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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汉室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武陵年少时

    明天皇帝就要起驾,军令一发,就如星火难收,周瑜等不得!




第四百七十六章 民生国基
    “欲至于万年,惟王子子孙孙永保民。”————————【尚书·梓材】

    雒阳,毕圭苑。

    此时薄暮冥冥,夜色转浓,半边明月从东山之间排云而出,高挂穹中,虽不是光辉满映,却也皎皎照人。夜风从东边的池水上吹来,翻动一片粼粼银浪,吹动着空气中隐隐的暗香,直至几面人高的织锦屏风前才堪堪止步。

    数十面屏风帷帐圈出了一块空地,数百名郎卫、兵卫在四周按剑警备,穆顺手上捧着一盏灯,在空地上凝视了片刻,忽然往一处疾走几步:“陛下,看这!”

    在橙黄灯光的映照下,几朵成人拳头大小的水粉色芍药正在绿叶荫蔽间绽放嫩黄的花蕊。

    这个时代的牡丹、芍药尚未经过隋唐花农的精心培育,没有那么多争奇斗艳的品种。虽然不够绚烂,但也是天然去雕饰,穆顺看到的这一丛芍药殊为清丽,不仅是罕见的重瓣,而且花型也很大。

    皇帝与贾诩闻声走了过来,皇帝弯腰借着灯火一看,只见月华之下,粉色的芍药或是吐蕊待放、或是娇容羞于叶间,煞是好看。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皇帝轻轻吟着乐府采集的诗句,叹息道:“没想到毕圭苑遭受兵燹,朱甍碧瓦皆成尘土,而苑里种的花仍生机勃发。”

    这片毕圭苑的旧花圃原本种植着无数奇花异草,但要么是烧死、要么是旱死,或者是如牡丹、百合之类的花,被饥民把球状根掘出啃食,由此绝迹。狼藉过后,此处只有些根扎得深、生命力顽强的野芍药得以存活。

    时维五月,南风和煦,这几日天气晴好,毕圭苑内的野芍药乘着春风依次盛开。雒阳百姓观得此景,纷纷称奇,说这是自毕圭苑焚毁后,故址芍药开得最繁盛的一次。要不是皇帝先前已对汉中鹿群‘祥瑞’表示了冷淡的态度,河南尹骆业都要就此大书特书了。

    贾诩也饶有兴致的与皇帝在这片旧花圃里赏芍药,亦步亦趋:“《诗》云‘采采芣苢,薄言捋之。’花草其盛,任人采撷,而年年复生,终不灭其机,到底是因为根在土中而已。”

    “譬如一国,周代衰崩,而礼尚存于世,这‘礼’就是周的根。”皇帝伸手点了点芍药的花瓣,那滑嫩轻盈的触感从指间传来,简直像是在触摸一位清丽少女的脸颊:“只是‘礼’不能复周,也难以复天下。”

    “陛下此话不说有理,却不得传于郑公、蔡公之耳。”贾诩玩笑似得说道。

    皇帝也知道他说的话歪理居多,若是没有‘礼’,臣如何尊君?子如何敬父?他又如何能占据大义,借‘礼’之名挞伐袁氏?可若是细究下去,统治者又不能单凭一个‘礼’字就兴复天下,更需要其他治国平天下的手段相佐,只是明面上,仍要将‘礼’尊奉为主。

    他笑了笑,知道贾诩与穆顺不会外道,于是放心问道:“周的根是‘礼’,秦的根是‘法’,此二者皆不能使彼等如这草木般死而复生。可我汉室迭次复兴,必有其根源所在,却不知本朝的‘根’,又在何处?”

    “这……”贾诩沉吟了一下,低声答道:“愚臣浅见,本朝的‘根’,应在于民。我汉家历代贤君,鲜不宽俭待民,是故危亡之际,仍有人心思汉,世祖入河北,而河北豪强云集响应;陛下迁关中,而关中百姓赢粮景从。”

    皇帝对于贾诩将他与光武皇帝相提并论只一笑了之。其实他心里清楚,光武皇帝能中兴汉室,是因为他姓刘,若是不姓,那他建立的就是另一个朝代了。这对于皇帝本人来说也是一样,他从不信什么‘天命在刘’的说法,他现在要探究的是什么才能让一个朝代国祚绵长、亡而能兴。

    所以听了贾诩的话,皇帝斩钉截铁的纠正道:“不是应在于民,而是必在于民。荀子所言君舟民水,就正是这番道理,可是历代以来,又有谁真正做到了夙宵兢惕?”

