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剑诛魔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空留尘缘叹
余下五人见状,赶忙跟着道:“请门主责罚!”
商阙听言后,失笑道:“罪何罪之有要有罪也是我这当门主的作风散漫之罪,已到了这当口,便别再虚与委蛇了,我也乏了。责罚罚你们面壁思过还是责令自杖三十而后再看着你们逐个被杀”
商阙在笑,笑的很淡,很冷,便如他外表给人带来的感觉般不近人情,堂下无人再敢出声。
只听商阙忽而厉声道:“六堂主听令!”
六人似是被吓着了般,抖擞了精神,应道:“在!”
商阙睁开双眸,立身而起,逐字逐句道:“我已急信三封,一封求援天罡门,一封去追回应隆,还一封去催毕鄂快马加鞭赶回晋州。
岳衡、李安生,从南城门出晋州,去接应天罡门来人。
郑懿、颜丙强,往北城门去,接回老鄂一行。
黄庆磊你单独从东城门走,绕路子去迎天罡门的人。
洛奇,你走西城门,去接应老应等人。
这‘甄公子’毕竟势单力孤,若同时从四个方向离去,他终究分身乏术,只有机会拦下一路,要是运气好些,可能也不会碰上。
再过一炷香便是辰时,限你们一盏茶内拾整妥当,在辰时前必须出城。
同行二人若是到了时辰,在城门口候不着同伴,你们也毋须再等了,立马出城。”
待商阙语毕,六人遂应道:“是!”
与其说商阙这一席话是布置行动任务,却更像是在交代后事,让六人四散逃命。
在场六人能活到现在,显然也是脑袋较为灵光之人,已然听出他们的门主这些布置完全是在分散风险、降低损失,而他自己作何打算是要去单独会会那个“甄公子”么
老李偷偷抬眼瞄向商阙,他忽而觉着这个比自己年轻些许的“年轻人”在堂上的身影有些孤寂,有些于世无恋。
在他的认识中,商阙一直是少言寡语的,除非是与其他门派交斗,否则都极少出言管束帮内的人员。
冷冰冰的人,总是令人不自然地敬而远之,商阙也一直都像夏日中的冰块,显得孤僻,与大伙儿格格不入。
但老李却明白,像自己这类人,能在地煞门中当个堂主,可算是给家中寻了个会定时下蛋的鸡,不论有否付出,总不会少了你的份,多劳还能多得,在当今这世道下,可谓是个雷打难撼的金饭碗了。
许多帮派都有着自己的金库,但地煞门的金库绝对是最贫瘠的,因为除了供以应急所用的资金之外,帮中所赚所得,几乎都落到了各个成员的囊中,钱尽其用,可说他们这些小堂主所拥有的大多得益于地煞门的帮规,而这帮规,便是商阙定下的。
因而,地煞门中大多明理通情的人都是打心底敬重着那个高高在上、不爱言语的冷面门主。
犹豫了片刻,老李终是忍不住开口相问:“那门主你呢”
商阙回:“我这‘甄公子’既是冲地煞门来的,只要我还活着,还在城中,他必然也不会离开晋州,我在此拖着他,顺道去会会此人背后之人。”
这下大伙都奇了,黄庆磊和老李更是齐声问到:“门主不是说对方只有一人”
商阙淡淡道:“一人确已足够完成诸日来的各种事宜,但若要对我们地煞门如数家珍,掌握每个人喜好乃至生活习性,绝非朝夕可成之事,我想这‘甄公子’背后定有人在为他出谋划策。”
“愿为门主分忧!”颜丙强出言道,他的意思很明显,愿意留下来与商阙共面强敌。
商阙轻笑道:“你们出城去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放心,此人不会武,我一人应付得来。”
见商阙心意已决,众人不敢违拗,皆领命离去。
*********
老李是六人中最后一个走出知客斋的,行步缓慢,很快便被其他人给落在身后。
他一门心思在琢磨离去前商阙所说的话,几乎忘了门主给他们下了时间限定。
——有人在为这“甄公子”出谋划策,而此人并不会武。
起先,他怀疑门主是为了他们的安危着想,以此人不懂武来诓他们安心。
而后,仔细一想,在晋州城中当真存在这么个人对他们地煞门了如指掌,偏偏不是江湖中人,也不会武功,更重要的是此人心思细腻,还常常为人出谋划策。
细思极恐,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老李怎么也想不通此人帮助“甄公子”对付地煞门的目的为何,莫非这“甄公子”是江湖正道人士
猛然间,一只颤颤巍巍的手抓了过来,把陷入沉思中的老李吓了一跳。
惊愕中的老李,看清了眼前中年男子是发小老赵之后,方才安定下来。
只见老赵强自擒着眼眶中的泪,颤抖的双唇让嘴边的千言万语难以倾吐,战栗的双手紧抓着老李的衣袖,丝毫不肯放松。
老李见状不对,赶忙用空出的右手握紧老赵,试图让他镇定下来,拉至一边,小声问到:“
第一七三章 机关算尽
事已至此,老李默然,很多时候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情与义总难兼顾,他必须做出抉择。
片刻后,老李心中已拿好了主意,只是还需确认下两个选择的结果,开口问道:“哪个选择可让甄公子放过屋子里的这些人”
