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是我偷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高广坤
我祝愿我俩余生,永不相见。
韩璐”
茶香四溢,唐叔和坐在地板上,读完信后,他的双手忍不住颤抖——
如果他早一点发现,韩璐不是韩瑞的亲妹妹,那么或许,他就不会逼着她打掉那个孩子。如果那个孩子留了下来,那么韩璐可能不会自杀。
这一切阴差阳错,酿成了韩璐这一生的悲剧。
唐叔和掩面,回想到韩璐死前的惨状,痛不欲生。
但,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她与他,余生确确实实,永不相见了。
玫瑰是我偷 80.陈志刚
韩璐的葬礼一切从简,司岍在葬礼上见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他的大学同学陈川,以及他的父亲。
命运总是错综复杂,当年沉泽甫被鬼佬威胁而泄漏唐叔和妻子行踪的下属,正是陈川的父亲陈志刚。当年此人虽然没有被唐叔和检举揭发,但是沉泽甫那里如何也是容不下他了。陈家也算有些许祖上庇荫,陈志刚调职去了别的下级单位,纵横十余年后,称不上权势滔天,但也位高权重。
陈志刚留了把柄在唐叔和手里,唐叔和以此来拿捏他轻而易举。唐叔和工于心计,陈志刚自知斗不过,便甘愿为唐叔和所用。
当年司岍被陈川监视,起初他不明所以,调查陈川的家庭背景后,从他父亲调职一事发现了些许端倪,想再深入调查时,到了来自沉泽甫的警告。
司岍也是因此得知了些许父辈之间的龃龉,以及唐叔和这个幕后操控者。
发现这件事后,司岍将计就计,变相把陈川当作传话筒,假装自己不喜欢沉繁枝,也借机让他看穿,沉繁枝实则在帮他“追求”温暖,而不是像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他二人珠联璧合,已成佳偶。
司岍与他舅舅之间的关系可想而知,一度降到冰点。在司岍看来,他舅舅是为了他的情人,而监视自己的亲外甥。他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为了个第叁者,什么都不管不顾,早晚有一天自食恶果。
可出于“口不言人之过”也好,出于对沉繁枝的保护也罢,他从来不拐弯抹角在她面前说她老师半句不是。他与关月眉二人之间的品行修养,高下立见。
如今舅妈自杀身亡,司岍当着他外公外婆的面儿说,“是舅舅间接害死了舅妈,我也是舅妈的亲人,我不会替舅妈原谅舅舅的。”
司岍与唐叔和这对甥舅,关系就此宣告破裂。
眼下陈志刚竟敢带着陈川来参加葬礼,司岍没忍住,径直走到这对父子面前,拦住他们的去路。
“这里不欢迎二位,请回吧!”
“司岍,我们好歹同学一场,你舅妈过世我来看看你,我父亲与你舅舅又是旧相识,便一同来悼念。”陈川说话圆滑,“你不会连我这个老同学的面子都不给吧?”
“陈川,这里是我舅妈的葬礼,你怎么敢在我面前提‘面子’?”司岍目光阴鸷地对上陈川,他已经有四五天没有好好睡觉了,眼球布满红血丝,神色憔悴却又出奇坚韧,“趁我还没叫人,赶紧滚!”
“你就是司伯清的儿子?”陈志刚用在场叁人方能听到的音量叱责司岍,“你好大的口气!真当自己是燕京小霸王了是不是?还想让我滚出燕京?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算老几?”
“呵,你以为你手够长能伸进外交部,想逼着连城替我出头,好一石二鸟扳倒我们几个南院系是吧?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司岍情绪有些激动,他的两手已经攥成拳,他知道这是舅妈的葬礼,死者为大,他不能再多说些什么,否则舅妈九泉之下也会不得安宁。
他努力克制压抑自己情绪,这一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艰难,他甚至从陈志刚这个渣滓的眼里看到了挑衅的神色——他在故意激怒他。
好让他这辈子,真的再也做不了外交官。
好让他成为司家甚至南门大院的耻辱,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可是、可是他真的已经出离愤怒了,心底的野兽咆哮着几欲出笼,要去撕咬击败眼前的敌人。这个背叛了祖国、害了他舅妈一生的人渣!他凭什么!凭什么能安然无恙地站在他面前?!