    “民也分小民与大民。”贾诩不置可否,而是补充说道。

    穆顺屏住呼吸,虽然他不甚明白君臣两个的机锋,但他一个字都不想错漏了。他隐隐有种预感,这番话要是琢磨透了,他的机遇就真的来了。

    从屏风帷幕缝隙里挤来的夜风吹得花团频动,暗香轻盈,皇帝扬了扬衣袖,定定的看向贾诩:“那贾公以为,我心里是装着大民,还是小民?”

    “陛下是天子,胸怀宽广,自然要装着天下万民了。”贾诩理所当然的回道,他应承回话永远是这么稳重。

    皇帝眯着眼睛看他,缝隙里流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穆顺见状,赶紧弯下腰去,手里的灯烛险些灼烤到芍药。他没想到这么平常的一问会引起皇帝的恼怒,就像是心底藏着的隐秘被人道破。可穆顺也觉得纳闷,以贾诩的话来推论,他作为臣子,难道就该比皇帝装的要小了?

    贾诩在皇帝的目光下什么话也没说,只轻轻摇了摇头。

    皇帝凶戾的眼神稍纵即逝,他把脸转到一边,伸手将穆顺那盏极靠近芍药的灯给挡开,看着芍药免遭火难,他接着叹道:“贾公,我早该知道……”

    “陛下,驸马都尉求见。”殿前羽林郎张绣在屏风外显出一个影子,沉声道。

    皇帝收了口,话在口边,也不会再说了。

    “让他进来。”

    “驸马都尉臣瑜,叩见陛下。”

    周瑜在来时就闻见浓郁花香,进来后便见空地上数名宦者秉烛而立,映得四下里如白昼一般,而幽绿草丛顶端又如冠冕似得开着几团粉色芍药,扬了扬眉:“臣夤夜谒见,还望恕罪。这次,臣是要向陛下请命。”

    贾诩这时已踱着小步退到皇帝身后、似乎要退到穆顺手中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皇帝皱了皱眉,问道:“你要请什么命?”

    “请孙策的命!”周瑜也不拐弯抹角,他抬起头来,双眼在火光的照耀下炯炯有神。

    “他在江东好好的,用得着你来请命?”皇帝知道是有人跟周瑜说了什么,或是他自己知道了什么,大为不满:“你究竟是谁的臣子?”

    “臣自然是陛下的臣子。”周瑜不卑不亢的说道:“臣愿只身赴江东,说服孙策反正,如此可与徐晃、甘宁三面出击,诛逆袁术。”

    他说话这么急切,贾诩极敬佩他的胆量,也知道皇帝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未免生事,又是为了示好,当下他不能作壁上观,皱眉道:“请周都尉慎言。”



第四百七十七章 兢惕在心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且有大觉
    “丘也与女,皆梦也;予谓女梦,亦梦也。”————————【庄子·齐物论】

    建安三年六月。

    皇帝带领南北军等步骑四万人离开雒阳,前往陈留,在之前,由于驸马都尉周瑜的请命,皇帝嘉其勇义,诏拜奉义校尉,赶赴徐晃帐下,听从调遣。随后,又拜殿前羽林郎张绣为建忠都尉、宗亲刘晔为前将军行军长史,一并入汝南军前效力。

    大军行次道中,先期奉命往徐州攻打吕布的曹操也已离开兖州,除了本部兵马以外,兖州诸多郡县、府库、官吏僚属全部移交给了朝廷接管。这是曹操将后路托付,表示忠心的方式,除此之外,他还将自己的亲属家眷也一并留在后方,疏请任‘天子驱策’。

    皇帝见到曹昂后,称其身姿,对左右笑说道:“曹操有子如此,我哪里舍得困其步?”于是拜为军司马。不久,扬威将军樊稠率兵攻打白马、濮阳,杀袁绍所置别部司马韩定、赵睿等将,就驻当地。

    此时皇帝也军至廪丘,济阴太守吴资、任城相毕谌、兖州治中从事毛玠、从事满宠等人纷纷赶来朝见。皇帝特开一席,临时召见,席间,皇帝对吴资等人说道:“久闻诸君之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凡!大军所经,兖州将为战土,其民前遭黄巾、后遇叛逆,休息日少,我实哀之。等此战过后,兖州毋收三年田赋口算,以为修养之用。”

