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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闲心对落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芦苇芭蕉
出了大帐,雨已停了,山气氤氲,起了夜雾,被浇熄的火把和灯笼又点了起来,却依旧伸手不见五指。
松年也不管妙仪是不是醒着,自说自话道:“如果你选在这会儿逃,兴许能跑掉,只是你现在也下不了地啦,怨就怨你自己命不好。”
他又想这个宫人虽然命不好,对他们而言也算是大福星,有了那个劳什子私令,一下子省却多少麻烦,说不准明日就能拔营去大梁的花花世界了。
~今晚八点还有一根~





一片闲心对落花 苏台高处(一)
活久了见识多,亘古真理。
改朝换代也不过是瞬息之间,两个月前叛军围城,一个月前新帝登基,大梁城内上至士族大夫,下至黎民百姓,如履薄冰的过了一段小心日子。
到了端午前后,暑气渐盛,终于憋不住了。
有人道,这王座上换个人,好像也无甚差别。
毕竟那新皇帝也是梁国人,且这江山也是靠他打败突厥人才保住了的,细算起来也不是亡国,日子还得好好过。
大梁城里的人们一琢磨最后一句,深以为意,又一个个欢天喜地换上了新裁的夏衫,游湖逛吃,把酒寻欢,补偿了今年凄风苦雨的春日里,遗失的快活。
得意楼的菜不是最好的,奈何说书先生的故事下酒,总是第一个客满。因它的位置临湖,夏日里将窗户全开了,湖面上的乌篷船也都聚拢过来。
上不了座的食客常包下一条船,叫店家把一矮桌酒菜抬到船上去,就着湖风,听着八卦,泛舟吃酒,比坐在酒楼里还适意。
小船儿靠的近,听的真切,画舫不好和它们挤着,只远远停着,舫上的公子立在船头,白衣胜雪。
出来游湖的娘子们见了,都担着一颗芳心。
这人如冰似玉,不要被日头晒化了去,恨不能递他一把伞,再不济一条绣花的汗巾子也好。
杨涓捻起一颗荔枝,嘴上想吃,手又怕懒,看看左右,都是五大叁粗的汉子,没人给他剥,只好丢回碗里,对船头的人道:“云钟,你把我骗来这画舫上,不陪我喝酒,也不给我找几个美人说说话,自顾自听我家酒楼的壁角,可真有意思……快说,找我来何事?”
船头的公子被他呱噪地数落了一番,好脾气的转头道:“无事,就是找你来散散心。”
杨涓哼哼一声,“你屁股一抬我就知道……”侍卫们不约而同的转过了头,他一想,是了,这人现在是王爷了,和从前一般玩笑有些不合时宜,忙住了嘴。
赵衍转过身:“知道什么?”
自己这个发小虽是身在官宦世家,却叛道离经,叁教九流皆会敷衍,难免时不时说些粗鄙言语逗乐,他已然惯了,等他口吐芬芳。
“知道你找我来有正事。”杨涓言之凿凿。
“何以见得?”
“要是喝酒定会叫上远光兄和暮之兄,要是偷香窃玉又怎么会在这个像和尚庙一样的画舫里。”
他砸吧砸吧嘴,提到偷香窃玉,想到了少年时候的事,“庙里也不是不行,想当年我陪你去那个鸡鸣山的鸡鸣寺,那一千台阶爬的我……”
话多的人都爱跑题,赵衍忙打住他的涛涛不绝:“确有一件小事可以问问你,你家酒楼里的说书先生现在最叫坐的是那一个段子?”
杨涓道:“怎么,你要开酒楼么?”
看到赵衍面色不霁,才又正经道:“有好几个,都是你家的故事,要听,我把瞎子陈叫来,让他给你说上一说。”
“不必,我已请他今晚过府,现在就单单问你,那个天仙宫女的故事是谁教的。”
“这个我不知道,怎么……这个事是真的?不过当初叁皇子在你府外吃醉了酒闹起来,可是被好些个人看见了。”
杨涓叹口气又道:“这等两男争一女的艳事,又发生在王爷和皇子的身上,谁人不爱听。话说回来,可是真的和天仙一个样?比不比得前朝的周贵妃?”
赵衍听他笃定的口气,正色道:“此事无关风月。陛下御极不久,皇子不丰,这些个前朝旧臣表面上俯首称臣,背地里编些风言风语挑唆,惯用的伎俩了。”
杨涓一脸意外:“你是说他们借此挑唆你们叔侄二人?”
