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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熙禾
孟郁槐并不知稻香园今日只做半天生意,见此情景只觉得纳闷,将老黑拴在树下,信步踏入大堂之中。
楼上楼下没半点人声,倒是那四下里点着的桐油灯,哔哔啵啵发出细微的脆裂之响。黄昏时分,时不时有一缕凉风闯进屋内,将灯火带得晃晃悠悠,墙上淡淡的影子,也跟着轻轻晃动。
“小麦?”
孟郁槐低唤一声,自是无人答他。
大堂中央的桌上,斜斜搁了一盏青纱灯笼,瞧着就不稳当,仿佛随时有可能跌落地面,倘若引燃了木头,那可不是好玩的。
“瞎折腾……”
他啼笑皆非地走过去,将那灯笼扶了扶正,眼梢里蓦地带到,桌上有一只碗。
碗中盛半盏碧清的汤汁,还在微微冒着热气,碗底是三四枚破开的青果,给滚水泡得涨起来,打眼一看,倒像是新鲜从树上摘下来的一般。
这是……给他的?
孟某人唇边浮出一丝笑意,心中暗道他这媳妇,真真儿爱使小花招,手上却半点不怠慢,立刻将小碗端起来送到嘴边。
及至汤水入了口,他才晓得原来这碗里是抹了一层蜜的,恰到好处将青果中的酸涩压了下去,徒留清爽的甘甜。
而青果这东西,天生带着一股凉意,这种凉,即便是在热汤中也化不去,顺着喉咙滚入腹间,使他一身暑气在顷刻间散得无影无踪。
孟郁槐的心情几乎是瞬间好起来,三两口饮完汤,走去厨房和后院转悠一圈,仍是不见花小麦踪影。
他也不急,索性出了饭馆儿的门,扭头往园子里张望。
这一回,却是没叫他失望。
园子入口处一棵枝叶茂密的深绿色矮树上,也有一盏青纱灯笼,歪歪扭扭。显然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挂上去的。
孟某人唇边的笑容拉得更大,低头想了想,回身将大堂的门锁上了。这才跟着那灯笼的指引进了园子。
沿途每走几步路,便有一盏青纱灯笼,引着他一径来到鱼塘边。
塘中荷花开得正盛,也不知是谁,在临近岸边的水面上放了几盏花灯,忽明忽暗地飘荡,映得那红白的大花朵愈加鲜艳欲滴。
这次他在塘边小石墩上发现的,是用素白小碟盛装的“凤凰脑子”。
晒干的豆腐在酒酿中糟得透了,入口即化,藏着淡淡酒香。不消加任何调味料,便是难得的好滋味。
孟郁槐心里早起了好奇,兴兴头头将碟子里的东西吃个干净,顺手熄灭鱼塘里的花灯,顺着碎石子路继续前行。
这一路上。又尝了两三样吃食,绕着鱼塘转了一大圈,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青纱灯笼的光闪闪烁烁,一直延伸到东北角的竹林深处。
他有些等不得,快步走过去,踩着咯吱作响的枯竹叶入了林间,在一张石桌前停了下来。
桌上除了一盏灯。也只有一个白瓷盘而已,里面装着切成薄片的肉,颜色瞧上去比生肉还要艳丽,粉红可爱,倒让人有点舍不得吃。
他到底是搛起一片来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这肉……初入口时有些像腌肉。但细品之下,就会发觉它并没有腌肉的油腻感,反而极其清冷绵密。肉在烹煮时似乎同样没有加入任何调味料,却自然而然五味皆全,沁香满口。
孟郁槐完全尝不出这肉如何做成。搁下筷子,四周围打量一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这园子已经被他转了个遍,那丫头还能藏在哪?
“小麦,你还不出来吗?”
他朗声唤道,同时抬眼往厨房的方向看去,蓦地瞧见大树后头人影一闪,紧接着,花小麦便慢腾腾挪了出来。
……
今日在稻香园,花小麦真可算是忙了一整天,除开中午回家一趟去喂小核桃之外,其余时间都憋在厨房里,直到下晌,东西准备得七七八八,估摸着孟郁槐快要回来了,才偷空又跑回去一趟,洗洗漱漱,换了身衣裳。
这会子她身上那件樱草色的夏衫,是从省城回来之后新做的,头一回穿,颜色活泼,衬得她人也愈发俏生生。只是头发还未全干,落下来的水滴在肩膀上,洇出一圈润湿的痕迹。
也不知何故,她今日破天荒地有点局促,双手背在身后,朝孟郁槐脸上张了张:“那个……你都吃完了才过来的?”
