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汉室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武陵年少时
这样算起来,曹操无疑就是个不稳定的因素,也不知荀彧与戏志才他们是否看清了这点,或是早有相应的防备。
“袁氏岂是容人之辈”陈群听了陈纪的疑虑,自信的笑道:“若袁绍当真信重曹将军而不疑,并予以重用,彼等早已是兖州牧了,又如何会是今日这般受田芬辖制的景况”
陈纪忽然想起,兖州刺史田芬虽为朝廷所委派,却是属于袁绍阵营,皇帝若要笼络曹操,早就该罢免田芬,署其接任。之所以迟迟不与,多半还是皇帝深知曹操为人,所以在商议合作的过程中,才不肯主动的、过早的授予名位。
朝廷与曹操之间定然要有一人先做出表率,而先做出行动的人定然会陷入被动、成为有求于人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草枯水涓
“夫寻常之污,不能溉陂泽。”盐铁论贫富
荀攸三月初便随军南下,出于隐秘,未肯告诉荀彧等人详情。所以陈群只好自己在里头胡乱猜测,他看着远处有几个衣着破烂、浑身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精壮农人试图到一处临近的水渠引水,却忽然被守候在此的几名衣着光鲜的人拦住。陈纪耳朵不管用,听不出在争执什么,回头问了陈群。
陈群静静地听了下,说道:“这是本地人家私开的沟渠,不是官府所修,所以这些人不许他人引水。”
这类事情放眼天下都不鲜见,陈纪眉头皱得更深了,问道:“朝廷大兴河工,各地想是皆有河渠,彼等何不从官府修的水渠里引水”
陈群细细的听着,像是听到了什么,脸色顿时显出几分怒色:“说是用水不足,被人堵了。”
“放肆,这是哪家狂妄的人物”陈纪被气得不轻。
普通黎庶的生路一断,少不得四处借贷,或是卖儿卖田,最后便宜的还是那些底蕴不深、急需积累产业的小豪强。当今许多高门大族都是这么一路走来的,只不过是在华丽转身成为经学传家、不需要靠土地产出维持社会地位的士族之后,像这种肮脏下作的手段不仅不屑一顾,反而会大力抵制以划清界限。
陈群也是不喜这等行径,他看到刚才接待他们的枳道亭长此时已走到田间,亲自参与说和,很快,那名身着华衣的管家似得人物便不情愿的让人开渠,允许农人自行引水。
那几个农人一脸感激的对亭长跪下叩首,千恩万谢。
陈纪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几许,说道:“这个亭长倒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物。”
“枳道亭地近灞桥,是长安以东人烟最为辐辏、百姓安乐的乡亭。东西往来皆过于此,不选个正直能干的人,长安令王凌的脸上也不好看。”陈群接口说道。
“不论如何,此事绝非特例,当此之时,朝廷断然不可轻忽。”
第二百一十三章 张施帷幙
“对园囿而不窥,下帷幕而论属。.”【撰征赋】
赵俨没有将陈纪带入宣室、或是清凉殿,而是将其带到了未央宫前殿附近的沧池边上。
离钓台还有近百步的距离,赵俨等人便被侍卫御前的羽林郎拦了下来,待见过凭证后,方准入内。陈纪注意到,以钓台为中心的百步范围内,除了垂首立在檐下的一个小黄门以外,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而钓台又近乎三面临水、四面透光,完全保证了议政的私密性。
沧池凉风吹来,让陈纪的心情都爽快了几分。
站在檐下的小黄门穆顺见了赵俨与陈纪,立即小步走上前来,对陈纪说道:“陛下正在与承明殿的诸公一同议事,陈公在荫凉处稍待,容我先去通禀。”
于是赵俨轻车熟路的带着陈纪来到一侧的小轩内,一边吹着风,一边等待召见。
