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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满河星
然而他龇牙咧嘴地想要听点风声时,突然一双有力的大手捂住他的嘴,一下子将他拖了开去。
何冲也是练家子,可他失了先机,又不敢在走廊里弄出动静,因此一套妙绝伦的擒拿手也只能施展个小半,好好的分筋错骨手最后使得跟狗刨一样。
直到拖过了拐角,后面的人才松了手,何冲转身一看发现是定王的那个跟班,金展。
何冲顿时也顾不得理亏,用气声问道:“你你作甚?”
金展本只是尽忠职守,可看着何冲这般模样,近日来又连连守着主子“断袖”了的秘密,一下子也颇为不必要地红了脸,忙摆着手,结结巴巴地辩解:“我只是,我对你,你莫误会,我没有那种爱好别人也没有!”
说到最后一句时,甚至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何冲简直摸不着头脑,他不过是窃听被捉,惊吓之下借题发挥,怎么这人倒比他还慌?
“别人什么别人?”何冲疑惑地问道,随即瞪大了眼睛,回头望向紧闭的房门。
金展简直不打自招,一脸紧张地上来又要捂他的嘴,被得了自由的何冲一个小擒拿手便挡了回去,两人边过招边互相逼问。
“你是说,定王也习惯如此动手动脚?”一个黑虎掏心。
“我没说!”一个白鹤亮翅。
“你是说漏了嘴,你们王爷明明”气急败坏的何冲快要在楼梯上和金展打起来。
“我们王爷对别人从不这样!”金展如此时刻仍不忘维护自家主子的清白。
“对十六这样更不行!”何冲气得抬脚一个下劈,却被金展接个正着,两人僵持着差点一起滚下楼梯去。
金展硬是生生扛住他的力道,再反手一抓,将何冲制在自己怀里,急急警告着:“断袖之事,不容于清议,万不可宣扬。”
话音刚落,却感觉怀中的何冲一静,面色有些古怪地望向他,重复道:“断袖?”
随即,仿佛嗓子里卡了东西,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压抑着涌上来的笑意。
金展看着越发古怪的何冲,忍不住想戳戳他,这是受了自己师弟屈居人下的刺激,竟然悲喜不分了?
二人各怀鬼胎,鸡同鸭讲,就这么互相眼瞪眼地在楼下对坐了一下午。
直到晚饭过后,李玄慈衣袍宽松、发髻松散地一副浪荡子模样,亲自下楼叫了两份吃食端上去,两人的脸色都不约而同地变得更难看了。
直到第二日出发时,何冲也没再好好见上十六一面,她昏昏沉沉地被李玄慈抱进马车里,车帘落下,连个侧脸也没见着。
金展则跟个乌眼鸡一样,死死盯着他,二人共乘一辆青皮马车,默契地对今日李玄慈亲密的举动保持了沉默。
十六啊,师兄对不住你,等此事了结,若你真的有损,师兄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让那李玄慈变成阉鸡。
何冲摸着自己发痛的良心,亡羊补牢、掩耳盗铃一般想着。
一行人走了几日,途中辛苦自不必说,也幸好李玄慈提前准备了足够多的糖和点心,才让十六乖乖坐了这么几日的行程,也借着轰隆隆的马车声,花了许多别样的“功夫”,安抚了十六坐得发疼的屁股。
屁股倒是不疼了,可在车里待了几日,那嫩乳便被他在口中含了几日,一刻不离,倒比那屁股还受罪得多。
当然,这些都被那扇特意挑的厚帘子隔离开来,除了拉车的那匹红枣马,无人知晓车里是怎样的景色。
行了叁日,就快到那女子曾经出现过的一处地方,半途却落起了雨,噼里啪啦打在车顶上,吵人得很。
继续走,进城去再休息也不是不行,只是十六从未听过雨打在马车上的声音,人坐在里面有些害怕,也格外闹得厉害。
李玄慈便打发了金展冒雨去探,发现前面有座小庙,看上去倒还有歇脚的地方,于是便决定去那里借宿一日,等雨停了再进城。
金展扣了庙门,却久久不见回应,同一起下来的何冲一样,浑身已淋得和落汤鸡无异,小心地回望了一眼,却见车窗上掀起的一角,李玄慈透出来的一个眼神,立刻打了个冷颤,愈发用力地扣起门来。
好容易敲开了门,应门的却是个清秀的和尚,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的样子,说了来意后,和尚却警惕得很,有礼却又坚决地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雨下得太大了,将视线所及的一切都冲淡了几分,像是工整的工笔画,被肆意的水迹晕成了一团糊涂。
