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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零碎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豆姑梁
“发茶卖茶勃拉茶,是洋泾浜外国话啊。”顾微庭小声为自己辩解。大爷没听见,嘴里一个劲儿念叨不住走了。
顾微庭几近一刻钟徒步到公学去,到教室的时候还没打上课铃,扫一眼,除了甄钰,其它学生都到了。
顾微庭想她又要踩着点来课室,只是等到上课铃声响起,又等到下课铃打响,甄钰也没出现,他翻开花名册,在甄钰名字后面又写下skipclass,正写class的“c”的时候,有个眼尖的学生凑过头来,说:“顾老师,她不是赖学逃课,是停学回家了。”
顾微庭手一顿,笔尖也顿住,花名册上字母c的尾处晕染出一个黑点:“为何?”
那学生是个管不住嘴的,脸上泌着浓浓的兴奋之色,他递眼色让顾微庭出教室来说话。
看来不是一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事情,顾微庭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与那位学生走出了教室。走到一处少人的地方,学生才道:“昨日中午她在食堂吃饭,隔壁班的学生,打来半只鸡,一块一块放在她盘子里,说‘多吃一些才有力气去四马路上喊来呵来呵’,甄钰同学一块一块吃下,吃到最后一块的时候,张个眼慢,把一碗温汤直接泼那学生脸上去。之后上何老师的医学课,甄钰同学上何老师的课永远做第一排,从不赖课,周清秋同学便在身后嘀咕‘甄钰该不会与何老师有什么首尾吧’。甄钰起初没什么反应,快到下课的时候“唰”的一下站起身,拽住周清秋同学的辫子,扯过她的刘海儿,拿剪子直接剪掉了,说‘一个年级拿摩脱利(numberthree),还学年级拿摩温(numberone)扎辫子、留刘海,眼皮上抹粉,感觉有被冒犯了’。之后若不是有何老师阻止,没准周清秋脸上回多几道刀痕。甄钰同学劣迹斑斑,还不肯认错。徐主任让她回家反省,说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回来。但又说若一直这般不认错,就将她开除。甄钰同学一点不怕,只浅笑着回‘我是野鸡之女,确实该去四马路上对那些少爷老爷喊来呵来呵,不该来上课,只怕喊着喊着,把你们的阿爸给喊过来了,然后到你们家去做小,没准做着做着便做成大的了,所以你们要当心些’。”





【民国】零碎嫁 第二十五章
被甄钰剪掉头发的女学生叫周清秋,顾微庭记忆力不错,听到名字就记起周清秋的模样——小圆脸,细眼小鼻,额头覆刘海儿,脑后扎一条叁股辫。
甄钰说周清秋学她妆扮,其实是无厘头,这儿的学生大多都是这副打扮,不过留蟹爪刘海儿的学生倒是少。这种刘海儿不遮额头,头发丝儿有些卷翘,又缕缕分明,碍难打理,稍不注意又容易被风吹起,露出一个又大又高的额头来,但甄钰夹着几点稚气的圆圆面颊子,留着倒是好看。
一旁的学生还在念念叨叨,顾微庭心思自各儿在那活络,早知昨日就应该留在公学食堂里吃饭,没准能看见甄钰拿汤泼人的场面,转念一想学生食堂和老师食堂并不在一起,即使昨日留下也看不见,对比一下还是庆幸昨日离了公学,知道了会乐里的春燕楼非是桥上的那位春燕楼。知道一件事情,又有另一件事情来扰,所以桥上的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顾微庭心里装着事情,越走越快,径往办公室走,多嘴的学生手脚缓慢跟不上,撇撇嘴索性转身回教室去了。
回办公室的途中,顾微庭遇到了徐万强。
徐万强含笑打招呼:“顾老师。”
顾微庭颔首以对,他以为徐万强只是礼貌打个招呼,脚下没有停顿继续走,不料走没几步便被拦住:“顾老师,甄钰可写了检讨书给你吗?”
