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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在暮云里(1v1)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沧海不渡我
还是一如见面时那般笑眯眯的模样,毕竟是先帝,以他算计人的手段和能力,能够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也很正常。
一顿晚饭很快结束了,按照秦夜来的安排,接下来她的未婚夫会来接她上符腾峰,顺便她也能把顾临渊安置到峰主府去,而蔚卿则回到他师父那里去。鞋已经踏上门槛,顾临渊默默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她想
“小顾,且慢。”
完蛋。
“任叔,什么事呀?”顾临渊僵硬地转过头去,依然保持着压嗓子压出来的少年音。她这一声出,秦夜来、蔚卿和江繁锦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站在里屋中央笑盈盈的卫景任。
“你这孩子我看着挺苦的,这样,任叔有几句话想跟你推心置腹,希望你不要嫌弃叔多嘴。”伸手不打笑脸人,顾临渊也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点点头,见她如此表态,卫景任便指了指院子的某个角,“去那儿说吧,屋里太闷了。”
“那”秦夜来性子单纯,也没多想,犹豫片刻便冲顾临渊挥了挥手,“我先去迎客峰下看看接我们的人来了没。”
蔚卿站在门口,面庞在夜色的笼罩下似乎没有白日里那种嬉皮笑脸的气息,他望着卫景任挺拔的身影,踟蹰不前,“任叔,你看我也不是外人嘛,不如”
下一秒,江繁锦就拎起他的耳朵,佯怒地捏着他的脸蛋,“走啦,赖在这里想过夜吗?你放心,你任叔不是什么死变态,跟你这傻逼没得比!”
见人都走远了,卫景任这才转过身来面向顾临渊,直接铩了她个措手不及:“我知道你,小鞘手底下的龌龊事你也有参与,他喜欢你。”
压迫感。和卫鞘相似的压迫感,顾临渊只觉得久违,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卫景任笑了笑,“我没有问罪的意思,你也不必探寻我为什么知道这些,如果你对小鞘做了什么,你已经死了。”
“那么您想要说什么推心置腹的话呢?”顾临渊想强行用眼神将气势推回去,可当她与他对视时,才自觉自不量力,居然想跟一个做了几十年皇帝的人比气势。
“小鞘铩了一个人,而且是他得罪不起的那种人。”卫景任平静地抿了一口妻子为他泡的花果茶,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想去管那个儿子的事了,所有的权谋都不应该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个人似乎用了我们凡人没办法涉及的法术动了他的记忆,却不料我这个糟老头子早已离京,所以没有受到法术的侵蚀…我想你也许知道这些情况。”
他铩了伏湛,而伏湛是卫鞘得罪不起的人?还有那些法术目前的情况看来很可能他说的是真的,毕竟卫鞘如果不记得这一切,确实不太可能来找她麻烦。
“小鞘不成器,他一心想要去接触那些我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去沾染的东西,但我不希望小卿出事。”卫景任锐利的眸子悬在茶杯之上,直直地刺过来,“我知道你想要辩解什么朕只是说铩,并未说死。”
伏湛没死?!
顾临渊大吃一惊,而她的惊讶似乎也在卫景任的意料之中,他的笑容终于逐渐冷却下来,几乎是一字一顿地砸在顾临渊心上。“小鞘是天生的帝王,曾经我们都误解这孩子,直到他把被我们暂时接回来的小卿推进井里。”
“之后我们找到了一个人,她帮助我们消除了两人关于这件事的记忆,此后卫卿就真正死去了,那个人许诺不会将此事暴露给任何人,作为代价,我们给予了她自由出入皇宫的五次权利…我们本以为小鞘可以就此走他的帝王路,只是不曾想这种法术再一次降临在他的身上。”
“那个人”顾临渊和他几乎是异口同声。
摄政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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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在暮云里(1v1) 第四十四章戮意
顾临渊咬紧下唇,被她牙齿所叩的位置苍白一片,她自知清楚了多么辛秘的事情,而按照常理来说,知道太多可是活不下去的。
“草民斗胆”
她的话很快被卫景任打断:“我已经不是皇帝了,你大可以不必保持这些礼数。”
“我说过,若是想动手我早就动了,一是你并未对小鞘动手,这是小鞘欠你的,二是吾妻很喜欢你,看样子你似乎和她是同类…所以我不会杀你。”男人低头笑了笑,他的鬓发全白了,皱纹也在失去丹药保养后逐渐显露出来,“这不过是皇宫那个腌臢地的冰山一角罢了,说出来不过是如果哪天你能够见到他,希望你可以劝他不要那么记恨小鞘。”
顾临渊松开失去血色的下唇,悄悄给了一旁欲意施术的沉灼槐一个眼神,继而又恢复了此先的微笑:“我明白了,当今圣上是当今圣上,不是吗?”
