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闲心对落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芦苇芭蕉
如果一个胡商的话,不足以全信,一日之后,鄯州和南诏的檄文便是板上钉钉的证据了。
西平郡王姜昭,寻回了遭奸人谋害,大难不死的寿安公主,不日将践行婚约,迎娶公主,以国舅的身份,拥立在南诏避难的前朝叁皇子萧毅为梁威王,号召天下一同攻入大梁,讨伐赵衍。
其中还列举赵衍谋害寿安公主,残杀发妻,弑兄夺位的罪行,不吝笔墨,绘声绘色。
此檄文一出,天下哗然,文中所说之事真假,世人难有定论。不过,这次的仗若是真的打了起来,定不会像上次的那样悄无声息,双方兵力悬殊越小,越是个你死我活的下场。
于是,大梁城内上至大夫士族,下至黎民百姓,纷纷心照不宣,积草屯粮,连水缸都要日日蓄满了才能安心。
这一日下了朝,赵衍将右相与太子留下来议事,刚刚朝堂之上,主战的是大多数,主和的也有,争执了小一个时辰。
文德殿书房里只有叁个人,杨仲节躬身立着,从赵岐手中接过那卷檄文,看了一遍,暗赞那捉笔之人文采出众,与他不相上下,是个拜相之才。
“右相,” 赵衍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你看这檄文写得如何?”
杨仲节一松手,那卷轴掉在了地上:“一派胡言,狼子野心,妄想离间天家叔侄,若不是怕殿前失仪,臣恨不能踩上几脚。”
他表完一片忠心,胸口仍起伏跌宕,久久不平。
赵衍笑起来:“相爷忠心可鉴,怕是也恨不能带兵打仗,上阵杀敌的好。”
杨仲节讪笑道:“陛下,臣是老弱残躯,有心无力啊……”
“哦,相爷既然在朝会的时候口口声声,此仗势在必得,可有什么合适的主帅人选?”
杨仲节为难:“先帝已将诸将派往边地,现在去召他们回来,怕是有些晚了……太子骁勇有谋,只是让国副领兵,着实冒险了些……不如在京畿卫中抽调人马……”
他说完抬头望去,见赵衍正不错目地看着自己,目光晦明不定,忙又低头,细数脚下玉石砖上的花纹。
过了半晌,才听御案上的人道:“太子怎么看?”
赵岐目光往杨仲节身上一转,他的答案昨晚便与岳丈商议好了:“陛下,臣愿带兵出征,荡平逆贼。”
赵衍叹了口气:“姜昭与羌人打了多年的仗,南诏又是瘴林泽国,一个西南,一个西北,于崇山峻岭中暗通款曲起来……此战不易呐。”
不仅是不易,若是派个经验浅薄的,便是有两倍的兵力,也不一定能赢。
赵岐还要再说什么,又听天子道:“右相先回去吧,今日让太子陪我用了午膳再走。”
一片闲心对落花 浥浥行露·梦外
杨仲节在宫门口的马车里等着,一见赵岐出来,命人赶马迎上去,撩开车帘:“太子殿下。”
赵岐没有推拒,坐了上去,车轮转起来。马车尚在宫门前的御街上,杨仲节不便问他,低头见他手上握着个几令牌似是虎符。
虎符素来一地一令,只是不知到底是哪处的虎符。
经此变故,赵衍果真不得不放出兵权来了,只等大军一动,便可尽数换上自己的人,到时候权柄在手,姜昭要讨伐的就只是赵衍这个孤家寡人了,这仗想必也是不用打了。
用金蝉脱壳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他想到此处,一脸喜色,看向赵岐,却见他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嘴唇抿得发白。
杨仲节等着过了御街,才低声问道:“殿下,陛下和你说什么了?”
赵岐睁开眼:“陛下许久未见我,与我聊了聊家常。”
岐儿,我不打算找杀阿兄的人寻仇了,对不起阿兄,冤冤相报,永无绝期,你怨我,我也不怪你。
杨仲节点点头,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料想这家常聊得不甚畅快:“陛下可是将兵权给了你?”
“不错。”
太子,这是京畿卫的兵权,统管大梁城周围的驻兵,我走了之后,定要盯紧了,别让杨仲节动一点手脚。
赵岐一转头,看见自己的岳丈喜笑颜开,如囊中有物:“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陛下还有什么别的交待没有?”