而他的舅妈,就躺在身后凄寒的冰棺内,他再也看不到她的音容笑貌……
“司岍!”沉繁枝远远见到司岍和陈川,还有一个看年纪像是陈川父亲的人站在一处,他用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口,不退不让,宾客们难将视线聚焦了过来,她赶紧小跑着过来,离他越近,她就越能感知到他难以自持的情绪,她一把抱住他有力的手臂,故作亲昵地偏头看他,“叫你半天都不过来,忙什么呢?”
她抬眸,澄澈的目光对上司岍森冷狠戾的眸光,他的瞳色很深,漆黑不见底,纵使这般,望向她也时常是清亮的,带着熠熠星光。
此刻他被无边无际的痛苦困住了,矛盾缱绻纠结,像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球将他绑紧,一切对他来说都被打乱了秩序,他的理智无处安放。
“啊呀,你的鞋带散了。”
沉繁枝旁若无人地蹲下身,将他皮鞋上并没有散开的蝴蝶结解开,重新系上。
这整个过程司岍的视线都追随着沉繁枝,他盯着她的发顶,心情好像一下子就平复了。他挽住沉繁枝的手臂,将她拉起来。然后毫不带情绪地与陈川对视,“今日就不招待了,不送。”
话毕,他与沉繁枝十指相扣,携手离开。
背过身的那刻,他握着沉繁枝的手好用力,把沉繁枝柔软的手捏得生疼。
可是沉繁枝连眉头都没蹙一下,而是紧紧扣住司岍冰凉的手,仰面,冲他莞尔一笑,“我在呢,老公!”
玫瑰是我偷 81.护她周全
司岍望着沉繁枝素净柔美的面庞,他突然如释重负地一笑,他松开捏得她生疼的手,在她手背上烙下一吻,带着些许珍视与怜惜的爱意。
他的爱不常用言语来表达,但是都藏在那些不动声色的一举一动中,再回首时,哪里都是被温柔眷顾的痕迹。
“司岍。”
每呼唤一次他姓名,沉繁枝眼底便又将将泛起泪花。她突然就想起了大学时,他为温暖打的那场架,他在夕阳下倚着栏杆,顾影自怜。他的本意是出于声张正义,她却误以为他满心满眼的都是旁人的身影。
后来有一次,她假装温暖,借着要给傅少津过生日的由头,故意在小号试探司岍的态度,“你觉得吱吱和少津般配吗?”
司岍很久才回答她说,“般配。”
当时年少,沉繁枝气得呲牙咧嘴地竖起指尖,差点把屏幕都戳穿。对话框里倏忽却多了一句话——
“任她喜欢谁,谁都般配。她若不喜欢,谁都不配。”
任她喜欢谁,谁都般配。
沉繁枝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起伏变幻,她琢磨不透司岍的心思,差点冲动地问,她若喜欢你呢?你还会觉得般配吗?
最后她还是默默敛起酸甜交织的小情绪,当作无事发生。
在那以后的很多时候,沉繁枝都觉得,自己错失了一个跟司岍求证的良机。她不傻,当然看得出来司岍不是真的喜欢温暖,但她就是问不出口。
他就像她每年生日的第叁个愿望一样,好像不说出口,除了她自己,就再无人知晓。
“我总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爱你,”沉繁枝知道在哀乐环绕的葬礼上说这话,没有任何浪漫可言,可她的表达欲恰如其分地降临,令她鼓足了勇气,告诉他,“但我想,此时此刻,我超爱你!”
话音落,她捧住他的脸,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踮起脚尖,吻向他。
司岍的双唇被袭来的一片柔软包裹,一段湿濡温热的小舌灵活地探进来,抵上他的舌尖,一触即离。司岍极快攫住那段后撤的红软,反客为主地邀她共舞。
这个吻好虔诚——
无关悲戚的氛围,无关热切的安抚,无关直白的表达。
踮起脚尖的那刻,她找到了她此生有关于爱的,独一无二的舞伴。
她若爱他,他俩便是全世界最最最般配的。
这一次沉繁枝无需再问出口,答案早已被她紧紧握在手中,然后在被他揽入怀时贴近他心口,与他的砰砰心跳声相互印证。
舅妈的葬礼结束后,司岍回到他和沉繁枝的婚房里,久违地泡了个热水澡,沉繁枝给他加了浴盐和安眠的香,宽敞的浴室里氤氲一片。司岍被扑面而来的热蒸汽熏得睡意朦胧,他原本只是想小憩一番,但他太累了,所以恍惚间便坠入了梦乡。
梦里,时间线回到了他和沉繁枝还在vix,她还没有受伤前。连城告诉他,他调职报告已经在他手里了,只要司岍点头,他就可以下达命令把他调回国。
司岍问连城,“老大,我要是不想回来,你有办法吗?”