“写了……”那个sorry是反省了,但是后面写的嘲讽诗句,似乎又是在挑衅,这是一封检讨书,也是一封挑衅书。
徐万强低头接连说叁遍“尚可救”,又说:“甄钰这几日不来上课,顾老师不消记她赖课了。”
顾微庭说了句知道,打开花名册一笔划掉前边写下的skip.
接下来的两周,甄钰都没有回学校。传统的学堂没有放假一说,东浦公学不是传统的教育,也学西洋那套规矩,一个月里休上那么几日让学生轻松。
难得放假,顾微庭思想到书店里头淘些书来看。
上海的书店开在四马路东段马路上,东段马路无堂子,顾微庭还是换了一身不大文人样的衣服,穿的太文人走进四马路惹眼。
虽说东段马路上无堂子,可书店门前和墙上都贴着《金瓶梅》的广告图,走进里头去,那些书架上亦在卖些春宫图册,不少人在低头翻阅。
书店里不算安静,步履声说话声响成一片,二楼上突然有个粗狂的声音喊:“有人偷书!快去喊条二码子来。”声达一楼,有人急步下楼梯,往外头跑,想来是去喊条二码子。
顾微庭的耳朵被这道声音震得一疼,转步欲走,又想来都来了至少带本书走,也不管二楼发什么了什么事儿,越过那些春宫图册,眼孜孜地寻图书。
寻了半圈儿,手中拿上了叁本书,顾微庭正打算付钱回家,书店走进叁个黑壮无比,手上带着黑棕色绒手套的条二码子。条二码子气势汹汹,披拨人群往二楼去,一楼的人都放下手头上的事情等着看戏,顾微庭想走,奈何书店收钱的员工没了工作的心思,不管跟前付钱买书的客人,一双眼睛盯着楼梯口不转。
条二码子再下来的时候他们带下来一名女子,女子穿着织绒袄衣,罗缎袄裙,衣服厚实,身段却越发显得苗条有致。
顾微庭眼一眯,看了个清爽,那不是被停学的甄钰吗?二楼偷书的人是她?
甄钰脸上全是水,颊上有五道宛然的指痕,万状狼狈,两个没几两肉的肩头被条二码子紧紧按住,手无缚鸡之力,或许是感到有人看她,她把脸一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恰好对上顾微庭,眼圈儿渐渐发红,她可怜兮兮道:“救我。”
警察厅里的条二码子比巡捕阿叁讨人厌,总爱刁蹬那些无权无势的人家,动不动就罚人钱的。厅里的官长,也就是一个收钱帮人办事儿的狗东西,和个坐馆的人一样,二郎腿一翘,嘴里吸上一根雪茄,手头上就有钱拿了。
站在最左边的条二码子听见甄钰开口说话,嘿哟一声,脱下手套抬手要打她耳光,却被甄钰闪过。甄钰也趁机挣脱身后人的压制,叁脚两步躲到顾微庭身后去,抱住他的手臂,说:“救我。”
条二码子不认识顾微庭,打量他一眼文文弱弱的,应当不是什么大人物,那口气很是不善,说:“那个戴洋镜的人,走开,护偷东西的人,你也要吃官司,罚钱。”
“我没偷书。”甄钰柔柔说了一句,声音小,好像是专门说给顾微庭听的。
顾微庭不想管闲事,但甄钰是他的学生,这好像不能说是闲事。他搭着眼皮想事情,条二码子见他不走开,上前去拉走甄钰,甄钰哭哭啼啼一张脸,手上沾了胶水似的,抱着顾微庭的手不肯放。
顾微庭在想上海警察厅里的规矩,想到了什么,拿出钱包,翻出大洋:“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罪名,在警察厅里的规矩是罚上几角小洋,缴清了,那人便是无罪名了。”
顾微庭说话很轻,落到条二码子耳朵里,却是极其大的口气,他们心中不爽,这次抓甄钰,是别人吩咐的,官长收了不少大洋,若带不回去他们是吃不了兜着走。
条二码子飞起一脚,踹上身旁的书架,说:“那也是看犯罪的人是何等身份,有没有足够的面子,可以让我们给她面子了。”
“我姓顾。”顾微庭含糊其词,他姓顾,却是和母亲姓。
本在嗤笑的条二码子脸色旋即一变,提起上海姓顾的,他们只想到大名鼎鼎的顾荣金:“你是顾家人?”