姜逸尘答:“后者。”
老李再无半分迟疑,道:“那我选后者,请甄公子放过我的这些亲人们,李安生愿把性命留下。”
语毕,老李不敢回转过身,去面对身后的亲人,更不敢直面自己的死亡,遂合上了眼,静候甄公子发落。
咣当一声。
老李只觉脚下一颤,似有什么重物落在跟前。
他缓缓睁眼,刚瞧见脚下的一口黑箱子,尚未仔细打量,甄公子的声音已响起:“带着他们远走高飞、改名换姓,切莫再与江湖有任何瓜葛,否则,今后寻上你们的,不会是我,而是把你们当作叛徒处置的天煞十二门中任何一门。”
屋里众人听言后都长舒了口气,却难释重负。
便是连那些懵懂年幼的孩童仿佛都理解了这甄公子话语间的意味,他们可以活着,但他们必须离开养育他们多年的故土,好在,他们还能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共同面对未来。
言罢,姜逸尘无意再耽搁,便要开门离去,却被老赵给唤住。
“甄,少,少侠留步。”
历经了近一个时辰提心吊胆的奔波曲折,直至方才一刻老赵才如临大赦,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但在出口时还是对这并不算心狠手辣的杀手改换了称呼。
姜逸尘侧头问道:“何事”
老赵一只手缩在胸前,一只手指向后方的黑箱子,恳求道:“少侠还是把那口箱子给带走吧。”
姜逸尘稍一怔,旋即回想起早些时候威胁老赵时说过的话,“你若有任何自作聪明的举动,这口箱子可够装下两三颗人头,我不介意让你尝尝鲜。”
——难不成这老赵被我先前的话唬到现在,听不出箱子里装满了银两还是因联想到那鲜血淋漓的画面而感到心悸
“带上,没有这些银两,你们走不远。”姜逸尘撇下这句话后,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性命之危已除,可大多人尚未从今日的境遇中缓过劲来,却听屋中有人出声道:“嘿!竟有一千多两!”
说话的是老钱,不知何时,他竟来到了箱子旁,更已将箱子打开,里面装的赫然是白花花的银两和一些银票。
屋中数人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眼前不由一亮,凑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唠起话来。
老李的心思却完全和其他人不同调,听到老钱喊的银两数目,他立马便联想到了这钱的来历,这是数日前,佑瀛在泰斗赌坊从甄公子手中赢来的钱。
一念及此,老李心中便极不是滋味,可是眼下这一屋子家人的未来,还需要他来抗,他不能在亲情和大义上摇摆不定。
那甄公子说的对,他们得抓紧时间离去,否则,若是等到两个副门主归来,或是天罡门来援,他可百口莫辩了。
老李重重地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意图让大伙儿静下来。
显然,四家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历经这番生死要挟后,众人更加认可了老李在这四姓之家中的最高地位,声响即歇,静待其发言。
老李道:“大伙儿回家准备准备,再过半个时辰,在东城门口集合,咱们该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老李这番话可让屋中因金钱而来的略微活跃欢快的气氛,再次变得静谧而沉闷。
一屋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晋州人,即便曾因外夷霍乱在外漂泊辗转数年,但他们还是回到了故土,对重情的人而言,落叶终得归根,如今却为了躲避祸事不得不再次告别故地,而这次离开很可能意味着不再归来,众人不禁有些不舍和惆怅。
老李见此也颇为无奈,但时不待人,他急道:“是我连累了大家,但时间紧迫,大家还是抓紧行动吧,等换了地方安定下来,安生定好好给大伙儿赔个罪。”
“老兄弟切莫自责,咱这四家人若没有你的照应,哪能过得这般舒心,江湖的饭碗本便不容易吃,碗端的住时,咱享了福分,现下碗倒了,陪着遭些罪也是该的,婆娘、娃儿留在赵老哥家,我这便回去收拾收拾。”话粗理不粗,四发小中最为义气用事的老孙这回却对众人晓之以理,力挺了老李一把。
一边的老赵也是说服了自己,跟着道:“是极是极,只要一家人还能在一起,哪儿都是家,老伴儿,咱也收拾下,准备出发。”
老钱忽而插了句话,道:“那咱要改啥名,换啥姓”
老李道:“老大哥定。”
老李口中的老大哥,自然是四人中年纪最大的老赵了。
老赵未犹疑太久,便道:“周、吴、郑、王。”
*********
辰时,南城门口,一白衣文士骑着快马呼啸而出,去势迅疾如风,带起烟尘滚滚,惹得城门口那些睡眼惺忪的守门官兵破口大骂。
“我呸!大清早的,赶着投胎呢!”
