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闲心对落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芦苇芭蕉
“娘子不回玉山?”
“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看个清楚。”
侍卫见她语气坚决,不好再劝,只得派一人先回玉山,余下众人一起陪着妙仪等着。
苏合陪着妙仪立在官道旁等了半个时辰,怕她伤心过度,劝道:“先回车上歇着,若有什么动静我叫你。”
“苏合,我改主意了……我们走吧。”
苏合听她这么说,放下心来,扶着她上了车,侍卫正要吩咐驾车的人回去,却听妙仪道:“去大梁。”
苏合惊道:“万不可去,你现在的身份哪里能再回大梁?再说,他死了,你去大梁又能干什么?”
“苏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如果有人捏造他的死讯,他便是活着,也只能是个活死人了,我要找人问清楚。”
“我们在大梁还能找谁?”
“当然是日日和监国太子在一起的人。”
————————————————————————————————————————
杜太后自赵衍出征,便搬去了云音寺祈福,保佑天子平安,好不容易等到了鄯州来的捷报,当日便打点行装回宫。
哪知一到宫中,听到的竟是赵衍的噩耗,差点昏死过去。
赵岐跪在殿中,冷眼看着面如金纸的太后,恭敬叩拜:“皇祖母节哀,皇叔为国战死,孙儿一定尽心料理皇叔的后事,将他的功业传颂千秋。”
杜太后喝了口身边嬷嬷递来的参汤,敛住心神诘问道:“太子,你说袁穆和阿律齐哗变,有没有派人去查问清楚?”
“皇祖母,我派去的人没有回来,想来已经被他们扣下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收回鄯州的兵权,将他们逼得太急,适得其反。”
”他们跟着陛下那么久了,我实难相信,何况他们又为何这么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就断言陛下薨逝未免操之过急。” 她的声音悲怆,隐隐有了厉色。
赵岐淡淡一笑,祖母偏爱二叔,他早就知道,如今二叔死了不愿相信也是常情:“皇祖母,恐怕已经来不及了,袁穆和阿律齐已命人将皇叔的灵柩从鄯州运到了雍州,沿路过来,半个大梁的子民皆亲眼看见了。”
“岐儿,不论袁穆和阿律齐是否真的反了,他可是你的亲叔叔,你任人拖着一副不知真假的棺材招摇过世,是一时轻率,还是别有居心?”
赵岐站起身:“皇祖母,父皇急病离世,传位于皇叔,是他玉崩前一时轻率,还是有人别有用心呢?”
杜太后握着茶盏的手一抖,半盏茶落在袖子上,她忽而将茶盏重重摔在地上:“岐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皇祖母,除夕那日父皇出事的时候,我已不在宫中,可是近日遇着一位故人,你是怎么偷梁换柱的,他可都是原原本本告诉我了。”
“谁?”
赵岐将手一挥:“带上来吧!”
两个内侍,抬着一顶小肩舆,杜太后看清坐在上面的人,惊叫一声:“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陈抟笑起来:&
太后……哦该改口了……太皇太后,我自小心脉异于常人,你的爪牙以为我死了,也不怪他们,就不用再杀他们灭口了。”
一片闲心对落花 雾里云归·惊情
一辆马车等在小巷里,苏合下车,来到柳府侧门。她之前来找过柳辰鱼,守门的小厮还记得这位清秀的小娘子,与她一个方便,立时进去通报了。
天子薨逝的消息还未坐实,柳妃心中焦急,她与太子妃素无往来,父亲在朝中也说不上话,所幸弟弟在东宫当了录笔,于是派贴身侍女莲儿来找柳辰鱼问话。
莲儿是柳府出去的,与柳辰鱼也算熟稔。她正是待嫁的年纪,也不得不为自己盘算:若是天子没了,日后跟着个没有子嗣的嫔妃在宫中终老,还不如现下在这位柳家少爷面前多多殷勤。
于是问正事后,又嘘寒问暖起来,赖着不走。柳辰鱼面薄,自也不好赶她,直到有个小厮来报,道是有位苏合姑娘找少爷。