“不无可能。”
这件事半真半假,赵岐私下来讨过人,未能如愿是真,却不是如世人所说的争风吃醋。
况且那日取令时在场的就那么几个,到底是谁说无意说漏了嘴,还是有意串通外人。
前朝亲贵们刚被雨打风吹去,后辈能人们便跃跃欲试了,官场的水不搅混,怎么摸鱼呢?
“如此说来,你便把瞎子陈带去问话,只是我的酒楼还靠他的舌头,你且仔细了。”杨涓求起情来,一改刚刚的浪荡模样。
赵衍道:“只要他如实说来,我自会手下留情。”
杨涓点点头,以赵衍如今的权势,抓个说书先生只要挑挑眉毛,他提前来知会自己一声,可见还是念着旧日之谊的,自己也不能就此事多言,就换了个话题:“不过这事说来也是因为你们两个后宅虚空所致,你侄儿年纪尚小暂且不论,你那个前朝公主正妻,再不能拦着你纳妾,大梁城中的勋贵人家那个不想往你府上塞人?”
“哦,这个我倒是不知,什么样的勋贵人家,要送女儿做妾的?”
“也不是做妾,你现在封了王爷,把华阳留在了雍州,可不是要立新妃了?”
赵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此事皇嫂和我提过,你可有什么人选?”
“远的不说,我伯父家的女儿,就是那个杨绮罗,从前你叫她‘摩合罗’的,如今十七了,眉眼长开了,可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赵衍忙打断他:“溪山兄,你现在不仅行商,还保起媒来了。我看还是叫你右相伯父给你寻个媒太保的差事正好。”
保媒这等事,在杨涓这里比当官重要多了,他道:“当官不急,我话都说出口了,你怎么想的?”
杨涓见他不露口风,又描补道:“我伯父他一早就属意你,那个绮罗儿你也必是不在话下,几时有你拿捏不住的女人。”
赵衍道:“生为亡国之君的女儿不是华阳的过错,且她现在有了身孕,我暂时无意停妻再娶,留她在雍州只为她耳根清净。”
杨涓一听,无意再娶,又将自己的话套出来,心里不乐意,遂又闲聊了几句,看日头偏了,便告了辞,往右相府上去了。




一片闲心对落花 苏台高处(二)谢珠珠的加更
“话说当日也是奇了,山阴侯本让人闭了各城门,决意死守大梁城一月半月,等待援兵,哪知一场疾风暴雨,而后天降大雾,这夜里打着多少灯笼火把也看不清,就在这时城南门突然听到有人在城楼下自称是寿安公主,要开城门,守将不信道:‘公主远在千里之外,你休要诓骗我。’
突然,天上坠下来一个锦囊,打开一看正是寿安公主的私令,守将把私令送回宫中,山阴侯一看千真万确,也不好将女儿拒之门外,遂命人从密道去迎,哪知道这密道恰被今上的人马看见,一举从中攻进城来,而后直捣皇宫啊。”
眼盲的老人一拍惊堂木,又问:“各位看官可知奇在何处?”
众人还回味着刚刚陈瞎子的故事,那日的风雨和雾都是真的,夜里铿锵的兵刃之声也是真的,躲在家中一晚,第二日皇帝就禅位了也是真的。
真的是做个梦的功夫。
雅间里一个书生道:“奇在寿安公主应该在鄯州啊。”
老人转转脑袋,听声辩位,对着那公子的方向点点头:“正是。那日回来的不是寿安公主,而是她的魂魄。”
众人惊道:“魂魄?”
“不错,公主和周贵妃母女连心,远在千里,感受到母亲罹难,伤心难过,一命呜呼,一缕香魂赶了回来与母亲团聚。”
“周贵妃为何罹难啊?”
