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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满河星
“所以,你希望我们拿着这珍珠去潭中找他?”十六不耐烦再听了,直接打断了他。
“便拜托二位了。”时郎深深作揖,久久弯腰不起。
于是,李玄慈的金子口袋便又轻了不少,换来了一条小船,荡于绿洲外的清波之上。





洞仙歌 一百五十二、钓人
第二日,晨,大雾。
十六坐在金子换来的小舟上,努力消化着肚子里的早餐,李玄慈则在旁边朝水潭深处远眺。
这不是个好天气,可如今他们也挑不了这样多了,只能冒着雾,在这迷蒙的水面上漫无目的地飘着。
“这东西一点反应也没有。”十六闭上一只眼,举起那粒圆圆的珍珠,凑到另一只眼前打量着,可无论怎么看,还是一颗灰扑扑的珠子。
“如今我们一点方向也没有,就凭这个,能找着吗?”她不无担心地看向李玄慈。
而李玄慈持着桨,一下下深深拨着水面,没有理她的感慨,半天,才道:“时间到了。”
十六老老实实“哦‘了一声,一骨碌站了起来,勾着腰往船头走去,接过他手中的桨,他们本就约定好一人划一段时间,十六性子不娇气,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吃亏的,拿起桨来划得颇为卖力,肚子里积的早食都消化了叁分。
空出手来的李玄慈,站在一旁,眸子盯着幽深的水流,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涌如同岩浆翻滚,突然他抽了剑,雪刃深深插进暗流当中,只见薄如柳叶的剑身随着水流而微妙地颤动着。
“这边。”他抽了剑,利刃凌空指向前面一个方向。
十六愣了下,然后用力地朝着他指的方向划,划了几下才问:“你发现什么了?”
“表面的水流随着船桨拨动的方向流,可深入水流的剑尖却一直被拨向另一个方向,方才我划船时还不明显,你力气小,水流的差别便更明显了。”李玄慈剑,刃上的水珠随着动作凌然飞溅,干净利落地了回去。
随即从十六手中接过了船桨,朝着指过的方向划。
十六反应了过来,然后有些美滋滋地夸了下自己,“你瞧瞧,我这提议,既公平,谁都不占谁便宜,还正好歪打正着,真是一举两得。”
随即也仔细观察起了水面,今日大雾无风,水面也一派平静,她从怀里揪了片写废的符丢了下去,纸片便几乎静止在水面上,并没有任何波流。
“果然。”她双眸微微一凝,符纸这样轻的东西,但凡有些水流便会跟着流动,现在却跟停在水面上一样,说明水潭表层并无任何波动,可往下却是暗流,仿佛裹挟着他们往某处一样。
想到这里,十六不禁有些忧心地说:“你泅水怎么样?”随即又忍不住更加愁眉苦脸地说:“我可只会狗刨,救不了你的哦。”
这暗流裹着他们去哪都不知道,若是被裹进漩涡里,她可拖不动李玄慈。
她这问题,李玄慈连眉毛都懒得抬,只回了一句,“别的不说,捞狗还是捞得了的。”
十六在身后眯起了眼,暗暗疑心他是不是顺着自己的话把自己比作狗了,正犹豫是不是该计较一番,却见水上起了动静。
只见她方才随手扔下去的废符,竟然无端燃起了仿若幽冥之火的蓝色炎光,然后忽地被水流吞噬了进去,那点蓝光深深沉进水里,如同无形之手搅弄起水底的暗流,瞬间,一切都变得不平静了。
十六连忙趴到船舷边上,她,她,她没丢什么了不起的符啊。
“你扔了什么?”李玄慈也看到了,问道。
十六结结巴巴解释起来,她扔的就是最最普通的聚气符。
所谓聚气符,即聚四方灵气,凝日月华,效果如同店铺开张时图个开门红的一吆喝,实在是平日里婚丧嫁娶、居家旅行、渡人自修的必备良符,他们这些小道士下山后最习惯便是动不动先甩上一张,权当锦上添花、讨个口。
可这最寻常的聚气符,为何到了这水里,便这般搅天搅地?
船底的浪逐渐不再是暗流涌动,反而如同浮上来的水怪一般胡乱顶弄起这艘小船来,一个暗浪袭来,李玄慈弃了桨,飞快地将十六拉了下来,两人伏在船底,抵御着这阵阵翻腾的涌流。
偏偏这时,十六怀中一直黯淡沉默的珍珠突然发热起来,十六伸出手掏了出来,只见那枚黑珍珠正隐隐发着暗色的红光,甚至越来越烫,直将她手心都烫得发疼。
十六咬住下唇,坚持没有松手,牢牢将那颗珠子握在手心,勉强立起上身,只见翻卷的波涛之中,居然有个苍白又瘦小的身影,如同鱼一般,游刃有余地穿梭于激流之中,朝着水中那点一直燃着的蓝光游去。
居然是那个他们一开始刚到绿洲时便遇到过的孩子!
