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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汉室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武陵年少时

    将屯田纳入太尉府治下,这么显而易见的好事,当时在与董凤、胡邈等人议论时,如何不见一个人提起呢

    董承没有想太多,只觉得接受了屯田,就可以从中攫取太多好处,而如今在朝的民屯长官、劝农令第五巡已然没了马日磾这些关西大臣作靠山,等接手了军屯,就更有机会去插手民屯。胡邈他们没有提及此事,想来应是觉得将军屯调入兵部,其上有个尚书令吴硕是自己人,同样能保证大权不失,还能避免因为权力过度集中而遭到皇帝猜忌,但董承却不这么想。

    一是吴硕太狡猾,趋炎附势,接连侍奉三主,人品靠不住。虽然对方确实略有智计,董承自诩并不能彻底掌控此人。二是尚书令对各部的控制力已经不再是当年了,像是吏部、度支部如今甚至可以直接向皇帝请示,要想借吴硕来影响兵部,并不容易。

    所以,董承犹豫了一番,哪怕是赵温、黄琬等人明显是不怀好意的要将军屯推给自己,自己不仅算计着利弊,也得在皇帝的注视下将其接过来。

    “若是在太尉府下专设职司,岂不与尚书郎无异而况太尉身为三公,专司一事,臣窃以为不妥。”董承假惺惺的说道。

    吴硕闻言一愣,他心机谲诈,如何会听不出董承的弦外之音这看似推诿,实则就是委婉的答应了他不明白为何作为众人之首的董承会临场改变决策,而且也未曾事先与他商量,一时间吴硕心中念头飞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董承有些不情愿的软化了语气,稍显退让,静静听了半天众人意见与态度的皇帝,此时也乐得开口跟他谈条件。

    说是条件,其实是皇帝早已与赵温、荀攸等人商议好的方案,皇帝看准了董承耐不住诱惑、以及急于表现的心思“军屯事涉钱粮,乃国之大事,如若置于太尉府下,既能得其所,亦能彰显朝廷重视之意。今后太尉专管朝廷军屯经营事务,各地典农郎将、校尉,皆归太尉调遣,凡粮草转运供给、各处城防修缮、征调民夫等事,亦由太尉司掌。”

    董承听到这里,面色一喜,这等若是获得了后勤大权,他还未应下领旨,却听皇帝又接着说道“以上种种,各设屯曹、运曹、防曹、役曹等掾属于太尉辖下。此外,改太尉金曹为计曹,度支部也要派驻能吏,担任其职,今后一应开支用项,皆由计曹审定,至于统属,一如度支部与郡县度支曹掾等成例”

    什么要度支部派遣吏员到公府里去董承心里陡然一寒,别的不说,度支部审计有多厉害,无论是他,就连其他公卿、地方长官,都是深深见识过的

    在以往的时候,各类官府花钱办事还能大手大脚,对府库里的钱,一百当五十用也没人追究。这种陋习积弊已久,久而久之也滋生了大批官商共同体,浪费了朝廷资源。而有了度支部后,公卿各掾属次年预备支出多少钱,都要向度支部提交详细预算,由度支部进行查验审批,方可支取。若是提前花完了预算,还得再次向度支部申请,并且每年的收支记账都要有迹可循,统一交给度支部核账,一旦有纰漏就会受到严厉的责罚。

    起初的时候尚有不少人怨声载道、埋怨束缚太过,度支部尚书太过权重,但皆被皇帝整治了回去。几次风波之后,底下再无人质疑中台改制的正确性,挥霍浪费的不良风气急剧转变,每年不知为朝廷节余了多少钱粮。

    董承见识过每年由属下给度支部报送账目、预算时受到的麻烦,仅仅只是每年报账,董承都觉得备受约束,何况是从此以后要在他眼里插上这么一根刺他猛地抬起头来,心惊肉跳的看向皇帝,壮着胆子说道“君上,自尚书于公府之中派驻曹掾,似有以尚书钳制上公,以微制尊臣以为此大不符礼制,也不合乎成例,还请三思。”

    “吏部、度支部、刑部等尚书皆在各地郡县设有相关曹掾,统一调度,执行政令,数年来多有成效,未见差池。”皇帝挑了挑眉,好奇的说道“我记得当初议论地方曹掾隶属朝廷有司时,董公也是支持的,怎么到如此一旦事涉己身,就持异议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嘉言罔伏
    “盖天有三垣,天子象之。正朝,象太极也;外朝,象天市也;内朝,象紫微也。”亲政篇

    董承低下了头,沉声道“臣不敢徇私,只是”

