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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熙禾
他冲汪展瑞的方向努努嘴:“你那汪大哥性子执拗,人却不坏,且那手厨艺是我亲自教出来的。在你那里,应是能派上些用场。他若惹恼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担待。好不?”
“这还要您吩咐?”花小麦微笑道,“汪师傅是个好厨子,我又不糊涂,怎会轻易放了他走?”
汪同鹤满意地点一下头:“行,那我也不多废话,这就走了。咱俩虽不是正经师徒,但你学了我一道菜,也算是有点缘分。今后若是再见面,丫头你可要让我瞧瞧你的长进,听见没有?”
说罢。他便侧身冲孟郁槐点了个头,与那车夫吩咐一声,朝着城门的方向缓缓而去。
花小麦立在原地目送,直到那马车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没入人丛当中。才转过头,让汪展瑞先回村里,然后笑嘻嘻对孟郁槐道:“孟镖头,你陪我走一趟春风楼可好?”
……
赵老爷设宴款待汪同鹤的事,到底是没办成。
花小麦与孟郁槐一径去到春风楼,便开门见山,将汪同鹤已然离开的消息告诉了他。
“老爷子说。诸位盛情款待的情意他心领了,只他这人向来不喜应酬,往那酒桌上一坐就觉周身难受,倒不如替您省些事,就免了吧。他今儿一大早便已离开,眼下。应是已经上了官道了。”
赵老爷满心里皆是失望,却终究不死心,朝花小麦脸上张了张:“小麦丫头,这么说,你真是汪老爷子的徒弟?要不然他为何偏偏就冲着稻香园而来?我说你……这么藏着掖着可不好啊。这等好事多少人盼都盼不来,说出去也是长脸的啊!”
“我倒真盼着能拜他老人家为师,可汪老爷子向来不收徒,我又怎能冒认?”
花小麦抿唇笑道:“他老人家走来稻香园也实属偶然,您若不信,大可去我铺子上一问便知。”
赵老爷哪里肯信,满嘴里嚷嚷着“你莫哄我”,直到那二人已踏出了春风楼的大门,仍是嘟嘟囔囔说个不休。
无论如何,这事解决,花小麦总算松一口气,也不急着回村,只管催着孟郁槐去镖局做事,自个儿却往城里走。
三月里,村东的新房已是完了工,孟郁槐与匠人们结清了工钱,便同花小麦和孟老娘商量,四月初就搬进去。
搬家,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是极重要的大事,三人自然不肯随便将就。孟老娘去村外道观寻了老道士算日子,选定四月初六那日上大梁、搬屋,花小麦没甚么帮得上忙的,便打算在城里买些精巧实用的小物件,将新房好好装点拾掇一番,日后也能住得舒坦一些。
家中还有个小核桃,是不能离开她太久的,她便也不敢多耽误,只拣紧要的东西买了几件,雇车一并拉回村里,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这段时间,要多往城里走动个几遭,赶在上梁之前,务必得将一切打理得妥妥当当才行。
也是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拨出空来,去新房那边好生仔细瞧了瞧。
这新屋是个二进的院落,前头左手边靠着墙根是一溜厨房,依着花小麦的意思,建得格外宽敞,仿着稻香园的厨房来布置,又方便又通风,灶台宽大,各色灶具齐全,但凡对为厨之事感兴趣的人,一脚踏进去,便只会觉得舒心;
前院是堂屋、厨房和杂物间,后院则是三间主屋和四间厢房。各色家具皆是那起匠人们一手一脚悉心打造,样式简单大方,或许称不上非常精致,却用料讲究,十分结实耐用。
院子里特地花钱挪来了几棵树,除了花草之外,东北角上还辟出一块小小的菜畦,虽是派不上大用场,平日里栽种些葱蒜倒是不错选择。
尚未到繁花竞放之时,花草葱葱茏笼绿得耀目,黄昏时分,沉甸甸的日头打在白墙黛瓦上,透出一点点金色的光,人在院中站立片刻,空气中全是沁脾的草香和木头那干燥的香味。就连房后倚着的那一片林子,平日里幽深静谧,此刻看上去,却也多了两分生气勃勃。
这个年代,新居的有毒物质没那么多,但不管怎么说,刚修好的房子总归是有些潮气。花小麦抱着小核桃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也便退到外头,指着地上一丛小花让他看。
“那些个工匠的手艺都不错,但造出来的家具却是丑了点。对吧?”