十六揪了把李玄慈的袖口,指着风浪之中的孩童,大声呼道:“是他!看来时郎的弟弟便是他!”
李玄慈抵御着船底的起伏,凝眸看向那孩子,问道:“你方才说,这符咒是聚四周气对吧。”
“对啊。”十六随口一答,接着眼睛一亮,“莫非,是因为你这个纯阳血就在旁边,因此这符咒吸了纯阳之气,才将他引来的。”
李玄慈看向翻腾的水面,再看了眼扒着船舱苦苦支撑的十六,眸子一凝,抽剑支撑起上身,寒刃划过指尖,将一滴血滴进了水里。
那抹红甫一入水,并没有消散在水中,反而如蛛网一般如有实质地迅速在阴沉的水中蔓延开艳红的细细脉络,这张隐约的血网,成了巨大的诱惑,那孩子果然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如飞鱼一般朝这边游来。
上钩了!
十六兴奋而沉默地等待着,在他靠近血珠的前一瞬,迅速捏了符,空中平白燃起火光,如同火龙一般飞进水中,却也不灭,反而张口咬住那孩子,分散成无数光线,将他捆了起来。
她又捏了个诀,那火线便将这孩子钓了起来,落在了船上。




洞仙歌 XRouRouщu.c0м 一百五十叁、兄弟
十六又捏了个诀,那火线便将这孩子钓了起来,落在了船上。
上了船之后,火线便不再耀眼,如同灰炭隐隐烧得发红,将那古怪的孩子桎梏在中间。
而他也没有多挣扎,反而苍白着一张脸无力地躺在船板上,湿漉漉的发丝粘在没有血色的皮肤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从衣服里露出的一点部分几乎都是皮包骨头。
不过短短几日未见,这孩子似乎比第一次见时又瘦了些。
反而是他脖颈上的瘤,越发大了,却没有那么干瘪褶皱了,反而如同本已风干了的水果再一次重回刚开始腐烂时的膨胀,看似丰润多汁却暗藏诡异。
十六稍稍靠近了一些观察,手上仍然捏着诀不放松,有些警惕地看着这孩子身上的变化。
然而他方才在水里还如鱼得水,如今却像被抽了筋一般。
直到李玄慈靠近,居高临下地看着这苍白孱弱的怪童,靴子踏过时带着船舷轻晃,让那孩子微微睁开了眼睛。
他轻轻抬了眸,眼睛里灰得什么都没有,只是看了李玄慈一下,便再次无力地闭上了眼睛,稀疏的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他的下颌。
反而是脖颈上被头发半掩着的人面瘤,似乎还在呼吸着,吹得颈上的细发微微拂动。
李玄慈微微俯身,寒眸微凝,刀子一般刮过这具瘦小的身体。
就在这转瞬之间,突然,被那细发掩饰的人面瘤,悄悄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本来埋在褶皱之间闭上的双眼,一下子睁了开来,如同污浊翻涌的漩涡,直勾勾地盯向李玄慈。
下一刻,带着腥气的风便袭了过来。
那张人面瘤如同平白从这具躯壳里生出的活物一般,将这孩子的身体变成寄生的傀儡,从脖颈上突出来。
原本孱弱无力的孩童,瞬间如被细线操纵的人偶,古怪地动着,竟挣开了身上火线的束缚,强行朝李玄慈扑了过来。
它大张着嘴,拉扯着瘤上的皮肉,上面的褶皱古怪地膨胀着,仿佛被腐烂的汁水泡过一样,贪婪地向李玄慈咬了过去。
船上空间狭小,浪还晃得厉害,并没有多少地方让李玄慈避开,只见他一挑眉,足尖聚力一点,不退反进,指尖血珠抹过锋刃,就这么正面对击,直接劈了过去。
十六只来得及回头,瞧见这惊心动魄之景,连忙喊道:“悠着些!”