“这和那前朝的小皇子的身世有关,老夫就不多说了,反正他也被山阴侯送去黄泉路上陪贵妃娘娘了,罪过罪过啊。”
众人听了一阵唏嘘,几个娘子忍不住去抹眼角,杀妻杀子卖女儿,山阴侯失了江山活该。
只那个书生不依不饶,“你说的无凭无据。”
老人也不恼,“寿安公主的尸首还在鄯州,圣上为她选了块风水宝地,要厚葬她呢。”
有个男人道:“这公主的魂儿倒是不向着自己老子。”
那男人的娘子捏起他的耳朵,“老子狠心杀了娘,还为什么要帮老子。”
老人又一拍惊堂木,要给故事画下终章:“这就叫天道有常啊。”
说罢,他趁着间歇,拿起茶来润口,只是那书生走到前面来,不依不饶:“我怎么听说前朝的小皇子没有死。”
老人一口茶忙咽下去,“后生,书可以多看,话可要少说呀。”
书生不以为意,甩甩袖子走了,众人也转过头继续吃饭喝酒。
老人由身边的小童牵着,拿着个铜钵,一桌桌地讨赏,大多是几个铜钱,间或有些碎银子,走到一个雅间,钵里一沉,有人道:“老人家好故事。”
小童叫到:“爷爷,是锭金子。”
老人颤颤巍巍伸进一只手,果真摸到一锭大而滚圆的物什,没有犹豫,拿出来向前递出去:“听老朽的故事使不了这许多。”
小童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随着爷爷的手移到黑衣箭袖的男子身上,他一个人,握着剑,抱着手,高大威武,脸上没有表情,言语客气,在酒楼的客人们身上不常有。
又见他没有要收回金锭子的打算,平添几分好感,央求道:“爷爷……”
那人接过金锭,放到小童手上:“那就给这位小儿郎买糖吃吧。”
小童欢喜的接了,笑的合不拢嘴,想不出来这锭金子到底能买多少糖,全不见自家爷爷摇头叹气。
那人又道:“家主人爱听故事,有请老人家明晚过府一叙,酉时自会有人来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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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闲心对落花 苏台高处(三)
柳辰鱼从得意楼出来,在街上逛了一会儿,没有觉出大梁城和之前有什么不同,欣慰之余又感几分失望。
今日出门时把书童支开了,这会儿倒是可以去喝杯花酒。
鸨妈妈火眼金睛,见他不像有什么油水的,随意找了个姑娘作陪。
他几杯酒下肚,没听见邻桌的客人有什么有意思的闲谈,又见眼前的姑娘涂脂抹粉,每个都画得一般无二,未等菜上齐就把账结了往家去。
到了家,柳老夫人已经将自己打扮得雍容华贵,见他蔫头耷脑,一身酒气,好一阵涮洗:“今日要去拜会你姐姐,怎的又跑出去胡混到这个时候,都误了时辰了。”
柳辰鱼道:“往日去拜会姐姐都是我一个人,也没见你担心过时辰。”
柳老夫人眉头一拧,“今时不比往日,从前你爹在周相爷手下,你胡乱混着也不怕,可如今这天一变,周贵妃死了,周相爷早跑到南诏国去了,哪还管得着你啊,只盼着你这个半路来的便宜姐夫从指缝中漏个一官半职给你。”
柳辰鱼也不给他娘好颜色:“当初姐姐守寡后跟了他,你们将姐姐赶出家门,如今拿什么脸去求?”
柳老夫人道:“但凡你们爷俩争点气,我又何须去求。”
吵归吵,柳辰鱼也是真的想念姐姐,还是上了马车往晋王府去了。
晋王府就是原来的定安侯府,如今侯爷成了皇帝,赵老夫人成了太后,这个大宅子就空了下来,被赵衍换了个牌匾充作了王府。
为此,右相还特地上书说晋王贤德,克己节俭,心怀天下,为他挣得了一个极好听名声。
晋王正妃留在了雍州的公主府,偌大的王府诸多庶务被赵衍交给了原来的外室柳夫人和鱼夫人。
此事在大梁城是闻所未闻的,连名分都没有的人,不就是让丫头管家?
所以一提到晋王爷的后宅,无不惋惜:晋王爷丰神如玉,没想到是个瞎的,尽喜欢些寡妇和乐伎之流。”
高门大户纠结着要不要赔上一个女儿去攀这门亲事,到底是今上唯一的弟弟,府上有名分的,又只有一个前朝公主,腾出正妃的位子来只早晚的事。
柳夫人和鱼夫人坐在花厅里,手中拿着册页,听嬷嬷来报:“宫里太后赐下了衣料,给夫人们册封的衣裳用,只等挑定了,就去裁。婢女们夏装一人各两身,皆用青白两色绫锻。”
柳夫人点点头问鱼夫人:“妹妹看如何?”