连城沉默半分钟后,无可奈何地说,“你要是肯回来,我就帮你说服奶奶,让你娶沉家那个定时炸弹。”
“吱吱才不是定时炸弹!”
“总之就是非常了不得的红颜祸水!”
“连老大!你怎么老这么说吱吱?”
“你要搞定沉繁枝之前,总要先搞定你的泰山大人吧?你之前说你有沉局的私人联系方式吧?”
“那当然,我可是上过门的女婿……不对,哎没差,能娶到吱吱,让我做上门女婿都可以!”
“你还是赶紧过了沉家那关,还有您那位舞蹈家女朋友答应嫁给你,再贫吧!”
司岍点头称是。
挂了电话,他酝酿了一番,才给沉泽甫发消息,说自己想要跟沉繁枝求婚了。沉泽甫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回复说,“等你回国后,我们去之前的茶馆见一面再说。”
沉繁枝和司岍这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回国那天,燕京的天气很好,初初入夏,偶尔还能拂过一阵凉爽的清风。来接机的自然是傅少津这个万年工具人,他把沉繁枝送回了沉家后,对坐在副驾驶坐的司岍吊儿郎当地吹了记口哨。
司岍蹙眉,“骚机,抽风了你?”
“我才没抽风,我劝你自求多福。”
“少卖关子!”司岍突然萌生出上了贼车的错觉。
“沉叔叔有请!”傅少津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小茶馆那地方偏僻的哟,指不定把你宰了都有可能!”
司岍按捺住想翻白眼的欲望,虽然他经常阻止沉繁枝翻白眼,但他现在终于能理解为什么沉繁枝只有在和傅少津打电话的时候,才会有此举动。
也就是那天,司岍在沉泽甫的注目下,打开了那份被封尘多年的档案。他看到那些简练却残酷的只言片语,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不可能是真的!我不信!”司岍如铜墙铁壁般伫立起的意志高墙,在逐渐崩塌,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觉得自己心脏抽痛,像有一只大手,生生攥住了他的心肌,令他血液阻塞,开始感到窒息。
“不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实如此。”
若非事关重大,会影响到女儿一辈子的幸福,沉泽甫是绝对不会让除了涉事人员以外的人知情的。可陈志刚曾是他的属下,皆因他监管不力,才会令韩璐遭受韩瑞以及背后那些鬼佬的残害。万一哪天唐叔和跟韩璐斗个鱼死网破,将此事抖露出来,不但韩璐的余生都被这个真相给毁了,就连司岍和沉繁枝,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继续走下去。
所以沉泽甫势必要在司岍做决定前,将最残忍的现实面,摊开在他眼前。
他若是就此退缩,放弃和沉繁枝在一起,沉泽甫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反倒会打从心里认可司岍的做法,因为这也是一种担当。可若司岍坚持要和沉繁枝结为姻缘,那么沉泽甫“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有一天他的女儿是哭着跑回家找他的,那么他绝不轻饶司岍。
司岍冒了一身冷汗,他尚且未能从震惊中缓和过来。但他毫不犹豫地告诉沉泽甫:“我不会和吱吱分开的,哪怕有一天她知道真相后对我有所怨恨,我也不想松开她的手。”
“因为自我十八岁与她重逢的那刻起,我就在脑海中,把我们八十岁时的故事都谱写好了。我这人偏执倔犟,认定的事,从不轻易改变。”
“所以我恳请您放心,我定会护她周全。”
玫瑰是我偷 82.沈吱吱和司倩倩的浴室play
护她周全。
这四个字不断在司岍的脑海中忽闪,像是警钟一般鸣叫着,催他清醒。
“司岍!”
司岍蓦地睁开双眼,只见沉繁枝忧心忡忡地盯着他,眸中写满了焦急。
“吱吱……”
司岍从浴缸中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无奈大梦初醒的他有些恍惚,脚底打滑,身子一下子就溜了下去。
沉繁枝本就坐在浴缸边缘,重心前倾,见状下意识伸手要去扶他,无奈两人身材与力量悬殊,她反倒被他一齐拽入浴缸中。
她趴在他块垒分明的腹肌上,带着鼠尾草香的温水覆灭了她的呼吸,她感觉自己在被淹没。
“啊哈!”
