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仙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满河星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
十六沉思了会儿,说道:“要是出城,总得经过防哨,拿着画像一路盘问过去,总能有点线索,反而是怕他在城中早找好了隐蔽的民居作为栖身之处,以京城之大,人数之多,又不好借助皇家之力明面上大肆搜捕,那才是大海捞针。”
李玄慈却突然轻笑了下。
“不用挨户搜查,不是早有人把猎物从我们眼皮子底下藏起来了吗?”
十六怔愣了下,接着瞳孔轻轻睁圆,说道:“你是说,钩星!”
洞仙歌 二六零、心疼
“你是说,钩星!”
十六如梦初醒,惊呼一声。
“倒是灯下黑,她倒了不得,能寻到这样的空子。就算起疑,往往也都朝着家伙物什上想,哪能猜到藏的居然是个大活人。”十六叹了一句,言语中隐隐有些许欣赏。
“她箱子里藏了个人,瞧见我们凑上去,却能如此快就随机应变、应对自如,是个人物。”金展也来凑趣。
他是为主办事、帮人消灾的,特别是碰上这么个主子,大大小小的硬骨头可没少啃,因此遇见这种手腕灵活的人,竟生出一丝惜才之心。
何冲却捏着副太监嗓子,不阴不阳地插了进来。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在这长吁短叹,不如赶紧想想怎么逮人吧,再晚一点,黄花菜都该凉成霜茄子了。”
“跑不了。”
李玄慈声音里不起半点波澜,却如寒剑落下,斩断这一团乱麻。
“不知道是什么便罢了,如今知道了是个活人,也晓得模样,那这京城里,就断没有找不出来的道理,就算是死了、埋了,也得给我把骨头撅出来。”
十六听了犹豫一瞬,刚要开口又闭了嘴,凑近到他身旁,才悄悄问道:“我知道你有先帝给的暗卫,可如今是多事之秋,这里又是京城,若大张旗鼓,我怕.......”
她一凑近,身上的热乎儿气就莽莽撞撞朝他袭来,便是如冰如铁,也要被这热气给化了。
“怕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羽睫微微垂下,在眼下印上淡色阴影。
明明是颗无情心,偏生了双多情眼。
不过是短短几个字,面上也是一片风霜寒,可就因为那双眼睛里藏着的一点笑,就成了催人魂魄惑心神的咒语。
十六不自觉地被这眼神所捕,忘了说话。
好在旁边还有个道门出身、一身正气、从脚趾到头发尖儿都不会为男色所惑的师兄,阴阳怪气地咳了声,十六才如梦初醒。
她欲盖弥彰地为自己找补着,“当然是怕连累我啊。”
她这番没心没肺的话,倒让李玄慈的笑意从眼底浮到了脸上。
“连累不到十六小爷。”他捉狭起十六,然后在她有些羞恼的眼神里,换了口气说道:“便是不动暗卫,我也有法子。”
“她是商户,平日里混的就是下九流的路子,自然也要用下九流的人来找,最为方便。”
很快,十六就知道了什么叫做下九流的法子。
她瞧着每日递来的五花八门的条子,有乞儿用污泥写上字的瓦片,有沾着猪油爆香后气味的麻布,甚至还有带着脂粉暖香的丝帕。
这些物件背后代表的各色人等,活在不起眼的角落,如藤蔓一般伸着细小的枝丫,慢慢渗透进了皇城每一个角落。
“这,这也是你皇爷爷安排下的手段?”
李玄慈唇角却轻轻绷紧了些,半天才道:“先帝乃嫡出,七岁便封为太子,生在金玉中,不屑这些下流手段。”
“他不知道,小人虽最易坏事,用得好,却也能成事,你若软弱可欺,他们便得寸进尺,你若高如凌云,他们自然甘愿俯首。”
他难得的紧绷,叫十六心中暗生疑窦,尤其是想到他那尴尬的出身。
十六第一眼见到的李玄慈,已长成一柄锐利的剑,可在他还未长出这些坚硬无匹的羽翼之前,那个失了父母的孩子呢?
那个孩子是如何过来的?
