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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零碎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豆姑梁
上课铃声响起叁声,守门大爷正打算关上大门,远远看见“扣扣叫”的甄钰,摆出一副吃生葱的脸儿,心里骂她不上进,赖学还迟到。但门迟迟未关,直到甄钰进到公学才合上门。
昨日公学照例放假,不少学生亦去瞧张园的景致,顾微庭光明正大地带甄钰去张园,被学生抓了个正着,嘴碎的人已经到徐万强跟前说去了,口无遮拦,说得绘声绘色,重现昨日光景:
“精致洋装穿在身,密斯特顾花钱如流水,甄钰同学妖娆有风情,黄包车上臂挨肩,手牵手进张园,俊男美人忒惹眼,拍照片时颊偎腮,八寸照片拍个饱,道上车水马龙,二人咖啡厅外唇接唇。”
“也许密斯特顾在温柔乡里作过客了。”
徐万强一听,小拇指抉抉耳朵,听到最后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动邪念与学生交往可是大事儿,咋咋呼呼的,他转头去告诉校长孟关山:“若此事传来,顾老师的名声每况愈下,公学的名声亦是如此,。”
男女之事不能作为正经事放在白天里与人讨论,师生之事更是被视为无耻,甚至是猥亵。
孟关山眼珠子耀出光亮,感到不可思议,但相形之下,他比徐万强沉着几分:“顾老师留洋多年,行为与思想不与国人同,稍安勿躁,且找来顾老师问一问。”
徐万强点头说是,飞风找来顾微庭。
今日无风,天上的云朵静静流淌,晴光慷慨地照在树叶上,树叶下投出的余阴,顾微庭一早去照相馆拿照片,但去得太早,照相馆还没有开门,张园里只有几个清道夫,还有一辆洒水马车。
他返回公学,在余阴下站着,正打算吃根烟,舌齿咀嚼甄钰两个字,让他焦虑起来。火还没点着,徐万强一头是汗找上他。
徐万强用一道无法形容的目光瞧顾微庭,语无伦次,总说不清楚事情,索性直接推着他去孟关山办公室。
孟关山神色泰然,皮肉皱起的两只手掌,交迭放在桌上。顾微庭礼貌地行个礼。孟关山也礼貌地点头回应,扯动满是纹路的嘴角,先不动声色小叙了一场,才顿了顿话头,问起那件敏感的事情。
受问,顾微庭不慌不忙不否认:“是,很早之前在一起了,我先追的她。”
徐万强倒吸一口气,震惊得打个寒噤,两条粗黑的眉毛一扭:“顾老师可知道这般会遭人……唉,若传出去了,甄钰同学可不能待在公学里了……”
徐万强说着自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不知道二人进展到了哪一步。
孟关山赶紧使个眼色阻止徐万强后半截的话,客气地调解。
顾微庭嗓子放低,睡虎般眼睛望向窗外葱绿动态的景致,手中转动两端圆润的钢笔,撒了慌道:“是我一直打扰她,但分开了,昨日分开了,就当是一场闹剧吧,我们之间只有‘性欲’而没有‘生殖欲’,界限还在,所以不必追究了,也没必要追究,这学期以后,我会离开上海。”追-更:m (woo18)





【民国】零碎嫁 106
徐万强被顾微庭说的“性欲”与“生殖欲”弄了个丈二和尚,在他眼里就是同一个概念。
顾微庭和甄钰的桃色新闻在学校悄悄传开,有人说蓝桥的女子都是奇娼根,有当凤凰的命,也有冷嘲热讽的,说本家凹上朝叁暮四的大老爷,娘姨凹上好色不淫的大少爷,小本家凹上举止蕴藉的二少爷,会卖动风流,手段极高,足够风骚。
甄钰一身私服出现在公学里,遭人一顿打量,有人缩嘴巴,学出哨子声,哔呖哔呖乱叫。
她不在意,不言一辞,掠掠鬓发,昂首挺胸走进顾微庭的办公室,翻箱倒柜,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徐万强的办公室与顾微庭同路,回办公室的路上他欲言又止,总想查叁问四。
知道徐万强想问什么,顾微庭今日心情不美,穿着薄嚣嚣的衣服不觉冷,他没有心思去宛转言语,不说乌,不说白:“我的意思就是,我和她没有到床上去厮混,只接过一次吻,你可以认为这是西方人寻常的礼节。”
徐万强沉吟,慢慢消化顾微庭的话。
顾微庭说完,打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甄钰蹲他的桌前,举止鬼鬼祟祟,徐万强晃过神,脸色有所改变,怒呵一声:“干什么?”