她笑呵呵地在小核桃耳边絮叨,明晓得他现在根本听不懂,却仍是说个不停:“你爹可真不懂审美,这么难看的家具,他居然一点意见都没有,痛痛快快地就结了工钱,你说他傻不傻?不过小核桃……”
说着,她便摸了摸小娃娃那嫩敦敦的脸颊:“小核桃,往后这里就是咱们的新家了呢!”
小孩子抬头瞟她一眼,似是嫌她矫情。然而很快,却又咯一声笑了出来。
很快,便是四月初六。
这天,稻香园没有做买卖,但凡铺子上的人。有一位算一位,都大清早便去了村东的新房,汪展瑞和谭师傅领着周芸儿在厨房置办席面,春喜和腊梅则带这庆有等人前前后后地张罗,倒也忙得不亦乐乎。
花小麦记得,李三哥家上大梁,请她去做二等席的那一回。村里是有不少人都赶去帮忙的,终于轮到了自己家,那场面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连顺镖局也有不少人赶来搭把手,柳太公虽未露面,气氛却半点不受影响,热闹喧嚣。人在官道上,似乎都能听见这边的嘈嚷之声。
院子里四处挂着红布条,匠人们将一根系着红布的梁木抬到房顶,片刻工夫,跟着父母来瞧热闹的孩子们便围拢过去。嘻嘻哈哈地等着“抛梁”。一只只鼓鼓囊囊的福包从天而降,人们一窝蜂拥上前,伸长了胳膊争抢——谁也不缺那一两个铜板、三五块糖果,如此兴头,无外乎是想在给主人家面子之余,再沾些喜气。
这样的场面,无论哪个看了,都会心生愉悦。孟郁槐立在众人身后,抬眼望着这一幕,唇边勾起一丝笑容,待要偏过头去寻找花小麦,却没见着她的身影。
“在后院呢!”
孟老娘似是晓得他在找谁,冲着后头努了努嘴,虎着脸道:“明知家里有孩子,放炮仗怎地也不走远些?小核桃给吓哭了,小麦抱进后院,如今多半正哄着呢!”
孟某人立时便想要去寻那母子二人,却不知是被谁扯住了袖子,一时脱不得身,唯有回头与人寒暄。待好容易应付完众人的道贺,再打算往后院走,却又正好碰上开席,这下子,便更加走不掉了。
花小麦忙着带小核桃,也不过在开席的时候出来晃了一圈,之后便始终留在后院房中。前面的人们那样兴致高涨,她却不能参与,心中自然觉得遗憾,不过说穿了,又有什么事,比她怀里的那小东西更重要?
这一通热闹,下晌方才消停,送走了来道贺和帮忙的四邻,一家人却还得将新房前前后后收拾一遍,做些晚饭来吃,这一忙活,便直到戌时末。
夜里起了点风,孟郁槐和花小麦的房间窗外就是一大片林子,树叶和枝桠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那股子天然的清香味,也顺着细小的窗缝飘了进来。
孟郁槐去沐房洗漱干净,回房时,正巧看见花小麦抱着小核桃坐在宽大的榻上,低低地哼歌哄他入睡,领口微敞,一绺头发垂在耳边,于面上形成一片细碎的影子。
他忍不住勾唇笑了一下,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你累吗?”
“还行?”花小麦仰脸冲他挤了挤眼,“反正我只要照顾小核桃就好,倒是你,今儿一整天……”
孟郁槐没耐性听她说完,飞快地将小核桃接了过去。
“你既不累,那今晚,就让小核桃跟着娘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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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第三百二十七话 春风楼摆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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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居的房间比从前在孟家院子时要宽敞许多。
临窗的案几上悬了一盏青纱灯,洇出一圈圈幽淡的光线,将那股子树叶的清香味熏烤得有了两分热意。
花小麦冷不防被孟郁槐将小核桃夺了去,手中蓦地一空,先是愕然,随即反应过来,便是噗地一笑。
“你想干嘛?”她的一根手指从绣着百花的簇新软被面上缓缓拂过,低了低头,唇角眉梢都带笑,“我怎么觉得你没安好心呢?”
二九年华的小妇人,生下小核桃之后添了两分成熟的韵味,身段也比从前丰腴了些许,养得白生生的,像颗多汁的桃儿。
孟某人瞟她两眼,喉咙里便是一梗,低头看看怀中已然睡得呼哧呼哧的小核桃,声音更喑哑了两分。
“我先把孩子抱去给娘,你老实呆着。”
说完这句话,他就大踏步走了出去,隐隐传来开门和说话的声音,不过少顷,就又匆匆跑了回来。
花小麦果然规规矩矩坐在榻边没动,见他进来了,便翘了翘唇角:“你把小核桃送过去,娘就没说点什么?”