    “只是如何”皇帝反问道,不待董承答话,便接着说道“尚书台各部辖制郡县各曹掾,使之职责对应,上下有序,便于朝廷从上到下,贯彻施政。但我如此作为的用意,又岂止于此今后不光郡县曹掾,便是朝廷公卿各府,亦要因时因地,推而行之。如今只是借由重整职务,先从太尉而始,你若是会错了意,可就大错特错了。”

    话到这个份上,董承也无话可讲,他就知道这个差事没那么易得,如今果不其然。

    吴硕面色微变,犹豫了下,终还是出口为董承转圜道“禀陛下,臣听说世人量腹面食,度身而衣,只有物适己身,没有以己适外物的。以中台分辖郡县曹掾,固然可获长久之效,但推之于朝廷,未必不会是橘生淮北。”

    “尚书令这话是老成之言。”黄琬突然罕见的给吴硕搭腔,他看也不看董承,顾自说道“若按此制,则内朝之官遍及外朝,不仅有违制度,也易繁冗官吏。故请陛下慎之,详加议论。”

    董承心中纳罕,恍然间明白了黄琬的用心,对方身为司徒,想必也是担心自己这里试行成功了,皇帝会顺其自然推广到一众人等的身上去,所以才破天荒的给自己解围。他这般自以为是的想着,吴硕却有些坐立不安,无他,今天这整件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先是所有人要求把军屯交由太尉管辖,此时又为董承说话,阻议度支部直管太尉曹掾、减少对太尉的约束难道仅仅是为了欲情故纵或是其中还有别的算计

    吴硕看了仍不自觉的董承一眼,心底叹了口,在座席上轻微挪了挪身子,拱手言道“一切主张,但凭圣裁,臣不敢擅议。”

    这句话不仅堵住了董承刚准备的进言,更让赵温、杨琦等一行人暂时住口,不得不将视线投向皇帝。黄琬的脸色更是沉了几分,因为他刚才说过请详加议论的话语,如今被吴硕这么一顶撞,自觉有损颜面。但他到底是经历宦海数十年,心性坚韧,修养得当,面色很快恢复如常,沉默着静待皇帝发话。

    皇帝咧嘴一笑,他规规矩矩的安坐在席榻上,脊背挺直,两眼平视,仪态样貌都极显尊荣,这样连他说出的话都让人难以忽视,正襟恭听“诸公所言可谓灼见,我也正有此意,各地郡县吏曹、刑曹等掾属,皆为旧有,不过是使之隶属尚书,不再由郡县长官自行征辟选用,也不再一味听从郡县长官之令。于今朝廷公卿,各司其职,彼此颉颃,没有以内朝统外朝的道理。”

    这倒确实,以前都是尚书台总揽大权,既出诏令,又出政令,更能参与机密,决策政务。外朝公卿几乎成为摆设,若是没有录尚书事的名头,就连位尊的三公都不及一个尚书的权力大。而到了皇帝这里,形势却出现了变化,先是将决策议事的权力移交到承明殿众位内外朝臣手中,然后逐一加重九卿的实权,使内外朝达成一种适当的平衡。尚书台各官也依次增加品秩,类比九卿,但除了尚书令以外,余者只能各管部务,再也无法参与朝廷综合性政务的决策。

    若不是皇帝尚在筹划酝酿,恐怕尚书台连拟诏的权力都要移交出去,彻底沦为与外朝公卿同级却不同属性的行政机构。

    黄琬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历代汉家天子倚重内朝尚书,是为了压制外朝公卿的权力,便于行使皇权。而尚书台制度延续数百年,其威权深重,早已开始妨碍皇权,遭到削弱几乎是必然的趋势。所以皇帝将尚书台从外朝拿走的部分行政权力,重新还给相关的外朝官,形成外朝专管如财政税收、畜牧、司法审判等具体俗务,内朝负责如政绩考核、审计、司法监察等政务的制度,内外大致平衡,隐然虽仍以内朝为重,却不以其为尊。

    这就是皇帝自从亲政以来就通过结合自己的经验,借鉴后世的制度,不断设计、不断完善的内外朝制度。作为臣子,只要从中揣摩、发现了这条潜行深处的规律,就能准确的摸清皇帝任何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背后的逻辑,从而因势利导。

    黄琬就是这么一个人,他相信,能像他这般清楚地把握皇帝的政治意图的,放眼整个朝廷,也不过赵温、杨琦、荀攸、贾诩等寥寥数人而已。其中赵温、荀攸等人不过是为皇帝所亲近,耳濡目染,知道的多些罢了,根本比不得自己大起大落,从几次风波中自行摸索当年马日磾不就因为没有看透这一点,一味阻挠,而遭罢黜了么