她倒不担心李玄慈的安危,这阎王不杀别人便是好的,哪里会被别人害。
听了这声唤,李玄慈轻啧了一声,在寒刃要将那如同腐烂的皮肉砍个血溅叁尺的前一刻,手腕一转,避开了刃口,用剑身狠狠击打在人面瘤上。
只见那人面瘤似乎痛极,几乎所有的褶皱都瞬间拢了起来,拧成扭曲而古怪的模样。
十六又重念了遍诀,原本安静下来的火线再一次飞舞起来,将他重新捆住。
可痛成这样,又身遭束缚,人面瘤却仍然没有避开剑,即便半倒在了地上,仍然伸出条猩红的舌头,贪婪地从剑刃上血抹过的地方舔舐着。
李玄慈眸子微眯,瞬间便将那条舌头斩了一半,待那人面瘤终于含着断落半边的血舌退了开来,才颇为厌恶地将沾了血的剑从水下挑过,将上面的血都洗了个干净。
那孩童倒在船板上,奄奄一息地喘息着,一边手腕落地时撑着地,发出一声脆响,转眼便肿了起来,怕是脱臼了。
可他脖子上巨大的人面瘤,还含着那半条断了的舌头,仿佛破了的风箱,发出含糊不清的咳血声,即便已如此狼狈,人面瘤那双藏在褶皱里的细眼睛,依旧贪婪地盯着李玄慈。
那种鬣狗一样的眼神,终于让李玄慈的眸子彻底冷了下来,皂色靴子挪了一步,威慑十足地上前,踩在他铺开的发丝上。
剑的寒光轻轻闪过。
然而,这次出声制止的却换了人。
“高抬贵手!”不远处的雾中,传来呼喊声。十六回头一看,原来是时郎。
他急急忙忙撑着篙赶了过来,十六闻声,与李玄慈对望了一眼。
待他靠近,瞧见自己弟弟如今的惨淡模样,再加上那孩子身上的人面瘤越发鼓胀了,还在不停流着血,时郎面色大恸,忍不住低下头来掩饰泛红的眼角。
时郎将船头摇近,与十六他们的船相接,接着便跪了下来,就这样冲着二人毫不迟疑地磕起了头。
十六被他这要把船底都凿穿的气势吓了一跳,看他额上瞬间都磕出了血,连忙阻止道:“你起来,这是做什么?”
搞得他们和恶霸一样作甚?便是真有恶霸,这也只有一个名额。
她十六可是锄强扶弱、斩妖驱魔的正派道士!
听了十六的劝声,时郎这才抬起了头,恳切地求道:“我知二位找回我弟弟定了不少周折,他如今这样子,怕是也给二位添了麻烦。”
“只求二位能看在他年纪小,又是受鳖宝影响之下,不与他计较,待我把弟弟带回治好他的伤,定让他说出这其中秘辛!”
时郎这话放的姿态极低,说话时,污血正好从眉心落下,看上去颇有些凄惨。
一点不忍之色浮于十六眼中,随即她说道:“放心,我们并不打算要你弟弟的命。”
时郎瞬时欣喜,瞧了眼几乎昏过去的弟弟,小心问道:“我带了些伤药,不知能否让我给他包扎下?”
十六望了眼李玄慈,只见他一脸淡漠,并无反对之意,于是点点头。
两只船的船头本就靠在了一起,那孩子正好倒在靠近船边的地方,于是时郎便靠近,小心翼翼地将他弟弟抱了过去。
他极小心地托着弟弟伤了的脖颈,双脚分立在船头两边稳住船身,用了浑身的力气,不牵动他的伤处将他抱了过来。
之后便能卡着腋下将身体顺着连接的船舷移过来,就顺利多了,那孩子的手脚从船舷上被拖了过去,总算安稳地到了那条船上。
之后,时郎又连忙拿了些药敷在伤口上,或许是刺痛,那孩子终于从昏沉中睁了眼。
第一眼,便看见已经分别的兄长,如今正抱着自己,手里拿着药,小心翼翼地往伤口上涂。
那孩子眼神瞬间变了,浓烈而复杂的情绪翻滚其中,小小的身体也颤抖起来,如同受伤的小兽突然落进一团温暖当中,反而变得无助而不适起来。
最后,才挣扎一般从喉咙里挤出极含糊又仿佛带着血的一声“哥哥”,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一滴泪,从时郎的眼睛落在孩子苍白的额头上,这个大人,如同他怀里瘦小的弟弟一样,不停地颤抖起来。
十六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时郎才整理好了情绪,偷偷用袖子抹掉了眼泪,抬头冲十六说:“如今雾大,我好歹地势熟悉些,我带你们往回走吧。”
于是,时郎掉转了船头行在前面,十六他们的船跟在后头,在弥漫的大雾中静静穿行。
水面再一次静了下来,大雾重新遮掩了四周的视线,似乎连声音都被这诡异的地方吞噬了,只剩下船头破开水流的潺潺声。
白茫茫一团雾气浮在水面上,隐约拢出两道船的影子,一前一后,稍隔远些,便瞧不清身形,只朦胧黑黑一团影子。
在这细密的水流声中,有人悄无声息地从怀里掏了把匕首出来,微微举起,下一刻,利刃便要落下,划开那孩子脖子上殷红又诡异的皮肉。
突然,本已消失无踪的火线再次蹿了起来,如同活了一般,飞舞在空中,一下缠上这人举起的手腕,立刻烫得他皮开肉绽。
“啊”时郎短促地叫了一声,还未完全脱口,便又强行咽了下去。
可船尾轻轻晃了一下,小船轻轻往下沉了几分,隐约可见两人的身影落在了船上。
十六轻轻念诀,火线便捆着时郎,将他缚在原地,十六先一步上前,李玄慈跟在后面,走到了挣扎不得的时郎面前。
十六脸上浮现出一点如释重负的神色,唇角溢出点松快的笑。
“我便知道,但凡这样顺利,都是有鬼。”
她唐十六能掐会算擅测运,这一路出来,就没有不走背字的时候,哪会这样容易就顺利通关?