甄钰慌张站起身,手背在后面,支支吾吾:“没、没干什么。”
柜子打开了一个,里头的东西不翼而飞,顾微庭脸瞬间黑下,手背的青筋凸起,望向甄钰时,眼神里多了一份失望。
甄钰回望顾微庭,嘴边噙一抹笑容。
“你拿了什么东西?手伸出来。”徐万强不信,步子一动,绕到甄钰背后,从她的手中抢下一团纸。
把纸展开,定睛一看,是顾微庭今次出的算学期末试题,徐万强拊桌大骂:“如何会有你这种学生?竟学会偷试卷了,这是要拆天。”
甄钰敛起笑容,主动认错:“学生知道错了。”
“这事情必须告诉孟校长,结果如何也是你自找的。”徐万强气了个直眉瞪眼,几乎要哭出声来。
无计挽回,甄钰心里窃喜,表面却装个可怜的模样。
顾微庭从容夺下徐万强手上的纸,粗略扫了一眼,最后目光停在最后一道题上,说:“不是。”
徐万强与甄钰带着疑惑一同看向顾微庭。
顾微庭对折试卷,叁两下撕成碎片,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这不是期末的试题,期末的试题我放在家中,甄钰同学只是在恶作剧,我想甄钰同学只是气我主动分手,所以才恶作剧的,是吧?”
明目张胆地包庇,甄钰无话可说,反觉不安,徐万强脑壳一疼,说:“都什么时候了,顾老师你还这般维护她?不成,以往她赖学迟到、打架骂人,且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回事态严重,偷试卷是品行有问题,没有一所学校会对品行不好看的学生宽容。”
“她是我的学生,品行不好看我亦有责任。”顾微庭说。
长洲弗让吴县,争执一番,徐万强面孔胀得发红,左右为难,心下可怜顾微庭今日要缠在八斗槽里。
“这事情我先试着解决,徐老师给我一些时间,我想我该和她聊几句。”顾微庭规规矩矩送徐万强出办公室。
办公室没有其它人,甄钰也不装了,办公室的门一关上,翘起二郎腿坐到椅子上,拿一只瓷茶杯在手上把玩。
顾微庭又和昨日那样张开五指,狠狠掐住甄钰的脖子:“不想考试?想被退学?想这般摆脱我?”
为了遮住昨日的青紫掐痕,甄钰今日穿了竖领袄,门关上没有新鲜的空气流进室内,脖子又被卡住,胸口登时有股气喘不上来。
甄钰尝试把脖子往后仰,缓解脖子上的掐力:“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脖子上的五指越掐越紧,隔着一层布料掐脖子,感受不到肌肤的温度,没有温度就少了快感,顾微庭扯开领口,覆上昨日的痕迹掐上去。
甄钰抓住顾微庭的手腕,小脸憋得通红:“顾老师还说自己不是正儿八经的萨地主义者?”