本想迂回着、悄悄探些他的话,可无奈十六实在不是这块料,腹中揣摩半天,最后还是直桶桶、硬邦邦地问出了口。
“你小时候可有被他们欺负?”她脱口而出,倔得像是到了春天地里冒出来的萝卜缨子,莽莽撞撞却又叫人看了欢喜。
李玄慈瞧了她一眼,并没有因为提及过往而不快,反而眼底溢了些淡淡的笑,像喝了带着甜芳的葡萄酒,荡漾着暧昧的愉悦。
这抹悦色收得很快,还没被十六瞧见,就转为了平静,李玄慈抬首看向前面,神色淡漠下来,回答了她的问题。
“自然有不长眼的。”
“宫里,向来是天底下最会吃人骨头的地方,随便找口井,底下都不一定是干净的。”
十六看着他脸上淡淡的神情,不自觉脱口而出,“他们可太坏了!”
这下,李玄慈低头看向她,饶有兴趣地问:“那你要如何替我报仇呢?”
“我、我、我........”十六于报复一道上道行颇为贫瘠,最坏不过是偷偷往吵架的师兄们碗里添黄连水,因此“我”了半天,才终于想出了法子。
“我知道些术法,专门折腾人,有贴了就能引得附近的虫蚁全爬来叮咬的符咒,还有办法叫人吃了便短暂失去味觉的丹丸,我全弄来,到时候叫他们吃不香又睡不着,肯定折腾得他们叁天掉五斤肉!”
这稚儿报复一样的法子,叫李玄慈终于忍不住暗暗笑出了声音,立刻惹得十六有些羞恼地怪起他来。
“你笑什么嘛,瞧不上这个法子,那、那我再想别的就是,何必笑成这样。”她颧骨蒙了层红,知道自己这叁脚猫的小道伎俩,叫李玄慈看不上了。
他却伸手弹了一把十六鼓起来的脸蛋,压着笑意,说道:“这种猫儿狗儿,哪值得出手,何况都是陈年旧事,后来有先帝回护,便不敢再有人轻怠了。”
李玄慈看着轻易就相信了他这番说辞的十六,一边捏着她肉嘟嘟的腮帮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心里想。
确实没人再为难他了。
因为第一个敢如此的人,死在了当天的夜里,还未过叁更,尸体就凉透了。
当然,这些事,他永远不会让眼前这个笑着要去拨开他手的小道士,知道半分。
洞仙歌 二六一、真够不听话的
李玄慈布下的这张细细密密的暗网确实厉害,叁教九流、贩夫走卒,人数虽不算庞大,功夫却全下在人身上。
吃喝的厨子,量布的伙计,赶马的车夫,运夜香的老头,打更的训夫,袖中藏香的花娘,桩桩件件都钉住了这京城里每一个人最基本的需求。
从高门大户后门里每日运出来的泔水,到城中阴沟里的老鼠,都有乞儿混入其中仔细盯着。
光这几日,十六便要把京城里的大小秘密听个遍了。
什么原本清廉守正的王大人,已是半百之人,本与发妻相敬如宾,近日却抬了一房不足双十年华的小妾进府,甚至为护着这小妾和发妻闹得不可开交。
再比如掌礼部的傅大人似乎被人抓了辫子,有人要滚钉板告御状。因此他近日里日日驱使马车出门,也不知是去求哪路神仙,最后那告状之人竟稀里糊涂死于马上风,就把这事给盖过去了。
十六听了满满一肚子的八卦秘辛,可到了儿,可还是没找着灯匠家的儿子。
他们问着街坊邻居,描了那人模样,又问了体貌特征,按理说已是十分详尽,却愣是没找到。
倒是钩星一直老老实实待在那日的住处,看着不过是寻常商人,身边也没出现面容相符的男人。
十六等得有些心焦,若说是探查消息的暗网不灵光吧,它又连朝中大臣的阴私都尽数纳入囊中,若说灵通,又怎么会连一个都知晓了相貌来历的大活人也寻不着。
她没有像李玄慈这么大的能耐,在京城这种地方织罗下一张禁网,但她会的都是笨办法,下的都是苦功夫。
找不着被藏的人,那死死守着藏人的人,总能摸到些线索吧。
她没知会李玄慈,怕他要啰嗦自己,也怕他以为自己不相信他布下的暗网的能耐,于是自己个儿趁着摸黑悄悄去了钩星的地界。
这大概是十六这次下山后头一回一个人跑那么远,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城郊的土路上,今夜连星子也淡了,只剩一轮圆圆的月亮洒下冷凌凌的光,将一切照得有些惨淡。
