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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边荒时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冬减西
如璇记不清了,只是心越来越不期待了。
不期待回家的开门声,不期待公式化的晚安吻,不期待他说的每一句叮咛。
不期待他了。
所以,爱会心生怨怼吗。
生活的尽头只剩柴米油盐的琐碎吗。
如璇临盆的当天下午,祝振纲还在临县做调研没回来,听到消息后连夜往医院赶。
等到了医务所,医生说人已经送回家修养了,是一对健康的双胞胎,女孩,长得像妈妈,很漂亮。
孩子出生的第二天傍晚,祝振纲才回到家,携了满身尘土。
家里因为没人拾乱成一团,两个孩子哭了一个,闹了另一个。
卧在床上的如璇头痛难捱,她放心不下孩子,又实在无力照料,最最打击人。
幸而他回来了。
看到丈夫开门进来的那一刻,如璇顾不得月子里不能哭的禁忌,这些日子的委屈和痛苦都释放出来。
她哭花了整张脸,是近几年哭得最可怜的一次。
她还期待他回家的开门声,期待他的吻,期待从他嘴里述说的每一句爱意。
如璇恍然,她到底还爱他的,深爱着他。
生命中最重要的叁个女人一齐痛哭流涕是什么体验。
是幸福感。
在那之后寂寥孤独的十年里,最令祝振纲惦念不舍的竟是这个瞬间,吵闹却无比幸福。
哄完了大的,再哄小的就容易多了。
取名的时候,他把决定权交给了初为人母的她。
怀孕后期,如璇的肚子并没有大得离谱,只是比普通孕妇大了些。
医生说坏了双胞胎的时候她还不信,又觉得是天意,恰好弥补了先前离开的那个孩子。
她早早想好了名字,姐姐叫祝愿,妹妹叫祝福,都是好意头。
祝振纲只改了一个字,将姐姐冠以母姓。
因而有她们,他如愿以偿,此生无憾。
///
命运的转折点在他们毫无防备时悄然布局。
孩子出生半年后如璇到了一封信,发信地:a市,发信人:昔日剧团的好友。
打开后先掉出来几张照片,是剧团出国演出的照片,当年的配舞如今已站到了主角位置,闪闪发光。
如璇看得眼睛一热,如果她没走,站在这中央的人必定是她。
梦想怎么可能抛弃。
以为放弃了,只不过是放在够不着看不到的地方,接着催眠自己,别去想,别去看,不要了,就这样吧。
然而,等机会摆在眼前,一踮脚一伸手就能抓到。
梦想不可能因草率而轻易放弃,不计较光阴几何。
叁十岁,五十岁,就算是到了一百岁,垂暮之年再想起从前没实现的梦想,它就在你安排好的位置上,安静地等待合适的契机。
它就在那。
信的内容很简单。
剧团的台柱子远嫁英国,赔了一笔款项头也不回的走了,还有几场定下的演出没完成,现在一时半会找不到能担此重任的人。
也不知是谁率先提起她,如璇这个名字又一次进入大家的视野中。
当初离开时团长联合指导老师多方挽留,依旧没能劝她回心转意,直至如今,老团长仍是惋惜万分。
团里领导已经以国家剧团特聘的名义打报告,审批通过的可能性很高。
前些年尽心机都办不成的事,这会儿现成的机会摆在面前,只要她点头。
如璇太心动了,伴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感。
祝振纲回家后,如璇和他说起此事,虽说是商量,却是做好决定的口吻。
“舞蹈是我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这个机会很难得,我不想也不能错过。更重要的是,孩子们往后的吃穿用度都要考虑,如果在a市长大,生活和教育上都会比这里好。”
这是好事,祝振纲知道。
男人看着睡梦香甜的女儿,轻轻地晃着姐姐的小手,又挠挠妹妹的脚底心。
最后目光落在妻子身上,她眼里的热忱还在,迫切想走的心思也昭然若揭,哪怕再舍不得她们,祝振纲也说不出挽留的话:“好。”
这很难,但他答应了。
如璇知道他会答应,就好似当初她最终答应嫁给他一样。
审批报告下来了,结果意料中地同意了。
报告寄到家里时,如璇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脸上的笑意由惊喜到诧异。
审批结果,同意仅她一人回城。
申请里只点名了聘请她,自己怀孕生子这件事还没传到a市,剧团领导自然不知道。
若是这样的话,将孩子都留给丈夫照顾,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没时间,她不舍得也不放心。