“他只让我万事小心。”
赵家叁郎,朕在鄯州若是有什么叁长两短,你即刻登基,诛杀杨仲节全族,太子妃已出嫁,不算在内,这场仗也不必打了,我既然已生死,你便立时与他们议和,十年磨剑,徐徐图之,我将鹤望,墨泉留下给你,假以时日,他们必是将相之才。
杨仲节见赵岐忧心忡忡,只当他是大敌当前心中胆怯,宽慰道:“殿下不必心烦。虽是让殿下上阵,这仗……也不一定要真刀真枪的打起来。”
“哦,岳丈还有什么化解的妙法?”
“太子殿下,我也是斗胆一提,那檄文上可是没有提到您半句啊……何况他们也不是真的要入主大梁城,不说南诏,只要姜昭一离开鄯州,羌人便要放马直入中土,姜家与贺家只是与天子有私仇罢了……只要这仇解开了,说不定就化干戈为玉帛了,我再替殿下求了姜家小姐来做侧妃……”
赵岐将虎符进怀中:“岳丈多虑,陛下决定要御驾亲征了。”
“什么?”杨仲节大惊失色,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了,赵衍聪明如此,怎么会亲身涉险,其中一定有诈,他不住的摸着胡须,脑中纷乱如麻,他怎么没想过这个可能。
不过……这不是更好么?穷山恶水之地,变数太多,古来征战几人回?不过是要寻几个稳妥的死士罢了。
杨仲节展颜,将手搭在赵岐肩膀之上:“如此也好。”
妙仪自从佯装归顺姜昭之后,果真没有被当成囚徒看待,不仅回了亲卫,还可在鄯州城自由来去,便是两军战事在秦州吃紧之时,也同姜昭商议,允她出城去马蹄寺,接回薛稚夫妇。
不过姜昭放心不下,在公主的仪仗里,又添了一队自己的人:“你那些府兵都是中原人,真是遇上了羌人可是要吃亏的。”
妙仪为了出城,也只得受了他的好意。
一行人到了马蹄寺,妙仪临时决定在药庐住上一晚,正和薛稚夫妇闲话,突闻厅堂后的内厢有茶碗摔碎的声音,她未料到,这里还有其他人。
薛夫人要起身:“我去看看,前几日在后山救下的人,受了重伤,还有眼疾。”
苏合道:“夫人与殿下一处说话,我去看看便是。”
妙仪点点头,目送她入了内厢,等了半晌,突闻一声低低的惊叫。
众人忙起身一同去察看。
妙仪推开门,只见苏合直愣愣地望着床上的人。
那人大概是要摸案几上的茶盏,动作大了,牵动伤口,月白中衣上红了一片。
他听见来人的脚步,抱歉一笑:“有劳了。”
那是个好看的男人,虽双目无神,两鬓斑白。
他嘴角的弧度如此熟悉,曾近在咫尺。
妙仪只是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在梦以外的地方见到。
一片闲心对落花 云雨千重·夜访
苏合先回过神来,见自己一声惊叫,将人前厅的众人引了过来,忙解释道:“我……我大概是见着血,吓着了……” 她说完转身,挡住了妙仪的视线。
薛大夫走到床前,替赵衍把了脉:“公子,你这几日切记不要再用力,有什么事叫老朽和内子帮忙,这眼睛也时好时坏,别见亮光是最好,……我先来给你换药。”
“谢过薛大夫了……” 他的声音有些哑,怕是真的渴了。
薛夫人道:“没事就好,我们先出去吧。”
苏合见妙仪仍是怔怔地立着,挽起她的胳膊,去了前厅。
薛夫人一转头见妙仪已是脸色惨白,握起她的手心,里面也是汗盈盈的,吃惊道:“你这是怎么了?”
妙仪勉力笑道:“我……怕是来时的路上累了。”
薛夫人待自己的病人,总是如孩子一般:“你原先在汤池前的那间小屋,仍空着呢……我陪你过去。” 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放低声音道:“西平郡王若是同意,你在这里多住几天才好,用药泉调养着,好赶在大婚前……”
妙仪尚未来得及开口,苏合忙答道:“本是要来接了先生和夫人,明日便回鄯州的……”
薛夫人有些为难:“诶,药庐里这个病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这一两日怕是难的,他有时夜里梦魇着了,一动便会挣坏伤口,得喂了安神汤才好。”
只听妙仪道:“无妨,我修书告知郡公,说我身子不好,需得多住几日再走……薛大夫与夫人受累几日了,要是忙不过来的话,我也可以……”
苏合忙道:“夫人若是忙不过来,唤我便是了。”
薛夫人那里会让她们帮忙,都是年轻姑娘没有照顾一个陌生男子的道理。
一过子时,薄云散去,月色不复娇羞,将戈壁荒沙照出一片深深浅浅的晦暗。近处的沼泽,黑如浓墨,远了倒返出点点白亮水光,灿若星河。
不毛之地,松动的砂石早被吹走了,风再大也难有声响。
一人身着夜行衣,悄无声息翻过药庐的院墙,见赵衍的厢房中暗着,低低学了一声布谷叫,听到里面应了一声,才推开房门,转身悄悄掩好,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俨然不是第一次来了。
松年走到床前,压低了声音道:“陛下。”
赵衍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战事如何?”
