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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熙禾
她这却也是真心有几分担忧,深怕关蓉在里面出岔子,因此声音也有些哆嗦,垂了眼只不敢看他。
孟郁槐没有说话,绕到旁边,抬手稍一发力,又推了推那窗户,却是纹丝不动,像是里面给什么东西抵住了一般。
农家小院修的沐房大都以木板搭建而成,并不怎样牢靠,至于那窗户,更多半只是在木板上挖出来的,聊以透气而已,万不至于紧密到这样地步。他是习武之人,手上特意多使了些力气,即使里面被人给闩住了,也绝不可能推不开。
他心中隐隐生出了某种猜测,再看向关蓉她娘的时候,目光便锐利了两分。
“婶子,你不必忧心,我想办法把门弄开,然后你便自进去瞧关家妹子是何情形。”
说完这句话,他便又走回门边,顺手将关蓉她娘也拉了过来,抬腿就是一脚。便见那本就有点摇摇晃晃的木头门,整个从门框上脱离开,迅速朝后倒去,“砰”一声砸在地面上。
“你……”他转过头,正要开口让关蓉她娘进去,却不料那妇人,像是受不了这样惊吓似的,眼皮蓦地朝上一翻,扑通一声跌坐地上,如同厥过去了一般。
孟郁槐这些年干的就是走南闯北的营生,去的地方多了,见的事也就格外多。素知这世上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也做得出来。
关蓉她娘瘫在地上,任他怎样叫也不答应。他偏头去朝那沐房里瞟了一眼,迎面便看见一条白生生的胳膊搭在浴桶外。目光再往上挪两寸,便是个圆滚滚的肩头。
他赶紧收回目光,心中已是怒极,迅速转过背,拂袖便走。
今日他若真往这沐房里踏上一步,只怕就中了这母女的“仙人跳”!
关蓉她娘躺在地上装晕,眯着眼睛瞧他这边情形。只盼他赶紧进去,这事便算是成了。不成想他居然调头就走,心中一急,当即嗵地跳起来。三两步扑过去抓住孟郁槐的衣裳后襟。
“你去哪,你不能走!”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扯着喉咙道,“我闺女现下还在里面不知死活,你……你将她的身子看了去。就预备这么离开?郁槐,你站下!”
她这也是情急之下再顾不得许多,没头没脑地叫喊了起来。孟郁槐心下怒火腾腾,牙齿咬得作响,声音并不很大。语气却极冷厉:“婶子,今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心中比我清楚万倍,趁早莫要再纠缠,我敬你是长辈,不愿口吐恶言,只说一句——你和你闺女,打错算盘了。”
说罢将她一搡,转身便出了院子。
他那一下使的力气颇大,关蓉她娘站立不住,再度跌坐到地上,就听得沐房里一阵水声,那关蓉正要从桶里爬出来,浑身湿淋淋的,又不着寸缕,在那黑洞洞的屋子里就跟个鬼似的。她也顾不得疼,忙冲进去将她摁回水里,使劲带上门,拔腿追了出去。
事情到了这地步,她也只能是豁出去了,冲到孟家院子里,不依不饶地将孟郁槐死死拽住,带着哭腔道:“你这样就走,让我闺女往后如何见人?”
话音未落,那孟老娘正巧从门外进来,见此情景不由得一愣,高声道:“他婶子,你这是作甚?”
关蓉她娘跟见着救星似的,忙奔过去一把将她抱住,嚎啕道:“你儿将我闺女的身子看了个遍,如今却翻脸不认人,你要给我家蓉丫头做主哇!”
……
这种事,向来是村头巷尾的最爱,不消半日之间,火刀村就都晓得了,连那三岁孩童都会傻乎乎地问:“孟家怎么了?”
花小麦的饭馆儿离村里远,白日里又不会有几个村民朝这边来,是以,竟是一点消息都不曾听说,只坐在店里,望着空荡荡的大堂发愁。
晚上零星来了三两个从官道上下来的客人,点了两个小菜,吃完很快便离开。花小麦没什么精神头,便想让春喜和腊梅两个早点关了店回家,正说话间,就见花二娘急火火地闯了进来。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花小麦吓了一跳,忙迎上前去将她扶住,“你也不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情景,还敢这样乱跑,万一……”
“你闭嘴!”花二娘急火攻心,哪里还有心思听她废话,扯住她的手,也不管春喜和腊梅两个在场,张口便道,“我跟你说,出大事了!今儿下晌,关蓉她娘……”
花小麦静静地听她说完整件事,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似的,一口闷气憋在那里吐不出来,沉默半晌,方问道:“她几个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花二娘气得头脑发昏,朝地下啐了一口,“不就是想赖上那孟家大哥,逼他将她那病鬼女儿娶回去吗?真是恼得我……”
花小麦没耐性再听她唠叨了,将腰间围裙一解,转身就往外跑。
“你不要去!”花二娘想追她,被春喜和腊梅两个扶住了,只能急得跺脚,“你现在跑到关家去算怎么回事?”