比当年的两难之选更令人头疼难解。
“我们一起回去吧。”如璇正了神色,很认真:“你写调职报告,万一通过了呢,如果不行那就辞职吧,研究所说不定还留着你的位置,我们回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祝振纲摇摇头回绝:“不可能的。”
她在天方夜谭。
调职安排从来都是上面派发下面执行,谁都没有主动提交的权限,这个差事本就是指派的,没人敢轻易辞职,就是提了也不会放人。至于研究所,炙手可热的位置多少人去争夺,更是不必想了。
如璇急了:“为什么不可能,你试都没试过,哪怕为了孩子也该试一试啊。”
他轻易一句否定,让她受挫无比。
夫妻两面对面坐了一夜,依旧没个结果。
天蒙蒙亮的时候,是人心最交瘁之际。
祝振纲压抑着嗓音将心底的期盼问出了口:“阿璇,就真的非走不可吗。”
如璇笑了,突然发现自己又置于当年的境地,选择权虽然紧握在手中,被动和无力同时在啃噬着心脏。
“你太欺负我了,祝振纲,你真的好自私。又是我来做选择对吗,用我的嘴,说出你心里想要的那个答案。
为什么你就不能为我让步,那些白纸黑字的报告真的比我们一家四口还重要吗。”
他有抱负,他在乎科研成果,他不愿放弃自己的梦想。
那么她呢,就活该依附着他,抛开一切只剩自己孤苦伶仃地依附着他。
她的话刺耳难听,祝振纲皱了眉:“你们当然重要,所以我们在商量不是吗。”
如璇激动地站起了身:“这算什么商量,这就是你的命令,而我只能听从和执行是吗。”
祝振纲跟着站起来,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男人伸手去扶她的肩膀:“你冷静点,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如璇气笑了,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一起解决?我孕吐不止的时候你在哪,因为肚子太大而无法穿上底裤的时候你在哪,夜里辗转难眠五脏六腑挤在一起难受想哭的时候你又在哪。
连孩子出生你都不在身边,祝振纲,这就是你说的一起解决。”
她没办法冷静了,她出离愤怒了。
“最痛最难的时候你都不在,不也过来了吗。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你,其实你也未必需要我,不是吗。”
这是他们之间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或许那些隐钉早已埋下,只是今天戳中了痛处,瞬间发作。
里屋传来孩子的哭闹声,如璇这才回了神,自小到大的仪态烟消云散,几分钟前,她像一个泼妇似的对着爱入骨髓的男人劈头盖脸的质问,说的都是不堪入耳的怨恨。
这样的自己,实在太难看。
///
祝振纲又去调研了,走了十天,这也是他离家最久的一次。
除了工作上的事,也为了私事。
如璇说,他至少该试一试,祝振纲没办法反驳,所以他试了。
调职报告写好了交上去,不出两天就被领导约了谈话,说得都是意料中的说辞,一字不差。
小伙子前途无量,再努努力必定会有一番作为,不要轻言放弃啊。
冠冕堂皇的话就像一团软棉花,疾言厉色和心急如焚都没用,只能接受。
再回到家中,进屋便看到两个打包好的行李,桌上是两份手写的离婚证明,已经单方面签字按了手印。
祝振纲怔在原地,半晌后才想起找人。
里屋的床上,两个孩子正睡着,而她正静坐在一旁,目光滞缓盯着孩子,豆大的泪珠子簌簌地往下掉。
他走的这些天,她哭了这些天。
上一回这样连天哭,还是央求母亲点头答应他们在一起,如今想来,分外可笑。
见他回来了,如璇为孩子们盖好薄毯子,起身关上了里屋的门。
一道门,两个世界。
里屋和睦温馨,外厅分崩离析,那些狠话,就留在这儿说。
怕吵醒孩子,如璇刻意放轻了声音,语气稳定:“签了吧。”
祝振纲第一次感受到喘不上来气的痛,像是千万根细针扎进了五脏六腑,血里肉里,他白了脸色,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什么意思。”
“你想不到办法,那就我来想。”如璇面浅一色,眼底看不见往日光亮:“回城的日期就要到了,这些天我四处去求,乡里终于松口,如果离婚了,我至少能带一个孩子走。”