卫景任背着手转过身去,她只能听到他在笑,声音柔和了许多,或许只是在笑她故作老成的姿态。
“你知道吗?”他低喃,“有时我真觉得,不属于这里是一件好事。”
顾临渊脚步一顿,“那可不一定,”她背着身挥了挥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啊——上学人,上学魂,上学都是人下人!你要是去走一把高叁,就知道我们也不好混了。”
卫景任只是笑笑
顾临渊走了。在院子外站立良久的江繁锦终于动了,她推开简易的栅栏门,缓缓靠近院内那个沐浴在月光下的身影,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人如今不过是山水间一农夫罢了,而她也不再是那个渴望在深宫中追求一方净土的贵妃,归俗之路本以为漫长而繁琐,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他早早铺就好的,他珍惜她、爱怜她,不愿她被污染哪怕一分一毫,这样的爱,她一个穿越者何德何能可以担得?
“阿景,”她轻轻唤道,“你还记得过去那些战战兢兢的日子吗?”
卫景任闻声,还未完全转过身,手头已拿起一旁挂着的斗篷,给女人的肩头轻轻披上,“夜风凉。”他柔声呢喃,如过往皇城冬日,他为她亲手煮的一碗燕窝。
“阿景——”她猛地扯住他的衣袖,披风因为她动作的幅度而缓缓落地,四周寂静无声,她哽了哽,无意回忆过往,可那些日子却陡然翻上心头,因为那个孩子、那个“同类”她本以为自己能够把这个秘密隐瞒一辈子。
“我曾经和你说过”她的唇瓣蠕动,“如果我不再是过去那个和你一见钟情的繁锦,你还会爱我吗?”
可怜的女孩,在与皇帝见上一面后被太后的暗线盯上,因为誓死不从、不愿成为傀儡而被残忍杀害,然后再一睁眼,她就不再是“她”了。
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人垂下眼睫,他老了,不愿再为过往的秘密挑上一抔黄土,代价好像也是无所谓的筹码。女人太过了解自己,他想,他不必解释,她也明白自己心中所想。
“这是当然,”他俯身捡起从她肩头滑落的披风,再温柔地拢住她,进而拢住她的整个肩头,“阿景会一直爱着你和你的秘密。”
曾经死在小巷里的女孩,是他刻意算计好的一瞥,加之面具般的笑容促成的牺牲品。对此他早已轻车熟路:真正掌权的人在注视,手握重兵的人在窥伺,一个普通的女孩,要用权力和容颜加以玩弄轻而易举,她就此死去、为了伟大的皇帝死去,也应该是她的荣誉。
打细算,全面谋划,解决掉一个个碍事的路障——他在卫鞘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那个烙刻在龙椅上的影子。野心人人都有,只不过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将其抛露,披上这个理由,那么任何不被道德所容忍的事都可以是“正义”的。
女人?女人有时连一匹马都不如,在失去可压榨的价值时,他们那零星的智慧和弱小的力量微不足道,只剩下性命可以去贱卖。他们像柔弱的菟丝子,只会缠着男人、依附夫家而生,他厌恶这种女人,却也乐此不疲地贩卖着女人。
可江繁锦不一样,她不是任何一个嫔妃能够媲美的,无关美貌,她的灵魂足够特别,足够让他驻足,为此他不得不低下头仔细揣摩自己那颗装满了污浊与肮脏的心,扪心自问:他配吗?