“我不找那姓关的!”花小麦丢下这句话,一头扎进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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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第一百四十八话 用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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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临着官道的饭馆儿到村子南边,得走上一段不短的距离,花小麦一路疾奔,直到看见那并不算大的院落就在眼前,脚步方慢了下来。
她刚才是一鼓作气从铺面上跑出来的,明明路上已经想得清清楚楚,这会子心下却有两分惴惴,牙齿不自觉地叩住下嘴唇。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便要因为心里犯怵而转身离开,到底是强迫自己站住了脚,深呼吸一口气,目不斜视地从关家门前经过,直直立在隔壁院门口,探头探脑朝里面张了张。
想是白日里闹腾得太久,两家人都有些累了,此刻竟无比安静。堂屋里亮着灯火,暖黄的灯光从门缝渗出来,听不见半点人声。
说起来,这好像还是她头一回跑到这院子门前啊……
花小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该大喇喇地走进去,还是另谋个曲折委婉点的法子,正犹豫间,忽闻得房后似传来几下轻微的响动,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孟郁槐彼时正提了一捆青草在房后喂马,一边时不时地梳理一下马背上油光水滑的黑毛。习武之人,原本听觉和观察力都比寻常人强上许多,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察觉身后有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蓦地回头,却见花小麦仿佛受了惊吓似的,于仓促间刹住了脚,瞪大了一双圆眼睛看他。
他的眸子因此便闪了一下,并不见慌乱,只是有些诧异和意外,微微笑了一下,沉声道:“小麦。”
花小麦大约是没料到他会突然转过身来,本来心里就紧张,这会子又有些猝不及防。将手在背后蹭了蹭,不自在地点点头,问了句废话:“喂……喂马啊?”
孟郁槐有点想笑。然而见她紧紧绷着一张脸,便又不得不死死憋住了。颔首很平静地道:“嗯,喂马。”
花小麦心中略略挣扎,猛地一咬牙:“那个……你得空吗?我有话跟你说。”
孟某人心下疑惑,将她好好打量了一番,终究是将大黑马重新拴回树上,拍掉手上的草叶,招了招手:“随我来。”
两人便沿着房后的小路转入一片林子中。周围都是参天的高树,月光自树叶的缝隙中穿过,在地上落下一个个细小的影子。
花小麦进了林子,还不忘四下张望一眼。被将将转过身的孟郁槐看个正着,嘴角便是一下抽搐:“你在看什么?”露出这种贼头贼脑的模样是想干嘛?
“没什么。”花小麦外强中干地抬了抬下巴,把心一横,没好气道,“今天出了那么大的事。你就没打算告诉我?村里传得人尽皆知,你是不是觉得我那小饭馆儿位置偏远,生意又不好,所以肯定不会听说啊?”
孟郁槐依旧很镇定,甚至还勾唇笑了一下:“哪里算得上什么大事。何必同你说?与其让你跟着生气,倒不如我这边自己先将事情解决……”
“可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心中作何感想?幸好今日是我二姐跑来告诉我的,倘若是村中其他人跑来将那事当成个笑话般说与我听,你想想,我心里能觉得舒服?”花小麦说着便朝前踏了一步,也没打算听他回答,径自问道,“你看见了吗?”
“什么……看见了吗?”孟郁槐皱了一下眉头。
“废话,她在沐房里洗澡,关大娘便来拉你过去帮忙……你看见了吗,看见多少?”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我不过是踹了门,然后便……”
“哦——”花小麦再朝前一步,离他更近了些,“人家在屋里洗澡,你不由分说把门都给踹了,那肯定瞧见了吧?好看吗?”
“不要胡扯!”孟郁槐简直啼笑皆非,“当下那种情形,我便心知必定有异,又怎会轻易再去看她?是嫌自己平日里太轻松,非要拣个麻烦背上身?”