蒙了这层阴白的月光,飞鸟仿佛利箭,垂柳也似爪牙,那道旁不断舞动折腰的草丛,就更像藏了吃人的密语。
她倒并不害怕,好歹自己也是个名门正派教养出来的道士,若是真有那不长眼的妖怪非往她眼里撞,那吃亏的也不会是她。
话虽如此,可当十六看见驿站屋檐上突起的歇山顶前挂着的走马灯时,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心安。
暖洋洋的光成为了这片惨白地里唯一的温柔,随着走马灯微微旋转,洒下朦胧的一痕,伴着夜风一起摇晃着。
十六不由多看了一眼,借着这灯光的照亮,爬上了房檐,悄摸撬开一片瓦,往里看了一眼,乖乖,一阵震天响的呼噜扑面而来,让十六恍惚觉得这瓦不是自己揭开,而是被下面酣睡之人在鼻子间来来回回的那口气给吹开的。
她赶紧挪着换了地方,又撬了片瓦,这回是个空房间,看摆设应该是个女子住的。十六刚要细看,却听见门吱呀一声轻轻开了,一个身量玲珑的女子带着倦色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袋包袱。
她进门放下包袱后,却没有多待,反而转身出去了,十六连忙将耳朵贴在房顶上,细细听她的动静,然后顺着响动在瓦上悄悄跟了上去。
最后声音停了下来,十六知道就是这地儿了,这才趴了下去,这次她谨慎得多,只敢悄悄摸摸地把瓦揭开了一条缝,里面还未熄灯,她顺着光亮望了下去。
这半夜归来的女子,此刻去的正是钩星的房间,只见她面容在灯光下更显倦色,并未坐下,而是恭敬地退在离钩星一尺远的地方躬身说道:“东西已放上去了,等明日白天便会取下来。”
钩星的容色在夜里朦胧的烛光中显得愈发动人,指尖放在桌上轻轻敲着,唇角荡漾出一点笑,可唇边越是倾城色,整个人反而越透出股冷。
“辛苦,这次多赖了你,才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我原先竟不知道,深闺密巷里还能藏了你这样一位人物呢。”她轻笑着说道。
那女子伏得更低,看不清表情,只听见一把几乎木了的声音,“您谬赞了,我无所依,能靠的只有自己这双手,而且若非您给的机缘,便是再不甘心,怕也只能如牛马一样浑浑噩噩过这一生。”
钩星轻轻挑了下眉毛,指尖把玩起桌上的茶杯,若有所思地感叹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你倒是个识时务的。”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正做梁上君子的十六耳朵里面,在她脑子里打转,似乎有什么东西马上要破土而出,那些缠绕已久的疑问,仿佛终于要被她抓住一角线头。
她越发专注地看向那条小小的缝隙,突然,整个人抖了一下,眼神落到下面女子那双手上。
与女子年轻的声音不同,那是双饱受风霜的手,处处都有茧子和冻疮后留下的烂痕,指节上的茧子似乎格外厚些。
一些依稀记得的场面在她脑中闪过,原来,原来如此,那具尸体内脏的古怪,分尸换尸的法子,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她想得专注,没注意到被自己掀了一半的瓦片正在慢慢滑动,眼看就要滑下去了。
正在此关头,瓦片滑落的态势被悄无声息地按住了,与此同时,十六则被人从后面突然掩住了口鼻,她所有的惊呼和喘息,都被那只手所遮蔽了。
她下意识用手去抓,指甲狠狠掐进那人的手背。
不待她再进一步挣扎,闹出更大动静之前,十六听见耳后被轻飘飘地吹了口热气。
“别动。”
然后耳垂被含进口中,灼热的舌尖绕着那点软肉打了个转,接着用牙尖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不至于叫她痛得出声。