能遇见她,能放下自己的野心,大概就是他此生最大的幸福了。
——
顾临渊走出院子时,秦夜来的未婚夫尚未赶到,女孩披着薄纱,孤零零地站在夜风中,晚幕的光影将她笼罩在阴暗下,显得她格外瘦削单薄。顾临渊连忙上前,“你的那些家仆呢?蔚卿呢?”她问。
“既然已经准备上仙山,我便把他们大多遣散了,唯独留了一位侍女安宁我怕他不知道我在哪,就让安宁去人多的口子上候着了。”她低下头腼腆地笑着,手不自觉地把耳畔碎发别至耳后,“蔚大哥,我看他喝得有些微醺,就让他先回去了。”
“他”。不用说顾临渊也知道是谁,符腾峰的天才、秦归一麾下大弟子绝雍,金丹后期修士,口口声声说一心修炼,可惜长了个几把,在小说中居然还跟秦夜来的侍女搞起来了,好家伙,她直呼内行。
虽然很想劝秦夜来远离渣男,但她现在没有任何理由,而且秦夜来也不够信任她,很明显,她甚至对绝雍的期待更大。
毕竟是男尊女卑的父权社会,父亲定下的婚约下意识里就会去信任吧。
“夜里凉,你小心别着凉了。”顾临渊不担心被她未婚夫识破伪装,何逸也说过,她的这一身要元婴及以上的修为才看得出来,只是进入千华宗内部后肯定遇到元婴级修士的概率会更大,她不得不寄希望于秦夜来。
“嗯…”秦夜来低低地回了一声,她的身体轻微地颤抖着,山间流出的风确实瑟瑟生冷。
流云缭绕的山门宏伟而令人下意识心生敬畏,仿佛穿越它便能有幸见到世人口中的仙风道骨,无数人仰望它、渴望它,那些想要超脱世俗的女孩都希望借此摆脱低微的地位。顾临渊远望那扇门,讥讽地扯了扯唇角:她看见一团流云带着剧烈的风自高处一落而下,就好像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
云卷起风吹动他们身上的衣物,风力强劲到吹跑了秦夜来脸上挂着的薄纱,她正欲伸手去抓,另一只手已先她一步捞住那层纱,秦夜来抬眸,望见青年英俊的面庞。
“大小姐。”席绍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他的身后跟随着低着头的侍女安宁。
秦夜来却没有说话,顾临渊连忙轻轻推了推她的背,女孩如梦初醒:“啊你好,我是秦夜来,你是…?”
青年微微一笑,手掌扶住她的肩膀,秦夜来下意识地想要闪躲,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声道:“绝雍…?”
“大小姐并非修道中人,不如就叫我绍云吧。”席绍云温柔地望着面前大小姐如出水芙蓉般清纯的容貌,小心翼翼地替她挂上面纱,“大小姐当真是我辈不敢触碰的清莲一株。”
“为何”秦夜来有些着急。
“大小姐你太美了,如此宁静,我怕一碰便打破了这般美好。”
顾临渊:呕——呕——!!!!
妈的,什么烂几把的玩意这种抹了屎的话也能说出来撩妹,要换成她已经给这脑瘫一巴掌了。
秦夜来哪里受得住这种话,只得羞涩地将脸别在一侧。她一时踟蹰,毕竟是未婚夫,用“绍云”这个称呼虽然亲昵,但并不符合礼数,于是她怯生生地唤了一声:“绍云哥”
席绍云没有进一步深入,他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天色已晚,我接你回家。”他步伐一顿,见秦夜来回首,视线终于循着她的头置于顾临渊身上。有那么一瞬间顾临渊觉得自己要被他识破了,直至他开口,语气稍有几分冷硬:“这位是?”
“他是顾”
“你的朋友吗?”席绍云很平静地打断秦夜来的介绍,他没有丝毫的愠意,可秦夜来却稍稍拧起秀眉。
“是的”她点点头,“他救了我,从山匪手中。”
席绍云怀疑的眼神在顾临渊全身上下扫视着,他又垂首看向身旁的秦夜来,柔声道:“大小姐未经世事,不知人心险恶可莫要轻易相信素昧平生的穷小子。”
“可绍云哥,他是真的”秦夜来有些急了,她不觉得顾临渊是什么坏人,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都是真情实感的,她也能感受到这个少年身上有着不同于乡野小孩的那种气质,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但她喜欢这种气质,自由、开放、活力。
顾临渊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倔强地望着席绍云,她不觉得他会因为一个可有可无的衬布而跟秦夜来翻脸,而秦夜来也不会是一个遇见几把就翻脸的人。
见秦夜来的脸色越发有些差劲,席绍云哪怕再蠢也知道她不高兴了,只好松了口,勉为其难让顾临渊踏上了仙云。
“他的住处我自己会安排的,就不劳绍云哥心了。”秦夜来笑了笑,语气间却是出于愤怒之下的强硬,以柔克刚,不容未婚夫拒绝。
席绍云脸色略沉,却也没再说什么。
顾临渊倒是更希望他更憋屈一点——于是她上云之前,伸手抓了抓脚下踩着的仙云,扯着嗓子捏出那种奇怪的方言口音:“嗨呀,俺以后也可以坐这云咕噜,当真是好哦。”
果不其然,席绍云的脸色更阴沉了。
——
“桃意呀,孤这是到哪了?”
