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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闲心对落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芦苇芭蕉
松年按住他的胳膊:“军中久不见陛下,也人心浮动,我只得封锁了陛下的伤情……对了,陛下昏迷前让我照看好玉山,毕竟她养着陛下骨血,哥舒旻后来可有找过你?”
榻上的人似是动了一动,手臂一偏,毒血滴到了盏外,溅开一片暗红。
鹤望见了,抿着嘴,将松年拉出几步远才道,压低声音道:“两位小殿下无事……她现在被太子囚在了东宫,要她在朝堂上作证,污蔑陛下弑兄。”
“她怎么会去了大梁……她应了没有?”
“我与墨泉已被太子防着,见不着她,所知甚少,不过山阴侯也被关在了东宫。”
正巧薛稚端了刚熬好的汤药过来,帮赵衍拔了手臂上的细苇管,包扎了伤口。赵衍连日失血,一大海碗补血清毒的药,每日都要喂上叁次。
松年对着帐外一努嘴:“你也两宿未睡了,先去歇上半个时辰……那个女人一开口,我们必要和大梁的驻军一战,最要紧的是不能让她开口,要怎么做,与众将军们商议了再定。陛下现在这样,还是先不要告诉他了,日后就算要给她偿命,我也认了。”
这个想法鹤望与墨泉也是有过,终究不敢擅自做主,不料松年与他们想到了一处,还下了如此大的决心,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法子,天大的罪责我与你一起担了。”
松年送鹤望出去,回来将赵衍扶起来,方便薛稚喂药,岂料今日赵衍一反常态,紧紧闭着唇,喂了半天,喂不进半勺,白白将中衣染了一片浓稠褐色。
松年小臂一痛,低头看去,已被赵衍死死攥着,心中直打鼓,后怕刚刚与鹤望所议已被他听见了,试探道:“陛下醒了……可有什么事要吩咐?”
袁穆和阿律齐闻言,也转到了屏风的后面。就连走到大帐门口的鹤望,也一脸喜色地回转,齐齐道:“陛下。”
赵衍突然睁开眼,眸光迅疾如电,刺向虚空:“鹤望,她被关在东宫几日了?”
鹤望见瞒不过去,瞥了松年一眼道:“叁日了。”
松年觉出握着自己的手又是一重,又听赵衍道:“鹤望,即刻传信给墨泉,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护她平安。”
鹤望闻言,突然跪下道:“陛下叁思,如今杨仲节裹挟着太子,要让她在群臣面前作证,说是陛下指使她刺杀先帝的,如此一来,陛下可是要背上千古骂名的……”
松年也跪在床前道:“陛下,我一直信不过那个女人,陛下一出事,她就去了大梁,她的假弟弟还对陛下行刺,就算她没有背叛之心,陛下此刻重伤,江山危急,也都与她这个祸水脱不开干系……”
赵衍大笑一声,旋即又道:“蠢货!自古男人打了败仗,失了江山,总要怪在女人身上,殊不知越推卸责任的君王,越不配坐拥江山……何况,她是断然不会污蔑我的。”
“袁穆,阿律齐!”
“末将在!”
“明日拔营,去雍州。”
“是。”
松年抬头道:“陛下,你现在的身子怎么受得了行军之苦。”
赵衍道:“无妨,薛神医,你前几日说的那个以毒攻毒的法子,今日就来试试吧!”
薛稚闻言,不知所措道:“陛下,这……这……这几日翻遍了医书,还是只有六分把握呀。”
薛稚未言明,他只在误食了毒草的兔子和老虎身上试过,从未用在人的身上,更罔论皇帝了,心下愁苦。
只听赵衍豁达道:“放心,我命硬得很,算命的说过,阎王都不敢收。”





一片闲心对落花 雾里云归·骑虎
今日是十五,朝会在紫宸殿,离东宫甚远。
刚过四更天,赵岐便起了身,匆匆用过早膳,跨出厢房,见杨涓已等在了门外,对着自己一揖:“殿下。”
“少詹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厢房内婢女正收拾着,赵岐背着手,引着杨涓往前走了几步,抬头一望,天色微明,万物只看见个轮廓。
枝头抽了新芽,引了一双早起的鸟儿相对而立,抖松羽毛,一唱一和,声声婉转,听着像是黄雀。
他们立在树下,伴着这清脆鸟鸣倒也不怕旁人听了壁角,杨涓道:“昨夜她点了头,只要殿下将她的婢女和山阴侯放出大梁城……”
赵岐松了口气:“这个容易……肯吃饭了么?”