“姜昭果然上当了,在鸣沙谷折了八千骑。我们的人也已扮作羌人和吐浑人,潜进了凉州与甘州以西。”
“没有被发觉吧?”
“都是先入了祁连山,再从山上分批下来的,姜昭顾前不暇,哪来得及顾后。”
赵衍脸上一喜:“告诉袁穆和阿律齐,他们做的不错。”
松年报完了好消息,压下声音又道:“只是来马蹄寺路上被埋伏一事,还未查出内奸……”
赵衍自松年痊愈以来,言辞间待他宽厚许多:“此事我昨日回想,当时她的消息传来大梁,这马蹄寺可能就是个圈套……” 但就算是圈套他也得一试。
“只是设这个圈套的人,必是我身边的人,不然不会知道我有眼疾,特意让那些刺客的手臂上都绑了镜子。”
松年点头:“会不会是右相?”
“是他倒也在意料之中,只怕岐儿牵扯其中……” 他虽让姜昭腹背受敌,自己却也可能落得同样的境地,好在粮草充足,这仗就算打上半年也绰绰有余。
松年焦急道:“陛下,既然是圈套,还何必在此处等着,不如现在就与属下回营地?”
“不急,就算是圈套,也有几分真,她今日果真来了。”
松年一惊,也不知是喜是忧:“陛下,何不将她掳回去,再慢慢审问?姜昭要替她弟弟复国,她们搞不好,早就是一丘之貉了。”
赵衍瞥见窗外隐约有烛光,一抬手示意松年噤声,又往床下一指。
今夜的月亮这么圆,将一个女子的侧影刻在了窗纸上。
妙仪望着晃动的火苗,才觉出沙漠的夜风竟然这样大,好几次烛火被吹成一个小小蓝点,她忙用手护住,才又摇曳着挺立起来。
大氅被吹得扬起落下,里面一丝热气也无。她在门口踟蹰良久,也没感到冷,倒是心口跳得太快,有几分闷气。
赵衍见来人在门口立着不动,故意将香炉打翻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妙仪终是没忍住,抬手推门,那门没锁,轻轻一用力就开了。
门开的时候,赵衍就着火光看清了来人,手掌一用力,将身下褥子出一个球。
他魂牵梦绕的人,似是没变,又或者圆润了些,眼下一抹淡淡乌黑,不知为谁生的愁心思。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慢慢向自己靠近,这一刻,他所有的等待和痛苦仿佛都得了报偿,如踽踽人间的孤魂,转世投胎成了个新的开始。
他孤掷一注,只为她脚下的几步路而已。
赵衍怕将她吓走,仍然瞪着眼不动:“是薛大夫么?我无事,只是又看不真切了,大概打翻了香炉……”
妙仪正犹豫要不要吹熄蜡烛,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松了一口气,只慢慢踏进房门,将门虚虚掩上。
她只想过来看看,片刻就回去。
赵衍又道:“还是薛夫人?你的香炉我日后一定赔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妙仪已走到他近前,见他双目盯着虚空,过了半晌仍未认出自己来,泪珠垂垂下落,正打在他的手心里,余温尚存。
赵衍蹙起眉,咬牙忍住心底笑意:“到底是薛大夫还是薛夫人,怎么不说话?”