她可对自己的霉运有信心。




洞仙歌 XRouRouщu.c0м 一百五十叁、渔翁得利(3
“我便知道,但凡这样顺利,都是有鬼。”
十六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火线捆了个结实的时郎,有些得意地说道。
时郎有些狼狈地抬头,辩道:“这是误会啊!”
十六倒也不急,听了这话,反而悠哉悠哉与他打起了太极,“误会?那你倒说说是什么误会?”
“我方才那样,只是因为他脖子上的伤口起了脓,我想划开放些脓血出来,否则若是发炎便糟了。”时郎面色焦急,不似作伪。
这般言辞恳切,十六便也依言微微俯身,查看起那孩子的伤势。
正趁着她往旁边俯身之际,时郎面色一变,一只脚奋力往那孩子身上一踢,借着这股力便要借机潜进水中。
那孩子被踹得也朝另一边滑去,连带着将俯身而重心不稳的十六也带得身子一歪,眼看要双双落进水里。
他正是看准了这个空子,将那孩子跟十六当成了吸引李玄慈注意力的筏子,想趁机钻进水里逃之夭夭。
但十六似乎早有防备,冲撞之下,身体顺势放低,反倒一手抓住那孩子下滑的身体,一手握住船舷,死死扒在原地。
另一只手也握上了她的腰,将十六往回带,瞬间,李玄慈便将人抱回怀中。
同时,雪光破开沉沉浓雾,在迷蒙中划出惊艳一线光,铿地刺进反身想要溜走的时郎腹中,将他捅了个对穿,狠狠钉在船舷的凸起上。
十六借着李玄慈站稳了,才冲着捂着腹部痛叫的时郎说道:“这下总不是误会了吧。”
这下,他终于褪去了所有的伪装,喘息着按住自己不停流着血的伤口,半天才道:“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虽然隐隐约约有些感觉,不过还是你搬这孩子的时候,我才确定的。”十六说道,“你移动他头颈时那样小心,后来搬动他手脚时,却毫不顾忌地将他的手腕从船舷上磕了过去,连我这么个外人都发现他手腕肿得有多大,你却丝毫没有避开自己弟弟手上的伤,说明你在意的,不过是他脖子上寄生的鳖宝罢了。”
鲜血不断从时郎的腹中流出,他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浮现出不甘与愤恨交汇的神情,恨恨叹了一声:“居然败在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瞧他如此不甘心,十六挑了下眉毛,干脆利落地灭了他的指望。
“倒也不必怨天尤人,你露的破绽也不止这一处。”
她举了那枚黑珍珠出来,冲他说道:“方才我不过丢了聚气符进水中,竟然搅得水里翻天覆地,吸引了这鳖宝现身。如今想想,这鳖宝怕是食人阳气为生,这珠子,是它结出的什么东西吧,我的符咒与这珠子放在一起,沾染了这珠子的气息,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何况,你既有这珠子,自己便能找到他的,却偏要舍近求远托我们来寻人,若说是因为照顾病母无法抽身,那为何我们一找到人,你便突然现身了?怕是你心有忌惮,所以才让我们来当冤大头探路,你好渔翁之利吧。”
一番剖析之下,时郎的脸色逐渐灰败,终于自暴自弃一般,再不狡辩了,只剩下腹部汩汩鲜血还在流淌着,没过多久,终于没了声息。
此时,李玄慈眸子一凝,转向瘫软在船上的那个孩子,声如寒玉,回荡在这与茫茫浓雾相接的水上舟叶中。
“如今该死的人也死了,你便不必再装了吧。”
此话一出,十六有些惊讶地看向那孩子,只见他依然是那副苍白孱弱得随时要昏死过去的模样,露出的手脚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实在不像装的。
可李玄慈不会信口开河,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看着十六望过来的有些疑惑的目光,李玄慈轻笑了声,伸手将她的脑袋就这样拧了过去,才继续说道:“他如此忌惮,甚至不惜将能找到你的黑珍珠托付给外人,也不肯轻易踏入这潭中,可见其中并不简单。”