    想到这里,又得闻皇帝寓意明确的话语,黄琬心中更是笃定,凝声道“谨诺,正如此次改制,由度支部监领太尉府相关曹掾,而非以尚书诸部监领外朝职务,恰合陛下施政之意。”说着,他又看了董承一眼,幽幽道“若是太尉董公有旁的顾忌,臣愿以司徒之职,率然先受试行。”

    这老匹夫是欲扬先抑倒显得他自己忠能精诚了

    董承气的咬牙切齿,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再拒绝就不妥了,当下只好强笑着向皇帝表白心迹,接受了这一事实。

    皇帝这回真是欣慰的笑了,他本以为会是赵温替他陈说,没想到是黄琬领悟、现用的那么快,倒教他再次刮目相看。得了董承的答复,他犹不满足,因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真正的变更职权还在后头“善太尉掾属共有二十四位,可我观之,其如金曹、户曹、法曹、贼曹等属,职务无涉军事,迥于本职。如今要简政,明晰职权,今后太尉只管军屯、粮草转运、邮传驿道等军务,设长史、计曹、驿曹、屯曹等职,其他掾属,一并裁撤。”

    “君上这、这如何使得”原来是捡了芝麻又丢西瓜,董承大惊失色,自己本来就对军事插不了手,若是这样的话,那他连朝政都干涉不得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剖符施檄
    “遣将而不与兵符,必先请而后动,是犹绁韩卢而责之获也。”————————

    “你依旧是录尚书事,只是太尉属下不再有此等杂务。这些事情,由你一个管军务的领着,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而且也与其他有司职权重复,叠床架屋,多生冗官,如今一并裁撤,也是于国有利的事。”皇帝态度温和,字字在理,让董承一时无法反驳。

    吴硕好像是怕董承又会说出什么‘自损三千’的话来——今天对方已经不按他与胡邈等人的预谋,自作主张的说了几次了,若是一直按他们商量的走,如何会横生枝节,让别人抓到机会于是等到皇帝话音刚落,他就急不可耐的插口道:“陛下睿鉴,厘清职权,精简人事,无不是良政之要。臣以为,可自太尉始,自三公始,司徒掌人民事,司空掌水土事,使皆各司其职,各得其所。”

    黄琬眉头微扬,刚要说话,赵温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顺势说道:“精简政务,愿自三公始,外府计曹领受于度支部,亦愿自三公始。”

    见赵温带了头,黄琬也不愿落于人后,只好拱手应命,跟着说道:“臣谨诺。”

    董承见到其他人与他倶是一样的待遇,心里纵有怨愤,此时也消解了不少。

    不知不觉,君臣之间已议论了大半个时辰,在敲定好军屯的移交事项与计曹的具体细节后,众人也没有忘记今日最重要的议题,将繁杂的军务继续拆解明晰,把权力分配给不同的机构。其中太尉从此专管军事物资调运、驿道维护与邮传、军屯建设等后勤事务。太学旗下的教化科继续负责对中下层将士的思想工作,开展夜校,加强对刘氏天子的崇信。

    在这个尚无‘国家’的概念,‘国家’还只是精英阶层的想象共同体的时候,底层的百姓根本不知国家是什么,更别提什么保家卫国的主动性与责任心,因为在他们眼里,国家只是属于皇族、士大夫以及豪强的。往往只有在王朝破灭、外族入侵的时候,底层的百姓才会建立起‘国家’的意识。

    因为没有这个意识,所以吃粮拿钱的士兵才会跟着将军扰乱朝纲,所以黎庶黔首才会对国事天下事漠不关心,所以豪强大族才会在大厦将倾之时跟着踹一脚岌岌可危的梁柱,心安理得的改朝换代。

    皇帝很重视在所有人心中树立‘国家’的理念,只是在当前,他尚未整理出一套逻辑完整的理论体系支撑,时机也未到,只得先通过教化科在最要紧的军队里做政治工作。教字认读、普及法律倒是次要的,首重的还是让底层的将士明白刘氏受命于天,天子权威不可冒犯的道理。

    这一点,主持教化科的卢植弟子,幽州涿郡人高诱就做得很好。

    “教化科职务照旧,彼等与吏治科一般,今后虽制度上隶属太学,但并不由太学辖制,而是直属于我。”皇帝简单的说了几句,便决定道:“至于其治学内容、派遣学子授学等事,先让太学仆射潘勖上书陈说,而后相商。”

    “臣等谨诺。”众大臣见皇帝已经先决定了下来,显然是不愿在此事上与人多做商议,遂齐声应道。

    皇帝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如今南北军甲胄、刀剑等兵,皆由考工监、尚方监锻炼,我之所以未曾将其许给工部,仍分归太仆、少府,全然是要将其单独建制。待以后扩大规模,新增炼炉,可使其统一制式、规格,以配备郡国之兵。此外,格物院冶炼、机巧等科也要着意研制锻钢之法、兵器改进之法,一有成效,便可托付考工、尚方二监。武库令司掌兵器存储、保养、配给各军,其主官执金吾,与太仆、少府、格物院虽互不统属,但在此事上要多通力合作,如有兵器损坏或监守自盗者,定严惩不贷。”