“我说过我不是正儿八经的萨地主义者,但我也说过,你惹我不高兴了,我不介意变成萨地主义者。”顾微庭咬上她的耳垂。
“不。”鼻腔没有新鲜的空气,甄钰两腿抽筋,仿佛身处深水中,痛苦地闭上眼睛,“顾老师不是萨蒂主义者,只是在发挥男性的威力而已。”
“你的意思是想试一试了,正好我也想试一试虐待肉体时。能不能从中获得的快感,顺便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萨蒂主义者。当然了就算我不是萨蒂主义者,你永远都是帕德弥勒,在办公室里做爱一定很兴奋。”
确定办公室的门锁上,顾微庭先脱去甄钰的衣服,把挥舞的手臂反绑在身后,两腿亦绑起。脚踝上的蝴蝶纹身,颜色比之前淡了些许。顾微庭摸着蝴蝶,眼看她双乳,说:“不得不说蝴蝶纹在你白雪似的肌肤上很配,下次你可以试一试以乳头为中心,纹一朵池中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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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零碎嫁 107
没有该有的温存,交换心意与心灵的亲吻也没有,顾微庭口咬甄钰的耳垂、颈肉、乳头……
最敏感的乳头,齿下的力气用最大,双乳上留下坑洼淡红的齿痕。初受咬的瞬间,有种被车轮碾压脚趾的疼,甄钰疼得花容掉色,吸地哀呼,想推开顾微庭,可双手被反绑在后,只能向后挪动腰肢。
顾微庭一只手掐住她的左腰际,不容她临阵退缩,另一只手拧腹部上的肉,或是扭小腿肚上的肉。
甄钰皮薄肉嫩,拧哪儿哪儿疼,扭哪儿哪儿酸,滚烫的眼泪在眶里打转:“不要了,呜,顾老师我很痛。”
听甄钰的抽泣声、求饶声,顾微庭来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他眠倒甄钰,解绑双脚,身体挤进粉股间,勃起的性器凑准涩紧的花穴。
但并不插入,龟头一点点蹭开肉缝,寻到藏在里头的珍珠,戳着、磨着,涩紧的花穴一下子含了情,变得湿润,花瓣染上春日才有的桃红。
甄钰以为折磨已经结束,双腿勾住顾微庭的腰,脚趾蜷缩并微微抽搐着:“快一些,顾老师你快一些。”
顾微庭打下腰上的两条腿,摸到旁边的一把木尺,握住一端,另一端去打甄钰粉团挼成的臀尖。
臀肉柔软有弹性,木尺拍下去,发出的“啪”声,十分清脆悦耳。
受打的地方开始发麻,好像有万蚁踩过肌肤,身上的骨头莫名变轻了,麻中带着一点痛。
这点痛不足挂齿,但甄钰不喜欢,瞪大双眼,眼睁睁看顾微庭举起尺子又打了一次。
这次打在滑腻的手臂上,此时自己像个无权无势,任人宰割的奴隶,自出姆妈的肚皮起,甄钰哪有被人这般打过,梗着脖颈,气喘吁吁道:“老鸨虐待妓女要坐牢,顾老师虐待学生,也是要坐牢的。”
“你要记住,我今日手下留情了。”顾微庭不住手地又打了几次,每落一下,雪白的肌肤上便多一团粉色。
甄钰不情愿被打,不情愿肉体所承受的痛苦,变成男性获取性快感、冲动的一副助兴剂,这太不公平。
顾微庭从甄钰含泪含恨的眼里,窥出她的一点心思,弃了尺子,解开捆绑她双手自由手。
甄钰留有指甲的十根手指,抓上顾微庭的背部。顾微庭任她抓,性器粗暴地插入花径:“在床上虐待女人是等而下之的强权行为,我不想这样,但你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人生气,让人失望。”
一番泄气后,甄钰累了,不想说什么,她暗暗决定,做完这次后,要和顾微庭断个干净。藕断丝连,纠缠不清的感情太耗她的精神气。
抽插之际,花瓣翻覆,花穴乍红乍白,顾微庭掐甄钰的腰时用尽了力气,指头陷进肉里,形成一个个小肉窝。
一股暖流源源不绝地向小珍珠流去,花径的湿滑感愈发明显,甄钰脸部出现红潮,全神贯注地等待龟头顶在身体的某个焦渴的地方。