陈纪在栏杆边放眼眺望,只见沧池中央的有一座孤洲浮在天水之间、缥缈隐没在波浪之中,孤洲之上有数座楼阁建筑,古朴庄重,像是遗落人世的仙岛。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听着耳旁的水浪声,就像是来到了东海之滨,光是一个未央宫沧池便有如此壮阔,那传说中的昆明池岂不真的能容下一城
想起来时已准备好了的措辞,陈纪愈发觉得可行,他漫无边际的想着,这时在水榭中如白雾浮动的轻纱之中,隐隐约约传来几人说话的声音。声音有老有少、有低沉者、有沙哑者、有尖锐者,其中唯有一人的声音响亮无比,每一个字的字音都是最标准的洛阳雅言,说起话来铿锵有力、带着若有若无的一股威势,可听嗓音,却像个还没变完声的孩子:
“有御史劾奏右扶风傅睿,不思蓄水防旱,反擅开沟渠陂池,致使蒸腾无计,祸及百姓。而傅睿又有奏称,说杜阳、陈仓、雍县等地于本年四月以来,滴水未落,此一带之百姓田亩,多遭伤损。调度用水之事,只得即行即令,今年朝廷大军要伐蜀,运粮尽在扶风转运,黎庶辛劳。傅睿体恤彼等,本是爱民之念,如何又为御史所劾奏”
这语调明显就是皇帝了,陈纪微微颔首,继续听了下去:
“御史所奏,确有实情,如今旱情未盛,灾情不明,徒然放水,只会使洼处受涝,而高处仍旱不得解。陛下曾有言说,何处需用水,何处不需用水、何处用水多,何处用水少,都应一如商贾买卖,精打细算,合理调配,使水真正流入所需之地才是。”这人的声音浑厚,说出的话却让陈纪忽然联想到了什么,不禁微微皱了下眉。
皇帝没有吃这一套说辞,当即驳斥道:“你少拿我说过的话搪塞我!难道非得等旱灾大盛的时候才准百姓调用陂池么我早已严饬各地官员,要全力抚绥,防旱可便宜行事,无须听奉朝命,务使被灾黎庶,不致失业。怎料竟有御史劾奏起人来了,既然他说傅睿办错了,那就叫都水使者孔融再去一次右扶风,看看该处情形,再来说话!”
“谨诺,是臣一时失言,还望陛下恕罪。”那人把声音低了下去。
陈纪眉头稍解,他就担心皇帝是那种不明底下庶务的,虽然聪明,也容易为朝中官僚胥吏的那一套猫腻所迷惑。如今看来,皇帝不仅聪明,对于庶务也是熟稔于心、处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至于其地应徵钱粮,本已蠲免一年,今该地又有办运军需等项,未免生计维艰。理应再加恩,将建安元年、二年应征田租,概予蠲免。此外,自上月军兴以来,先后已拨解粮草数十万、钱近千万。现今蜀中军务渐竣,而善后事宜,及军前赈恤,尚需费用。而右扶风的仓廪亦应有所富余、以备缓急之需,如今再拨粮二十万,诏书即下,毋得迟缓。”
“臣谨诺。”有人应
第二百一十四章 清风铎音
“陛下即位以来,躬亲听断,旋乾转坤,关机阖开。”潮州刺史谢上表
万丈金光照耀在沧池水面之上,无数碎金块银似得水纹觳皱在临水的栏杆下涌着,屋顶倒映着金色的反光,随着不远处的声音一高一低的进退着。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依臣之见,当初就该审慎用事,不该臣不是有意非议君上,臣的意思是,当初既是朝廷封拜袁术为扬州牧、后将军,如今彼等不仅聚众作乱、侵犯徐州,更是以朝廷给他的权位征辟僚属,全然辜负了君上的一番苦心!此人虽要严惩,但如何照顾朝廷威严,也得慎议才是。”
这声音粗糙沙哑,让陈纪不由得想起了经常在战场上嘶喊大叫的武夫,联系到此人对皇帝独有的称呼,他不难猜出此人的身份。
那少年的声音在周遭的风声、水声中依旧清亮:“你有一句话说得对,袁术此人的确辜负了我一番苦心,他在南阳割剥富室、纵兵劫掠,这些事我都有所耳闻。但念在他袁氏累世清名,不忍加罪,便给他第二次机会,让他悔过自新。怎奈此人冥顽不灵、不识抬举,最后也莫怪朝廷先礼后兵吴硕,将适才这话加入诏书,要写明白,要使天下人知晓朝廷之心。”
“臣谨诺。”一个在此前从未发表过意见的声音应道。
第二次机会这倒是暗合君王仁恕之道,陈纪点了点头,但追述起来,依然掩盖不了皇帝以名制人的手段。