“是。”顾微庭回话。
条二码子面有狐疑,一方面怕他冒充顾家人,一方面又怕他真是顾家人。犹豫了许久,他们问:“就算是顾家人,那她与你是什么关系。”
顾微庭想说是师生关系,身旁的甄钰顿收起狼狈的模样,做起娇羞的样子,轻笑着说:“一男一女,能是什么关系。”
【昨天写了这章的前半部分,想着难得周末出门玩玩,反正昨日写了一大半,回到家晚上的时候又看一半的综艺才开始写,打开文档的时候才发现写的东西没了……哦……昨天直接盖上电脑忘了保存,然后电量用完了……重新写的感觉不太好,这章应该挺多bug,我看完综艺再来修改吧】
原谅我前几日的一时任性,走一对一。我错了。大家很温柔,受宠若惊,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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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零碎嫁 第二十六章蓝桥花草色新然,甄钰解衣陪君子
甄钰亲密地偎靠在顾微庭身上,就算隔着两层衣服,如此也是半沾皮、半靠肉了。甄钰那娇羞态,下一刻好似就要带着身旁的少爷去入马。这还能是什么关系?
条二码子知道甄钰的身份,蓝桥小本家,还是公学里的学生,姆妈小宝弟和金素娘姨都是顾家人的相好,多少有些靠山。但他们又不动小宝弟和金素,再说这次来找他们厅长办事儿的人,身份地位与顾家相当,想来一个商界有头有脸的顾家不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与生意场上的人动意气。
可是现在小本家和一个顾家的人在一块,没被撞见自然能装作不知道抓她去厅里蹲几日,被撞见他们只能缩肩猫腰而走,恨自己沾皮带骨,做事不利索。
“想来是误会,既这位小姐与顾家相识,又怎会窃书。”条二码子说完慌慌地离开书店,这种事情见多不怪,书店秩序很快恢复,看书的看书,买书的买书,没人再将眼管甄钰这边看。
甄钰脸蛋缘沥着水,睫毛上也有水珠子,她眼皮褶子上抹了玫瑰红洋粉,经水以后淡了不少,变成了淡粉色,隐隐见痣。洋粉不防水,一点点晕染到眼角去。
甄钰的身子没处可放一般,往顾微庭身上沾靠不住,光泽可鉴的头发因沾水的缘故,发上的香气越浓了。
上海的女子打扮时款,学西洋人穿衣打扮,但衣下还是穿着肚兜,不是穿西洋胸罩,那肚兜薄薄的一层没塞棉花,乳头一挺起,肚兜上便多了两个小凸点,根本遮不住形状。
甄钰今日穿的不厚,一挨近身,乳儿时不时擦碰上来,顾微庭感之,异常焦躁起来,神色自若地抽出手臂,他硬着头皮往旁边走几步。和甄钰挨得太近,衣袖好几处都湿了,他今天穿的是浅色衣裳,湿了以后颜色明显加深,一块深一块浅,还不如全湿了看的顺眼。
刚刚还阁着盈盈粉泪,喊救命的甄钰,转瞬扬起一个浅浅的笑脸,低声说:“今日多谢顾老师了,要不进了厅里只怕是要横着出来。”
她穿着一领青缎地蝶恋花袄子,却是秋葵色的窄袖,下衬一件白缎地四季平安马面裙,果绿江布鞋。如此恬静的衣服,轻浅的颜色,映着又粉又白的面,近看如是梨花带雨,远看疑是阳春海棠,才知原来即使残妆面也能波波俏俏,凌乱身也能娇柔欲坠。
