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汉室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武陵年少时
刘姜单手拢了拢肩上的秋衣,回首露出精致的侧脸,浅笑着看向唐姬:“有些人是冲着我来的啊。”
随着皇帝逐渐长成,不仅作为嫂子的唐姬不便与小叔子同居,就连做姐姐的万年长公主刘姜,也不适合继续住在未央宫。何况刘姜年岁大了,再不嫁出宫去,难免会引来风言风语。
所以这一次明着是针对唐姬,实则等唐姬一走,紧接着就会有人把刘姜拿出来说事。
宋泓的真正意图,是想让刘姜出宫,使得对方不便于在宫里指手画脚,从而一解心头怨愤。可他这么做,却不经意间被人利用,不仅是当做驱离长公主的一枚棋子,更是给了一些人攻讦的口实。
“董氏。”刘姜自语似得说:“我真小看你了。”
此事与皇后有何相干唐姬看着刘姜抓着衣领的手,她心里纵然有这样那样的疑惑,但还是很知分寸,不再往下追问,也知道问亦无用,倒不如自个在一旁琢磨。
看她一脸欲言又止的神色,刘姜不想说实话,又不想瞒哄她,想了想还是模糊的答道:“陛下亲政成婚的时候,掖庭新招了大批采女宫人,她是皇后,自然要从中调派。”
“也就是说,披香殿的宫人”唐姬欲言又止,如果宋都身边的宫人早有董皇后事先安插的人手,那这两天发生的事岂不都是出自于董氏的密谋
刘姜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反倒是看了会景色后,兀自去找皇帝了。
出乎刘姜意料的是,皇帝对明年采选宫人的事情并没有表示赞同,反而有些抵触
“如今天下战乱,户口凋零,男多女少,正是劝百姓繁衍生息的时候。我岂能为一己私欲,开幸进之门”过早房事会导致年寿不永,而且皇帝也对那一帮十五六岁便算成年的女子有心理障碍,所以皇帝义正言辞的拒绝道,其实内心比谁都虚。
刘姜略感意外,睁大双眼,楞了好一会才说:“这像什么话百姓繁衍生息是重要,但为汉室留下皇嗣难道就是小事了本朝有多少先帝是断了统嗣,随后殷鉴不远,陛下何不戒之在心”
她没有皇帝远超这个时代的见识,只知道早婚早育,寻常百姓家的年轻夫妻,十五岁就儿女双全了,即便是讲究一些世家大族,也不会坐视自己的女儿过了十岁还不嫁。只有那些严格固守周礼的才会遵照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的规矩。
“我知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日子还长。”皇帝的心境与刘姜迥然有别,东汉一朝,除了光武、孝明两个皇帝以外,其余的皇帝没一个活过四十岁,即便是古代死亡率高,但对于聚集了全天下最好、最多资源以及生活环境的皇族来说,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同一个时代,有活过七十岁的农夫、乃至于士人,却少有六七十岁的帝王。
皇帝不愿意用无端的猜测去怀疑身边的人,但对自己的饮食起居却是无比上心,加上坚持不懈的身体锻炼。皇帝相信自己能成为继高皇帝与孝
第五十五章 达士徇名
“方今公卿大夫,莫肯为陛下长虑后顾,为宗庙万世计。”上皇帝万言书
在刘姜炯炯双眸的逼视之下,皇帝不能不答,而且也不能瞒哄,因为瞒哄也无用,以刘姜的才智,她会自己推演查证到事实,如若那样,就难为情了。无可奈何,皇帝只好这样答说:“光靠董承,还想不出这样的法子。”
刘姜明白了,这件事背后不仅仅是针对她这个长公主,毕竟她这两年在宫中一直沉默寡言,从不插手朝政,在朝堂上的存在感微乎其微,没有与任何一方真正交恶。这一次她可能只是刚好在风口浪尖上,宋泓造势逼迫她与唐姬离宫兴许只是为了报复一时之怨、并给自己的女儿宋都在宫中减少束缚。
而与其异口同声的杨氏、董氏以及关东士人们多半是不怀好意的在暗中推波助澜。
他们跟着起哄的目的不是刘姜,而是始作俑者宋泓背后的关西士人。请唐姬与刘姜离宫的声势越大,刘姜与关西士人之间的关系就会被挑拨的越厉害任谁站在刘姜的角度,都会对提议将自己赶出宫门的人心生怨恨。