少年的声音在台轩之中回响着,像是有清泉涌于石上、或是有个好学的孩童在一字一句的朗诵经传:“着即罢黜袁术扬州牧一职,夺其假节,惟留常备员吏以供官署,再让其罢兵不要用诏书,用戒书,词句严厉些,要好好的训斥一顿。”
吴硕唯唯应下,没有再说话,显然是在当场拟诏,遣词调句,不敢分心。
只听少年又说道:“至于扬州我听说庐江太守陆康在该处屡施恩义,又乃吴地名士,深孚众望。我看,就由他来署任刺史,替朝廷经营扬州。”
“臣以为不可,依三互之法,陆季宁乃吴郡人,不宜为扬州刺史。”一个听起来很是忠厚的声音说道:“臣举荐豫章太守魏桀,其是右扶风人,素有清名、又曾为北军步兵校尉,知晓兵事,忠于朝廷。若以此人为扬州刺史,足以安集一方百姓、为朝廷牵制袁术。”
“这是司徒马公。”见陈纪面露疑惑,赵俨在一旁轻声解释说道。
原来是扶风乡党,陈纪这才勉强听清马日磾的声音,刚才应是此人在暗地里附和御史弹劾傅睿,想必是私心自用。他心下虽有不齿,但也认为对方此刻的理由确实很充分、跟陆康比起来,也更为合适。
“可,就让魏桀做扬州刺史,到底是从我手上走出去的人物,知根知底,用着也放心些。”少年也不犹豫,似乎忘记了刚才才呵斥过对方。他爽快的应了下来,接着又说道:“诏拜陆康会稽太守、加平南将军、封都亭侯、食邑三百户,再拜其子入朝为郎中。有此二人在,江东之事,当可无虑。”
还是那个低沉的声音:“吴郡都尉许贡与太守盛宪私下不和,未免龃龉生乱,有碍大事,不妨调其为豫章太守一来笼络江东士人之心,二来以免日后纷争。”
“嗯。”少年说道:“扬州的人事安排完了,也该说说徐州之地,沛相刘备派来的使者简雍,现在何处”
“尚在东海邸,预备明日传见。”有人如是说道。
少年雷厉风行,当即说道:“不用等明日,诸公今日就在承明殿将其唤来一见,徐州如今是什么情势,还劳诸公先为我探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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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聘士礼贤
“万乘之主,莫不屈体卑辞,重币请交,此所谓天下名士也。”————————【盐铁论褒贤】
钓台四面都围着白色的薄纱,一色的深棕色木地板因为常年走动,显得异常有光泽。钓台有一半的位置建立在水上,四面透风,景色独好,隐秘性也很强,炎夏酷暑的时候最适合来此乘凉。陈纪脱了鞋,光穿着一双袜子踏上去,只觉得连脚心都是清凉沁心。
走了几步,不但身上滴汗全无,反而随着凉风徐徐、脚下水花阵阵,大热天竟还有些寒意。
陈纪不敢东张西望,走到钓台正中,瞅见一少年身着平常的燕居深衣,没有戴冠,只在头上随意挽了个发髻气度淡然的坐在正中。此外,还有一个中年人在一旁陪坐。
他平举双臂于胸前,见到皇帝后,作势欲拜。
“太常臣纪叩见陛下!”
“快起来。”皇帝顾自从席上站起,几步走到陈纪身边,一边的赵温也坐不住,站着跟了过来。
皇帝拉住陈纪拜了一半的动作,亲切的说道:“陈公年高德劭,能应征入朝,是见我鄙德浅才,特来相佐,我岂能再受陈公大礼”
名士大都虚浮无用,却又不可或缺,名士身上最有价值的就是他为天下所公认的‘贤良’之名。朝中若无名士,放任名士隐匿乡野,则会被视为‘无道’;反之,则是‘有道’。有道与无道的差别足以影响到一个政权能否得到士人拥戴,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朝廷都要安排几个名士充作‘花瓶’、做做样子。
陈纪其人,德大于才,在皇帝眼中就是这样的一个花瓶,与他相似的,还有同样获虚誉而无其实的崔烈。彼等名士的名望播流四海,若是皇帝稍有轻慢,定会遭到旁人非议,倒不如屈尊把他供起来,这还显得自己礼贤下士。
皇帝显得很是随和,扶起陈纪后,又随意的走了两步,打量着陈纪说道:“陈公还很精神嘛!过些天,我指使两个太医过府诊视,看看有无隐疾,好防患于未然!”