“哼。”花小麦撇撇嘴,也不理他说什么,只管步步紧逼,不过须臾间,已行至他面前,两人之间不过一拳之隔。
“你们这儿的人,也真是好笑,自己故意不穿衣裳,被男人看了两眼,居然还好意思厚起脸皮赖上了,非要人家娶她过门,也不嫌寒碜吗?”
“什么叫我们这儿的人……”孟郁槐眉头一挑,话还没说完,便觉眼前一晃,花小麦已飞快地扑上来,不由分说,狠狠在他唇上啃了一口。
的确是“啃”,没什么美感,又实在太迅速,因为用得力气过大,牙齿磕在他嘴唇上,还有点小疼,但他仍旧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有点发愣,想往后退来着,双脚一动才发现背后是一棵树,根本半分也动弹不得了。
花小麦一击得手,立刻跳开两步,指着他理直气壮地小声嘟囔:“随便看了她两眼,就敢逼着人家娶她过门,那你现在都亲了我了,是不是更加非娶不可?你要是不肯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跑去你家院子里坐在地上死命闹腾啊——我问你,你娶不娶?”
孟郁槐尚未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伸手抚了一下嘴唇。
这姑娘,当真越来越胆大!之前至多不过言语间占点便宜罢了,如今竟敢动手……不,动嘴了!
不过……
他微笑了一下:“你怎地怪在我头上,分明是你……”
“分明是你!”花小麦哪里能让他把话说完,立刻凶巴巴道,“我可不管那么多,反正我现在被你亲了,嫁不得别人了,只有赖着你,你娶不娶,娶不娶啊?”说罢又凑了过去,不依不饶,一声声直问到他脸上去。
孟某人彻底无奈了,叹口气,认认真真道:“我不娶你又娶谁?之前咱们不是已然商量过,是你自己说又要张罗饭馆的生意,又想好好将那番椒种起来,便要拖到明年去,如何能怪在我头上?”
“我现在改主意了,不行啊?”花小麦气哼哼睨他一眼,骨朵着嘴道,“我算看出来,你就是块肥肉,谁从你旁边经过,都要啃上一口,还有人处心积虑地在那儿虎视眈眈,等机会下手。我若再这样拖下去,到得最后,只怕就连一点肉渣都不剩了!……我就问你,你到底娶不娶啊?”
被自己钟意的姑娘在面前一声接着一声地询问要不要娶她,本就是一件让人心中陡生涟漪的事,再加之这林中又四下无人,树叶间透下来的月光正洒在花小麦那张故作强硬的脸上,孟某人便有些按捺不住,探长了胳膊将她一把带进怀里,俯身贴住她的唇。
花小麦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笼入他筋肉紧实的宽阔怀抱之中,紧接着,他灼烈滚热的唇边落在了她的唇畔。
那人的大掌牢牢扣住了她的后脑,嘴唇辗转碾压,略有些急促的呼吸清晰可闻,满鼻腔里都是他身上那熟悉的气息。花小麦被这一吻弄得脑袋里嗡地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就想往外挣。
“别动。”孟郁槐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胳膊将她揽得更紧了些。也不知何故,花小麦在这一刻忽然就平静了下来,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慢,手臂缓缓绕住了他劲瘦的腰。
管他的呢,反正终归是要嫁他,亲一下又有什么大不了。
可是这个吻时间实在太长了,她先开始还能勉强配合,渐渐就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实在受不住,挣又挣不开,又急又气,干脆伸手使劲在他背上掐了一下。
孟郁槐这才将她放开,自喉咙里低低地发出一声笑。
花小麦那张脸上红成一片,又不愿落了下风,咬牙切齿道:“气都透不过来了,你这人也太没分寸……”
“我明日便寻媒子上你家提亲,横竖你都是我媳妇,怎么就亲不得?”孟郁槐平日里话少得很,不想这会子竟突然伶牙俐齿起来,见她一张脸红得可爱,索性还伸手在她腮边拧了一把。
这下子,花小麦倒不知说什么才好,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了一声,丢下一句“我回家了,太晚我二姐要着急的”,转身就想跑。
孟某人倒也不拦她,在她背后笑着道:“哦,对了,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今天那档子事,其实你根本用不着那样劳心担忧,我娘那人最是吃不得亏,被人赖上门来,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不必我出面,她便自会将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让那姓关的一家半句话也说不出。”
“你说什么?”花小麦霍然回头,“可是……那我今天跑来这一趟,究竟是为什么呀!”
她简直欲哭无泪。果然如花二娘所说,她就是犯蠢的货色吗?