一声妹妹叫的亲热,二人跟了赵衍这些年,初次见面不过十几日前。
鱼夫人是出身教坊的清倌,素日里爱风雅,道:“青白两色好是好,不过日日穿一样的颜色,王爷看着也乏,不如再加一套杏黄的,只在特别的日子穿,喜气些。”
柳夫人点点头,“还是妹妹想的周到。”
嬷嬷又道:“只是有两个人有些为难,一个是红绡娘子,一个是住在青云阁里的那位……也不知是算丫头还是……”
说住是顾着体面的,关着才更贴切。
青云阁是赵衍小时候读书的地方,本就是个极僻静的所在,依着小山似的奇石而建,久不用荒废了,出入仅靠一条凿在巨石上的石阶,石阶的尽头又对着角门,时时有人看守。
柳夫人面有难色,见鱼夫人也不开口,遂道:“红绡娘子王爷与我交代过,用度上不可怠慢……至于另一位,你去问王爷身边的松山吧,青云阁就是松山做主安排的。”
有人来传话,柳夫人母家的人到了。
鱼夫人心中感伤,柳夫人虽是个寡妇,好歹有娘家人,还在朝为官,自己孤苦伶仃,也不是新人了,等以后府中热闹起来了,怕是最受冷落的那个了。
她怕碍着人家话家常,不顾柳夫人挽留,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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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夫人在花厅等母亲和弟弟,看见来人中那个一袭白衣的正是自家王爷。
柳夫人没料到他们会碰上,忙迎了上去。
赵衍和煦笑道:“在门口碰见了柳老夫人和柳公子,便同来这花厅看看你,你怎么也不早说他们要来,我也好备些礼。”
他言语中透着亲昵,女儿二嫁之身,还能如此得王爷的青眼,柳老夫人听了心里欢喜,“王爷贵人事忙,这等小事,哪里与我们耽误得起。”
赵衍本不想落座,寒暄两句就走,听她这样说,想到柳夫人多年在娘家抬不起头来,也有意帮她做脸,便在主位落了坐。
柳夫人差人上了各式果子小食,在赵衍的碟子中布了他爱吃的。
柳老夫人叁句不离柳辰鱼,赵衍看出来意,问了他多大,又都读了什么书。
柳辰鱼恭敬地答了。
赵衍道:“今年恩科虽然办不了了,但我也可给他举荐个差事,来年入朝之前也算有了历练。”
柳夫人气母亲多年不见,对自己不见有几分关心,倒是殷勤地向赵衍讨要官职,脸上难堪。又见赵衍如此爽快,为等真的她开口,便主动应下了,好歹替自己周全了颜面,心中感念,到了脸上便化作了柔情似水。
她的良人,英俊又不失风骨,待她好时极尽温柔,哪怕只花了他千分之一二的心思,也让人愿意捧出一颗真心来回报。
柳老夫人也是连忙道谢,柳辰鱼第一次求人办事,面薄脸红低下了头,突然看见一条黑尾巴在桌子下面扫来扫去,再一探头,看见一只黑背白肚小猫儿,脖子上挂了一个靛蓝色袖珍香囊,上面还绣了花样。
他想到姐姐喜欢猫儿,一边抱起来,一边问:“姐姐,这猫儿可是你养的?”
谁知那小奶猫灵活的很,一下子跳到桌子上,叼了一块梨糖,又一垫脚,打翻了赵衍的茶水,才消失在一旁的花木里。
一席好好的茶,顿时没了气氛,在花厅外伺候的侍婢吓得花容失色,忙进来收拾。
柳老夫人拿眼直瞪着柳辰鱼,赵衍正好想走,道:“老夫人勿怪,今日应下的事,时机到了,我遣人去知会贤弟,现下就少陪了。”
他客气的告了辞,往书房去了。
赵衍换了衣服,在书房的塌上看了会儿公文,喝了提神茶,口中有些涩,便吩咐小厮取些小食来吃。
他素来不喜甜,今日却特特要了梨糖,破例吃了一块半。
窗大开着,日影西斜,把摇晃斑驳的竹影投到纸上,没法看了,他便只好趁着清凉晚风和衣小憩。
迷蒙中,风渐止。
身上热起来,右手食指触到一段柔软湿润的所在,似有一只小舌浅浅吮着。
他有些意动,眼中的虚空渐渐有了形态,有人拿一双湿润的秀目看着他,羽睫开合间,泪珠垂垂,打在了他的食指上。
竟然带来钻心的痛意。
~今晚还有一根~




一片闲心对落花 苏台高处(四)
赵衍猛地睁开眼,天黑了大半,一只黑白奶猫正抱着他的手指啃咬,案几上剩下的半块梨糖早没了踪影。
又是它。
赵衍一把抓住它的后颈皮,提到近前,小脖子上的香囊绣了张和它一模一样的猫脸,绣功实在不敢恭维,大约是哪家的女娃初学练手。
他把香囊扯下来一看,后面绣着叁个字,挂印奴。
小猫被擒住,扑腾两下,瞪着一双圆眼不动了,这样的呆蠢的东西还有人指望它上场出战呢!