屋子里灯光昏暗,但她仍疑心某人是脸红了,因为他立即转过头去,很不自在地将拳头搁在唇边,咳嗽了两声。
“你别废话。”
好半晌,孟郁槐才拧着眉头道:“娘让我与你商量,若夜里觉得不便,往后都让小核桃跟着她睡也使得。咱们庄户人家,不惯买人回来伺候,偏生家中人丁又单薄,便唯有自个儿多帮衬了。”
“嗯。”花小麦站起来,慢吞吞踱到他跟前,抬手若有似无地在他前襟碰了碰,软声道,“可我觉得不妥啊。小核桃还那么小,怎能离得了娘?”
孟某人的脊背陡然一僵。
打从得知媳妇有了身孕,两人虽夜夜宿在一榻之上,难免有些亲密接触。他却始终自我警醒,反复于心中告诫自己,万万不可胡来。
向来克己的人自制力是惊人的,然而当不再需要那种自制时,欲|念也就格外汹涌,尤其是,他这夜本来就揣着某种心思,再被花小麦这么一碰,浑身腾地就烧了起来,只用手一带。轻轻松松将小媳妇揽入怀中,手掌贴在她腰间缓缓上移,垂首在她耳边低低道:“难不成我就离得了?”
花小麦感觉到他掌心的滚烫,不由得扭捏了一下,轻笑道:“我又没撇了你不管。你……”
话未出口,那高大的身影便已兜头罩了下来,准确无误地攫住她的唇,含含糊糊地一句“你别折腾我”,便被她吞入腹中。
新居墙壁厚实稳固,将所有的旖旎声息都牢牢锁在了房里,哪怕有人自窗外经过。也听不见半点异响。
新打的大床用料实在,但见顶账摇晃,却不会如先前那般,发出吱吱嘎嘎的尴尬之声。
搬进新居的第一晚便是精疲力竭。虽考虑到夜里还要喂一次小核桃,两人不敢太过尽情,然而许是久未经此事的缘故。花小麦仍旧觉得有些体力不支,隔日清早睁开眼,才稍微动了动,就觉背上一条筋牵扯发疼,忍不住“嘶”地倒抽一口冷气。
孟郁槐倒是神清气爽。已穿戴整齐,开了窗往屋后的密林张了张,听见动静,就回过头来:“怎么了?”
花小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村东新居的早晨,与从前的孟家院子是不同的。
村南的小土路附近,全都是大同小异的农舍,一大早起了床,耳朵里充斥的皆是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碰撞声,鼻子里还能嗅到各家各户的饭菜香。而如今的新房,四下里全是农田,除了林间的鸟叫声之外没有半点杂音,若是再迟上半个时辰,倒或许能听见农人们扛着农具下地干活儿的吆喝声。
这未免有些使人觉得不习惯,但安然静谧,空气清新,同样也是很好的。
孟郁槐在窗边等了一会儿,不见花小麦答话,便索性来榻边坐下,将她翻过身去,用手掌帮着揉了揉她的背脊,一面含笑道:“怎么,给累着了?”
“啧!”花小麦很想踹他,使劲翻了翻眼皮,“能换个话题不?”
孟某人从善如流,立刻话锋一转:“今天你预备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一会儿先去稻香园瞧瞧,若是无事,我便回家陪小核桃玩呗!”
花小麦理直气壮地抬了抬下巴。
“唔。”孟郁槐点点头,“昨晚没来得及,我倒真有个事与你商量——我想着,昨日镖局的兄弟们帮着咱们搬家,出了不少力,虽然咱们置办了席面相请,但到底人太多,未能照顾得周到。搬新居,原是我的私事,却劳动了他们,我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加之这一向,我正琢磨着给镖局添几个人手,那些没经验的新人,少不得由韩虎他们带一带,于是就想着,专门请他们一桌。况且,昨日柯叔不是没有亲来吗?我想将他也一并请上。”
“好啊。”花小麦取了衣裳来穿,“请他们吃顿饭原就是应该的,那你只管定下日子,到时我让汪师傅和谭师傅两位尽心准备……”
孰料孟郁槐却是摇了摇头。
“犯不着往后拖,就定在这两日吧,不过,我这次没打算办在稻香园。”
“为什么?”花小麦霍地抬头,皱起脸耍赖,“你不照顾自家生意了?”