“只要你没把吃食放在太过偏僻的地方,那我就都吃过了,眼下已是七八分饱了。”孟郁槐勾唇一笑,“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
花小麦果然蹭了过去,只是嘴里仍在嘀咕:“这就七八分饱了?我还有好几样呢,你……”
话没说完便被孟某人一把搂了个实在,低头笑道:“这便是你琢磨出来谢我的法子?”
“你觉得不好?”花小麦蓦地睁大眼睛,抬手抵住他心口,“可……除了做菜,我也不会别的了……”
“今晚上买卖也不做了?”
孟郁槐接着又道。
“是啊。”花小麦便点点头,“这铺子今晚上只为你一个人开,汪师傅和春喜她们中午就回家歇着了,所有事都是我做的,灯笼也是我自己挂的,我……”
“别急着邀功。”孟郁槐忍住笑,正色道,“我且问你,既然这铺子上除了你我,其余一个人都没有,前头饭馆儿还大开着门,你是在招贼吗?”
“啊?”
“还有,你在鱼塘里点了那许多花灯,万一引燃了荷花,一把烧个干净,怎么办?”
“哎呀!”
花小麦一跺脚,转身就想跑,却被孟郁槐一把给攥住了。
“帮你拾掇妥当了,你说你……”他摇了摇头,仿佛很无奈,“嘴上说要谢我,却让我在后头百般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就是这么办事儿的?”
“……忙活一天,在你那儿就得不着个好字吗?”
花小麦很是悻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蹬蹬蹬走到桌边坐下,扭过脸去不看他。
这人怎么这样?
就为了在他面前表达心意,她这一下午。压根儿就没个消停时候。挂个破灯笼都费老大力气,往鱼塘里放花灯时,还差点栽进去……罢罢罢,别的都不说,单单是这几样菜肴,瞧着虽然平常,可即使是桐安城里有名的酒楼,也未必就能吃个齐全!
他倒好,来了二话不说,先数落她一通。这可真是……好心全给糟蹋了!
孟郁槐原是想逗逗她,却不料她真个赌气不肯开腔,忙走过来,在她身边也坐下了,搭讪指着那一碟肉道:“这是什么?”
“肉啊。还能是什么?”
花小麦翻了翻眼皮,连头也不回。
“怎么做的,为何与寻常十分不同?”孟郁槐耐性无限,依旧笑着道。
他这话可算捅了马蜂窝,花小麦腾地跳起来:“你想知道,我就说与你听好了!这肉没甚么特别,出奇的是用来煮它的水。火刀村冬日里很少下雪。去年一整个冬天,也只下了那么两三回,我便找一个坛子搁在外头,足足接了好几天,才存满大半坛。一层雪一层盐地码,摁得实实的。封了坛口埋在树下,今儿才挖出来煮肉。你知道这叫什么?这叫‘腌雪’,用它煮出来的肉,本就颜色特别漂亮,滋味也格外好……”
“小麦。” 孟郁槐没成想她是真恼了。伸手去拉她,她却一下子蹦出老远去。
“你不是说,不喜欢吃加了太多调味料的东西吗?平日饭馆儿的菜,难免会多用调味之物,在家呢,娘又口味重,我多多少少,肯定要偏顾她一些。今日这几道菜,却是专门为你做的,一点调味料都没放,瞧着简单,做起来可费劲儿了,我满心里想着今日给你过生辰,结果你就这态度,一来就絮叨我,你……”
孟郁槐心中一震,站起身来不由分说把人捉到面前箍紧了,在她耳边道:“我真是同你闹着玩的……方才一来到稻香园门口,我便晓得这些全是你专门为我做的,我欢喜还来不及,哪会挑你的毛病?你仔细想想,我平日里可是那起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性子?”
花小麦抬头瞟他一眼,似信不信:“那你……又说我不关店门,点了花灯会烧了鱼塘,还说你给我收拾烂摊子……”
“废话,我不收谁收?”孟郁槐一本正经道,“我是你男人,这种事合该由我做,别人要帮忙,我还不乐意呢!”
“噗!”花小麦一个没绷住笑出声来,拉着他走到桌边,将那碟肉推给他,“那你把这个全吃了。”
“行。”孟郁槐连个磕巴都没打,痛痛快快点了头,扶起筷子就吃。
开什么玩笑?若是入不得嘴的饭食,或许他还会犹豫,可他媳妇正经是桐安府的大厨,他有什么好推脱?
