿的浓郁、韭黄的鲜香顷刻朝四处奔窜,油豆皮里饱含了这三种味之外,还汲取了鹌鹑的嫩滑,不含半点豆腥味。许是里头有一层薄百叶的缘故,煮了这许久,居然还带一点韧性,微微弹牙,实在妙不可言。
一枚小小的黄浆而已,因为馅料精巧,又在鹌鹑腹中打了个来回,竟变成了一道难以得见的美味,咀嚼的过程中,鲜汤不住地顺着喉咙流入腹间,搁下筷子,口中仍留一丝甘香。
那鹌鹑能够使一道菜的滋味变得如此浓厚而又层次分明,即便是最终落得个被丢弃的下场,也实算不得冤了。
汪同鹤眯着眼睛,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笑哈哈道:“怎么样,我没诓你吧?同你说过了,我既然要你帮忙,自然会拿出点诚意来,老头我又岂会随便敷衍人?你是根底扎实的,这菜你看我做一遍,往后自个儿烹制绝对没问题——如今你已是学会了,城中那起烦人的厨子,可就要麻烦你替我打发啦?”
“没问题没问题。”花小麦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您教了我这道菜,余下的事,我保证不让您操一点心。只是……您既不打算赴宴,由我去跟赵老爷他们说一声也就罢了,又何必非要走?”
“咳,躲过这一次,还有下一回,只要我还留在这里,就横竖都是不会消停的!”汪同鹤无奈地摆摆手,“我还是趁早走了的好,省得被他们找上门来,那就躲都没处躲喽!明儿一早我就离开,唉,还是我那深山里头清净呀!”
花小麦了然点点头,忍不住又朝那盘中张望一眼,抿唇笑道:“我能不能……”
“想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汪同鹤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嘿然一笑,“去吧去吧,这道菜老人孩子都吃得,即便是你如今在养着小娃娃,多吃两个也无妨。快回家去,耽搁到这么晚,你男人肯定着急了。”
“那明天一早我送您!”
花小麦立刻跳起来,将剩余的黄浆用食盒盛了,牢牢抱在怀中,回头冲汪同鹤一笑,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儿。




食味记 第三百二十六话 乔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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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同鹤打定了主意要溜,隔日一早,花小麦便与孟郁槐一块儿将他送去芙泽县城,雇了一乘马车,又额外买了些本地特色的吃食,让他带着路上填肚子。
老爷子上了马车,汪展瑞便立在路边,沉默半晌道:“爹您一个人赶路,我有些不放心,要不然……我还是把你送到灵泉府,再……”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哪里需要你来送?”汪同鹤没耐性,瞥了他一眼,“那稻香园生意不错,丫头最近又甚少下厨,你再一走,岂不搅得厨房里手忙脚乱?况且——”
他笑了一下,将声音压低了两分:“若不是有心在此长留,你也不会巴巴儿地跑回家去置办那么多茶叶来,我猜逢,你在这儿干得挺好吧?那丫头人不错,不难相处,本事也委实不小,过个三五年,她那稻香园多半是能闯出些名堂的,你踏踏实实地替她张罗,往后有了好处,必然不会少了你那一份。呵,我大概也晓得你在琢磨甚么,但饮食这行当是急不得的,若你仍似从前那般,隔三差五便挪地方,如何能出头?”
汪展瑞耷拉着脑袋,闷闷地应了一声“是”。
汪同鹤笑着在他肩上拍了拍,便转头望向花小麦。
不等他开口,花小麦便已迎上前去,笑眯眯道:“您有话要吩咐我?”
“什么吩咐?不过就是告个别罢了!”汪同鹤也是一笑,“今番我是一时兴起跑了来,这段日子在你那酱园子里蹭吃蹭住,说来还要多谢你照应。我年纪大啦,不喜欢四处颠簸,过了今儿,往后咱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你那汪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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