却也让十六一下子面红耳赤。
“真够不听话的。”
他这话里似乎藏了点漫不经心的笑意,说话的时候,牙齿和舌尖还在若有似无地纠缠着她的耳朵,让吐字带了些含混不清,津液厮磨的水声传进耳朵眼里,叫人尾椎骨都发麻。
一个意有所指。
一个做贼心虚。
洞仙歌 二六二、疼疼你 ( )
凉夜如水,喷在耳边的呼吸却热得烫人心神。
心脏在胸膛里乱糟糟地跳着,血液奔腾带来的轰鸣声冲击着耳膜,她简直分不清那砰砰乱撞的,是自己的心,还是从背后紧紧抱着自己的胸膛传来的共鸣。
十六昏了头了,她觉得痒,就直接伸手去抓耳朵,李玄慈并没拦住她,只是在那只胖爪子伸过来时,状若无意般用舌尖轻轻划过一痕。
她便像撩了火一样收回了手。
低低的笑从背后传来,低到十六都听不到声音,只能感受到抵着自己后背的胸膛微微的震颤。
“急什么?”李玄慈悠哉又自在地倒打一耙起来。
十六根本弄不过他。
可十六是个在门中糊弄长大、如今也算走南闯北过的厉害道士,怎么轻易退缩。
她狠狠拍了下李玄慈的手,示意他放开自己,待李玄慈照做之后,十六转过身去,顶着通红的耳朵和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
接着,结结实实地亲了李玄慈一把。
这可不是撩动人心的欲拒还迎,也不是缠绵缱绻的耳鬓厮磨,而是以笨萝卜栽土坑、瞎兔子撞树干的力道,哐一声撞了上去。
撞完,不对,亲完之后,十六捂着发痛的门牙轻声说道:“这下亲也亲了,疼也疼了,你可不许再啰嗦我了。”
她这让人闭嘴的方式,还真是十分别出心裁,不仅敷衍,而且杀敌八百、自损叁千。
这一撞,也将方才旖旎难言的那股子暧昧气息全给撞得干干净净、灰飞烟灭。
李玄慈伸手抹了抹唇,手上现了抹淡淡的血色,想来方才十六门牙狠狠磕过来,造成的杰作。
他却没计较,反将指上的血,抹在了十六的唇上,指尖只用了一分力,半轻不重地揉捏摩挲起她软嘟嘟的下唇。
“放心,十六这样疼我,我自然也会好好疼你。”
他的语调在后面那个疼字上放低了几分,混着气音,瞬间就多了些叫人脸红的心悸。
十六在这语调里,心乱了,脑子就更乱。
脑子一不转,身体就来添乱,在大脑一团浆糊的状态,十六就这么眼睁睁瞧着自己手比脑快,如登徒子一样伸手拍了拍李玄慈那如玉似月的白净面皮,还不忘来回两下揩揩油。
“有心了,有心了,咱俩谁跟谁啊。”
她边说边迷迷瞪瞪地想着,自己这说的都什么胡话啊。
好在此时身下屋子里的声音响了起来,将十六从这种尴尬局面中拯救出来。
她立刻恨不得钻进去一样趴下去听动静,身体伏下去,屁股撅了起来。
李玄慈瞧着她这掩耳盗铃般的姿势,挑了下眉,最后还是放过了她,一同听起下面的动静来。
“最近要传递的消息都十分重要,这些时日,你夜里要仔细些,不可被人发现了。”钩星提着茶盖,轻轻拂过茶杯,边说边抬起了茶盏。
杯中茶水清浅透亮,随着她抬手端近,倒映出钩星如春色般明媚的容颜。
“是,我会小心的,我在白天日光里仔细瞧过,看不出异常,夜里的距离也都仔细算过,应当不会被人发现的。”旁边低头俯首的女子恭敬地回答。
“你做事向来得力,我不过白叮嘱一句罢了。”钩星笑了下,将茶盏放回去,便叫那女子退下了。
十六越听越仔细,半天才直起身来,眉头抿在一处,眼神越发凝重。
“先下去我再同你说。”她转向李玄慈,悄声说道。
十六还要再撅着屁股往下爬,李玄慈直接挟了她的腰,脚尖一点,便如游龙飞梦,转瞬便到了一旁的大树冠上,二人的身影隐匿在茂密的叶丛之中。
他一只手环着十六的腰,让她软乎乎的腰肢和绵绵的胸乳只能靠在他身上。
另一只手则背了过去压在脑后,整个人放松地斜倚着,羊皮靴子随意地踩上树枝,仿佛这里不是极高的树冠顶,而是家中堆满锦绣的软床。
活脱脱一个销金毁玉、纨绔少年的玩笑模样。
“今夜你发现什么了?”