    一来就免去三年的田税与人口税,利于本地豪强之余,更有利于普通黎庶。汉代田赋税率低下,三十税一的税率根本用不着地主豪强交多少税,但这毕竟是朝廷施恩惠于兖州的措施,表现皇帝对兖州的重视程度。

    毕谌、毛玠等人都不胜欣喜,连连称赞。尤其是先效忠曹操,又潜逃归乡,最后被曹操宽宥重用的任城相毕谌,他自觉已为曹操疏离,此时见了皇帝,奉承愈加用心:“陛下经营关中数载,朝廷富强。如今亲率大军,征讨不臣,历述前代,唯光武功业可比!”

    “说来也巧。”皇帝最喜欢有人拿他当光武皇帝、象征天命所归,因为宣传造势不仅要靠自己,还得靠别人口口相传、潜移默化:“我幼时曾封国陈留,如今又过陈留,可不是时运轮转,冥冥中自有天意?”

    众人一听,都觉得是这个道理,天下崩坏始于孝灵皇帝驾崩,孝怀皇帝继位、皇帝受封陈留;如今皇帝又回到最开始的地方,这不就是应天命终结乱世的意思?

    想到董承死后,十二岁的皇帝亲临政事,不出五年就重塑威权,振兴关中,还打造了一支精锐无匹的南北军。如今十六岁的皇帝眼看就要在二十岁前完成中兴汉室、这个无数先帝先贤可望而不可即的目标。

    兖州诸人不禁都有了一个与关中朝臣共有的想法:当年若是孝灵皇帝死后,直接由皇帝继位,那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叹服之余,荀攸也在旁漠看着这些初次朝觐就为皇帝所折服的兖州人,如果不是刻意去想,谁都会下意识的忘记皇帝的年龄。皇帝笼络人心自有一手,他与贾诩非必要时也不用在一边说上什么话,只是荀攸看到眼前这副场景,仍是会想荀彧若是在这里,是否也会一如他们般惊叹?

    这个时候传来河北军报,原来袁绍得知朝廷东征,为了取得道义上的支持,先一步拥立平原王刘硕称帝,三让三请之后,刘硕在南皮草草登基,孝崇博园贵人马氏为太后,袁绍为大将军,改年号兴平。

    皇帝听到年号‘兴平’的时候简直哑然失笑,不过旋即他就要把精力投入到新一轮的军事部署中去,因为袁绍已经‘奉诏’统领河北兵马南下,由东郡前往仓亭津,意图占东阿,攻东平、任城,直插曹操后背,与袁术、吕布会战徐淮。曹操面临着腹背两处压力,徐州一丢,局势立刻失衡,二袁合流,场面势必难以收拾。刚刚气势如虹的局面,重又将变得处处艰难。

    由于此事牵涉朝廷的大战略,一干兖州官员不好进言,只待皇帝与贾诩、荀攸等人最后抉择。

    夜已经很深了。

    从高高的易京高楼上往城中看去,月色下的易京便如一方局势分明的棋盘,在白与黑的光影中界限分明。远处的幽暗街巷里隐隐透出昏黄的光来,夜风微凉,穿着宽袖深衣的儒士在楼上俯瞰,风扯着他背后的衣摆缓缓飘动。

    背后忽然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一身重甲的公孙瓒拾级而上,当他看到那苍穹中的月亮以及月下的老人时,突的一愣,旋即下意识的行礼:

    “卢……卢师。”

    “我记得以前与你谈《太史公书》,说到纣王兵败,仓皇登鹿台,着其宝玉衣,慷慨赴火而死。”满头白发的卢植没有回头,漫不经心的说道:“在最后的时辰,纣王就是站在朝歌的最高处,低头看着自己的城池。”

    卢植转过身来,苍白的鬓发间是公孙瓒熟悉的眉宇,让人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师徒坐而论道的日子:“如果有史官流传,他应该会高歌一曲吧?”

    公孙瓒从见到卢植的第一眼起,就知道眼前的这一切是个梦了,他语气愈自然了些:“卢公从不喜欢桀、纣,今日又是怎么一说?”