往嘴里连塞了两块,瞧见花小麦脸色稍霁,便顿了一顿:“小麦,你能为我做这么多事,我真的很高兴,可是……今日不是我生辰……”
“我知道啊。”
花小麦半点不意外,睨他一眼:“明天才是正日子嘛!我是觉得,生辰这种日子,当然应该和娘一块儿过,若咱俩独个儿跑出来,像什么样子?唯有提前一天咯——去年你生辰,我怀着小核桃,实在没精力张罗,今年我是早早儿就想好了的,谁知道你这么正经的人,偏巧今儿跟我乱开玩笑?”
孟郁槐嘴里的那两片肉,登时便有点咽不下去。
幼时家里不宽裕,爹娘也忙,能记得在生辰那天煮个蛋给他,就算是很好了;待得长大进了镖局,大老爷们儿,就更加不可能将此当成个了不得的大事看待。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如此郑重其事地,为他庆贺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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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第三百六十四话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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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郁槐的心中,在这一刻忽然有些感慨,于原地站了半晌,搁下筷子,几个大踏步走过去,猝然将花小麦紧紧搂住了。
真好,他们有一间带大园子的酒楼,亲密的动作不必等到回家关上门以后再做,飘散着花树香的偌大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只要他想,就随时都可以把媳妇牢牢实实地抱在怀里,用不着担心会有任何人瞧见。
他这一串动作来得太快,花小麦不免吃了一惊,继而嘴角便朝上弯了弯,揽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颈窝里。
这人的皮肤一年四季都是热的,刚成亲那会儿她很是不惯,尤其到了夏天,就更加觉得他是一团火。
然而此刻,他身上的热乎气透过柔软的布料印在她脸上,呼吸间全是他的味道,带一点淡淡的汗气将她整个拢住了,却让她觉得无比踏实安心。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相拥站了一会儿,四周除了竹叶的清香,似乎还有一点点细微的食物香气,不动声色地随风绕着两人转一圈,渐渐弥漫开来。
孟郁槐吸了吸鼻子,转头往小厨房的方向张望一眼。
“你还做了别的菜?”
“嗯。”花小麦不大想动,懒洋洋地点了一下头,“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今儿一整天都在准备,如今厨房里还有好几样呢——可你刚才不是说,已经七八分饱……”
“你忙活一天,我就算肚皮撑破也得全吃了不是?”孟郁槐低低一笑,放开她,转而牵起她的手,“走吧,领我去瞧瞧,还有什么好东西?”
花小麦噗嗤乐了,抿抿嘴角,应一声。拉着他一溜烟地钻进厨房里。
从她刚刚来到火刀村,这家伙就出现了,往后他们还要绑在一块儿过一辈子,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
八月。去年挪进稻香园的十几株丹桂开了花,花小麦再度将陶知县夫人杨氏请来了稻香园,亲手置办一桌酒席,既是邀她赏花,也算是提前为她和陶知县饯行;
九月,文秀才犹豫良久,终于找到花小麦跟前,艰难开口,将“借钱”二字吐了出来。
他位于河边的那幢小院儿年久失修,颇要使些钱钞修葺。那之后,定亲、迎娶……各样繁杂事体也免不了用银钱打点,即便是再省俭,最少也得花上二三十两。
如果可以,他当然想要单靠自己的力量攒钱娶媳妇。可那要等到甚么时候去?他是男人,耽搁两年不紧要,然而周芸儿年纪已不小,又有那样一个不消停的爹,她只怕,等不了那么久。
花小麦痛快借了三十两银子与文华仁,嘱咐他不必着急还。整个下半年的时间,除了照应稻香园的生意之外,便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张罗周芸儿的亲事上头。
腊月里,周芸儿终究是顺顺当当地嫁了。
酒席就设在河边,自有稻香园里一干人等。将酒菜准备得妥妥当当,体面周全,压根儿不消文华仁操半点心。
新郎官被人抓住了灌酒,从中午一直喝到夜幕降临,男人们酩酊大醉。女人们帮着收拾一桌狼藉。
花小麦在房中陪周芸儿说了两句话,抬脚走到门外,被刺骨的冷风一吹,登时打了个寒噤,忙将身上的厚袄子裹紧了些,举目四望。
河边一派喜庆,然而火刀村中的其他地方,大多数人家已经吃过了晚饭,拾掇利落了,围着火炉闲话,静静享受这难得的夜晚宁静时光。村间土路上,只有三五个半大小孩儿,捏着炮仗边放边笑,炸起“砰砰”的脆响,渐渐越跑越远。
庄户人就是这样,每日里一睁眼便是辛苦劳作,从年头一直忙到年尾。日子在撒进泥土的汗水中悄然而逝,年复一年,始终如此,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除夕将至,又是一年,即将过去了。
……
五年后。
火刀村的冬天向来不大好过,虽不怎么落雪,那股子带着湿冷的空气却透过衣裳直往骨头里钻,在室外站上一会儿,便会觉得浑身冻得发僵,使人忙不迭地冲回房中,恨不能抱住火盆就不撒手。
傍晚时分,又下了一场小雨,天气更冷了。村中已没几个人行走,遥遥地从村西头传来一阵马蹄声,直奔村子东边而来。
孟郁槐身上沾了些雨珠儿,头发也给浸得濡湿,飞奔到孟家院子门口,将马牵去屋后马棚,与老黑拴在一处,然后大踏步迈入门槛。
前院里静悄悄的,孟老娘和花小麦都不在,厨房里有一阵没一阵传来鸡汤的浓鲜味。
“总算回来了,一出门就是二十来天,这一趟可还顺利?”