他的气息微微拂乱了十六额上垂下的一缕发,划过她的睫毛,有些痒。
十六连忙伸手将那缕添乱的头发挽到耳后,视线避开这个妖孽,轻咳一声,正色说道:“你还记得那日我检查尸首,因为那家老太太的心肺之疾,把几乎所有人的胸膛都仔细查了一遍。”
“嗯,记得。”那缕被十六挽到耳后的碎发,又被他给拾了起来,任由发丝落在他指尖上娇缠厮磨。
十六啧了一声,也懒得管他了,自顾自继续说道:“那日我在那家孙子胸膛里找到肺部患病之象,而其父母姐妹皆无病症,才确定了他是被换了表兄的尸体。”
“可那日我查证那家孙女的胸膛时,发现虽无心肺之症,可是内脏较常人却有些微微下垂,肋骨内收,当时我没当回事,只当是天生的,可今日才知道一件事。”
“什么?”李玄慈配合得紧,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台上唱的是金蝉脱壳计,台后演的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十六眼神如炬,轻声说道。
“假死逃走的不是那家所谓的‘儿子’,而是那个女儿!”
“如今想来,内脏下垂、肋骨内翻,这都是长期绑缚胸腹才会出现的症状,缚带压力之下,内脏被挤压地只能往下,且看这情状,怕是自小就这么绑着,没有一日松过,可她为何要凭白给自己找罪受?”
“今夜我才终于明白了,这些怪事只可能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杀人假死潜逃的,根本不是这家所谓的‘儿子’,而是女儿,杀了自己女扮男装的姐姐,扮作是自己。再挪用拼凑了表兄尸体,装作是自己的‘哥哥’。”
“这样便布下了两道障眼法,就算被发现移尸,也只会像我们之前那样,以为是她‘哥哥’做的,无论是在暗处的我们,还是在明处的官府,拿着男装的画像去找一个其实早就死了的人,自然找不到她头上。”
十六总算将脑中最后一块残缺的线索给拼全了,有些激动地审视着这幅名为“真相”的画卷。
李玄慈看着她眸子里意气风发的光亮,心中也似乎被她胸中藏着的那股吹得正盛的风所填满。
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的小王爷,如今也懂得,什么叫做为了她的快活而快活。
“你今晚看到了钩星身边的女子,就猜到了这一切?”他故意引着十六再多说些。
“开始也没有,可我瞧见了她手上的茧子,那些茧子是日常做粗活糟蹋出来的,可即便如此,她左手指节上的茧子格外厚,形状也与那家做灯的匠人右手上的茧子十分相似,跟照镜子一样。”
“所以我猜测她是左撇子,平日里也惯会做灯笼的,这样一个人,又出现在钩星身旁,二人言语间还多有蹊跷,什么多亏了她才能成事,什么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实在是她们太笨,我又太聪明,才叫我一下子猜出来了。”
说到最后,十六到底得意忘形,若此刻她有尾巴,尾巴都该招摇着翘上天了。首-发:.info ( )
洞仙歌 二六三、谁是黄雀
十六掉出来的那缕头发,此刻正好被夜风吹得微微上扬,配上她那副得意志满的样子,和骄傲的大公鸡真是别无二致。
李玄慈看得手心痒痒,在惹她和顺毛捋之间不过犹豫了一瞬,就决定还是伸手弹了下她肥软软、肉乎乎的脸蛋瓜子。
“人被你找出来了,那方才她们说的话,可有猜个大概了?”
他故意拉长了点尾音,给十六出难题,就为了看她脸再皱成十六褶小笼包。
可是十六早已今非昔比,不仅敢还嘴,还敢冲他挑起刺来。
“我这一晚上收获良多,倒是你一直捡白食,跟着我吃现成的,现下机会来了,还不赶紧表现表现,否则你可没嘴说我。”
不知何时,十六对着这活阎王,早没了开始的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她的一颦一笑,甚至连睫毛上的颤动,都透着快活和放肆。
这似乎成为了二人之间独有的默契,有时一句戏言,几个字,甚至只用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彼此心意。
他们仿佛沉浸在只有彼此的世界的顽童,一路以来那些或可怖、或可叹、或可惜的故事,成了他们手中的球,一个抛,一个接,种种迷思便在这些对话中顷刻而解。
此时十六既已出题,小王爷又岂有不答之理。
他随意地将羊皮靴子踩得更高,整个人十分放松地斜靠在凌空的树枝上,半眯着眼,任由乌落落的发尾垂在半空中。
“你不是把答案都替我说了一半了吗?”他半斜着看向怀中的十六,下颌轻轻扬起一点。
“那你也得把另一半说全啊。”十六不上他的当。
李玄慈轻笑了声,道:“这人是灯匠的女儿,又假死出逃,这般大费周章,钩星还愿意相帮,自然是因为她有用。”
“可光是有用,逃了就算了,何必杀人,那么就不止是因为要用她制灯的技法,还得让这家里能看出关窍的其他人,全都开不了口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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