以皇帝与刘姜之间的姐弟感情,多半会为此迁怒叫嚷得最凶的那一方,这也难怪皇帝会一直在背后默然无视、甚至是保持着乐见其成的态度,对方早就想对关西士人下手了。
“司徒与司空犯不着跟宋泓一同起哄。”刘姜想清楚了原委,轻轻摇头。
皇帝脸上掠过一丝不屑的神色,很快接口:“这可由不得他们。”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不然拖到以后,又会有人怪咱们正当其位之时,该谏不谏,徒然背负恶名。”在马日磾的府中,侍中马宇急躁的嚷道:“大不了事后再上奏疏以作补偿,请陛下念在长公主昔年对其照顾之恩,从从弘农迁移民户过去,多增些汤沐邑。”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马日磾嗫嚅道,神情有些惶然无措,也说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
“宋泓此人做事太轻浮了!”说完了正事,马宇气仍未平的埋怨道:“亏他做了那么几年的郡守,一点谮语谗言都经受不住而且此人未免也太仗着宋贵人的得宠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外戚就了不得了竟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贸然上疏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最后责任还是由我们来承担!”
马日磾也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附和道:“此人的确太不自重了,他恐怕尚且不知,他自己所做的一举一动,实则在外人看来,并不只是代表他,还有我等的授意。”
说完他便住了口,因为他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在一旁的士孙瑞在此时竟已闭上了眼,像是在睡觉。
“他知道。”士孙瑞佝偻着腰,半垂着黑白杂生的头,虽然仍闭着眼,但语气掷地有声,显得他的态度很是认真:“扶风宋氏从壮武侯宋昌辅佐孝文皇帝继任大统的时候开始,便沿袭至今。数百年虽未再出过什么名臣儒士,但好歹显贵过几次,自然有他们的处事之道。”
“这种给自己人招惹麻烦的处事之道,我看也高明不到哪去。”马宇冷笑着嘲讽道:“整日里就想着靠女儿光大家门,他也不想想,耕读传家才是正道,我家由武功转经学,数百年乃得以有如今这般家世!宋氏创业比我家还早,临了到头却还是这般妄图女子幸进的模样,一朝煊赫有什么用在宫里被人害死的宋氏女难道还少了么”
他这话顺带提及了宋氏在朝堂立身的风格,也不知从那一代宋家人开始,宋氏便不甘于苦研经书熬出头,将歆羡的目光看
第五十六章 快马一鞭
“少年壮志思绝尘,只今作计常后人。”送刘晋卿
汉初平四年十月初三。
汝南,平舆。
平舆是汝南郡治,位于澺水之北,地势平坦。其西北高、东南低的地形,使之在战国时期就是楚国的北门锁钥。
大地的西方矗立着龙脊似得的山影,如同首尾难顾的长龙蜿蜒天地之间,龙脊之上抹着暗红的晚霞,将天空晕染上浓郁的秋意。
再过几刻钟,天就要彻底黑下来了。
马蹄踏在坚硬的土路上,这支从东边来的队伍顶着冷肃的秋风,三四人呈扇形分散,向着远方的黑压压的山脉驰去。他们踏上了一重伏起的斜坡,眼前豁然一亮,那看似触手可及的群山像是活的一般,此时悄然退了一步,与他们挪开了一道距离。更大的一片的平原山林在他们面前铺陈开来,一条虽然宽敞但是破败不堪的小道像巨蟒一般穿行。
山还是那么遥遥无际,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把屁股放下!不准翘!”其中一个领头的中年男子蓄着浓密的胡子,少了一只眼睛,凶神恶煞的对着身旁离他不远、正紧紧抓着缰绳的一个少年传授骑马的经验:“对,把身子压低,两腿夹紧!”