雨点毫不留情地打在青皮马车顶上,几乎要将那种震动传到车里每一寸。
李玄慈挑了车帘,正在看着,突然一道亮光划过从车帘缝隙里刺了进去,一切霎时都变为黑白色。
“哥哥,我怕。”十六冲上来,抱住了他的一只手臂,那怯生生的声音,被随即而来的雷声遮掩,可李玄慈的目光低了一瞬,依然听见了。
他眸子动了一下,然后坚定地将被十六抱紧的手抽了出来,挑开车帘,跳下车,走进雨雾里。
留下身后的十六,有些委屈地坐在车帘旁,身上都被飘进来的雨丝打湿了些。
李玄慈却未回头,一直走到庙门前,打量着那小和尚。
下一刻,雪亮的剑光抵在小和尚清瘦的脖颈上,剑影比雨雾中的闪电还要亮,与那砰砰流动的大血管靠得那么近,再多一厘,便要见血了。
“让我们进去,重赏。”
“不让,我便杀了你,再进。”
他说得简洁又冷漠。
世界静默了一瞬,谁也没料到突然的这一出,何冲被这架势吓得念了句“福生无量天尊”,却又才想起这是佛门,要念阿弥陀佛,才不算触同行的忌讳,可他说也说了,于是便干脆闭上嘴。
于是,他们就这样顺利地住进了寺里。
可怜巴巴守在车里的十六,被李玄慈裹在披风里,一点没湿、全须全尾地抱了进去。





洞仙歌 vPǒ①⑧.CǒM 六十七、师兄师弟
有了李玄慈的剑,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
进了庙里,李玄慈单手抱着十六,另一只手提着剑往里走,穿过寺里一重重门,那门上暗渍斑斑,皂色靴子一点,木门便哀哀叫唤着敞开了。
穿过大堂时,中庭里的铜鼎在如帘的雨中突兀地立着,里面一片糟泥,显然是平日里剩下的香灰被雨打湿了。
何冲望了一眼,小声叹道:“看来这佛门日子比我们道门还滋润,这么个地方”他好容易将要脱口而出的破字咽了下去,继续说道:“也有这么多人来上香。”
金展有些无言地看着他,这脾性,倒真是和十六兄弟一个师门出来的,虽是出家人,却也十分坦白地看重这世俗香火。
此时起了风,将大殿的门吹开了,威严的大佛垂着眼,慈悲又无情地看着世间凡人们,金身靠底的一角起了些斑驳,台下潦草地摆着木鱼和铜钵,倒现出些荒凉来。
到了后院,那和尚要将李玄慈往修士住的客房引,李玄慈没有说话,下一刻,却抱着十六抬脚便往旁边的正房走。
一直以来沉默的和尚头一次有些着急,不顾李玄慈的剑就要去拦他,嘴里叫着不行,却被李玄慈一脚踹开,叁两下便到了正房门口。
那和尚挣扎着起身,不要命一样去挡,正房的门却还是被打开了。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床上的纱帘随着门口吹进的风在轻轻摆动着,一派寂寥模样。
那和尚看了里面一眼,怔愣一瞬,然后转向李玄慈说道:“这位贵客,这是我师父的房间,他近日在外游历,可小僧万万不敢让他人进入,还请各位见谅。”
李玄慈冷冷打量着这看起来清秀又可怜的和尚,还没来得及说话,十六便打断了,没头没脑冒出来一句:“好香呀,十六想吃桃子了。”
李玄慈眼尾挑了一瞬,将从斗篷里冒了个豆子脑袋出来的十六又按了回去。
那和尚立刻瞅了这个缝隙,想要将李玄慈请回客房,可那皂色靴子刚刚转了过来,下一刻,却足尖一点便飞身撤回,雪亮的剑光挥向木架,只见木屑飞溅,架子一下子便裂了开来。
而破碎的木架后,竟还站着个小小和尚。
那小小和尚个头矮小,戴着僧帽,穿着有些松垮的旧僧袍,一脸怯意,显然被吓坏了。
之前引路的那位和尚连忙护了上来,说道:“这是我师弟,他性子内向,身体也不好,因此没让他见生人,躲到了这里,请施主莫见怪。”
李玄慈的剑却举了起来,对着两人,有些玩味地问道:“好一个师弟。”
说完,目光还顺带着在何冲和十六的身上转了下,让何冲不知为何觉得脖子有些发凉,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李玄慈转了过来,眉梢眼角俱是邪气,半笑着说:“正好,如今我最烦的便是什么师兄师弟,杀了你们,倒也不算冤枉。”
说罢便要举剑刺过,那和尚见他的剑丝毫没有任何犹豫,眼见便带着戾气要刺入血肉,只能绝望地叫着:“施主不要,我承认,这不是我师弟!”