孟某人给她逗得发笑,伸指在她腮边一刮:“若能办在稻香园,自然再好也没有,菜色有保证,咱们自个儿也便当。但那日连顺镖局春酒宴……对,就是小核桃出生那天,柯叔不是来了一趟吗?我瞧他在外走动一回,面色便不大好看,如今咱们这火刀村,于他而言只怕是太远了些。”
“啊?”
花小麦正要下床,听见这一句,动作便不自主地停下了。
今年连顺镖局的春酒宴,她因为即将临盆。并不曾在铺子上张罗,也就没有和柯震武碰上面。那老先生,不是一直在家休养吗?听孟郁槐这么说,却怎地好像身子骨竟是越养越差?
“有……那么严重?”她不无忧心地蹙了蹙眉心。“最糟糕是,咱们也不认识甚么好大夫,保生医馆的老神仙,也只是擅长医妇人病而已,要不然……”
“其实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只是比不得从前了,不能行远路。”
孟郁槐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所以我想着,既然要请他,还是就选在芙泽县城的酒楼为好,我已在心里盘算过。便是那春风楼最合适了。一来柯叔与赵老爷相熟,二来,镖局往后虽不见得需要靠着赵老爷,但去照顾一下生意,总不会错。”
他这人向来沉稳。是不需要人操半点心的,花小麦闻言便点头应道:“你做事比我牢靠得多,考虑也周到,如此很好,那就这样办吧。”
“那到时候,你去吗?”孟郁槐勾唇一笑。
“你要领着媳妇一块儿帮你待客啊?”花小麦便冲他眨眨眼,“你这样看重我。我怎能推脱?其实说起来,我都许久没见过柯叔了,而且咱们不曾办满月酒,他也就一直没瞧见小核桃。借着这机会,索性带去给他看看,也正好从长辈那里讨个吉利呀!”
孟郁槐最喜欢她这样爽快。目光瞬间便柔和起来,将她搂了搂,亲亲热热说了两句不相干的话,便一同去前院吃饭,然后自牵着老黑去镖局不提。
春风楼是芙泽县城第一有名的酒楼。办起宴席来轻车熟路,似这等镖局自己人的席面,更不用太讲究,也就不必提前太久预定,孟郁槐不过是将事情一说,赵老爷便兴兴头头地应了,把楼上最大的雅间留给了他。
此番是花小麦头回领着小核桃进城,孩子小,吹不得风,孟某人便特意在城中雇了辆马车,将母子两个一径接去春风楼,另打发两个人,把柯震武也妥妥当当地带了来。
于连顺镖局往来得多了,花小麦与众人都很是熟稔,见了面不需客套,登时便乐呵呵地聊开了,插科打诨或是说两句玩笑,席间热闹得很。
柯震武头回见着小核桃,眼睛往他那白嫩嫩的小脸儿上一扫,立刻便笑得合不拢嘴,抱住了就不撒手,连声赞孩子养得好,又不由分说,塞了对小银镯给他。
“这些年我向来将郁槐看做亲儿一般,如今他也有了娃娃了,我这做长辈的,岂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他挡开花小麦阻拦的手,虎着脸一本正经道:“莫要推,又不是给你的,与你何干?长辈给的东西不能不收,这点道理你都不懂?”
花小麦无奈,唯有将银镯收下,捏着小核桃的手,给柯震武做了个揖。
这老先生今日瞧着精神头仿佛还不错,只盼他能越来越健朗才好。
开了席,桌上酒杯碰撞的动静就没停过,孟郁槐被韩虎几个拽着,接连灌了好几杯,花小麦晓得这点酒对他来说还不在话下,也就并不拦着,只在旁坐着发笑。
正推杯换盏个不休,赵老爷笑呵呵地推门进来了,手中捏着一封书信。
去年里,稻香园刚开张时,他曾在花小麦面前冒过两句酸话,但说白了,两人却到底没甚么仇怨,之后又经过了汪同鹤一事,他便早将那一丁点不愉快丢得淡了,笑得见牙不见眼,仿佛心情很不错。
进门来与柯震武、孟郁槐和镖局一众人寒暄两句,他便满面和善地走到花小麦这边,免不了夸了小核桃两句,然后便将手中的书信递了来。
“喏,给你的,可巧你今日来了,我便不必让郁槐替你带回去,亲自交给你吧。”




食味记 第三百二十八话 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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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的?”