黑衣女人撩开前方挡路的树杈,跣足所踏之处草木皆腐:她极少穿鞋,鞋具只是她的一种陪衬、一个工具,而且是短暂一次性的用具,不能永久止住她的苦痛,相比之下泥土同她的亲和力更高,至少她足下的那一片土地是柔软的、腐蚀的,没有任何坚硬的东西能够刺破她柔弱的皮肤,自始至终啃噬她的只是自己。
“哎,咱们这是在黑石县附近呢,前方那是一座荒山。”女人身后的狐魔谄笑着答道。
女人站定,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星罗?”
被唤到名字的蜘蛛魔一展手中罗盘,半晌方道:“禀大人,此地两个月前爆发了饥荒和瘟疫,大多数难民都逃跑了,剩下的人被困居在山中,想必不是死了就是做了山贼,毕竟此地可是通向富庶城市的必经之路。”
“此地魔气四溢,说明可能存在高级魔族活动的痕迹。”他细心体贴地补充了一句。
“是么可别告诉孤是孤那到处乱跑的小外甥。”女人随意回了一句,星罗脸色瞬变,连忙低下头,“在下不敢下定论。”
“无趣!分明你那同族的家伙都活得好生恣意,怎的就多出了你个循规蹈矩的家伙,还似那些活在屋檐下的日子般…罢了。”秦温眯起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不止是魔族呐人魔皆有。你说怪不怪,人族的臭虫居然愿意放下他们那不可一世的高傲,这怎么行?”
星罗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倒是桃意笑着开了口:“大人明鉴,依奴家看,就该让那些家伙好好瞧瞧咱们的凶恶呢~”放你妈的狗屁吧,她想着,顺手捅了捅身旁的星罗,男人瞬间反应过来,但也只是拱了拱手,他不说话。
但秦温也沉默下来,她没有给予任何回应,这是个不好猜测的结果,于是桃意也闭了嘴,直到她听到星罗低声道:“大人依在下之见,当究之,再决断是否”
“左卿,”女人突然唤起他在魔族的官职,男人一时怔然,没来得及接上话,只闻她道,“你说,如果没有那位高级魔族,他们是不是很快就会被附近的修仙宗门察觉,然后腐烂?”
“是,附近确实存在很浓重的仙气,当是有中等规模的门派。”
“那就行了咯?”女人懒洋洋地伸出一根手指抬起他的下巴,男人被迫望进她碧蓝的眼眸中,“死亡即是解脱,腐烂即是升华,孤这是帮助他们早日重等极乐之境,这些人会理解孤的。”
他漆黑的眼睛闪了闪,又很快将头强行垂了下去,低声道:“大人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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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在暮云里(1v1) 第四十五章光与影
“暂时无恙,还需要一段时间。”
“可是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圣洁的白鹤走在身后,他猛地拽住身前黑蛇的披风,声音里蕴蓄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被衣服限制行动的男人顿住脚步,他的视线上移,穿越树林间层层迭迭的蔽障,窥见一线光明。
“夜弼”他的嗓音不容忽视地颤抖,“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改变既定的命运你也会去为此而奋力一搏的。”
白鹤轻哼一声,他的手紧攥着那一角不放,目光直逼缚铩的后脑勺,“命运?连命都没有了还要运吗?你不要忘了我的能力。”他大致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未知的一部分又格外关键,犹如铅云蔽日,他不见天光,则难以通晓他的选择。
“我的命、我们的命…”缚铩垂首,似乎是在低喃,他的声音愈发低落,最后沉入泥土里,“别动。”
夜弼抿了抿唇,一片漆黑的羽毛顺着风打着旋儿飘落在他的肩头。
黑蛇甚至没有呼吸,他的身体保持着僵硬的状态,没有丝毫的起伏,他自幼熟悉的气息裹挟着他所厌恶的气味沿着空气顺势钻进他的肺腔里,滋得他胸腔生疼。那个女人那只黑鸦!一股强烈的怒意伴随着这一闪而过的想法蔓延上他的心头,左眼里燃烧着炽烈的火,仿佛要将他煅烧成一个完完全全的恶魔。
他越是炽热,四周的空气就越是寒凉,冷得他一个激灵,如梦初醒,那一抹漂亮的紫色合了又开,最终只是吐出一长串的叹息:“我们晚了一步。”
夜弼沉默着。黑蛇的能力掩盖了他们所有的踪迹,却也瞒不过罗盘的计算,摄政王在挑衅、在他们的底线上跳舞,可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一避再避他欲言又止,手中布料却一紧,那道黑影如利剑出鞘般闪了出去,白鹤心下一惊:“缚铩!”