孟郁槐忍俊不禁,差点便要乐出声来,几步赶上她,垂首笑道:“你也莫要懊悔,更不可反悔,事情既已说定,便不能再耍赖了,明日我请的那媒子上门时,你万不可将人轰出来,记住了?走吧,想来这会子你那饭馆儿应是已经打烊,我送你回家,顺道先跟你二姐和姐夫两个提前打声招呼。”
“你别跟他们说我干了什么事,你要说了,我可没脸见人了!”花小麦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哭丧着脸道。
“……走吧。”孟郁槐终是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一把将她扯过,往村子西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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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晚了,我去shi……




食味记 第一百四十九话 说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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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是花小麦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呃……虽然过程委实是有些丢脸。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在家自个儿憋一肚子气,再期期艾艾地掉两滴眼泪?抑或是名不正言不顺地跑去关家混闹一场,顺便给火刀村广大村民留下个“二女争夫”的戏码做谈资?
思前想后,到底是花二娘说得没错。这事拖得愈久,便愈加不知还要闹出什么岔子来,反正她这年纪,也到了该嫁的时候,迟一时早一时,真要说起来,也并没半点区别。
不过嘛……那关蓉若是知道自己苦心筹谋的一场大戏,最终却换来这样的结果,不知会作何感想?
孟郁槐将花小麦送回景家小院的当晚,便把事情在花二娘与景泰和面前又郑重说了一回。事情忽然如此突飞猛进,那夫妻两个难免都有些惊异,却也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笑呵呵地应了,孟郁槐便又赶回家去,与他老娘掰扯。
出乎意料的是,孟老娘这一次竟没再多叨咕,坐在堂屋里垂着眼皮想了一会儿,便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头。
“明告诉你,我可不是喜欢那丫头。”她咧着嘴角,横孟郁槐一眼道,“那丫头瞧着太瘦,小鸡崽儿似的,哪有一星儿福相?我瞅她一眼,心里就莫名其妙地来气。只不过,她就算再瘦,好歹也是个健健康康的,活蹦乱跳身段儿利落,不管咋说,总比娶个病秧子回来强。今儿蓉丫头她娘缠着我闹了整个儿下午,吵得我脑仁疼,你只等着吧,明儿一早,她指定还来!与其整天和她搅缠不清。倒不如你和那丫头趁早定下,断了他们的念想!”
孟郁槐万万没料到下午发生的那一件糟心事,到头来竟使得这亲事轻轻松松便过了自家老娘那关。心中自是欢喜,趁着高兴劲儿。难得地给了她娘两句软话,将她哄得见了笑模样,方各自回房歇息。
虽则说是要第二日便找媒子上门提亲,但事情哪里有那么便当,前后少不得又耽搁了两三天,终于寻了罗月娇她娘秦氏上门代为说合。
那秦氏在村中是替人说惯了媒的,性子厚道。人缘儿向来不错。再加之她闺女罗月娇又整日在景家随着花小麦学厨,她便因此将花小麦看得格外亲了两分,一进门便拉了花二娘的手,一张脸如同花一般。
“在家时我便常同春喜唠叨。小麦同孟家小子,真正是天造地设一双,瞧着别提多登对。小麦是个能干人儿,郁槐也是个能干人儿,往后这小日子。肯定能过得红火乐呵。那郁槐同泰和自小便是一起长大,你们两家彼此知根知底儿,不知省了多少麻烦——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贪财,给你们两家说合,我这谢媒礼。赚得可真是轻松呐!”
花二娘少不得与她应酬一番,秦氏便又往来奔波了两趟,给两头传递消息,又将花小麦的生辰八字取了去,只等问名之后,便送聘礼上门下定。
火刀村拢共就这么大一点地方,孟家提亲这么大的事,岂能瞒得住?不过三两天,就传得街头巷尾尽知。众人还未从“关蓉她娘强逼孟郁槐娶自家闺女”的大八卦中醒过神来,便又为“孟郁槐要娶景泰和的小姨子”所震惊,好心感叹此乃一门好亲者有之,看热闹不嫌事大,只等关家再闹上一回的也有之,一时之间满村沸腾,茶余饭后,田间地头,人人皆议论得津津有味。
关蓉的爹娘成日在村中走动,这样大的动静,自然也传进了他们耳里。然而不知何故,关蓉她娘竟再没有去隔壁院子折腾,每日价关门闭户,家里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没有。
这日晚间,花小麦自村东饭馆儿回来,将自己洗漱利落了,回房正坐在桌前胡乱琢磨,花二娘便推门走了进来。
“还不睡下,坐那儿干嘛?”她一进屋便挂了张笑脸,“看见你这屋还亮着灯,我便过来瞧瞧你。”
花小麦连忙站起身小心翼翼扶着她在桌边坐下,忍不住出声埋怨:“你不早点歇着,到处瞎走甚么,这样晚了,你也不怕惊动了你肚子里那位小祖宗?”