书店壁上的挂钟”当当”敲了六下,已经一点钟,顾微庭不知道说什么话,是该问她到底有没有偷书,还是问她回条二码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怕这两问问起来都不合时宜,便回了一句不谢,拿书便去付钱。
甄钰跟着顾微庭去付钱,等钱一付清,主动帮忙拿起书,边走出书店边说:“学生帮您拿。”
“你身上是湿的,会弄湿书本。”顾微庭伸手欲将书夺回。
甄钰暗中好笑,侧身一闪继续往前走,戏谑道:“老师风度稍弱了些,竟惜书而不惜眼前人。”
书本被甄钰拿着,顾微庭就成了块磁铁跟着甄钰走。走了几步,他忽然不走了,说:“你若是喜欢,这书就给你吧。”
不过几本书,再去书店买就是,何必要为了这几本书再被戏耍一次,顾微庭心上边这般想,转步回书店。
甄钰“唉”的叹气,带着几分病态转过身,半垂着脑袋,说:“也是学生有错,赖课不说,还笑老师眼力不佳,害老师有疏远学生之意。学生并不是喜欢顾老师的书,而是怕回家的路上那些条二码子又来寻学生的麻烦。学生拿顾老师的书,只是想让顾老师送学生一程,又不好开口。条二码子的德行,人人皆知,进了厅里的女子,稍有颜色的,他们做出的手段可谓是丧心病狂。”
说话间甄钰瞟了顾微庭一眼。
甄钰的解释不是夹七夹八的胡话,说的宛转可听,顾微庭捉摸不透甄钰的性子,千变万变,没有一日是相同的,但一直不变的是油滑非常。
他透过镜片看向甄钰,说:“你若手脚干净不偷书,那也不会惹上这等麻烦。”
身旁马飞一般,叮叮当当跑过一辆黄包车,带起了一团风,甄钰未沾湿水的发梢悠然飘起,只见黄包车上坐着的女子朝甄钰喊:“阿钰。”
黄包车未停下一刻,眨眼已驶到甄钰前方好几步去,车上的女子只能把头扭转,看到甄钰的模样狼狈,眉头紧锁不放。
甄钰张着两眼,越过顾微庭看着越行越远的马车出神,顾微庭循她目光看去,车上的女子微微张着嘴,表情惊讶。
女子大概叁十来岁的模样,脸上丰腴,擦点粉,远看没一点岁月风霜的痕迹,梳着一个风凉头,穿一件石青缎地衬衣,套着黄缎地叁蓝绣坎肩,马车摇晃,她鬓下一对银点翠耳坠,也在荡秋千似的前后晃动。
看完车上的女子再看甄钰,模样像极了,顾微庭猜想这是甄钰的亲人。
甄钰无声喊了一句姆妈,等车远去,她缓过神往路边走几步,开口就是反驳顾微庭方才说的话:“无妄之灾!即使偷书,也不消去厅里走一趟,罚个小洋就是了。那条二码子专爱找我们这种人的麻烦,老师刚从英国回来不久,自然不知就里。”
“我们?”顾微庭听了话之后,心里头万转千回,捉住重要的字眼,嘴里重复说出。
“就是妓女。条二码子最爱与妓女作对。”甄钰淡淡地解释完。
顾微庭早知甄钰的身份,听了这话并不吃惊,要换做别人,得知自己的学生是个小本家,不知心里是什么感想。
甄钰话题骤转:“停学几日,学生在家有学习,算学书本里有许多看不懂的公式,学生想请老师喝杯茶,顺便请教老师一些问题。”
“学生的家其实不远,就在前面,顾老师赏个辰光。”甄钰逼近一步,牵起顾微庭的衣袖就走说。
甄钰没用叁分力气便牵走犹豫不定的顾微庭,起初她牵的是衣袖,渐渐的变成牵住袖下的指头。
裹着手指的手掌热乎乎的,一阵又一阵的热气钻进骨头里,有种难以言说的快乐,顾微庭觉着脚下踩的是浮云,无力反抗。
从书店到蓝桥不到一千米之距,二人慢行走了半刻,走到一处屋前停下。