赵衍起身拎着它出了书房,将它掷在廊上,往柳夫人房里去。
这一次它却没有跑进草丛中,而是不远不近地跟了一路,直到了一条石径前才停了下来,捏着嗓子,怒气冲冲地喵叫两声。
赵衍这才想到自己抢了他的丑香囊,打算还给它,一抬手,却见它受惊似的窜上了石阶,转瞬没了踪影。
石阶尽头有一座小楼,是他少时的读书台,西边角窗,隐约透出些光亮,不知什么时候住了人了。
赵衍嘴角微勾,略一思忖,拾阶而上。
——————————
日暮暑气最盛,将其余门窗栓好,只给镜子前的小窗留了一角,妙仪趁着头发七八分干,开始给自己绾发。
一灯如豆,两片阔袖用攀膊系着,雪白的臂膀骨肉亭匀,被烛火染出一层如玉的色泽。
右边那只手不能久抬着,绾了四五次才绾了一个不成样的太真髻。
赵衍看在眼中,觉得也如她的绣功一般让人不敢细看。
这个宫人不会梳妆,不善女工,是怎么伺候公主的不得而知,难道是凭着勾人魂魄的眼眸替公主笼络驸马?
赵衍从半开的窗缝中看了片刻,抬脚要走,踢中地上一个物什,低头一看是一个白瓷笔洗,被人拿来当了猫食盆。
那只消失的奶猫闻声而动,抱住他的皂靴,又是一阵不痛不痒的啃咬。
赵衍一抬脚将它抖落,奶猫闷哼一声爬起来,也不恋战,急急去挠门,就要遁了。
窗格上的人影随移动的烛光流转,门扇半开,少女执灯立在廊下,明明灭灭的烛火中低头看它。
挂印奴一抬头,脖子那里又是空空荡荡。
它也不真傻,立时往门里钻,却一头撞在已经紧闭的门扇上:“怎么又把香囊丢了,长了虫,可是不许进来的。”
奶猫一阵委屈,转头向着赵衍的方向去,妙仪这才看见暗处立着的人,他一身玄色直身的家常打扮,手上拿着个香囊,正稳稳移步过来。
妙仪道:“王爷。”
声音不大不小,石阶下小门处的守卫刚好可以听见,远远呼喝:“什么人?”
妙仪要开口说话,赵衍已行到离她一步远,抬手捏熄了烛台上的火苗。
滚烫的手指合着烧焦的味道,按在她半开的唇瓣上,“别出声,让人看见了,对你可是大大的不妙。”




一片闲心对落花 苏台高处(五)微h
小门处的守卫已经向这边走来,脚步声在石板上清晰作响,越来越近。
他的手指仍按着不动,妙仪只好屏住呼吸,静待下文。
“叁皇子讨了你几次,连我皇嫂都知道你这么个人,她拿了你的宫籍,派人去你家乡接你父母来大梁,等岐儿大婚的时候也把你抬进府,过几日就要下旨了。你现在引了人来,可就不能清清白白去叁皇子的府邸了。”
妙仪一转头,避开了他的手指,“王爷不是说我这样的女人不能留给叁皇子。”
赵衍道:“奈何不是人人都如我一般想。”
妙仪莞尔一笑,吐气如兰:“王爷,还我的香囊来呀。”声音比刚刚更大几分,一个呀字拖着尾音,悠远地去了。
石阶下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半晌,又轻悄悄的渐行渐远了。
赵衍眼中的笑意带了几分玩味:“看来你是不稀罕这个侧室之位了。”
妙仪没有惋惜:“从小也没人教我要怎么做妾。”皇子妾,亲王妾,都是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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