李玄慈的剑却没有停,下一刻,一寸不差地刺进了躲在身后的小和尚的僧帽,将它挑了下来,瞬间,黑发如瀑,落了满肩。
众人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惊得一时无话,只有十六拍起巴掌,高兴地叫道:“桃子,香香的桃子。”
李玄慈这才闲闲回剑,将在他手臂上跳得跟活鱼一样的十六紧了紧,嗤笑道:“要装和尚,舍不得剃头发便算了,连梳头水都这样味浓,真是矫情得很。”
原来是那桃子味的梳头水出卖了她。
不像十六,身上没有一点脂粉味,脸上干干净净,身上也干干净净。
那和尚抖着唇,显然已经充分认识到眼前这人有多锐利、多可怕,终于跪了下来,只倔强地抬着头,满眼绝望地望着他们。
“求各位施主能放过我们,我们实在也是被逼无奈。”他语气凄凄,说得十分真心。
“怎样个被逼无奈?”李玄慈却半分不为所动,颇带着些讽刺。
“我是孤儿,被人丢在了庙里,所以从小便做了和尚。她名唤璐娘,父母双亡,长兄早逝,幸得嫂嫂磨面养大,她嫂嫂从小便会带着她来寺里送面,因此我与她从小相识。”
“我知道自己已入佛门,从未有唐突之意。近日,她嫂嫂做的面,机缘巧合被献给了知州夫人,一下子坊间价格也水涨船高。”
“却不想惹来人眼红,镇上富户的浪荡子王乔,平日里便觊觎璐娘,屡次想以财势纳璐娘为妾,如今见她家好转,没了指望,竟将她嫂嫂害死,还要强占她,想把那家传的磨面秘技据为己有。”
“我无力对抗,只能将她扮成和尚藏在这庙中,能躲些时日,便躲些时日,施主若真不愿放过我们,只求您杀了我,换得她一命。”
璐娘躲在身后,也是一脸凄凄,满头的青丝散在肩上,衬得一张脸下巴尖尖,倒真是惹人怜爱的俏模样。两人依靠在一起,彼此的指尖将触未触,还在发着抖,可怜极了。
这样的情景,实在让人动容,何冲和金展面色也有些凝重,可李玄慈却是铁石心肠,眉间有淡淡不耐,说道:“撒谎。”
“我没有!”和尚急急说道。
“那你师父呢?”李玄慈打量着跪着的他,问道。
和尚额上生了滴汗,望着地面,回答道:“师父游离在外”
李玄慈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
“你师父是死是活,便是被你生吞了,我也毫不在意,但今日我们宿在这里,便容不得半点隐瞒,在我面前撒谎,你的命便到头了。”
那小和尚脸色有些青白,却还是强撑着,嘴唇蠕动着辩道:“师父确实是出门游历”
还未说完,便被打断,“庭中铜鼎积了香灰,平日应是有香火的,今日落雨,明明无人上香,却凝成了泥,显然是往日的香灰都未清理,你师父出门前,也未交代两句如何打理寺中事宜?”
“师父交代过的,只是出门比较急,所以没盯着小僧做完洒扫,后来则是小僧犯懒了。”那小和尚急急说道。
“连化缘钵都不带,你师父打算如何游历?”李玄慈一针见血地问。
那小和尚额上起了汗,白着嘴唇说:“师父,师父”
李玄慈冷哼一声,截断了话,“你说不出来,那便我替你说好了。”——
十六清醒倒计时,3




洞仙歌 六十八、无趣
那和尚额上起了汗,白着嘴唇说:“师父,师父......”