杨涓听他问得关切,心里轻蔑,不愿露了形迹,低头道:“这会儿用着呢,嬷嬷正盯着,总要让她胃里垫些东西,不然哪禁得起朝堂上那些人的拷问。”
“如此便好了,找个太医来看看,今日是大朝,礼节多,你去安排,在偏殿等着就好,若是顺利,用不着她是最好。”
杨涓只得称是,末了状似无心添了句体贴话:“赵衍已死,她若是明白殿下的苦心,只怕早早识了时务,哪还用得着拿山阴侯来说事。”
他说完,果真见赵岐面色一滞,心满意足,拱手退了两步:“臣这便去了,殿下从东华门往紫宸殿,按例臣要从西华门入,再晚就误了时辰了。”
赵岐听着他的话外音,被晨风一吹,清醒了几分,转身挽留:“何必舍近求远,这一路筹谋不易,幸得有杨相和少詹事,今时不同往日,陪本宫同往吧。”
杨涓从善如流,言语中似有真情流露:“臣遵旨,过几日等殿下搬去了福宁殿,恐怕再没有机会陪殿下上朝了。”
这日的朝会注定不能平静,杨相为首的文臣力主先行登基大典,以安定民心,常昆为首的武将则力主先收鄯州兵权,双方争执不下。
杨涓只正四品官衔,排在中间靠后,捡着个空隙出列道:“常尚书,下官以为太子殿下登基一事,已迟了数月,着实不该再推延了。”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常昆道:“杨大人什么意思,莫非脑子糊涂了!”
杨涓硬碰硬道:“常大人,非下官脑子糊涂,实在是大人们没有记性,从来都是父位子承,哪有兄长传位弟弟的道理……太子纯厚,不爱争权逐利,难道你们不知仁义孝悌怎么写么?”
常昆听出他话外之音,一时愣住了,怕他有备而来,没有接话。只不是所有武官都如他一般,难免有个把胸无丘壑,口无遮拦的人。
果真有人接了杨涓的话茬:“杨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久未出声的太子这时才开口:“少詹事,本宫也听得云里雾里,今日可要说清楚了,不然可要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杨涓见赵岐一句话,将自己摘得干净,不解地抬头望去,被一道威严目光扫在身上,恍惚间竟将坐上那人看成了赵衍。
他心中隐隐不安起来,可现在骑虎难下,只得一咬牙道:“殿下,臣近日觅得一人,乃前朝寿安公主,混入晋王府里当了一名侍妾,除夕之夜,先帝驾崩时也在场的,其中晦暗曲折耸人听闻,比之玄武门的血腥,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议论纷纷,赵岐忽而道:“少詹事,你是说皇叔弑兄?”
杨涓见赵岐装出一脸震惊模样,心中忐忑,果真又闻他道:“若是少詹事所言有虚,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杨仲节听得心中一惊,只觉自己螳螂捕蝉,未曾留意这只看来温厚纯良, 不谙心计的黄雀,为了留条后路,忙转圜道:“殿下,少詹事自然不知那前朝余孽知道些什么,不如让她来上殿来对峙!”
赵岐望着杨仲节笑了笑:“如此也好,毕竟我与杨相,少詹事一样,那一夜不在宫中。”
妙仪在偏殿中等着,大殿中的争执此起彼伏,都成了她思绪的中微不足道的余音,等了不知多久,有人来引她去大殿,转至门前还交给她一封苏合的亲笔平安信,她匆匆看了收入袖中,迤迤然往殿中去。
殿中立着百位朝臣,她从未见过,却也知道其中大半都曾跪拜过她的父亲,不过一年多的时日,沧海桑田,自己也从金枝玉叶,成了他们口中的前朝余孽,每往前走一步,便似扯下一寸他们裹在廉耻上的遮羞布。
这么一来,她更是要将这一段路走得长些远些,直走到和群臣之首的杨仲节平齐了,方才停下。
有人道:“你见了太子怎么不跪?”
妙仪立在原处,不卑不亢:“不是真心实意的跪拜,不会有人稀罕,不然今天跪了这个,明天又要跪那个!”
此言一出,旧臣们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杨涓见了催道:“萧氏,先帝驾崩之时,你在宫中,将那晚文德殿发生的事据实说来,太子仁善,或可饶你一命!”