这一番语意不明的对话,知道的是在骑马,不知道还以为是在骑什么呢。
少年咬紧牙关,死死地抓住缰绳,身子竟随着马身的起伏而渐渐保持了同一个频率。
“哈哈哈,我会骑马了!老子会骑马了!你们看见没有,老子会骑马了!”少年清秀的脸上自小伪饰出来的斯文矜持顿时被狂喜冲灭,露出了本来粗鲁豪放的性子。粗鄙的言语与他清秀的外貌毫不相称,但在此时看去,却有那么一丝和谐。
“阿蒙,好样的!”一名斥候向他握了握拳。
“给我闭嘴!”独眼大汉压低了声音,表情仍是恶狠狠的:“让你跟着偷跑出来已经不像样了,若是还没个斥候的样子,你就趁早给我滚回去,看谁以后还敢带你出来!”
少年顿时闭了嘴,但那股兴高采烈、急欲向全天下人宣布的喜悦却写满了脸上。
“阿蒙,要是你姐夫怪下来,你该怎么办”独眼大汉被这孩子气的模样看得好笑,不由问道。
“怪我也没办法,我就是喜欢打仗!当兵打仗多好,比整日里逼我轻松多了,他老说这不好那不好,我偏要给他打出一个好来!”少年意气风发的说道。
“说得好!也不枉我带你出来一趟。”这时也不见独眼大汉有什么动作,在他身前的三个骑兵自觉的分散开去,默默无闻的在前方履行着斥候的职责。
独眼大汉冲少年坐骑的屁股上轻轻抽了一鞭子,轻喝道:“还不去学着点!”
对斥候这一项的军事行动新奇已久的少年,得了吩咐,立即高高兴兴的跟着去了。
身后骑马追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满眼赞许的看着少年,对那独眼大汉说道:“这小子第一回骑马就如此上手,一路随我等跑过来还没摔着,以后保不齐是个将军!”
“十五岁,也不小了。”独眼大汉缓缓放慢了马速,无比欣慰的看着年轻的后生兴奋的涨红了脸庞,激动的把他们甩到后头,一骑当先。
年轻人与独眼大汉并辔而行,无不感慨的说道:“可惜邓都伯一家人都舍不得这个小舅子,听说他家有几卷从雒阳石经上抄下来的书,视若珍宝,想让这小子从里面读个前程出来呢。”
“屁的前程!”独眼大汉脾气火爆,呸的吐了口唾沫,扭过头来,用仅剩的那只眼睛盯着年轻人,不屑的说道:“再大的道理,也没有手上的刀管用!尤其是这世道,能活下去的只有咱们这些拿刀的,那些饿死、病死在道旁的士子,你在来的路上见得还少了”
“你这次带他偷跑出来探视敌情,小心回去了领军法。”年轻人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话对独眼大汉毫无威慑力,他撇撇嘴,说道:“宋定,你少拿这个威胁我,就算都伯事后要罚我,那我也认了,不就是二三十个军棍么能有刀子看破我额头的时候疼”他那只紧闭的眼皮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下,紧接着说道:“这小子是个当将军的料,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都开始杀人了,都伯一家还把他当孩子似得养起来我是真舍不得这么好
第五十七章 舍身相代
“感慨杀身者易,从容就义者难。”近思录
作为斥候不仅要有丰富的打探敌情的经验,也要有遇到突发事件及时应对的方法。伍长成当等一行六人当机立断,在策马狂奔过了来时的一道山坡后,紧接着离开大路,弃马躲进了密林深处。
然而身后的人越追越近,很快林子里便到处都是搜寻的兵马。
少年没有一丝被吓坏了的神情,反而打量着身遭的树木、地形,脑子里快速转着无数个念头。
“你给我老实点。”成当一手将少年的头按在草丛里,这里是林间的一个小土包,他们两人正躲在土包的背阴处,那里长满了枯黄的杂草和灌木,正好荫蔽了两人的身形。
至于宋定以及另外三个斥候,则由远到近的躲在其他的地方。
按照刚才的观察,成当这次撞上的不是一支斥候小队,而是一支近百人的开路先锋。这种先锋往往承担着探视前方路况、随时应对遭遇敌军、防备伏兵的重任,距离他们不远的身后,定然尾随着军队主力。
一般这种前锋的数量与大军主力有一定的规律,如果军队近万,那么此次的前锋就该至少有千人才对,可偏偏不过百骑。经验丰富的成当在心里很快估算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这支军队的数量最多不过两三千。