那些人是在为难她,如璇知道,就是算准了她也不敢为了一个回城的名额轻易离婚。
来这里的人多少都盼着回家,只是时间长短罢了,他们想方设法留人的招数多了去了。
估摸着看她是个女人,这口头为难算客气了。
祝振纲看着她:“这是权宜之计,还是你真的想。”
如璇将申明重新对整齐放在桌子中央,又打开钢笔笔帽,递给他:“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真的好累,不想纠缠了。
祝振纲不再看她,从外套内袋里掏出惯用的笔,签了字。
如璇又递过来一盒干瘪的的大红印泥,祝振纲顿了顿,拇指沾了红,压在名字上面。
克服千难万险才在一起的他们的爱情,在签字画押的这一刻,被掩埋在西北的黄沙之下。
着名作家太宰治曾在《人间失格》中写道:也许所谓的热情,就是无视对方的立场。
当年,祝振纲让如璇为了他作出抉择,她抛弃了一切。
现在,祝振纲又一次让如璇作出抉择,他妻离子散,她不再快乐。
归根究底,同样自私。
///
“年轻的时候我们都不成熟,以为眼里心里装着彼此就是一切了。”
如璇顿了顿,想到后来种种,又忏悔道:“说到底,是我任性多些。”
她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祝福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走了。
起身,走至门边:“在你离开后不久,爸爸带着我到了额县,后几年里,他日以继夜扑在工作上,终于找到了解决土地贫瘠的方法,接着他告诉我马上就可以回家了。一个月后听闻你再婚的消息,那份本该递上去的调职申请被他藏进书桌抽屉的最底层,至今仍未打开。”
祝福转头,看着沙发上的人,她无动于衷,只是放在身侧的手指蜷缩成一团。
她在极力克制什么,挽起的发髻已经开始崩塌。
“妈妈,知道姐姐为什么会选择用那样的方式来结束生命吗。”
祝福的眼里蓄满了水光,快要盛不下的悲伤倾巢而出。
她浑身颤抖着,字句支离破碎:“姐姐她……直到死都觉得自己是脏的。”
前情提要:如愿溺毙于家中的游泳池。
粗壮,错字后修,见谅。
先前在weibo发过一个小片段,将祝振纲定义成“知青下乡”,查了资料又算了一晚上时间差,发现岁数圆不过来。
这里就改成“科研外派”,80年代的背景,少了时间局限,和专业背景也匹配得上。
勿究。
预定番外:如璇和祝振纲的爱情前期,如果你们不感冒,我就划掉了。
(本来是在考虑范围内……





言边荒时 72.橘子
车水马龙的市中心主干道上,红灯跳转,一辆白色大众由对面马路擦身而过。
谢译分心多看了一眼,黑色的玻璃窗反射着灯火阑珊,城市的绚丽洒在这半扇玻璃上,模糊也迷幻。
身后的私家车开始鸣笛,是恼他耽误时间了。
有调查统计,当人们在开车时情绪会比陆路上更为敏感,官方定义为“路怒症”,其中男性居多。
车载电话响了起来,来电显示:郝护士长。
男人的心不知为何颤了颤,接通。
电话里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如女士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护士小姐送晚餐进去,敲了半天门没有应。”
谢译的理智还在:“备用钥匙呢。”
如璇的房里没有利器,连折纸用的浆糊都是糯米粉细熬出来的,风险降到了最低。
“用不了,锁芯被碎纸屑塞满了,已经找了人清理。”
“实在不行就把锁撬了,我半小时后到。”
郝护士长点头答应,还是决定等他到了再说,有他在,如女士的情绪会稳定许多。
忽然,谢译问:“我带来的人呢。”
“据值班护士说,那位小姐傍晚前离开了。”
他顿觉疲惫不堪:“知道了。”
挂了电话,男人将蓝牙耳机取下来扔在前挡风玻璃上,是气急了才会如此。
彻底领教了她的狠心,这狠劲让他失去了情绪管理。
///
从疗养中心出来,叫的车已经等在门外,祝福说了地址就催司机出发,一秒都不敢耽搁。
她得赶在谢译到之前离开这儿,时间紧张。
目的地是省委职工大院,她是来找吴沛山的。
到了大院门口,依旧是登记,守门警卫去了电话,确认后就让她进去了。
依照记忆里的路往前走,远远就看见林平卉等在家属楼的路口,估计是怕她走岔了。
祝福拾好心情,加快了步伐走上前去。
“婶婶。”她甜甜叫人。
林平卉笑着握住她的手:“警卫员打电话过来我还不信,怎么一声不响就来了。”
“我过几天走了,想来和你们道个别。”
林平卉诧异:“走?”