妙仪沉默片刻,抬头看向赵岐:“太子殿下,要我说出那一日所见,只要你再答应我一件事。”
杨涓道:“放肆,太子问你话,岂容你坐地起价?”
妙仪道:“只是一件小事,太子殿下不听听我所求何事么?”
赵岐盯着她,手指一下下敲着膝盖:“说来听听!”
“你让我见赵衍一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妥,皇叔的梓宫已在雍州皇陵的攒馆……”
妙仪笑道:“无妨,皇帝大行,太子与百官都要祭拜,不如太子殿下带着众位大人与我同去雍州。”




一片闲心对落花 雾里云归·异香
群臣被这位前朝公主的话惊掉了下巴,看着太子阴郁的脸色,不敢多言。
杨涓望向叔父,见他摸着稀疏胡须,眉头紧锁,大抵和自己一样,分不清这是萧妙仪的主意,还是赵岐的授意,嘴上谨慎起来,沉默不语。
常昆等一众武将,本就对赵衍之死心存疑惑,听了妙仪所言,似得了一线生机,抢在杨仲节之前开口道:“殿下,这位萧娘子情深意重,臣等愿护送她去雍州皇陵祭拜,速去速回。”
赵岐冷笑:“若说情深意重,大概还比不过皇叔的两位妃嫔,她们自殉朝天,追随皇叔去了,萧娘子虽和皇叔无名无分,若是也要效仿柳妃和红昭仪,我替皇叔给你一个封号也是应当。”
他话里意思分明,执意要去雍州,只有死路一条。
此话听在常昆等人耳中,便是赤裸裸的威胁,越发觉得有必要去雍州,一探究竟。
赵岐只是监国太子,朝廷还不是他的一言堂,遇到这等棘手事情,见杨仲节坐壁观火,心中纳罕。
雍州那口棺材里是什么人,只有杨家最清楚,他现在倒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遂道:“杨相,这位萧娘子要去雍州开棺验尸,你意下如何?”
杨仲节见赵岐面色不济,也状做为难道:“开棺一事,无有先例,万不能行,若萧娘子执意要祭拜后再说出实情……左右一天的功夫,臣以为,了却她的心愿也无妨!”
朝堂上水火不容的两派难得达成一致,赵岐只得应了,命常昆,杨仲节,杨涓叁人随行,明日启程。
杨涓下了朝,由西华门出来,坐了杨仲节的车绕着皇城转了半圈,到东宫的时候已是晌午时分,走到书房门口,见内臣捧着个托盘,里面是摔成了几截的白玉镇纸,拉住了问道:“殿下摔的?”
内臣微微点头道:“殿下正等着少詹事呢。”
杨涓见门开着,一提袍角跨过门槛,慢慢走到案前,见赵岐面色不虞,陪着小心道:“殿下,今日朝堂之事,着实意外,叔父的意思,当着众臣的面不允萧妙仪所求,反而让人猜忌……叔父与我想了几个对策,请殿下定夺。”
他说完附耳过去,细细说了。
赵岐听得眉头一拧:“关在地宫叁日?若真是这样,她此行也太凶险了……”
“殿下,常言道,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将她置之死地,她是不会念着殿下的好,回心转意的。”
第二日一早,杨涓备好了马车,与杨仲节,常昆一起来东宫接人,妙仪被人带了出来,穿了身轻便的剑袖骑服,让人将马车上的马解了一匹下来:“杨大人,太子殿下恩泽,当速去速回,我就不坐车了。”
杨仲节略一思忖,应下了,却在她前后左右都安排了骑兵,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雍州去,到了穆山皇陵恰是正午。
享殿与明楼还在修,远远望去,数百名工匠汗流浃背,红墙黛瓦被白花花的日头一照,明艳得不似往生者的住所。
守陵的小吏昨日便得了信,此刻正带着叁五名年老的宫人,等在新修好的碑殿门口,将众人迎下马来道:“贵人们行了一路,辛苦了下官命人备了茶。”
这陵园的茶,大抵无人想喝。
常昆不接那小吏的话,只道:“陛下的梓宫在何处,快带我们去祭拜?”
小吏道:“大人,天气渐热,梓宫已移至小地宫里,只等享殿完工,再行丧仪祭典。”
自古入了地下的棺椁,便不得再见天日,众人无法,只得点了火把,随着那小吏从享殿后的小门入了地宫,甬道狭小,只得一人过。
常昆点了几个兵士同行,其余的都留在了地宫外面。
妙仪随着众人走了一阵,忽闻一阵异香,渐渐脚步虚浮,终是身上一软,摔倒在地,失了知觉前,只听见周围一阵喧哗。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又听见声音,像是有水注入瓷盏,敲击出清脆声响。
有人道:“娘娘,她醒了!”