柳辰鱼脸上一喜,又忙归于平静,只对莲儿道:“莲儿姐姐,你回宫告诉娘娘,若是再有什么消息,我一定立时派人传话给她。” 这已是明明白白送客的意思了。
莲儿看在眼中,心里酸楚,到底还有女儿家的矜持,不好再留,出了府上了车,踟蹰不走,打定主意要看看这位苏合姑娘是个什么模样,引得柳辰鱼笑逐颜开。
等了盏茶功夫,只见柳辰鱼跟着位清秀小娘子一同出来,往停在一旁的马车上去。
柳辰鱼上了马车,那小娘子却留在了外面,莲儿盯着她看了半晌,隐约觉得有几分面熟,似是当时在王府打过照面,于是更好奇那马车里的人,遂遣了一位乔装的内官回宫通报柳妃,打算自己悄悄跟着。
——————————————————————————————————————
杜太后见着陈抟确是慌了,很快又敛回心神,向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后,才道:“你这个疯道士,给陛下进了伤身的丹药,我没有诛你九族,已是天大的仁慈了。”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嬷嬷出了殿门,更有几分底气:“岐儿,我掩人耳目,只因你父皇死得不算光彩,你虽是太子,也要守天地伦常,谁教唆你来指摘自己的皇祖母的!好大的胆子!“
赵岐轻笑起来,先不答话,听得殿外喧哗几声,一个侍卫揪着个嬷嬷丢在了地上,正是先前太后身边的人:“殿下,此人要逃出去,被臣抓回来了。”
寝殿已被人团团围住了,赵岐显是有备而来。杜太后握紧手心薄汗:“岐儿,她是我身边的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皇祖母,今日弄清先帝死因之前,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得擅离。陈抟,你将先帝遇害那日的情形再说一遍。”
陈抟依言,将那日在殿中所见之人事,一一说了,侍寝的宠妃荣修仪是如何横死的,混入宫中的婢女又恰是晋王府上的宠妾,赵衍又是回护于她,零零总总。
末了他又一反常态,正色道:“我陈抟从不妄语,所言句句属实,太后行事有失公允,滥杀无辜之人,请太子给我一个公道。”
这场发难来的突然,杜太后毫无准备,只得软下声道:“岐儿,你父皇吃了助兴的药,死在宠妃的榻上……他是我的儿子,我自是要保住他的名节的,你是要当皇帝的人,被这道人蛊惑了,将你父皇的丑事昭告天下,又有什么光彩,算是什么孝子贤孙?”
“皇祖母,你有两个儿子,我只有一个父亲,总不能让他含冤九泉,如今只问一事,赵衍当时被囚宫中,是不是他命府上的姬妾潜入文德殿毒害父皇,再矫诏继位?”
杜太后猛地站起身,气得一个踉跄:“你满口胡言什么!”
赵岐步步紧逼:“皇祖母,是不是胡言,将皇叔的妃子们叫来问问便知,听闻那一日他府上还有一位夫人入宫,说不定知晓内情。”
说话间,已有内臣将柳妃,瑜妃和红修仪带了过来,叁人不知所以,向太后和太子见了礼。
只听赵岐冷声道:“除夕那夜,是谁人在宫中陪侍陛下的?”
柳妃,瑜妃齐齐看向红修仪。
红修仪见众人剑拔弩张,一时也料不出其中利害,硬着头皮道:“那一夜是臣妾奉先帝旨意进宫伺候……可陛下……那是还是王爷,他未在我房中停留片刻。”
“哦……所以你就去了文德殿,混入我父皇的书房行刺?”
红修仪也知那晚先帝薨逝,这一顶大罪名扣下来,腿一软跪地道:“太子明察,我素来不得恩宠,那时也刚生产,形容难堪,哪里敢到御前污了陛下的眼睛?那一晚宫中的内人内官们可以作证,我未出房门半步啊。”
赵岐道:“那便是奇了,我听闻有一位王府的姬妾在那一夜去了御前伺候。”
“殿下,断不是我,那一晚还有一人入宫,我也是夜里听见隔壁屋里的声音……是……是一直藏在王府里,不让外人见的那一位,也没有名分,好像是叫降真……”
赵岐闻言,走上一步,拉住红绡的领口,将人拖起来,满目狠厉:“你说的可是真的?”
杜太后道:“太子,她们是皇妃,怎容得你这样审!”
赵岐满不在乎:“天子都能死得不明不白,几个妃嫔如何审不得?”
杜太后怕他疯魔起来,闹到无可收拾,忙道:“那个叫降真的宫人确是进了宫,不过她早死了。”
“什么?”