陈纪忙得拜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说道:“臣才智鄙陋,岂敢受此优渥!其实臣的身子尚可,在徐州时便已延请名医看望,陛下每日决断万机,恳请不必为老臣残躯操劳费心。”
他趁机近距离偷看了皇帝一眼,发觉这个当年在他的见证下、战战兢兢的被董卓扶上皇位的孩童,如今已是一个镇定自若、手绾生杀大权的皇帝了。
若不是皇帝清秀的眉眼与四年前没有多大的变化,陈纪还真要认不出来了。
“当年雒阳一别,竟不知何时方能再见。如今见陈公别来无恙,我也就放心了。”皇帝笑着松开了扶着陈纪的手,转身走回席榻,而一旁的赵温赶紧将手搭了过去,扶着陈纪坐于次席。
皇帝在记忆中也曾有这个陈纪的印象,那时候陈纪还是自己身边的侍中,饮食起居,两人之间没少接触。只是陈纪没有荀爽、王允那般矢志杀贼、忠心卫君的智计与胆魄,因为担心得罪了董卓、祸及身家,便仓皇逃出雒阳,任凭朝廷几次玺书征辟都不应。
‘生’与‘义’不可兼得,很少有人会舍生取义,皇帝不愿意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鄙夷他人,如何设身处地、换在陈纪的角度来看,他也不会白白的给这个一点也看不到希望的朝廷陪葬。
只是谁让他现在是皇帝,位置的不同,判断某样人物、事物的态度也会不一样。此时皇帝对陈纪的观感确实差了一些,不过表面上仍是亲
第二百一十六章 重定庠序
“及王莽为宰衡,欲耀众庶,遂兴辟雍,因以篡位,海内畔之。”————————【汉书礼乐志】
“陛下自迁都以来,眼见国废学子之教、家弛劝学之训,心痛不忍。故在朝廷艰难之时,毅然重开太学、振起颓业,不惜每年拨给太学数百万钱,其馆舍、书籍、被褥尽皆供应,还另发钱款,以为寒微子弟助学之用。”赵温先为皇帝表功矜劳了一番,然后徐徐说道:“陛下忧心学子如此,可谓往来之君少有,怎奈何求学之人不加多反而还有畏葸不前者”
陈纪的脸色沉了下来,事到如今,他如何还不明白对方的意思赵温分明是出于皇帝的授意,要在改革太学五科之后,继而改革太学招生的方式!
果然,只听赵温接着说道——
“我以为,这根子,就出在太学入学的途径上。”赵温见陈纪的面色逐渐变得严肃,自己的语气也不由得加重了许多,不再客客气气的将对方视为前辈、名士,而是有种官场前辈训导晚辈的意思:“陛下曾有言在前,太学理当是‘解民生之多艰,育天下之英才’,岂有先将这选拔学子的路径越走越窄的道理陈公身为太常,当为君解忧才是。”
赵温说完,便复又朝皇帝看了一眼,此时皇帝正喝完了漆碗中的茶,微微颔首,似乎很满意这碗茶汤。
见对方都闭口不言,陈纪也知道该自己说话了,他沉吟半晌,谨慎的说道:“自从孝武皇帝开办太学以来,凡四百年,其规模虽屡有变动,但入学的途径,却是如薪传火,代代相承。司空适才所言,无非是许民间有志于学者,主动投递于太学门下,但朝廷本有此例,似乎不宜以此变更入学之法。”
一直以来,太学的确是允许学子自荐门庭,表面上不看重家世,但其实在审核的时候,依然是以家世与学识作为评判标准,而寻常平民人家如何能在学识上比过其他人被拒之门外,也是理所应当。
士人之子为士人,平民之子为平民,即便有几个家世微贱的寒生,侥幸因为品性、好学、运气而入了名士、贵人的眼,得以改变整个人生际遇的,那也是凤毛麟角、昙花一现。
自西汉到现在,阶层流动日益板结,皇帝不愿意见到太学成为士人的太学,自然要从招生的根源上做出改变:“我固然知道太学入学有许多途径,譬如地方郡国可以自行举荐年龄合适的高才入学。甚至是陈公你,身为太常,也可以亲自挑选年满十八岁以上,仪容端正者为博士弟子——赵公当初就如此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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