    赵温连连点头,如今军务有关的后勤、装备等职权都已分解清楚,只剩下最核心的尚无着落。黄琬、董承等人也都巴望着这个,想知道皇帝心中最后的决断是什么。

    军权最重要的是调兵、统兵、选将。

    皇帝在刚亲政的时候就重新恢复了遭受破坏的发兵制度,以符、节、羽檄、诏书四种作为发兵调兵的凭证。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诏书,无论是可以调动多支不同地方部队的节,还是只能针对性的调动一地之兵的虎符,或是约束力最低,在危急时刻征集郡国兵马的羽檄,都需要皇帝诏书的配合才算合法。而虎符、牦节、印玺皆收存于符节台,只有皇帝下诏才可调用。发兵制度的恢复,彻底改变了东汉中叶以来,统兵权与调兵权不分、致使地方长官掌握军队,尾大不掉的局面。皇帝在惩处了不少不遵守制度的地方守令、将校之后,也由此牢牢地掌握住上至朝廷下至中央各地的兵马调动的权力。

    ‘未赐虎符而擅发兵,是弄兵也。’只有所有人恢复了对这项旧制的遵守与敬畏,便不会再有人能随意调动兵马,皇帝也可以确保自己手下不会再有兵乱等事,除非在他之后又出一个幼君,天子权威大打折扣,否则,几乎没有人能够动摇‘兵权君授’的发兵制度。

    “孝明、孝章皇帝以降,天下多乱,兵事频繁,州郡牧守往往等不及兵符诏书,便先发兵调用平叛。久而久之,州郡长官遂皆掌兵事,引为旧习,乃成今日地方割据、不服朝廷之大祸。”皇帝在赵温、黄琬等大臣面前也不遮掩,直白的剖析道:“初平三年的时候,朝廷才重设符节发兵之制,但考虑到关东情势特殊,来往调令不及,故特使前将军朱儁持节,有自行调兵、临机决断之权。但如今形势已变,豫州重归朝廷治下,兖徐之地也拜表归顺,关东唯有扬州袁术、冀州袁绍恣意妄为。我又有意明年领南北军出征,一举收复天下……”

    后面说的什么,黄琬、董承、杨琦等没有预先得知情况、不知内情的人一时间竟顾不上继续往下听了,头脑里全部被一个领会到的意图搅乱——皇帝要约束朱儁!



第四百一十三章 悉分兵柄
    “兵者,国之爪也;城者,所以自守也。”————————

    朱儁几次为朝廷南征北战,是硕果仅存的老将、重臣,皇帝此时要限制他的权力,究竟是早有预谋,还是仅仅只为了推行发兵制度无论是哪一种,稍有不慎,这关东的大好局面又岂能继续维持

    平尚书事、侍中杨琦脑筋转的飞快,出于公心,低声委婉道:“发兵之制,臣以为宜先试于关中各军,譬如南北禁军、卫士等,再行于各军。若是贸然推之,臣恐关东各军军心动荡,耽误大事。”

    殿内一时静悄悄的,显然是各自对此事有自己的考量与顾虑,唯有杨琦敢坦诚直言。

    皇帝低着眸子,垂首不语,尔后忽然点名问道:“荀君也是如此以为的”

    黄琬抿着嘴,蓄留的髭须生长的稀稀疏疏,微微的抖动着。他试图去看一眼荀攸,窥测对方心意,谁知荀攸根本没有与其对视的意思。

    荀攸微蹙着眉头,似乎陷入了某种困扰之中,董承等人都知道朱儁身兼豫州刺史,荐举过不少当地士人,身边更是有颍川士人参赞军务。如果说朱儁在行兵布阵时没有受到身边颍川士人丝毫的影响,这是断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在不久之前,朱儁便以皇帝赐予他的‘临机决断’之权,主动出兵陈留讨伐张邈,配合曹操收复兖州。

    这一出未经事先允准、‘不请而战’的军事行动让朱儁在当时受到了许多朝臣的非议,最后还是皇帝选择大胆信任朱儁,放手让他去做。这才使得陈留收复,曹操归顺,徐州、豫州、兖州在中原连成一片,形成分割二袁的优势局面。

    可如今皇帝又意指收回朱儁临机决断的权力,将其发兵之权收回朝廷,难免不会让人联系到前因,产生诸多联想,譬如皇帝对在朱儁军中的颍川士人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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