祝福点头:“嗯,爸爸一直不同意我一个人在外,怕他担心,下定决心回家了。”
林平卉有些为难:“这可怎么好,你叔正好出公差了,明天才能回来。”
祝福神色暗淡了些,确实惋惜:“这样的话……”
怕她要走,林平卉连忙问道:“吃过晚饭了吗”
祝福摇摇头。
“那就留家里吃个饭,你上次还夸我厨艺好,别是哄我的。”
推辞不过,祝福答应了。
7点半了,寻常人家早就过了饭点。
林平卉去厨房忙开了,祝福和乐乐在客厅玩,茶几上就这么巧撒着的乐高碎片。
乐乐坐在地毯上,举着手中的乐高米老鼠:“大福姐姐,你拼过这个吗?”
祝福想忽略都难,看着她兴致勃勃的小脸,是分享和期待:“我没玩过。”
乐乐很讲义气地将乐高块推到她面前:“我教你,很简单的。”
来不及回答好不好,手掌心就被塞进一个半成品的唐老鸭,她看着没有身体的模型,紧了紧手心,棱角分明的膈应触感依然让她难受。
“乐乐,玩具不许乱丢乱放,整理好。”
林平卉的话恰时打断了祝福的静默,也解了她的无所适从。
“大福,过来洗手吃饭了。”
祝福帮着乐乐将散乱的玩具装进纳箱里,随后起身洗手,落座,六人餐桌上只有她们两个大人。
祝福纳闷:“乐乐不吃吗。”
“她啊,一下午零嘴就没停过,这会儿估计吃不下什么,咱们吃。”
祝福瞬间了然,知道她没吃饭,又怕她尴尬,婶婶这是又作陪了一餐。
看着面前冒着气的米饭,叁两个热炒,清爽宜口的蛋汤,就是如此寻常的一餐食,却让她整颗心麻酥酥的颤。
林平卉给她盛了汤,满满的蛋花沉在碗底,起伏承载,她看入了迷。
“我看你比上回见时又瘦了些,是不是吃得不好。”
祝福捧起汤碗,热气糊住了视野,心却明镜似的敞亮。
她笑笑:“年底公司事情多。”
“人是铁饭是钢,工作再忙都不能忘了吃饭。年叁十那天本来想着喊你来家里吃饭,可惜打你电话不通,就多一双筷子的事,咱们家人少,你要是来了多热闹……”
林平卉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家长里短的琐碎伴着最原始的关怀。
祝福不舍得打断她,筷子没伸出去几次,碗里满满的菜色,埋头吃着,胃里饱足了,身体也就暖和了。
“嗝——”她前几天都没什么胃口,这下是真吃撑了,饱得打嗝。
她吃撑了也不吭声,林平卉这才停了夹菜的手:“吃饱了?”