妙仪放下灯,捡起了地上的香炉,转身去铜盆中拧了个巾子过来,从赵衍的额角慢慢往上按过去,手指隔着一层薄绢,抚平了他的眉头。
这张脸还是一样年轻,光风霁月,可惜早生华发。
妙仪捂住嘴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掌心顷刻间便被泪水蓄满了。
赵衍将她忍着不出声,哭得双目通红,心如刀绞,怕被她带得也流下泪,一边握住她拿着巾子的腕子,一边道:“我的眼睛不能见光,将灯灭了吧。”
一片闲心对落花 云雨千重·五指(微H)
今日之前,赵衍从未自惭形秽。
头发刚白的那会儿,太医院配了药,吃完几副不见效便罢了,王继恩又从国库内寻来了大食国进贡的乌发膏,他一次未用。现在后悔也是晚了。
好在妙仪依他所言,吹了灯,他们双双回到黑暗之中。
烛灰的味道萦萦袅袅,只闻彼此的呼吸,恍若去岁的仲夏之夜,他的缠绵一吻缱绻落下之前,那段摄人心魂的沉默。
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强人所难。
“你一声不吭,定不是薛大夫,也不是薛夫人,这么晚了潜进来,是劫财还是谋命!” 赵衍有心逗逗她,好让她破涕为笑,哪知适得其反,妙仪反倒要将手回去了。
松年听见谋命二字,立时警惕起来,拇指一推剑柄,利刃已经出鞘,铿锵一声闷响。
妙仪刚要站起身,便听赵衍道:“别动,是成了的大老鼠,快抬起脚来,不然会顺着你的脚踝爬上来。”
床下那个被当做老鼠的人又好气又好笑,喘了口粗气,倒真像应了赵衍的话,妙仪自小最怵蛇鼠,抬起腿来抱膝坐在床沿。
赵衍嘴角一勾,抽动帐绳,放了半幅帘帐下来,正好将房门口的挡住,又往床板上扣了扣,松年知道是在叫他走,心里窝气,却也不得不悄无声息往门口匍匐而去,幸好门未关严,将缝推开些,便出去蹲在廊下,竖耳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妙仪在床边坐着,等了片刻也不知道那老鼠出去了没有,头倒是越发晕起来,脑袋垂下去又抬起来,小鸡啄米一般。
赵衍看在眼中,也不出声,只待那安神香发力。刚才他将香炉打翻在地,本要熏一晚上的香料,放出来大半。那是薛夫人点了,用来助眠的,对他与松年这等行伍中人,无甚效用,倒是在娇弱女子身上见效快些。
妙仪觉出自己睡意沉沉,心想既已见过他,知他性命无虞,不如趁着自己头脑尚清醒,早些回房才好。她顾不得床下的老鼠,放开双腿,刚站起来,身子便软软往下坠落,脑中清明渐散。
有一双手从背后托住她的腰,放入一片松软的棉被之中,那棉被还是热的,温床一片,好梦难违。
半梦半醒间,有人拔下了她头上的玉簪,修长的五指插入垂坠的乌发间,一梳到底,赵衍在她的头顶心轻轻一吻:“音音,从前我白长了眼睛,认不出你,如今瞎了,老天才让我认出你来。”
妙仪呼吸一窒,这个名字,她从未对别人说过,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梦的话,一切都说不通了。
她离开大梁后,也曾在梦里见过他,影影憧憧的,她往前一步,他便退后一步,脸上的表情时而悲伤怨毒,时而冷淡落寞,嘴唇紧抿着,从来都是一言不发。
虽看不见他,今日的梦境却分外真实,被拢在熟悉温暖的怀抱之中,连说话时吹动她头顶的发丝,那阵阵酥痒都同以前一样。
既然是在梦里,又有什么话不能说,反正无人知道。
“钟郎……” 一个名字日思夜想,一出口便让她泣不成声:“你会好起来的,薛大夫妙手回春,他一定能医好你的眼睛,等你养好了伤,我会命人悄悄送你离开,你回大梁以后,要好好照顾如意和清音……”
她的心一时软一时硬,让人捉摸不透,和她的话一样,一时真一时假。
赵衍不信她不愿和自己一起走,更恼她不说真心话:“你送我离开……等如意学会了叫娘亲,他该叫谁人娘亲,你真忍心让他对着一抔黄土叫娘亲么,还是你想让我替他找个后娘,好让你了无牵挂,抛夫弃子,嫁给姜昭那个老东西,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他原本一腔柔情,被她一席话激成了满腹妒火,口不择言,只捡难听的说。说完,也不顾力道轻重,一口咬住她的唇,只听身下人闷哼一声,隐隐有一丝咸腥。
出乎意料,妙仪没有抗拒,贝齿轻轻咬住他肆意妄为的舌头,揽住他的脖颈,手臂一聚拢,胸口两团圆软便挤上了他燥热的胸膛,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将他的怒气团团裹住,无处施展。
赵衍心里烦闷,探进去一只手,酥胸雪乳,一手难握,他轻拢慢捻,将她揉得语不成调:“……别……碰不得……钟郎……”
妙仪的胸口针刺一般,又酥又疼,生下如意之后,喂了他十几日,而后离开大梁,日日要自己按出来弃了,不然便涨得生疼。
身上又几分痛苦,心里的只怕更多。
“怎么你现下是有婚约的人了,我便碰不得你了,你叫人来将我杀了,交给姜昭,他以后岂不是更要爱重你了,让你弟弟当一辈子皇帝……”
“……你做什么要这么说……你明知道我只是想让你将来好好活着……啊……” 这痛分外真实,合着他凌乱的吻,竟生出几分久违的快意来。
“将来……你可知道谁才是我的将来?我又是为了什么人才不远万里,来这马蹄寺的?”