“她是前朝余孽,寿安公主萧妙仪,找你父皇寻仇来的,杀了人,已被你二叔处决了,他为你父亲报了仇,又怎会害你父亲。”
赵岐脑中嗡嗡作响,细想片刻竟也觉得在理。初见的月光下,寿安公主的飒露紫对那个小宫人言听计从,只因她就是真正的寿安公主。
前情往事历历,汹涌袭来,让他不得言语。
柳妃在一室沉默中暗暗思忖,莲儿的柳府之行未能得到赵衍生死的半点消息,反而偶遇了故人,这故人身负滔天罪行,还与自己的弟弟有牵连。
她如今没了赵衍的庇护,浮萍一片,不得不为日后打算,手指搅紧帕子道:“太后娘娘,太子殿下,臣妾的婢女今日在宫外见着这位降真了,她没死。”
柳妃阴恻恻说完,心里一阵快意:钟郎,若你活着一定会将她寻回来,又要把我抛诸脑后了……毕竟你那般爱重她,恨不能将真心掏出来给她,却被她踩在地上。
你的真心,我是从来都未见过啊……
若你死了,正好就让她给你陪葬吧。
一片闲心对落花 雾里云归·活路
一辆马车慢慢行在御道上,已近日暮时分。
今日未得关于赵衍的半点消息,妙仪心中惴惴,好在柳辰鱼离去前应了自己,会探得梓宫停灵的地方。
苏合见她蹙眉沉思,宽慰道:“殿下,我们留在大梁总是不好,不如敢夜路回雍州,明日一早再上玉山。”
妙仪摇头:“哥舒将军派人去鄯州,来回也要好些时日,柳公子也许明日就能探得消息,我们在大梁住一晚,明日过了晌午再回去。”
苏合拗她不过,只好寻了间清爽的客舍,要了叁间相邻的上房,左右留给侍卫们,刚在当中那间安顿下来,便有人来敲门:“娘子,我们怕是被人盯上了,先前一直有辆小马车跟着,如今也停在了客舍外面,既不住店也不打尖,着实可疑。”
苏合推开窗,对面街上果真有辆不显眼的马车,车帘子开开合合,也往这边看过来。
妙仪站在苏合身后瞥了一眼,那马车不大,只一个车夫,一个长随,没有其他人跟着。
她退后几步道:“看样子是个盯梢的,人不多,将他们偷偷甩掉就好……只是此地不宜再留了。”
侍卫道:“还是快回玉山吧。”
妙仪摇头:“现下,我们更不能回玉山了,不能将人引到家门口,先出城再做打算吧。”
今日城门吏得了急令,早早将城门下钥,说是过一个时辰再开。门口堵了准备出城的人,马车比不得行人灵活,困在当中。莲儿暗自跟着前面的马车,遣了亲随回宫禀报。
不一会儿,来了一队兵士,足有百人,看服制是东宫禁卫,所有排队出城的马车皆被拦了下来,带到路旁依次查问。为首之人是少詹事杨涓,他见过妙仪几次,自是不会认错。
莲儿下了马车,到他面前自报家门,杨涓颔首:“内贵人在此倒是省了许多麻烦,劳你指出来是哪辆马车藏了逆贼,也省得我一个个搜了。”
莲儿没成想自己跟着的人成了逆贼,胆怯往前一指,立时有人去搜。苏合不紧不慌下车来,由侍卫们簇拥着,对着杨涓福身道:“不知这位官爷在寻什么人。”
杨涓在她脸上细细看着,不是他要找的人,又亲自有掀开车帘,里面空无一人,转头看向莲儿。
莲儿道:“就是她,可这车里应是还有人的。”
“可有在什么地方停过?”
“在一间客舍,离这里叁五条街远。”
天色黯淡,华灯已上,妙仪由一个侍卫陪着,低头混迹在人群里,只等城门再开,与苏合他们在城外会合。渐渐地,街市拥挤起来,前面有人道:“封路了,走不了了。”
————————————
杨涓将人带回东宫的时候,见杨绮罗的贴身侍女等在门口,她的来意再明白不过。杨涓未等人开口,低声打发道:“这是前朝的事,让太子妃好生养胎,无须她担心后患。”
说完也不等那侍女回应,向着马车里伸出手道:“走吧。”
妙仪扶着车门抬头看见门上匾额,停了动作:“我做什么要来东宫,不是该去天牢么?”