花小麦心中顿生犹疑,将那书信接过来,就见那信封上用隽秀字体写了自己的名字。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应当”是不识字的,便仿佛有些难堪地冲赵老爷笑笑:“真是奇了,谁会给我写信?我也根本看不明白啊。”
幸亏她是个厨子,平日里需要读书写字的机会不多,丈夫也是武人一名,否则,迟早非露馅不可!
赵老爷笑了笑:“是宋老板,昨日刚刚打发人送来我这里——你即便不识字也没甚打紧,想来你与郁槐夫妻两个并无不可说之事,让他念给你听,岂不便宜?”
宋老板……是指宋静溪?
瞧那字写得文秀清雅,确实应是出自女人手无疑,况且,凭赵老爷与宋静溪多年老友的关系,帮着带一封信,也并不使人觉得奇怪。
问题在于,自从那年八珍会后,她便再没有与宋静溪碰过面,如今却突然收到了这封信,是为什么?
“我冷眼瞧着,前二年八珍会之后,你与宋老板之间仿佛有些误会,只我不好问你,她也不肯说,我便一直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老爷依旧笑容可掬:“但说穿了,大家都是同行,各自本分做着买卖,即便因一点小事起了不愉快,难不成还要一直存在心中?我观那宋老板,是真心对你十分欣赏,当初不是还曾生出要请你去她那桃源斋做大厨的想法?如今你已自个儿开了食肆,这事只怕不能够了,但彼此多往来,总也没坏处,你说呢?”
他这一番话,前半段更像是在化解之前与花小麦那一点小小的不愉快,后半截儿,则纯粹是真心劝说。正经存着善意。
只不过……
那宋静溪,又哪里是在本本分分地做买卖?
花小麦暗地里摇了摇头,抬头冲他展颜一笑:“多谢您带了信与我,还愿意说上这样一番话。您放心。回头我一定会想个明白,这饮食行当并不好糊弄,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的好。”
赵老爷满意地点头一笑,退去一旁,在柯震武肩上拍了拍,与他攀谈起来。
……
男人们喝起酒来便没个完,在春风楼中坐到未时末,居然还未能尽兴,李应春便又跑去酒铺格外买了几坛好酒。说是横竖下午镖局无事,不若一气儿喝个够本。
众人如此兴致高涨,孟郁槐自然不能不陪着,花小麦却不便带着小核桃在外逗留太久,与他交代一声。便雇车回了火刀村,先去稻香园瞧了瞧,见一切井然有序,便回家将小核桃交给孟老娘,自个儿去了后院房中,将那信拆开来,先独个儿看了一遍。
这封信。果然是宋静溪捎来的,奇的是,内里却并无任何紧要话说,不过是些琐碎事而已。
宋静溪在信中,先是贺了她稻香园开张,说自己事忙。竟最近才得知,实在抱歉得很,然后又将汪同鹤提了提,仿佛很是好奇花小麦与那神厨有何渊源,话里话外。连道如今省城饮食界,人人都在议论此事。
通篇洋洋洒洒,就好似拉家常一般,透着一股亲热的味道,就好像当初两人那一番争执,只存于花小麦臆想之中。
那么,她写这封信来,究竟想干什么?
花小麦百思不得其解,把信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仍是摸不着头脑,正犯愁,就听见外面孟老娘唤了一声。
“小麦,快来,你冯大娘有事寻你!”
花小麦扬声答应了,将那信照原样收好,预备晚间待孟郁槐回来再说,便一路小跑着去了前院。
冯大娘领了大儿媳妇同来,正在前院里捧着茶与孟老娘聊天,见花小麦出来了,便含笑冲她招招手,一把攥住她的腕子,迫不及待道:“小麦,旧年里同你家买的番椒种,上月我们给种下了。出苗倒是极顺利,可这两日怎地瞧着,那叶子发黄的厉害?一整片地瞧上去都是黄汪汪的,好不愁人,你说说,这可怎生是好?”
“发黄?”花小麦便愣了一下,“好端端的,怎么会发黄呢?”
三月里,打谷场附近的那两块地照旧种了番椒,如今她时不时去瞧瞧,庆有和吉祥等人也会帮着照应,都不曾发现任何问题,眼下长得正茁壮,怎地偏生这冯大娘家里就会出了问题?
“你别多心,大娘不是来找你要说法的。”
冯大娘朝她脸上觑了觑,笑着拍拍她的手:“我到你家地里看过,其他种了番椒的人家,我也去瞅了瞅,都长得好好儿的,说明你那番椒种不会有问题。我就是想来跟你打听打听,这事儿该怎么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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