紧接着,一盏凉水泼在妙仪的脸上,她蓦地睁开眼,只见一片幽暗烛光中,杜太后端坐在一个杌子上,身边围了四五个嬷嬷,不远处还有十几个兵士。
她抬手将空茶盏放到身边人的手上,似笑非笑道:“你也真是命大,竟然还没死。”
妙仪动了动唇:“其他人呢?”
“他们无事,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一片闲心对落花 雾里云归·信物
立在一旁的嬷嬷对杜太后道:“娘娘,都准备好了。”
说话间,那十几个兵士识趣地分开两边,原来他们身后是并排的叁副棺材,左右两幅都已阖上,唯余中间那副大敞着,棺材前的案几上点着白烛,托盘里一柄执壶,一个瓷盏,明明白白在等着什么人。
杜太后就着昏暗烛光,抚平裙裾上的皱褶。
今日掩人耳目出宫来,一切都匆匆忙忙,等到大局已定,反而生出几分倦意:“你也别怪我,作娘的总不忍心自己的儿子孤零零在地下,而他生前当眼珠子般护着的人,到处玷污他的名声。”
妙仪分辩道:“我没有……”
杜太后不打算听她解释,一锤定音:“你好生去吧,会给你个体面的名分。”
两个嬷嬷上前来扶起妙仪,她身上的麻药后劲未散,挣脱不得,被人驾着拖到案前:“太后,你就那么笃定自己的儿子死了么?他的棺材也在这地宫里,你何不命人打开看看!”
杜太后冷笑道:“还不明白么?只要你活着一天,他就难好好活着,若不是为了你,他又何须御驾亲征去鄯州那个苦寒地方?你欠他良多,还欠我长子一条命,若不是今日掐着时辰,恨不能千刀万剐了你!来人哪,去帮帮她!”
一个嬷嬷走上前来,对着跪坐在地上的妙仪福一福身,拿起执壶温声道:“萧娘子,让奴婢伺候你最后一程。”
妙仪抬头,见那嬷嬷定定望着自己,视线一对上,便又转开来,停在了她自己的腰间。
妙仪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里别着个银灰色的香囊,一朵娇艳茶花旁绣着个衍字。
她心中一喜,再望向那嬷嬷的目光便带了几分探问。
嬷嬷微微点头,用余光扫了一眼杜太后,见她未有觉察,好生劝道:“萧娘子莫怕,喝了这杯酒,不过是睡一觉的功夫就能和陛下团圆了。” 她说着将斟得半满的酒盏递过去,手指划过妙仪的手背,轻轻点了点。
这句话听在杜太后耳中,也无什么错处,见妙仪乖乖接过了酒盏,就由她磨蹭片刻,不再催促。
有人从暗处走来,对着杜太后耳语一番。
杜太后听完,惊道:“太子?什么时候到?”
“已在碑殿了,守墓的张吏去拦了,怕是撑不了多久,娘娘还是快快走吧,免得碰上。”
杜太后没了耐心,转头正看见妙仪喝下了那盏酒,转瞬便瘫倒在地,命人将她抬进棺材里,收了酒盏执壶,带着其他人先一步往地宫外去了,行到半途,忽而停住了脚步,吩咐道:“叫一个工匠管事过来。”
京畿卫中只雍州这一处的西大营不在赵岐手上,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该来雍州的。可今日听闻太后乔装出宫往雍州去了,便也顾不得太多,一边命人从其他各营调人,一边急急赶来。
骑马到了碑殿处,远远迎过来叁五个人,为首的行到近前,扑通跪下来道:“殿下赎罪,殿下饶命……地宫刚修好,卑职劝过大人们不要往地宫去……”
赵岐弯腰,拎住他的领口:“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地宫里怕是进去了太多人了,坍塌了,几位大人和萧娘子都被困在里面了。”
赵岐不愿相信,策马奔至享殿,果真见后面的方城明楼上坍塌了一块,心跳顿止,声嘶力竭道:“来人,快去给我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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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骑兵弩手赶到穆山脚下,墨泉已在马上等候多时。
赵衍身上余毒清了七八分,今日为了赶路,骑了半天马,此刻苍白着脸,焦急道:“怎么样,她人?”