“呸呸呸!打了口哈欠,吃了满嘴沙!给我记住这青白马和这人的打扮,若在今天折回头来,少不得给他点苦头吃!”
“回来干啥,最好别回来了,直接在路上被人干了吧!呸!”
这些咒骂,早已远去的岳衡自然听不见,他正不断地扬鞭策马加速前行。
前头门主才说若是候不着同行的伴儿便赶紧上路,后脚这李安生便真的没来到南城门。
岳衡可不敢去想这老李究竟是出了什么岔子,他只知道这时候离晋州越远,自己便越安全。
然,也不知是否是鞭子抽打得太过用劲儿,惹得胯下的良驹月骢不满,只听其喘了口粗气,放缓了脚步。
再然后竟是完全驻足不
第一七四章 瘗玉埋香
梳妆台前的女子看来不过二十余岁,她身上穿着晚霞般的锦绣红裳,长裙及地,青丝披肩,宛若流云。
若她不在天香阁中,没人会把她当作寻常风烟楼中那些年愈四旬、腰粗臀肥却总装作风情万种的老鸨。
当然,一般风烟楼中也不会是这般娇靥甜美,胜过春花的妙龄佳人来当老鸨。
许是晋州这般在战乱后亟待恢复往日生机的老城,需要汲取更为新鲜的血液,因而这年轻的天香阁,自也由年轻的老鸨主事。
美人的年华总会老去,可在如愿的脸上却难寻岁月的痕迹。
十年前,天香阁新立,她以半老徐娘之龄成了这儿的老鸨,而今十年已过,时间却只是给如愿添上了几分更为成熟魅人的韵味,若非如此,想必蒋参军也不会在这十年中都在她的石榴裙下,无法自拔了吧。
站在美人身侧的,是看似年轻的商阙,这个在十余年前救下她的男子,仅比她虚长几岁,而其面容也同她一般,不为荏苒时光蹉跎。
无论是谁,只要瞧他们一眼,都会觉得,此二人乃天造地设的檀郎谢女。
无论是谁,只要瞧过他们一眼,就会被二人流年十余载不变的容貌所惊艳,便是如刀岁月在此二人面前都无从下手,唯羡其芳华永驻。
商阙一手扶着如愿的身子,一手轻搭在她脖颈上,查探着脉搏。
美人娇躯微微一颤,她竟有些不适应身后之人的亲近,毕竟,上次他与自己如此亲近,是在十余年前,自己被他所救,抱在怀中。
她伸出右手缓缓盖在他的右手上,她想告诉他无需为她担心,也无需为她白费力气。
她稍稍使力,抓住了他的手,生怕他又像曾经一般,无情地从自己的手中挣脱。
幸而,这次他没有。
商阙再次低头看了一眼如愿腹中的匕首,身上的红裳只能将那血色衬得更为夺目,伤口处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他神色黯然,闭上双眸,不忍再看。
这些天发生的事,实在是让他疲于应对,或许也是他不想应对,只有闭上眼睛,会让他感到舒服些。
良久,商阙总算是出口打破了屋中的静谧。
“是蒋皖做的”
商阙多少有些明知故问,如愿腹中那匕首裸露在外的锋刃非但锋利异常,且崭新如初,而刃柄的虎纹和金边,更说明这把匕首不仅从未开过荤,更是价值不菲的藏物,寻常杀手绝不会用这种匕首来杀人。
如愿道:“是。”
商阙道:“他应该早已离去了吧”
如愿道:“在打听到地煞门的数位堂主分别从四处城门离去后,蒋参军便离开了。”
如愿自然知道商阙所问还有另一重意思,缓了一会后,又道:“之后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来了个年轻人,他帮我止血,用极寒之气让伤口凝结,为我注入些真气……”
剩下的话,如愿不用说,商阙已是了然于心。
每一步行动,敌手都能先一步想到,真可谓机关算尽。
但他却不得不感谢这年轻人,否则,来到这后,他能做的便只是为如愿收个尸,不可能像现在这般,还能同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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