祝福点头。
“那别吃了,吃太多了容易积食,当心晚上睡不着。”
“是婶婶您的厨艺太好了。”这是真心话。
一句话把林平卉哄得很落胃,温婉的眼角堆砌细纹,笑得正好,不禁暗叹她的懂事体贴。
上回祝福来家里,吴沛山唉声叹气了几日,实在没忍住多嘴问了问,里外也捋清了一些弯弯绕绕。这孩子自小没有妈妈照顾,女儿家的体己话都没处说,看着真叫人心疼。转念一想她这回是来道别的,以后也未必有机会再尝到,不惋惜。
“这么晚了今天就住家里吧,正好你叔叔明天回来,道别的话,你亲口对他说才好。啊对了,你想吃什么,我明天去早市场买。”
祝福犹豫,吴家住的职工楼是叁室两厅的格局,除了主卧和次卧,另一间是书房。
她不好意思借宿,虽然离开这里,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去哪。
“已经太打搅了。”还是拒绝吧。
“这有什么,你叔叔出差了乐乐都是跟我睡的,空出来的次卧你睡正好。还是你觉得次卧小了……”
听出她的用心,祝福轻声打断:“怎么会呢。”
林平卉是个爽直的脾气,想到什么说什么:“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想吃什么告诉婶婶。”
“婶婶看着做吧,我都爱吃。”她确实不挑食。
饭后,林平卉坐在沙发上理毛线,35寸的液晶电视屏上正播着“海峡两岸”。
这些时政格局她是不懂的,开着听个声,耳濡目染也好。
浴室的门打开,祝福洗完澡出来,身上穿着婶婶的睡衣,大红色耀眼如火,衬得肌肤雪白。
“嗬,真好看。”林平卉眼前一亮。
衣服是刚结婚时置办的,只穿了两回,新婚的热乎劲过去了她也没好意思再拿出来穿,就这样压了箱底。
现在穿在她身上,正合适。
“这颜色也就你们皮肤白的小姑娘才能穿出来,我那时候黑,穿了跟块碳似的。”
刚洗完澡,周身的热意还未褪,女孩的两颊被熏得粉红,煞是好看。
“我小时候皮肤也黑,后来长着长着就白了。”
林平卉是打心眼里欢喜这孩子:“那是底子好,我就盼着乐乐别像我,像你叔才好,白净。”
说到这,“乐乐呢。”祝福四处找了找,没见到闹腾的小姑娘。
“看完动画片就睡了,”林平卉拍拍身边的座:“来,和婶聊聊遇到什么事了。”
今天见她时,脸色实在不好,穿着厚厚的大衣站风里,整个人瘦得摇摇欲坠,是真的担心她。
祝福依言坐下,没有说话,只是伸手从她手中选了红色的一团毛线,将圈状的线撑开在手掌上,方便缠绕。
林平卉接过线头,在四指上打了十圈,拨下来转着方向:“你不愿说我就不问了,但就一条,千万别委屈自己。再怎么着不还有我们么,出了什么事只管张口,叔和婶都在呢,咱家有人撑腰。”
祝福轻点头,再细一想,其实也没受什么委屈,又摇了摇头。
也就是一刹那,她突然懂了。
以吴沛山的身价地位找个匹配的妻子并不难,为什么是林平卉。
因为她真切,眼里是什么心里便是什么,从官场上的尔虞我诈里脱身而出,谁不愿家里的那盏灯通透敞亮些。
“沛山叔好福气。”祝福边说着,边伸手帮她整理起那一团毛线。
林平卉憨直,鲜少地红了脸:“碰上他,是我的福气。”
爱人的定义里总离不开惺惺相惜这一条。
彼此搀扶着走在这条荆棘路上,累了就互相搭把手,日子过得平淡顺遂才是真。
///
吴沛山当初从额县走,没选回城,而是去了南边的一个贫困县。
某一程度上他和祝振纲是同类,心性高,许是自负作祟,总觉得凭着自己的一腔孤勇能走出一条实干的路。
他确实做到了,却也留了遗憾。
吴沛山任命县委书记的第叁年,县里发生了严重山体滑坡,祸害了半村子,林家是其中之一。
林家的家境清贫,林父是县希望小学的校长兼老师,母亲早逝,林平卉下面有两个弟妹,都说长姐如母,她小小年纪就担起了半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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