秦大嫂从房廊下迎了上来,拿一条长手巾替他掸去外袍上的雨珠儿。
三年前,花小麦生二胎,因为实在喂养不过来,家中便请了位奶娘,正是这秦大嫂。那之后见她实在能干,里里外外都是个好帮手,便将她一直留在了家中,她男人则去了稻香园做些杂事,夜里就在那边看门。
“我自己来就行。”
孟郁槐冲秦大嫂笑笑,接过手巾,俯身擦了擦袍子下摆,随口道:“怎没见小麦和我娘?小核桃呢?”
孰料那秦大嫂,竟是立刻讳莫如深地摆了摆手。
“可别提,今儿又是大闹一场,谁都劝不住。你娘气得满口嚷嚷肝儿疼,饭也不吃,躲在屋里不肯出来呐!”
孟郁槐心下了然,无奈地摇摇头。
他娘的身体硬朗得很,好端端的,哪里会肝儿疼,分明是在那儿跟花小麦赌气呢!
“我去瞧瞧。”
他丢下这一句,便抬脚往后院去,将将穿过角门,打眼便看见小核桃蔫头耷脑地跪在花棚子下头。
快要满六岁的小男孩儿,相貌跟他幼年时简直像了个十足十,虎头虎脑透着机灵,只是脸上那股子倔倔的劲头,却又是像谁?
小核桃穿得像个棉包,骨朵着嘴跪在那儿。头顶的花棚子上搭了一层油布,一颗雨也落不下来,膝盖下头则垫了个软垫子——罚归罚,保护措施做得还是很到位的。
“你又犯了什么事儿?”
孟郁槐啼笑皆非。一步跨过去,皱眉居高临下道。
话音未落,就听得房中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嗓音。
“爹!”
下一刻,一个圆滚滚的小东西便从屋里扑了出来,迈着小短腿儿使劲捣腾到他跟前,一把抱住他的腿:“爹你回来啦!娘说你今天准回来,她没骗我!”
孟郁槐原还想板起面孔盘问小核桃一番,这会子却是再也绷不住,弯腰将肉呼呼的小闺女捞起来抱牢,腾出一只手挡在她头顶。贴贴她的脸颊:“柚子乖,可有惦记爹?”
又转头望向房门口,笑道:“橙子,你怎地不过来?”
门边上,还有一个小姑娘。无论年纪、容貌还是穿着打扮,与他怀中的那个都毫无二致,只是不似那般活跳,扒着门框赧然道:“我要是和柚子一起去,爹该抱不过来了。”
“谁说的。”
孟郁槐大步走过去,一把将橙子也抱了起来:“爹的力气大着呢,两个都是我的闺女。自然两个都要抱。让我瞧瞧……唔,二十多天不见,你俩越发水灵了,走在外头,爹都不敢认了!”