杨涓笑起来:“太子受命监国,你若是要去天牢,自可乖乖受审后求他。” 说罢一把将人从车上扯了下来,推到前面:“现在正是太子晚膳的时候,再磨蹭,时候就晚了,于你于他都不方便。”
妙仪被人带着去了个厢房,上来叁两个嬷嬷婢女,要给她梳妆匀面,描眉点朱,妙仪伸手将铜盆打翻在地,热水流了一地,为首的嬷嬷也不意外,笑着让众人退了下去,语重心长道:“我们给娘子梳妆,也是为了娘子好,太子殿下对先帝的死起了疑,也知道那一夜娘子就在宫中。”
妙仪冷冷道:“那便直接将我关起来受死好了,又做什么要弄这些花样。”
“娘子花一样的年纪,就这么香香消玉殒了,多可惜,太子也会舍不得的。娘子的死路活路,只在一念之间,到底是你自己要去毒杀先帝,还是赵衍拿住了你什么把柄,逼着你去刺杀先帝的?比如,山阴侯……”
“你是谁的人?”
“我是太子妃的乳嬷嬷,之前在杨府多年,娘子若能想通了,山阴侯和娘子都有活路,不过是将罪责推到一个死人身上……若是太子念着旧情,将来荣华富贵也是有的,他可是未来的天子啊。”
她说着伸手拔下妙仪头上的木簪,乌油油的头发垂落下来,坠了满手。
妙仪不置可否,反问道:“真的是个死人了么?” 他若是真的死了,还值得你们这般污损他的名声。
”怎么不是?梓宫都运到雍州皇陵了。” 嬷嬷拿起梳子替她绾好发髻,听得门外有了响动,知是太子来了,忙不迭开门退了出去。
赵岐进来的时候,地上水迹尚未来得及打扫,蜿蜒流到门口,让他无处下脚,索性踏在水上向着她对镜独坐的背影走去,袍角湿重,步子也沉起来。
走了没几步,只听她道:“别过来了,有什么要问的,就在那里问吧!”
赵岐略一停顿,轻笑一声,又不疾不徐向前走去。
他是要当皇帝的人,世人合该按着他的意愿来行事了。
一片闲心对落花 雾里云归·朝天
赵岐停在妙仪身后一步远,他从太后那里回来,未让人伺候更衣,一身赭色朝服印在铜镜里,艳得刺目。
指背微凉,在她苍白的面颊上摩挲出一层薄红,些许暖意。
”睁眼看我!” 他的语气森然,不似手上的动作那般缱绻。
妙仪依言睁开眼,脸却也背了过去,避开他的手指,犹是沉默着。赵岐的手落了空,转而抚上她发髻上一处凌乱的地方,若有所思。
他轻笑一声,突然从背后擒住她的双手,拉起来一看,右手赫然握着一支玉簪。
“你还真是不曾让我失望,也亏了我今日特意吩咐了人,怕你自戕,看来是准备再刺我一次!” 他说完用力一握,妙仪疼得失了力气,手一松,簪子落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赵岐在胸口上一点:“同一个地方,你还要再刺一回么?”
如今知晓了她的身世,她曾今防备与决绝,今日想来也都顺理成章了,可惜自己也不再是涉世未深的少年郎。
赵岐握着她的手不放,迫她转过身来:“除夕那夜你是不是在宫里?”
妙仪挣脱不得,羽睫扬起,在他脸上一扫而过,又垂垂落下:“我在宫里。”
赵岐喉头微动,咬牙又道:“那一夜,你有没有见过我的父皇……想清楚了再答……”
妙仪抬眼,看见窗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沉默片刻道:“我见过,在文德殿,那夜我本来也是扮成宫女,来探望你叔父的,他的住所离文德殿不远,出来的时候被人指了送茶的差事。”
他已经审过了王继恩和陈抟,那一粒夺天丹就是下在了茶水里的,脸上更冷了叁分:“你别以为我不会杀你和山阴侯,赵衍喜欢宽厚的虚名,我只在乎亲人能不能瞑目!”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靠得这么近,他的气息扑过来,火热一片,妙仪伸出一只手,挡在前面:“既是如此,也没什么好审的了,我是个前朝余孽,你父皇死的时候我在场,但所有的事都和我父亲无关……他已是亡国之君了,就让他安宁过完余生吧。”
这便是认了么?
赵岐扼住她的脖颈,拖出去几步远,抵在墙上:“冒那么大的险,去杀我父皇,于你又有什么好处……是不是赵衍逼你的?”