    “据说这里是整个易京最高的地方,高逾十丈,围堑十重,几乎不可摧毁。”卢植答也答得漫不经心,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答非所问:“这是你的城。”

    “卢公……”公孙瓒觉得有些不吉利。

    “真安静啊。”卢植笑了,他的笑容很温和,如春风般和煦,却带着毫不留情的嘲讽:“可它怎么会安静呢?袁本初就在城外,战火一日未熄,你心里时刻擂着金鼓。你就是一只关在笼中的猛虎,怎么能死在自己的笼子里?”

    “卢公。”公孙瓒想说袁绍前些日子拥立平原王为帝,现在早已带领大军南下了,易京周围的主将是袁绍的儿子袁熙,乳臭未干的小子,他早就琢磨着突围了。可话到嘴边,他又闭了嘴,带着不服输的眼神盯看着卢植。

    卢植不以为的笑着,他伸手揽过公孙瓒的肩膀,与他并立城头:“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将刘宽当作恩师,毕竟我只能给你授业,仕途经济一事,实在不如刘宽对你的栽培。但我最后要教你一句‘不是谁对你好,谁就是好的’。”

    公孙瓒莫名其妙,刚要说话,便觉脚下一震,高大耸立的巨楼轰然倒塌,无数砖石梁木从天而降,阴影遮盖了月色,将跌落下去的公孙瓒狠狠覆压下去。

    在跌落的最后一刻,公孙瓒眼前失去了卢植的踪迹,只见一块写着‘蓟城’的门牌重重的向他压了下来。



第四百七十九章 待看舟倾
    “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孙子·火攻】

    “啊!”

    公孙瓒猛然惊醒,右手下意识的摸向身边的宝剑,冷冷的月光下,他一个人站起走到台前。楼外是熟悉的月色、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城楼。

    仿佛刚才的那一场梦境并未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只是这一场梦境里,并未有出现恩师卢植的身影。

    公孙瓒伸手抚摸着粗糙的栏杆,冰冷的触觉刺激着他的肌骨,让他知道这并不是梦境,而是冷冰冰的现实。围城数月,易京城外的袁绍大军早已退聚南皮,准备在‘大将军’袁绍的率领下直面朝廷精锐。

    此时易京城外的星光,就只是剩袁绍之子袁熙、阎柔等万余胡兵。近日势力消长,敌营的驻防调动自然引起了公孙瓒的注意。

    这是一个机会。

    被困在城中多日的公孙瓒敏锐的意识到此时城外大营空虚,袁绍忙于应付朝廷的攻势,正好可以让他突出重围。只要设法击败袁熙,他就能与朝廷里应外合,突袭袁绍后背,建立殊功。

    这本是件很容易下决定的事,但梦见蓟县城塌,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性急的公孙瓒在危急的局势下首次想到了冷静,而不是莽撞出击。他返身回到桌案边,伸手往成堆的奏疏上一推,一份一份的翻看起来。

    易京自从袁绍主力退走后,便解除了四面被围的局面,使得公孙瓒恢复了对外界的联系,不仅知道袁绍拥立平原王称帝、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更得知皇帝已遣派刘虞作为侧翼,领兵马入冀州。这个时候冀州中山、常山等郡国接连震动,地方长吏携豪强纷纷响应,就连盘踞在代郡的乌丸诸族在得知刘虞亲临之后,即便刘虞麾下的精兵不多,乌丸首领也都慑服于往日恩情与威名,主动退避,甚至派使者问候。

    如今刘虞已带着一干各郡国依附的兵马赶往中山国,而公孙瓒根据近日登楼眺望观察城外炊烟、旗帜、响动,判定对方虽然旗帜不改,但实际人数恐怕只有二三万人,这其中还包括不少民夫。

    只是公孙瓒麾下早已人困马乏,兵不满万,即便是他鼓足气势,一时也很难在燕赵打开局面。

    公孙瓒将视线移向桌上文书,极不情愿的捡起一份信件,那是儿子公孙续遣人投送的密信,言称并州刺史刘虞,现已领受平北将军、假节督幽冀军事,是皇帝亲命的方面大将。在信中,公孙续称刘虞深受乌桓、豪强拥戴,建议公孙瓒及时联系,里应外合,先期夺回幽州,袭扰袁绍后方,立下不世之功。

    这信是三天前递来的,按照刘虞的行军路程,此时应当在中山国了。公孙瓒一直对此犹豫不决,假若对方不是刘虞而是别的什么人,公孙瓒兴许就当即答应了,可他偏就是自己的死对头。如今时机难觅,尤其是在做了那个诡异的梦以后,公孙瓒更是心乱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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