“但无论是找到,还是抓你,也都太过容易了些,跟故意送上门来一样。”
“而且,方才上船时你明明四肢都被他拖着,却偏偏只有伤了的左手手腕狠狠磕在船舷上,简直是故意引我们怀疑。后来,他踢你之时,分明用了十成十的全力,你若真是毫无准备又孱弱无力,就凭她那细胳膊,根本拉不住,你早该掉进水里了。”
李玄慈朝十六方向轻抬下颌示意,引来她些许不满,微微皱起眉来,什么叫细胳膊拉不住,她可是练家子,别拿豆包不当干粮。
不过,这么一说,她也确实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回想看看,一切似乎太过顺利,简直不能说是他们找到他,倒更像是这孩子找到他们。
原来她以为如此容易,是因为时郎的算计,如今看来,算计他们的,可不止一个人。
“你们这兄弟俩,可真是一个赛一个会骗人。”十六叹道,哥哥将他们当作冤大头找弟弟,弟弟则反而干脆借他们之手除掉哥哥。
“兄弟?”嘶哑又扭曲的声音,从那孩子被细发掩盖的脸庞下传来,他终于直起了身,那双本该童真、如今却满是寒霜的眼睛,从稀疏的头发间望了过来。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哥哥?”这话他说得平淡,细品之下却暗含血泪,“我是弃儿,小时候被母亲捡了回去,当作家里的猫儿狗儿养着,也算有口饭吃。”
“但他自己身上种的鳖宝没什么效力,因此家里过得十分艰辛,等我稍长大了些,他便逼着我来这水潭中去寻黑珍珠,等我也种下鳖宝后,便能一起贴补家用。”
“那日,这潭中起了多大的风浪啊,他却觉得这样更能翻起潭底的珍珠,说不定能多找几颗试试效力,若是我淹死在水里,倒也能省些口粮,怎么都不算亏,于是,就这样一脚把我踢下了水。”
“机缘巧合之下,我竟得了这真正的鳖宝。”那孩子手指无力地举起,指了指自己脖子上巨大又充满着扭曲生命力的人面瘤。
“照你这样说,你那哥哥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得了这鳖宝,他难道没有觊觎?”十六有些奇怪地问道。
“他自然没有这样好心,你们方才说这东西会吸食人的阳气,猜得没错,越是厉害的鳖宝,便越会吸食寄生之人的阳气,可即便如此,许多人尝过依靠财宝换得纸醉金迷的滋味后,便再也无法自拔,宁愿等着有日被吸食成人干,也舍不得放弃这样不劳而获的日子。”
“他这样的人,自然舍不得自己冒这种险,所以便把我当成了为他榨取财宝的狗,一日不休地驱使着去寻宝。”
“你知道这样下去,自己早晚会死,所以才逃掉的。”十六皱着眉问道。
“可他却拿着自己母亲的性命做威胁,逼迫我现身,我虽不敢回去,却也时常悄悄扔些宝物安抚他,也因此,我自己也被鳖宝吸食成了这副模样。”
“我忍耐至此,无非就是念着母亲原来的一饭之恩,这命是她救的,为了她忍耐一二也算应当,可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我离开一段时间后,母亲就病死了,我留下的那些财宝,他全都输光了,根本没有拿去换药。”
“我还知道,他打算捉到我之后,将我做成人彘,泡在缸中,只需要做供养脖子上鳖宝的傀儡就好了,待我死了,便再去寻些无父无母的弃儿,依样寄生延续下去。”
“所以,我才会将那枚珠子故意留给他,又在你们入绿洲之前现身,你们初来乍到,对鳖宝一无所知,他不敢将这事泄露给绿洲中的人,怕被别人夺走,你们就成了最好的人选。果然,不久我就等到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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