顾微庭四下一看,匾牌与楹联上的朱砂泥金字已捎色,变成了泥土黄,匾牌两端挂着破旧的圆形箯笋灯笼,石萧外墙的罅里生起了青苔,两扇木门有些活络,还有蠹蚀,随风便“吱呀”作响,看起来凄凄惨惨戚戚。
门阖得并不溜严,但从里头锁上了,甄钰屈指敲了敲,等了许久花梅娘姨来开门。
花梅也不看清眼前人,丧声歪气道:“今日没挂灯,不迎客,请归罢。”
说话间发现屋外的人是甄钰,又发现甄钰身后的男人,花梅若有所思,笑道:“我还以为是那个不长眼的来敲门呢,身上怎么湿了,快进来换衣裳。”
说完花梅吐舌头,拍胸口,脚下打了个趔趄,害怕似的走了。
木门大开,里头的景象一览无余,地上铺着五光十色的弹子涡,枯井旁置着一把软藤睡椅,檐下倒挂莲花彩灯,轩上贴着雕花,四周植着逞娇呈美的花草,摆着舶来盆盎,堂屋门槛前铺着一张驼毛红毯儿,屋里有两叁位小即零丁的娘姨正揩台抹桌,屋里头放着洋灯、洋椅、洋瓷数不尽的物什,与外头惨惨戚戚、腌里巴臜的景象大不相同。
甄钰牵住顾微庭的手始终没放开,相碰的皮肤已出了热汗。甄钰拉着顾微庭往屋里走,顾微庭挣扎着却退了一武,道:“既已到家,也不会有麻烦了。”
甄钰却是不肯的,骗拐小孩儿一样,说:“学生有个东西要还给老师,来都来了,顾老师不想知道是什么吗?学生想,那东西应当对顾老师很重要。”




【民国】零碎嫁 第二十七章
顾微庭和甄钰在门首相持不下,站了不足一盏茶的功夫,甄钰感到腿心里的有东西不住淌流下来,突然有些倦累了,后退一步,半依在门上,眼儿斜溜,姿态千分旖旎,她把身后的秀发撩到胸前,指尖动起,慢条斯理地将它们织成一条麻花辫:“我当是顾老师怕被人误以为来蓝桥嫖妓所以才犹豫,只不过越在蓝桥门首站得越久,嫖妓之嫌越大。既然顾老师不想要那件东西,我明日便烧了吧,留着一个死去之人的照片,不吉利。”
说完转步走进蓝桥,顾微庭魂儿分成两团,一团没理智被色勾去,一团被甄钰藏着半截不说的话勾去,随在身后款行,趴在墙边睡觉的看宅猫儿见有生人来,胆儿一破,“也凹”一声,越墙而走。
甄钰步子悠扬多变,时而小俏步,时而流星步,顾微庭时时关注她的速度,免得和初次那样,撞了个胸腔挨香背之势。
甄钰带着顾微庭到自己的房间,她一把推开门,褰起挂在门上花蕊般的珠箔,作了个手势让他先进。
顾微庭不动,身上感到某种寒冷,下意识轮眼看了看屋内。
屋内焚香插花,正中间放着两张灯挂椅,之间有一张高束腰红木香几,下方放着装水的木纹釉盆,上方置着一个红木果盘、一只青花奶子碗和一件后加彩的鎏金宝鸭。
鎏金宝鸭里点着烟,篆烟袅袅上荨,把身后壁挂着的一副红鳞碧藻鱼汇画遮掩住。左右的角落里摆上绿沁沁的绿萝,在屋内的右边,有一架四扇花鸟纹折屏,折屏后面是一张梨花拔步床,挂着湖色绉纱帐子。屋内的家生什具井然有序,不比那些富贵人家摆放的差。
甄钰自己先进了屋,笑道:“一间房间而已。”
顾微庭看着脚底的泥泞,思忖了许久才踅进屋,甄烟移步至镜台,掇来一张春凳:“老师先坐一会儿吧,我身上有些湿,要先弄干,免得着凉。”
顾微庭看了一眼春凳,又看了一眼镜台,台上放着花花搭搭的木盒子,还有孩童的耍货,吸人眼目的是镜台侧手边,放着一本算学书,摊开到第二十九页,书内夹上一只未合盖帽的水笔。