被皇兄囚在宫中生死未卜的时候,他的黑暗中尚有明灯。只是后来明灯挣开了他的手,摔碎了自己,火光熄灭的时候,握也握不住,只余彻骨冰凉。如今他不远万里来寻她,她竟也这么无情。
赵衍揉得更是肆意,突觉手上被一注温热液体打湿,脑中一片空白,嘴唇一张一合,明白了过来,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妙仪似是醒了,又似未醒,脸上新泪合着旧泪,斑驳荒凉,早分不清是不是梦了,心里却只愿这是一场闺梦。
梦里什么都做得。
她扬手重重一记打在赵衍的脸上,复又狠狠吻了上去:“你再说让我伤心难过的话,我便在梦里日日打你,再也不来见你。”
一片闲心对落花 云雨千重·春日(高H)
这是赵衍第二次被人打脸,还是被同一个人。
上一次她吃醉了酒,他念她初经云雨,吃痛得紧,自己也销魂得紧,便没有计较。
这一次她被安魂香熏得半梦半醒,打完了人,又喂给他一条温软香滑的小舌,两瓣樱唇,柔若凝脂,将他吮得口干舌燥。她每吸一下,赵衍腿间那根硬挺,便带着两丸硕卵,齐齐抬头。
龙潜在渊,困得太久了,急着要上天入地,搅一朵琢磨不定的湿重游云,下一场酣畅淋漓的疾风骤雨,才对得起他脸上热辣辣的委屈,和唇齿间那尾小意柔情的游鱼。
赵衍嘴上不得闲,心里默默念:吃人的桃花,也真是会挑时候,竟在梦里打人,让他罚也不是,骂也不是……罢了罢了。
冬去也,春也,日也。
他急急伸手去解她的冬衣,因鄯州女子衣衫带了些胡人样式,解了半天不得章法,却觉得自己腰上一轻,亵衣的带子已被一双玲珑玉手轻巧解开了。
那双手从他的窄腰上一路往上摸索,动作越是轻柔,越让他酥痒难耐,摸到他的乳尖,更是激得他脑中嗡鸣,直喘粗气。
妙仪听着他的声音,更觉出自己孟浪了,羞道:“听说你受了伤,想看看伤在哪里了……”
赵衍牵着她的手,往左边胸口一按,里面似有个拳头,一下下打在她的掌心,一时懵了,旋即明白过来,自己的心跳也合着他的,咚咚鼓起来。
“音音,你捅的伤口,医不医?”
“我不是大夫,哪里会……” 她嘴上还装不懂,眼中已有了湿意。
“我教你。” 赵衍说完牵起她的手,找到她衣服上那一处他解不开的症结,“好人儿,自己解,不然天亮便要穿我的衣裳离开了……”
“我何曾说过要待到明日天亮了……”
赵衍一笑:“我何曾说是明日呀……”
妙仪想,这人脑子一定是坏掉了,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敌营,若是引了人来,他哪还有命在。但她自己的也好不到哪里去,襦裙解开来,亵裤里黏腻一片,嘴上不说,腿间似有一团火,再多春水也浇了不灭。
赵衍隔着亵裤摸上她的两瓣花唇,轻轻一揉便水声潺潺:“这些时日想我没有?”
明知故问,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觉出一根手指探进亵裤,撬开她的身体,扪弄得甬道里阵阵战栗,反复抽插了几十下,她已忍不住娇喘出声:“嗯……”
赵衍得了回应,心里一甜,退出来就着湿意揉住销魂洞口的珍珠:“想我这样弄你么?还是想我用别的物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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