司岍一掌托起沉繁枝的下颔,见她呛到水,恶趣味地往她湿漉漉的小脸上呼气。
她今天穿的是长款睡裙,随他下滑坠入浴缸时,两腿被裙摆绊了下,加上打湿后的布料自臀部到小腿肚,将她两腿紧紧裹缠。从波光粼粼的水面中看去,沉繁枝长发如海藻般飘浮散开,腰肢摇曳,像一尾美人鱼。
“咳!”沉繁枝抓到浴缸内的防滑杆,别过脸躲开司岍的戏弄,“你个没良心的!”
“要不要漱个口?”
“我担心你太累了在浴缸里睡着,水凉了感冒,才来叫你的!”沉繁枝不理会他,自顾自说着,“好心拉你,你倒好,往我脸上吹气!”
司岍被她喋喋不休抱怨的小模样逗笑,手掬了一抔水,抬臂一扬,又泼了沉繁枝一脸。
“司倩倩!”沉繁枝被惹怒,喊着司岍最讨厌的“爱称”发飙,“造反呢你!”
她自然也不会忘了反泼一手。
这一出手,劈头盖脸浇得司岍耳朵都进水了。
“沉吱吱!”司岍不甘示弱地要再抓人。
沉繁枝扑腾着水花,攻其不备,搅得半池子水都洒到了外面。两人像个没长大的孩童,在浴缸里打起了水仗。
“这款鼠尾草香真的不好闻!我不喜欢!”
“敢情你是把自己不要的香给我用是吧?”
“不然呢?其他的你肯定嫌娘炮啊!”
“这倒是,那你也多闻闻!”
两人你来我往地作弄对方,很是自在欢畅。
渐渐的氤氲散去,透亮的光芒在司岍眼中流转。沉繁枝调皮地打开淋浴器扫射他,他隔着水帘望见她笑容,像是月光悬枝,洒下满地清辉。
这一刻司岍才真正明白,为什么有人把初恋称作“白月光”,为什么夏目漱石说的喜欢是“今晚的月色真美”。
她不仅仅是芭蕾舞界的皎月,更是他司岍有且仅有的花好月圆。
然而司岍和沉繁枝两个人的花好月圆,似乎并不能轻易得来。
陈家父子都不是善茬,知道司家现在做主的还不是司伯清,就把司岍在天河杯和韩璐葬礼上说的话,变着花样传到了司家老太太耳朵里。
老太太还没认下沉繁枝这个孙媳妇儿,出了祸端自然是要找司岍去问话。
司岍敢做敢当,狠话他早就放了,哪怕到了老太太跟前,他照旧出言不逊,“陈志刚算个什么东西,部委那几个蛇鼠一窝的也就这点煽风点火的本事,他们若是有胆子动真格,哪还等得到现在?”
“司岍!”老太太被孙子的话气得声音都拔尖,她“啪”地砸了下老爷子的镇纸,“你给我跪下!”
司岍不动,还继续顶嘴,“奶奶您要是为了那种人罚我,可就不值当了!”
“是啊是啊,”闲闲坐在茶几旁的司爷爷见老婆子真动怒了,赶紧拄着拐杖站起来劝和,“小岍说得没错,为了那些个人,咱还不至于啊!”
“你给我出去!”老太太两眼瞪圆,迁怒道,“他今天这么得意忘形,还不是被你们几个宠坏的?!”
司老爷子怕再被老婆子念,见死不救地灰溜溜跑了。
等四周都安静了,老太太才语重心长地对司岍说:“你从小就在我身边长大,我耳提面命,要你谨言慎行,可你呢?才刚回来就强出头,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看呢!你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落人话柄最后吃苦头的,还不是你自己?”
司岍知道奶奶是为自己好,温驯地垂头,“我明白奶奶,我和连老大都留了一手,不会有事的。”
“连城是个稳重的,年纪轻轻就坐到了那个位置,有他护着你我这心好歹放了一半……”老太太话到嘴边,便就不再说下去。
又是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
司岍这辈里,司家只有他一个子承父业进了外交部。长辈们的目光自然会更多聚焦在他身上,小到他考试第几名,大到他的婚姻大事,处处有人自作主张,站出来替他把关。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受到的约束非寻常人家可比。
司岍这人生前二十几年顺风顺水,本该平步青云过此生,唯独在感情和婚姻上离经叛道,爱上了沉繁枝。
她是他此生,唯一一次离经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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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是我偷 83.初见
如果没有上一辈之间的恩怨与阴差阳错,司岍和沉繁枝勉强也算是青梅竹马,多年后重逢,情愫暗生后顺理成章地恋爱,结婚,备孕,共同打造一个属于他二人幸福美满的小家。
可正因为他是司岍,而她是沉繁枝,所以他们俩的结合,不被所有人祝福。
司岍的亲友觉得他是鬼迷心窍被沉繁枝灌了迷魂汤,才非她不可;沉繁枝的家人觉得司岍不是好东西,明知道一切,还拖着沉繁枝下水。
可是司岍又如何做得到放手呢?