书本空白之处写满了字,顾微庭走近看,写的都是些知识点,往前一翻,前边也写满了东西,字形端端正正的,他觉得好笑,这位学生十句话里九句假,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却不骗人。
顾微庭把水笔的盖帽合起来,看甄钰的书看走神了,抬头要问正经事情,却发现那甄钰在花鸟纹折屏后换衣裳。
折屏薄薄,虽看不见细致的东西,却能见女子的身躯被勾勒成灰灰的剪影,凹凸有致,曲线流畅。
顾微庭心头微跳,一口浊气填堵咽喉,忙转过身子,坐到春凳上去,开始翻阅甄钰的算学书,他要假装自己没看见。
顾微庭故意把翻书的动静弄响:“你要给我什么东西。”
“wag……”
甄钰的声音从折屏后传过来,尾腔拖的很长。顾微庭因着一句wag,脐下聚火,火才开始烧,甄钰又说:“”
甄钰前边那句wag定是故意的,此地不宜久留,顾微庭骂自己脑子进了水才随甄钰进来,说什么重要的东西,是骗人耳。
顾微庭盖上算学书,再也坐不住要立刻离开,谁知甄钰已从折屏后走出,那镜子恰好对着折屏方向,他一抬眸就瞧见了。
甄钰一头可鉴的乌发披在腰后,上身着一件翠色欲流的鹦哥绿沉鱼落雁纹肚兜,系带略松,两肢裸然,左臂上贴着一朵粉浓浓的牡丹花,一块方布遮不住那月弯似的锁子骨,挡不住圆珠似的脐眼,蔽不了胸前的小凸点;怜腰上低束一条海天霞鱼鳞百迭裙,绿粉穿搭,倒有些相趁,裙下露着一点水红鸳鸯眠鞋,微微一动,便是遍体散娇香,沁鼻入脑。
顾微庭怔在原地,甄钰没把眼放到他身上,自若地在釉盆旁蹲下身,用里头的水洗面,随意掬起水往脸上拍一拍,很快便把脸上多余的胭脂一并洗干净。
盥讫,甄钰拈起果盘里的干湿巧果吃起来,都是些红枣、桂圆、核桃之类的颜容品,吃了几颗,又举起青花奶子碗喝了几口牛乳,白汁沾上了朱唇,她便伸舌卷净。
如今的情况左右不是,顾微庭头低下看地板,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甄钰两颊充了气,幽幽地说:“顾家也有正人君子?”
想的没错,他还是被骗了,顾微庭屁股离开春凳,只是不迭起身,肩头被一双掺掺女手捺住了。
甄钰弯下腰,附着顾微庭的耳朵低低道:“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了,得不偿失”
一阵馥郁兰香哕在面上,顾微庭喉咙生热,吞了口津水,转过身来欲推开她,没谙乎炙热之掌把酥乳覆了个严实。
酥乳微陷,两颗挺立的红端在掌心触感显然,顾微庭抽回手,白净的脸面已成大红之色,唇瓣蠕动多时,最终只是冷声道了两个字:“自重。”
甄钰毫不避诎,裸然之肌色如截脂,十分感目,那背上只有一根赤绳松松垮垮的横在腰间,抬手一扯,便是春光乍泄,她褰起衣裙跨坐顾微庭膝上,眉目暗挑,与他两注视,说:“你阿爸睡了我姆妈,哥哥睡了我娘姨,按这么说,顾老师是不是也要睡了学生呢?”
甄钰转着眸子玩味他的言辞与颜状,言辞支吾颜状羞赧,十有八九是个不谙情事的少爷,还以为他出洋多年,早该是花性子了。
甄钰两靥的笑痕加深,空出一手挼他的右耳垂,轻轻款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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