墨泉犹豫着:“亏得陛下派人送来的信物,人本来已经救下了,臣想着先让她在地宫躲一躲,避人耳目,等陛下的大军到了再……没想到……”
赵衍握着缰绳的手一紧,撑白了八个骨节:“不要吞吞吐吐。”
墨泉深吸一口气道:“地宫塌了,太子已命人在挖了,他还命人去调了雍州之外的京畿卫过来帮忙,最早今夜,最晚明早就会到……”
鹤望御马上前一步:“陛下,我们的大部还在后头,太子已经和杨家沆瀣一气了,他们人多,此地不宜久留。”
墨泉也下马,上前叩拜请罪道:“此事终究是臣的疏失,臣愿留下来寻到萧娘子,寻不到便提头来见,陛下快去雍州的西大营。”
骄阳似火,穿过新生的枝丫,投下滟潋光影,赵衍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世上又有谁人真的在意她的性命!”
他说完抛给鹤望一个令牌:“拿着虎符,先去将西大营的骑兵调过来。”
鹤望闻言,知道他是铁了心不肯走,刚要再劝,只见赵衍策马扬鞭往后山上去,飞扬的尘土中传来一声号令:“墨泉,松年带着人跟我来。”




一片闲心对落花 雾里云归·垂怜(尾声)
那嬷嬷没有骗人,酒里的药来势虽猛,力道却不持久。
妙仪睁开眼,零星缝隙里漏下皎皎月色,白得灼人。
她往上推动棺盖,纹丝不动,只抖落下细沙碎石,呛得她屏住呼气,不敢再动。
地宫塌了。
所幸的是,她没有清醒在一片黑暗中,这一道道光将她和外面的世界连在了一起,也引着她等的人来寻自己。
可是,独自的等待最漫长,短短十八载喜乐哀愁,都不够塞满思绪的空隙,最常想起的是他赖在玉山的那个初冬,小小的厢房里热得像夏天。
还有如意,清音陪着她等他的早春,她是真的相信他平安归来的。
想着想着,这两段时光重合起来,虽然不真切,却让她欢喜,只是这欢喜是短暂的,她听到远处传来石块移动的声音,有人道:“殿下,找到了!两位杨大人和常大人在这里。”
一阵喧哗,伴着火把的噼啪声,凌乱的脚步声,好一阵忙碌,末了渐渐安静下来,才又能分辩出人们在说什么。
“殿下,四处看了,没找到那萧娘子。”
“这堆石头后面找了没有?”
“这……殿中,这地宫本就塌了,将这堆落石移开怕是更危险,此地不宜久留。”
“她一定就在这附近,让人抬了木桩来,把这洞口加固了,给我挖。”
随行的人只得领命去了,只余赵岐一人等在原地。过了没多久,石碓的另一面响起了脚步声,赵岐心一动,唤道:“萧妙仪,你在不在里面?”
赵衍按着地图寻到这处,火把也快燃尽了。
他闻声脚下一顿,示意众人停住,亲自举着火把,将这地宫中的小室看个清楚,大小形状与墨泉描述的无二,只是四下落石坍塌一地,已找不到那叁口棺材的影子。
他思量片刻,也不顾落石堆后面到底有多少赵岐的人,出声唤道:“音音。”
妙仪张口,未语泪先落,双唇动了动,嗓子早哑了:“钟郎。” 她怕他听不见,两人就此错过了,握起拳头捶在棺盖上,口中不住地唤着:“钟郎。”
赵衍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循声快步过去,将火把搁在一旁,抬起碎石一块块移开,众人也上前来帮忙。
棺盖开的时候,妙仪还未停手,一拳锤在了赵衍的胸口。
赵衍闷哼一声,低头与她对望:“音音。”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他搂进怀里,握着她流血的小拳头,也落下泪来,垂垂打在了她发顶心:“别怕,我来了……我在这里。”
她在这阴冷的地宫中等了良久,刚听见他的声音时,如在梦里。现下冰凉的身子被他温暖的怀抱一裹,忍不住嘤嘤埋怨道:“人人都说你死了,日日说,我都怕自己信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下流,孩子似的委屈,越哭越大声,扬起另一只手,捶在他的肩上。
“我有你们,怎么舍得去死!”
赵岐不死心,落石堆的另一头,已命人挖起来,动静大了,这石室里又开始落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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