花穴春水泛动,性器从中滑出,二番插入之前,顾微庭拿出避孕套要带上。
甄钰撩眼看去,睫毛颤颤,说:“射吧,射进去进去也无所谓,我要学着吃药了,顾老师不用这么怜爱我,我怕以后会不习惯。”
避孕套会把性器的皮肉勒紧,抽插时大大减少美妙的接触感。没有男子愿意主动戴避孕套,做之前或是做之后,女子要喝凉药或是水银,伤身体,但接下来她也要去喝这些伤身的东西了。
顾微庭顿了一下,戴避孕套的速度慢了下来,戴上以后,直顶花心百下,性器释放的那刻,以及拔出来的那刻,甄钰在生理上获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自然而然闭上眼睛,绷紧双腿,享受轻松感。
其实我喜欢女打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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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零碎嫁 108
甄钰发气似的咬起顾微庭的食指,几乎咬出血来:“刚才顾老师打我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罢。”
顾微庭默然,清理残留在桌子上和地上的痕迹。
甄钰欲走不走,踱到门边又折回去,嫣然一笑,踮起脚跟与顾微庭亲吻,主动绽开樱唇,递香舌。顾微庭心怏怏的,抿起嘴拒绝香舌闯进口腔,没有动作,只把手放在细腰上。
他身上的烟味淡淡的,恶闻烟气的甄钰今次嗅了好几回,竟觉味道不错,但还是说:“顾老师不要吃烟了,要不我怕以后顾老师不行了,不行的人,我可是会拒绝他来蓝桥的。”说完,指蘸唾味,戤在顾微庭的喉结上,又拍拍顾微庭的胸腔,才斜着流媚的眼梢离开。
……
徐万强无意走漏了甄钰窃题的事情,公学里的老师都知道了,包括何之钧,事态复杂,当天下午所有老师都聚在一间屋子里讨论这件事情如何区处。
七打八的老师义愤填膺,道这是歪风邪气,坐视不理只会助长之,需得严惩:“甄同学从来无学风可言,是该严惩了,我看啊就该把这位同学从公学里剔名。”
话头一转,“顾老师,您看这件事情怎么区处? ”
此话问出来,墨守成规的老师都看起顾微庭的笑话来。
他们不喜什么留洋归来,主张西式教育的人,西化东渐,新教育兴起后,儒学教育、旧教育走向式微,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涵濡在西式教育的人,外表是读书人的样子,但孩气还藏在眼睛里,又不受约束,年纪不大倒会装出架子,大多不谦虚谨慎,节操堕落,和他们这种人打交道,就是呵外国人的卵脬,啧啧,断不能与之结纳掉了自己的身份。
庚齿稍大的老师,带着瓜皮小帽,着一领古板色的长袍、竹根青宁绸马甲,端端正正地坐着,脚下露出一点油亮的鞋头,他们或是双手捧着一根二尺长的水烟袋吃,或是拿着白瓷杯饮茶,吃一口,呷一口,便溜一眼顾微庭。
溜人时眼角的褶子历历加深,他们的心思活络得点燃的火煤子一样,外表和却还装得镇静。
火煤子都吃了几根了,顾微庭还不动声色地坐在哪儿,他穿着中式色彩的绸袍,跟着他们一块吃烟,看笑话的人顿时觉得无趣了。
顾微庭嘴巴浅浅动,吃的是西洋烟,喷吐云雾不浓不稀,指尖点在木桌上,耳边似乎放着一曲悠扬的西乐,指头不停点动,发出“叩叩”声。
顾微庭吃完半只烟,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个老师,遇到比自己庚齿大的,点头作礼,最后为甄钰缓颊:“那不是考试的卷子,练习题而已,也是我让她来拿的,我常常要她来办公室帮我拿东西。”
烟灰落在袍上,顾微庭轻轻掸去。眼尖的人瞧见他指上有一圈牙痕,不便多问,满腹猜疑牙痕是谁留下的。
顾微庭一席话惹得众人喧哗:“徐老师且说了,甄同学已承认窃题,顾老师怎么还睁眼说瞎话?”