李玄慈冷哼一声,截断了话,“你说不出来,那便我替你说好了。”
“你师父不见踪影,你又有意隐瞒,自然嫌疑最大。”李玄慈剑尖一指,正对着那和尚眉心方寸。
“师父突然不见,我亦心急如焚,隐瞒此事并非因为嫌疑,只是璐娘躲在此处,我怕报官之后便藏不住她了,我承认我有私心,可师父真是自己不见的。”和尚急急辩道。
“你想好,不改口了?”李玄慈却睨了他一眼,颇为不在意地说道,仿佛看着砧板上的肉,思量着何处下刀。
那和尚明显有些警惕起来,可不待他回答,李玄慈便继续说道。
“你有些聪明,知道将自己撇得太清反而可疑,因此承认私心,以退为进。毕竟,一个心有私情、不顾师恩的年轻人,比一无所知的弟子,要可信得多。”
“不过你到底还是蠢,而且又蠢又懒。”李玄慈那双凌厉的眼睛里,有着漫不经心的傲慢,看着在他面前跃跃欲试的蚊蝇。
“你身量不高,年岁也小,真与你师父缠斗起来,大概也难讨得好处。”
“所以,你挑了个巧办法,等你师父在大殿里念经时,正好背对着你,又闭着眼,心神还专注于经文,便从背后敲碎了他的脑袋。”
那和尚眼睛发红,嘴唇蠕动着想要辩驳,可他刚退后一步,就碰到了被护在身后的璐娘,璐娘小心地揪住了他的袖子,显然害怕得紧,他面色闪过一丝犹豫,咬紧了唇,不再言语。
李玄慈干脆停在那里,等着听他无力的辩驳,然而和尚显然也知道谁强谁弱,最后只喃喃说着“我没有”。
无趣。
李玄慈没有半分慈悲的眸子,淡漠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二人,连垂死挣扎都这般有气无力,让人连践踏的兴致都没了。
恰巧怀里的十六在他手臂上悄悄挪了下屁股,换了个更舒服的滋味,李玄慈低头看了这傻子一眼,挑了下眉。
这世上都是傻子,不过还是这个傻子格外有意思些,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赖皮又顽强地挑战他的底线。
李玄慈没了耐心,便叁两句话挑明了事情真相。
“大佛靠底座的地方有些斑驳,想来是脑浆子混着血捡到上面,之后你擦洗的时候太用力,才将那块金身擦得如此斑驳。”
“台下木鱼、化缘钵俱在,唯独不见敲木鱼的木槌,这木鱼这么大,锤应该也不小,你便是用锤来敲击的吧,木槌沾了血,洗不干净,因此被你扔了。”
脑浆横飞这样的场景,在李玄慈口中,却再轻描淡写不过,他随即又挂了丝讥讽的笑。
“我平日里,便厌恶这些腻歪勾缠的所谓情爱,而你,不过是再次验证了这一点。”
“得了个女子便昏了头脑,杀完人,金身懒得再镀,木槌也忘了添置,想来这些时日,终日耽于女色,你怕是一声佛也没空念过吧。”
这话说得极为辛辣讽刺,连带着璐娘也羞辱了进去。
璐娘激烈地抖了起来,低着头,看不出表情,可她的颤抖却通过两人相触的指尖传了过去。
和尚面色激动起来,像是浇筑好的蜡面重新融化,变得扭曲又古怪,他终于开口,却不是为自己辩驳:“璐娘与我之间清清白白,莫要污她!”
李玄慈唇角挑了丝笑,话语凉薄无比。
“清白,与那鼎里的污泥一样清白吗?”
“你们这样的蠢货,连杀人这样简单的事都办不好。”李玄慈眼中不屑更浓,“烧尸灭迹算个办法,可那鼎里的火,根本烧不尽骨头。你不想着将残骨挑出来碾碎,浇油再烧,只拿灰盖了盖便了事,如今落了雨,灰凝了泥,里面的碎骨头都漏了块出来,蠢货。”
这样的叁流手段,根本瞒不过杀人经验过分丰富的李玄慈。
金展听闻这话,立刻机敏地冒雨去了庭中,用袍子兜着,将灰泥里面的碎骨挑了些回来,摊在了地上。
李玄慈却连眼风都懒得扫,他的推论已被验证,根本不想亲手碰什么老和尚的骨灰。
何冲当了苦劳力,蹲下来细细查看着那些骨头,道门里关于人体之事颇有研究,他一看便知道这确实是人骨。
何冲尽职尽责地翻看着,十六从李玄慈怀里探了个脑袋出去,好奇地望着地上那摊混了黑泥的碎骨头,还伸了手想摸,可刚露了个指头,就被李玄慈打了手,委屈地缩了回去。
此时,何冲突然脸色一变,说道:“不对,这里面不止一个人的骸骨,还有一女子,而且是成年女子的骸骨。”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又变了,那和尚更是面色青白,却下意识地悄悄挪动了下,将身后躲着的璐娘,掩得更严实了。
金展追问道:“你确定?这骨头这样碎,你如何分辨出来的?”