妙仪喘不过气,却也不挣扎,任他施为。
赵岐久不闻回音,略松开手上的桎梏:“像他当初逼着你住进他的府邸,逼你生下他的孩子,再以孩子要挟你替他铤而走险,刺杀我父皇,好让他当了皇帝……”
手握权柄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他所希冀的结局,才配得上真相二字。
妙仪蹙起眉来,头脑越来越重,仿佛她生命就是他指缝中瞬息间的事了,眼中的世界也光怪陆离起来,面前的人越靠越近,咬住了她的唇,粗鲁蛮横地掠夺着她口中的空气。
她一把推开他:“论理,你该叫我一声婶娘的……你便是要杀我,也不能枉顾纲理伦常。”
赵岐笑起来:“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还是抬进门的妾?他死了,你连陪葬的资格都没有,你们的孩子更是无名无姓,已经没了爹,又要被娘抛下的野种……”
他说完去解她的腰带,妙仪死死按住他的手,眼中怒火熊熊,转瞬又化作无助泪光:“真的死了么?” 她一路风霜走来,如今只怕是最接近答案的时候。
“不信么?”
“你让我见他一面,不论死活?”
“他的尸身从鄯州运到这里,早不堪入目,不怕么?”
“我不怕,我要见他……” 她说着说着,已泪流满面,那一日松年带了个孩子来让她认,又将薛稚夫妇带走,她便已觉出不妥,万没想到别离得如此突然,她不愿轻易相信。
就在这时,屋外有人道:“殿下,宫中有急报!”
赵岐敛住心神,放开了怀中人,理了理衣衫推门出去:“什么事?”
杨涓一脸焦急,附耳过来:“柳妃和红昭仪听闻天子薨逝,自殉朝天了……人是死在了太后宫中。”
“皇祖母真是心狠,一个人证也不放过!备马,我要进宫!”
杨涓道:“殿下,人已经死了,再去也是徒劳,如今最好的人证就在东宫,今日我已将山阴侯带了过来,明日朝堂之上,有她的证词,岂不是更令人信服。”
“此等辛密又何须拿到朝堂上去说,何况她的身世……” 赵岐刚刚动了杀意,现在又踟蹰起来。
“殿下,非她这样的身世作证不可,如今赵衍的爪牙还握着鄯州的大军,倒行逆施,不愿承担护驾不力的罪责,拒不承认赵衍已死,我们现在坐实赵衍谋逆弑兄的罪名,才能天下归心,助殿下平叛……”
杨涓见赵岐仍不松口,又道:“若殿下下舍不得,臣一定会想个法子,留她一命,太子妃也不是小器之人。”
一片闲心对落花 雾里云归·攻毒
一场春雨,跟着鹤望从大梁下到了鄯州,淅淅沥沥,几多泥泞坎坷。他换了四匹马,日夜兼程,终于在第叁日赶到鄯州大营。
一入营,尚来不及换衣衫,便被人引着去见了松年,中军大帐有重兵把守着,帘子掀开,一个兵士端个小盏往外走,没停住步子,泼了些许在他身上。
无星无月,看不清颜色,只有浓重血气。鹤望拉住兵士:“这是谁的血?”
兵士嗯嗯啊啊说不出话,原是个哑的,他只好将人放开,正巧松年迎了出来,也不多言,一把将他拉入大帐,放下帐毡:“你可算来了!大梁近况如何?”
鹤望一瞥帐内,除了个医者模样的人,还有赵衍坐下两员大将,一左一右,坐在一抬翅木屏风前面,打着盹犹是满面忧色,活像两尊金刚门神。
鹤望未答,只问道:“陛下在何处?” 他不是信不过众人,只是赵衍的生死之谜,在大梁朝中喧嚣尘上,他急于求证。
松年将他引到屏风后面,赵衍周身放了四五个手炉,手腕上嵌了一根细苇管,里面流出暗红的液体,一滴滴落进碗中。
鹤望惊诧道:“为何要放血?陛下是怎么伤的?”
松年摇头:“是周朝宗派来的刺客,用的毒甚是奇诡,薛神医只能用先用这换血的法子先续着命,一日只醒半个时辰,若是过了今晚再不见好……” 他说到此处哽咽一下,再无言语。
“刺客是何人?”
“一个孩子,周老贼也真够阴毒的,料定陛下不会防着那个孩子。”
“什么孩子?”
“是个假冒的梁威公萧之毅。”
“萧之毅……萧妙仪的弟弟?又是为了她!” 鹤望握住拳头:“有人从梁州运了个假棺材回去,说是陛下的梓宫……看来杨仲节他们行刺之前,便算好了这些后招,笃定陛下熬不过去,要篡位呢。”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