但这并没有让成当轻松多少,因为从这一支前锋不仅人人都是装备精良,坐骑也无一例外都是高大雄壮的西凉马。那种马往往都是匈奴、羌族等部精心培育的良马,在中原极为稀少,就连成当也只在当年破虏将军孙坚还在的时候、见过他身边的几个部将骑过,没想到这一支小小的前锋竟然人手一匹良马。
成当又妒又惧,这支突然闯出来的精兵倒是什么来路,他一个小小的斥候伍长想破脑门也想不出。可他却明显的知道一点,若是不提前将这个突如其来的军情传告给自家正准备、或是已经开始偷袭张超的主公的话,这一场本来稳操胜券的袭击战,就会变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伏击战。
“这里有一个!”成当左前方的林子里突然伴随着这句吼声发出一箭,那箭矢不容人有丝毫的闪避,登时扎进了茂密的草丛,箭羽犹在草叶尖上抖动。
只听呃的一声闷响,一朵血花喷溅出来,染红了周围的草丛。那名斥候眼见行踪暴露,立时站了起来,往成当等人相反的方向跑去,刚迈出几步,紧接着便又是几箭将其射翻在地,其中一支箭射中了喉咙,眼见是活不成了。
“那是唔!”看见平日里对自己照顾有加,把自己当子侄看待的长辈死去,少年差点惊叫出声。好在成当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死死地压在身下,不然这少年没准还会跳起来找人家拼命。
就在两人这么一番动作的当口,接连又有两个斥候被人找到杀死,这时候在成当身下的少年已不再挣扎,反倒是突然想通了,莫名的冷静了下来。甚至还发现眼前这些人手持弓箭,目光犀利的四处扫视的架势不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倒有点像经常逐鹿射兔的猎人。而他们,就是藏起来的兔子。
“王都伯有令,不得射杀,要抓活的!”林中不知从何处传来了这么一声中气十足的军令。
这声军令响彻林间,成当顿时就知道脱身的机会来了,身下的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安的动了动,成当赶紧像是捉猫似得将其按住,然后慢慢抬起头,往藏在右手边一丛灌木里的宋定使了个眼色。
多年的默契让那丛灌木的一根树枝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下。
紧接着,宋定突然从灌木丛中蹿了出来,像是埋伏已久的豹子,趁着一人反应过来之前,将其一刀砍翻在地。这动静顿时引起了
第五十八章 乘势拏下
“讥二名,二名非礼也。”春秋公羊传
“怎么了”前进的队伍突然停滞,将身子半躺在车壁上假寐的年轻人惊醒,他长得十分俊美,身体瘦弱,脸色苍白,可那一双黑亮的眼睛却炯炯有神,让人无法直视。
“郭祭酒,前锋发现了敌军斥候,我担心附近有埋伏,故而暂且勒兵观望。”一名披甲带胄的年轻武将驻马车旁,像是一个忠诚的护卫,可他的品秩偏就比里头的那人要高。
这武将正是北军六校之一,越骑校尉田畴,他从上个月的时候获得诏命,带着越骑营三千余骑兵,从关中出函谷关,来到河南。与其同行的还有由弘农郡守任上调任汝南郡守的刘艾、新任陈相种劭、一大批应河南尹骆业所求空降的河南尹属官,以及皇帝给前将军朱儁的诏命。
诏书中对前将军朱儁领兵北上平乱的功绩做出了肯定,并正式拜为车骑将军,持节督关东军事。与此同时,皇帝也开始从手下的亲信将领中间选派部分人前往关东,调入朱儁麾下,美名曰为其分担压力。
此外,皇帝还直接越过了朱儁这个顶头上司,直接提拔了定计解难的军谋掾郭嘉,为其新设了一个军师祭酒的官职,祭酒一词在是指祭祀时为祭酒开席的尊位,后延伸为主管的意思。军师祭酒意味着郭嘉是朱儁手下军事幕僚的领头人,皇帝对其的定位是,既能为朱儁设谋画策,也能直接与尚书台手下的兵部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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