何之钧坐在不受烟雾打扰的角落里,开口:“她亦是我的学生,蛮皮了些,但她绝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角落里的人一开口,大家把目光转过去,呵,又是一个留洋的老师,纷纷鄙夷。顾微庭亦看过去,他与何之钧相顾无言,忽然就笑了,揭起长袍前幅试手,耐着性子道:“据我了解,我们公学里从未开除过学生,无凭无据,贸然开除学生,引来一场官司又鼓动一场风潮的事不乏先例,只怕到时候风潮、官司来了,为了自身的名誉,无人站出来收场啊。各位都是吃白墨饭的,却好不达时务。”
句句在理,这种时代,学校里开除学生是万万不可行的,“开除”这两个字它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当中有个发辫散开的老师,说:“怎就无凭无据?徐先生亲眼瞧见了。”
“但我说没有呢。” 顾微庭和颜色而按声道。
顾微庭态度如此,嘴中的茶与烟哪里咽得下喉,众人眼睛全盯着顾微庭,拔高声音,指责他在助长歪风邪气,不能为人师。
孟关山像一个旁观者那样看待这件事情,眼看事态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偏过头,低低开口,对顾微庭道:“在此之前,甄钰来与我认错,道自己确实要窃题,且她认了你俩之间的私事,她愿意主动退学,愿意被挂牌。”
声音太低,有些字音听不清,顾微庭听后,气息陡然急促,灵魂僵透了一般,眼睛都红了:“他算得上是我半个学生,我不允许。”
“她说她不愿意害了顾老师,她留在公学,只会造出些不好的新闻。”孟关山转述甄钰的话。
她才不会为别人着想,这么做是在逼他退一步,顾微庭气得握起拳头:“谎言。”
孟关山叹着气,说:“甄钰写了申请书,要我签名,我知她不是那般人,或许有苦衷,所以我签了名,但我与她说叁天之内若是后悔了,还是可以回来公学里。”
妓女与嫖客 ,我突然可以了。




【民国】零碎嫁 109
叁日过去,甄钰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那日交了申请书离开公学以后连面都不露,公学便就挂了牌。甄钰被开除的消耗不胫而走,陶呦呦触动心事,不住大哭。哭到极点,心疾复发,当场昏过去,被匆匆送进医院。
顾微庭魂不守舍,几次去蓝桥等人。蓝桥却闭门不迎客,直到公学的考试结束,假期到来的那刻,蓝桥的门才开了条拇指大的缝隙,蓝桥的风光影影绰绰漏出来,蓝桥的俏音一点点透出来。
顾微庭揎门而入,甄钰与花梅娘姨坐在天井下,双膝夹着一个陶制的红钵,脚边放着一碗去皮的炸花生、一碗黑白的芝麻、一碗洗净的山苍子,她的手里握着一个半米长的同色擂棍,细白的手腕一动,和玉兔捣药一样,在钵里擂茶叶。
花梅手把手教她如何动作:“棍子拿斜一些,擂棍不要直直向下哦,这样手又酸又累。”
甄钰见顾微庭到来,若无其事地扬起小脸,笑问:“顾老师要不要试一下潮汕地区的擂茶?”