“你姐夫整日什么都不让我做,我再不多走动走动,真要胖死了!”花二娘口中埋怨,一张脸却笑得花儿一般,“我知你们都是为我好,但我自己心里有分寸,很不需要你们担忧。下晌睡了许久,这会子倒有点走困,你若是精神头还不错,咱俩说说话?”
“行啊。”花小麦岂有不答应的道理,顺手便斟了碗温热的水给她,笑嘻嘻道,“你说,我搭腔。”
花二娘将水杯端起来抿了一小口,扯出一脸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过两日等那边的聘礼送来,你和孟家大哥这事儿也就算定下没跑了,要不是肚子里揣着这么一位,我真想大清早就跑到关家门口,看看他们现下是何嘴脸,最好再照他们脸上啐两口!哼,他家现在可算是没脸见人了,活该!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要不是他们自个儿上赶着整那些幺蛾子,也不会落得个自打脸的下场!”
花小麦淡淡一笑,垂下眼皮道:“理他们做什么?他们日子过成什么样,跟我半点干系也没有,我也没那心思替他们考虑,光是我那小饭馆儿的生意,都够我愁上好一阵子了。”
“我跟你说啊……”花二娘斜着眼睛看她,“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得赶紧给孟家大哥做双鞋,等他家聘礼送来,咱们回礼的时候,是要捎带上一双姑娘亲手做的鞋才行,这是规矩!横竖你那小饭馆儿也没生意,与其整天闲着,倒不如趁着有空,把正事做了要紧。”
“二姐,你这是在戳我的心窝子……”花小麦冲着空气翻了个白眼,“明知道我天天为这事儿发愁,你还……我这双手只会拿锅铲,你让我去捏绣花针,不是要我的命吗?到时候做出来的鞋见不得人,咱家更丢脸!”
“那我可不管,你就算是挣命,也得把这鞋给漂漂亮亮做出来!”花二娘伸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掌,凶巴巴地道,又叹一口气,“之前我想着这事儿还早,便没急着提醒你,如今你俩突然改了主意,倒害得我也措手不及。我原想着你俩明年才成亲,我还能有几个月的时间,再给你多攒两个嫁妆,如今我看情形,那孟家大哥倒像是预备年前就将你娶过门一般,日子这么紧……”
“我不用……”花小麦想劝她两句,却被她抬手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告诉我,你用不着那么多嫁妆,是不是?嗐,这就不是个能不能用得着的事,这是脸面,你懂吗?那孟大娘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若连个像样的嫁妆都没有,就擎等着她欺负死你吧——况且,咱两家这情况,还真是有点麻烦。”
“怎么麻烦了?”花小麦闻言便抬起头来看她。
花二娘细细思索一回,掰着手指头道:“村东那饭馆儿,我倒不是太担心,无论如何,那是咱家自个儿开的,她就算心里不舒坦,轻易也说不出什么。我也不跟你客套,等你嫁过去,往后那饭馆儿赚得的利润,我与你便一家一半。那孟大娘若是没话说呢,自然皆大欢喜,倘若她诸多意见,或是不让你再去饭馆儿,那就连一半的利润都得不着,该怎么选,她自个儿琢磨去!”
“别说我那饭馆儿现在还不赚钱,就算以后有了利润,我也没打算全交给她……”花小麦小声嘀咕道。
“没让你全交给她,但你至少得让她听见响儿,明白不?”花二娘在她额头又拍一掌,“好在那孟家大哥是个明事理的,有他给你在前边儿挡着,这事不用我琢磨,让我犯难的,是那番椒的事。”
“番椒怎么了?”花小麦被她这一番话搅和得脑子里直犯懵,努力睁大眼睛盯着她。
“你怎么这么笨!”花二娘戳了她一指头,“番椒是你想种,但那两块地,却是在咱家,你嫁了就是他家的人,到时候怎能说得清?这事儿不好办,怎么都会给人留下话柄,所以,我跟你姐夫商量过了,预备再给你买两块地,到时你将那番椒种子带过去,我们就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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