要是能放,早在八年前,沉繁枝到燕大的开学第一天就放手了。
那个烈日炎炎的午后,傅少津开着他那辆显眼的轿跑停在他们学生会临时搭建的凉棚前,降下车窗吊儿郎当地打了个响指,司岍本想装作不认识他,却被他副驾上那张侧颜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张青涩中带着浑然天成的妩媚的脸,眉目舒展大气,鼻尖小巧挺翘,朱唇未点已红,紧身针织上衣衬得肩颈线条流畅优越,小方领的设计将锁骨显露出一半,有点含蓄又有点性感。
而她随意将漆黑长发梳成低垂的马尾,车窗降下时空气流动,将她垂落在鬓边的碎发吹拂至唇角,她抬手将碎发拨开的同时,朝他的方向望来。
那是一双清亮又熟悉的眼睛,司岍这辈子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司山开,女宿怎么开啊?”
副驾上明眸善睐的少女眼尾上挑,神色倏忽凝滞。
“先报道,才能去领门禁卡。”
午休时间,司岍作为新晋会长独自顶班,便也无人质疑他的说辞。
“害!你不早说!”傅少津开了车门下来,当年的他还没那么多绅士风度,或者说如果有他也不会用在沉繁枝身上,他闲闲倚着车门,抱胸问司岍,“知道我载谁来见你了吗?”
司岍故意不说话,引来傅少津得意的介绍,“沉繁枝呀!我们大院那个小胖妞你还记得吗?就是当年我哭着喊着要跟你换班,就是为了和她同班的那个大姐头!”
“傅骚机!你骂谁大姐头呢?”沉繁枝下车,才绕过车头就听见傅少津又在编排她,她与司岍多年未见,小时候心里那些抵触他的小九九早已成为过眼云烟。若不是傅少津叫他的绰号,沉繁枝差点连他大名叫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她率先冲他挥挥手,绽开一道她在舞台上谢幕的时候,惯常用的灿笑,“嗨老同学,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沉繁枝。”不同于沉繁枝模棱两可的“老同学”这个代称,司岍笃定又掷地有声地叫出了她的姓名。
并且他看到跟小时候比起来像柳树抽条了一般纤瘦许多的沉繁枝,似乎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他肤色白皙,大男孩又不爱涂防晒霜,两颊的皮肤被烈日晒得泛红——恰好掩饰了他因为看到沉繁枝而不自觉涨红的羞赧。
是的,司岍一直一直都记得,多年以后,他见到沉繁枝的第一个反应,是紧张到递报道签单给她时,近在眼前的签字笔,他迟钝地扫视好几个来回才瞧见。
当时他满脑子都是沉繁枝冲他笑的那个瞬间,他好像听到了春芽萌发破土的声音。
飘远的思绪被奶奶沙哑的声音打断,他听到奶奶轻轻叹了一口气,前面的话题好似凭空就被断句,转而深入她真正想说的主题:“小岍啊,你已经长大了,婚姻大事本来该由你自己做主,可沉繁枝这个孩子,不适合你!”
“奶奶,如果没有舅舅舅妈还有关老师的事,你会愿意接受吱吱吗?”
“你想听真话吗?”
这样的反问让司岍心慌,因为他猜到了答案。
老太太倒是没有正面回答,“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稀罕这个孙媳妇儿吗?因为我孙子第一次受伤就是为了她,我做奶奶的心疼啊!”
原来奶奶是还在介怀司岍从树上摔下来,沉繁枝头也不回就跑了的事。
“奶奶,那都是很小时候的事了,而且是我自己着急摔下来的,跟吱吱没关系。”
“可是她心狠啊!你看她,什么时候像你这么掏心掏肺地对她那样对待过你啊?”
“吱吱对我也很好啊,奶奶!我们俩对彼此的爱是平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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