两个小姑娘很欢喜,嘻嘻哈哈笑出声来。小核桃歪着脑袋往这边瞟了瞟,嘴巴噘得能挂油瓶,仍是一声不出。
花小麦自屋里走出来,冲孟郁槐抿唇一笑,招招手:“别在雨里站着。仔细淋坏了她两个。柚子,橙子,先进屋里去好不好?郁槐,你也赶紧先进来换身衣裳。”
小橙子乖巧答应一声,立刻从孟郁槐身上出溜下来,小柚子却是恋恋不舍地在孟郁槐脸上吧唧亲了一下,这才蹦跳着窜进屋里。
孟郁槐整颗心都是满足,跟在两个小闺女后头进了房。前院里秦大嫂早烧好了一锅滚水,花小麦便打发他去沐房洗澡,翻出一套干爽衣裳给他换上。
此番孟郁槐出远门,却是因连顺镖局接了一单银镖生意,数目极大,对方不放心,百般请他一定要亲自走一趟岭秀府。
一年前,他已将连顺镖局从柯震武那里买了过来,如今是实实在在的东家,然而说到底,比起在镖局中坐着理事,他倒始终觉得出门押镖更为自在,幸而如今韩虎等人也逐渐稳重踏实,即便他不在时,也能将大小杂事处理得周全,他便二话不说答应下来,归来的路上日夜兼程,才终于赶在过年前,回到了家。
“这一趟还算挺顺利,路上没出岔子。”
他坐在桌边,回头对立在他身后替他擦拭头发的花小麦笑着道:“许久没走镖,外出转转,感觉还不错,往后得空,我也该多走动走动才是。顺便的,我也在岭秀府给你看了看铺子,有那么三两间挺合适。我给了当地牙侩两个钱,让他先帮忙把铺子留一阵,横竖临近过年,这时候买铺子的人也不会多。你几时得闲,咱也该拨个时间再去一趟,主意你自己拿。”
“好。”
花小麦对着镜子里的他一笑:“那边的人,饮食口味和咱桐安府差得挺多,我琢磨着,掌柜和大厨还是都在当地请的好,咱俩若是再去,少不得要在那里耽搁些时日,待我把这边的事情安顿齐整再说吧。眼下你还是先去管管你儿子——你是不知道,今儿差点把我气死,就为了他,娘还跟我吵了一架,这会子还生闷气呢!”
孟郁槐回头看看两个小闺女,见她俩坐在榻上玩得正欢,没注意这边,便将花小麦搭在他肩上的手捏了捏,低低一笑:“我刚回来,你就给我出难题?”
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走到门边,敛容正色道:“孟昭,你过来!”
小核桃在家里甚少被叫到大名,这两个字一出口,往往也就意味着他犯事了,当下脸上便是一苦,老老实实站起来,慢吞吞走到孟郁槐身前。
“你干了什么。自己说。”
“我没……”小核桃偷偷瞟了一旁的花小麦一眼,声音低得好似蚊子哼哼。
“还说没有?你到现在还不认错是吗?”
花小麦心头那一股火又窜了起来,扬声对孟郁槐道:“今日稻香园里吃团年饭,那位新来的耿师傅不是北方人吗?人家头一回在咱们铺子上过年。为了将就他,我们便特意包了饺子,结果——孟昭,你做了什么,是非要我说出来吗?你再不老实,我要去拿戒尺了!”
“娘你别……”小核桃唬得一跳,吸了吸鼻子,怯怯望着孟郁槐,吞吞吐吐道,“我下了鱼塘……”
“这么冷的天你下鱼塘?”孟郁槐倏然将眉头拧紧了。“冻着没有,可觉得头疼脑热……”
“咳咳!”
他话没说完,就听见身侧的花小麦使劲儿咳嗽了两声。
“你下了鱼塘,然后呢?”他赶紧收起一脸关切,粗声粗气地道。
“然后……”小核桃扁着嘴要哭。“然后我挖了两块湿泥上来,全都和进饺子馅里了。”
“……你是怎么想的呢?”
孟郁槐无语,揉了揉额角:“你做这事儿对你有什么好处,饺子你不要吃吗?”
小核桃摇了摇头,又不开口了。
花小麦给气得直想跳脚,悻悻对孟郁槐道:“我真是弄不懂,我是个厨子哎。生出来的儿子居然是个挑嘴的,这根本不合理啊!”
又转头怒冲冲望向小核桃:“娘同你说过多少遍,你挑嘴,这没关系,不爱吃的东西就不吃,娘不逼着你。可你怎么能糟践食材?那么大一盆饺子馅,里头有肉又有菜,足够稻香园里所有人吃一顿,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想吃都吃不上?”
“可是……”小核桃着急起来。“我听见芸姨说,那饺子馅油气太重了,她一闻见就想吐,可见那不是好东西,你们要是吃了,肯定会闹肚子的!”
“什么?”
花小麦闻言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芸姨那是……”
孟郁槐掌不住笑出声来,将小核桃拉到近前:“唔,原来你是好心办了坏事?芸姨之所以闻了饺子馅的味道想吐,那是因为她身子不舒服,可你问都不问一声,就把湿泥搅和进馅儿里,害得大伙儿都没的吃,你说你做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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