顾微庭没有回话,甄钰耸耸肩膀,不在乎他的冷漠反应,继续做手上的事情,偶尔黑不溜秋的眼珠子往上溜一下,偷眼看顾微庭脚上那双锃亮的皮鞋。
啧,一路走过来,竟不染一点尘埃。
她一头秀发未扎,刘海往两边梳,雨打桃花似的脸蛋全不遮挡,两鬓有几根毛茸茸的头发炸了起来,她上身穿得朴素,单着一件无花纹的绸里衫,领口微开,露出里边兜乳儿的西洋胸罩,腰下穿得鲜艳,一条绿缎地马面裙,配双浅蓝缎地的鞋。
花梅穿一身粉,粉缎地短衫,粉缎地薄裙,人蹲着,看不见脚下穿了什么鞋。
花梅见有客来,红潮上颊,顾微庭穿一件弗肯红洋绉单长衫,肩一件青黛茜纱马褂,两样颜色在他身上配搭得匀衬,再看他身高八尺腰板儿直,肩膀宽而阔,脸蛋白又冷,天赐的五官格外分明,瞧那眉毛无黛而黑,脸上虽架着一副眼镜,但颇有璧人之目,眼珠子比水潭清,鼻子挺如玉峰,微翘鼻头下的唇漏大小恰好,似能镶颗珍珠,两片薄唇紧紧抿着。
觑面之间,花梅惊喜交集,她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客人,忽觉有些羞涩,背脸低头,摸着黑油油的鬓发,识色离开:“大姑娘,娘姨先去炒米了。” 头也不回,转身便走。
偌大的天井,只有顾微庭和甄钰两人。不对,深井边还有一只露出白肚皮,呼呼酣睡的猫儿。
钵中的茶叶、谷物已擂成浆糊状,不需再擂了。
甄钰停止动作,长时间拿着棍子,手心里出了汗,她在裙子上擦去,拢紧松开的领口,道:“这个学期就这么结束了呢,顾老师,你什么时候离开上海?告诉我一声,好歹相识一场,到时候我去送送你。”
顾微庭蹲下身,做出一心关切的神情,辞气前所未有的温和:“我不逼你了,你不愿与我走就不走,但我希望,你可以回公学去,继续读书。”
这一句话打入心坎里,甄钰叹了口气,手轻搭在顾微庭肩头,分外坚持自己的态度,佯嗔娇笑:“我还是不能继续读书,继续读书的话,也就是还要浪费两年的时间。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已经十年了,我等不及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慢性子,而且我想早些解脱,万一不小心败露了,是要去吃牢饭的,嗯,身子骨年轻能抗。虽然说女人不坐西牢里,但犯下滔天大罪被关入西牢里也是可能的事情。西牢啊每天叁顿饭,饭是带尾巴的稗子,只有记日菜,晒不到太阳,水也不够喝……时不时要扛冷水,动不动就上吊烤……晚几年身子骨不行了,那我一定会死在牢中,死在被约束的牢中。我虽不爱惜生命,但我想死得清高一些,得体一些,不受约束就很清高得体啊,至少是在阳光的洗礼下停止呼吸,或者在黄浦江里沉默。”
听了,顾微庭心上已明白,一时劝不过甄钰,心下有些懊恼,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宛转甄钰死心塌地的性情,但方才那个去炒米的花梅,身上带着一团似有似无的米香走出来,与自己说了几句客套话。
花梅把头发梳起,露出洁白的额头,弯下腰,端起地上的钵,抱在怀里,暗中又飞了顾微庭与甄钰一眼说:“这是大姑娘的老师吧?来都来了,就留下来吃碗擂茶吧。”
甄钰不愿顾微庭再说什么,眼波溶溶看着顾微庭,接口花梅的话题道:“是啊,顾老师,我都好久没吃过了,潮汕那边才有的擂茶,我觉得还不错。”
“好。”顾微庭嘴皮略略地一动。
花梅煮了一锅沸水,将沸水倒入钵中,甄玉拿着银勺慢慢搅动,钵中的水变成了清新的豆绿色,放出一阵清香,水上飘着一层厚厚的芝麻,芝麻在哪儿围着勺子转啊转。
甄钰拿来一个白瓷碗,碗中装半碗咸米饭,然后舀一勺钵中的茶汤,挖一勺切碎煮熟的菜叶,最后洒上一把焦黄的炒米,不放凉就端给顾微庭,满面添花地说:“顾老师,吃吧,擂茶热一点吃也很爽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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