何冲不避讳地上手取了几块骨头,细心拼在一起,不一会儿,两块盆骨的形状便显现出来。
“人的盆骨比较大,不易烧碎,因此稍微一拼,便能看出这是不同尸体的两块盆骨。女子骨盆下口要比男子宽些,好孕育胎儿,而且这块盆骨内侧有骨质凹陷和伤痕,这都是怀胎时挤压造成的,说明此人因是分娩或至少怀胎过的女子。”
当世,人体尸骸之事属于禁忌,也只有道门这样讲求修炼的门派,会对这些事如此了解,旁人听来,只觉惊世骇俗,金展听得专注,李玄慈却垂眸思索着什么。
半晌,他抬头,眼中有兴味闪过,仿佛闻到了鲜血的野兽,露出了獠牙。
“有意思。”他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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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十六应该就可以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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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李玄慈抬头,眼中有兴味闪过,仿佛闻到了鲜血的野兽,露出了獠牙。
“有意思。”他笑着说道。
光华流转,寒意蕴于剑尖,直指向地上跪着的二人。
“倒是我小瞧你了。”李玄慈语带邪气,竟隐隐多了丝愉悦,“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何冲和金展望着这突发的变故,有些不知所措,何冲手上还掂着那几块破骨头,也跟着望向那两人。
那年轻和尚本已弯折下来的脊背,却又不自觉地挺直了些,投下的影子将璐娘完全罩住,看不清面容,只见一缕青丝垂在他肩上,还在隐隐颤着。
“我们不懂施主是何意。”和尚赶在前面开口了。
“不懂?既然不懂,何必口称我们。”李玄慈眼中闪现快意,仿佛望着猎物落进布满尖竹的陷阱。
“鼎里多的骸骨,是你嫂嫂的吧,看来这不是个长嫂卖面养姑的善事,倒是个小姑杀嫂的稀罕事。”
李玄慈说完这话,眼看着那和尚的眼中现了绝望,却还要替她分辩:“她嫂嫂养育璐娘多年,亲如母女,璐娘怎会杀她!嫂嫂是那浪荡子王乔杀的,也正因如此,我才不顾一切要将璐娘藏起来,否则连她也要遭殃。”
金展越听眉头越皱,然后终于恍然大悟,说道:“我想起来了,之前搜罗上来的线报里,便提过此事。西罗县近日面价大涨,商户间因此起了冲突,好像还出了人命。”
自那日在客栈发现那女子踪迹诡异后,李玄慈便吩咐暗卫搜罗各地异事,金展接的是明面上各州府的邸报,暗线消息则是直接呈给李玄慈的,因此直到此刻,金展才反应过来这两者说的是一件事。
李玄慈接的暗卫消息则要灵通得多,况且他已经发现那女子沾染的事情,总是首善尾恶,自然也就格外注意这方面的消息。
“确有这么个觊觎你的浪荡子王乔,你嫂嫂待你大概也确实亲近,不过,倒养了条反咬一口的白眼狼。”
“按你们的说法,如果人是王乔杀的,你们又如何得了这尸首,又为何不报官?”李玄慈不待他再辩,就言辞如刀地抛着问题,将二人钉死在地。
“便是怕事到只敢藏起来,也不至于将自己嫂嫂尸首焚毁吧?”叁两下拆台了个干净。
“分明是你们杀了人,然后焚尸藏迹,这样一来,你嫂嫂生死不知,又寻不着尸身,嫌疑便自然转移到了既图人又图财的王乔身上。”
“如今寻了尸体,那王乔也还活蹦乱跳着,怕是连你嫂嫂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抓起来一对质,便都清楚了。”
那和尚下唇被自己咬出青白牙印,眼中却还浮着带了怨毒的不甘,显见是不会轻易认罪的,硬梗着脖子刚要开口,衣袖却被轻轻扯了下,回头望去,正是璐娘含着泪如同星辰闪动的眸子。
“慧信哥哥,不要说了,这都是为了我,都是我的错,不干你的事。”
随即璐娘凄凄叩首,以额触地,认罪道:“此事全为我一人所为,各位要带我见官或是就地诛杀,我都无怨言,只求你们放过慧信哥哥,他只是念在旧情留了我。”
她伏在地上,只剩细细的脖颈露在衣领外,单薄又纤细,显得那么脆弱,倒生出些惹人怜爱的美感来。
慧信和尚脸上那出家人的克制与淡泊终于完全碎了干净,只剩下凡尘纠缠的苦,伸手一把抓过璐娘,将她护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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