那一声惊呼传进他耳朵里,化作了一缕风,轻飘飘地飞走了。
缚铩不是没有想过与临走前宣扬教条的女人打个照面,也不是没有想过他即将见到的人间地狱,可他不能就此抛却那些相处了一个月的兄弟们,他们或是人族或是魔族,却有着在他眼中一视同仁的热忱,从生存到共存,他用了一个月证明自己是对的,却无法让他们摆脱被残害的命运。
——他是如此的自私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只留下一道残影,他的步伐一拐,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女人的气息已经全然消失了,拙劣的伪装手法不可能不会暴露在他的震感之下,那么只有可能是她铩够了便走远。他咬紧下唇,被牙齿嵌紧的肉苍白一片。
他见过了太多的血,魔族的人类的道修的,像是惨不忍睹的尸体般堆砌在昨日,那时的他年纪尚小,捱过了毒瘴与黑暗,却没有那点搬动尸体的力气,于是他的记忆里不是黑的就是红的,暗红的、血的颜色。而见惯了尸体就不会害怕,看惯了红与黑就会麻木,可今日这一幕依然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记忆里,沉淀为一具崭新的枯骨。
黑蛇的蛇尾轻轻地摆了摆,又安静地垂下了。
夜弼紧随其后,他起羽翼落在一块没有被血渗透的土地上,垂下的衣摆却被鲜红浸染,他垂眼望着四面焦土,一时缄默不言。
“摄政王谋害同族,蓄意反王,该当何罪?”他听见黑蛇的低语。
白鹤定了定神。
“当诛。”他听见自己一字一顿地说。
——
秦夜来虽然是被人簇拥着长大的小姐,办事却一点也不拖沓,在到符腾峰后便迅速将顾临渊安置到了别院,然后迅速去见了自己的父亲。而考虑到秦归一是元婴后期的水平,顾临渊只能在别院里等秦夜来去帮她搜集伪装用的道具。
当初原作中苏姣就曾经女扮男装过,而她的道具正是秦夜来提供的。
不得不说,千华宗当真是最强大且最富庶的宗门。就连一个以符修为主的分峰,其峰主宅邸的别院都装修得很是别致,其豪华程度比她在皇子府见到的还要更甚,顾临渊屁股底下的凳子上都镶嵌着一层软垫,柔软的冰蚕丝包裹着鹅绒,简直是给屁屁最贴心的呵护。
叩叩叩,叩叩。
叁短两长,是他们之间约定的暗号。
顾临渊不疑有他去开了门,秦夜来娇小玲珑的身影迅速沿着门缝钻了进来,她的额间尚且带了些许香汗,顾临渊用房间里的帕子替她一一擦拭干净。
她有些焦急:“我父亲想见你一面这个,你拿好。”她把一片香叶塞进她的掌心里,顾临渊低头展手,只见镶银的树叶上流转着淡淡的月光。
“这是?”她从未知道伪装的道具居然是一片叶子?
“时间太紧,我没办法去父亲的库房中取来冰皮面具,这是母亲交给我的神叶。”她垂着眼,眼睫如同蝶翼般颤抖着,脆弱得一碰即碎,“戴上它,哪怕是渡劫期的道修也很难辨认出你的性别。”
“当年我母亲也是女扮男装认识我父亲的——总之,你先戴上吧!”她话罢,见顾临渊一时怔然,便匆匆拿起神叶上早已串好的红绳,将它系在她颈后,顾临渊这才反应过来,将神叶放入衣内藏好。
少年眼中流转着困惑,顾临渊望着秦夜来,一时竟觉得这像是命运安排的操蛋转折。
她记起来了:这片神叶源自神界,真真切切是修仙人士最想去的那个地方,不知为何机缘巧合流落人间,而它也是治疗缚铩身上毒素的一个关键点。当初缚铩本就抱了必死的心思去对抗摄政王和修仙界的追铩,他要向千华宗的宗主复仇,却最终身死名裂,连坟茔都是他所憎恶的这片大地,自然不会去在意这所谓的关键。
——可她记得,夜弼提到过,而缚铩在遭遇和主角一战时本可以掐死秦夜来,可他松了手。
为了这个细节,顾临渊气得差点脑溢血。
暗暗握紧拳,顾临渊恢复了她那维持礼貌的微笑,“我们快去吧,别让峰主大人久等。”
秦夜来连忙应声,牵着她的衣袖便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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