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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河千鸟(1v1强制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高广坤
“第三次就是不久前茫蛮下春雪的时候,那天阿妈穿的旗袍,就是你床头那张照片里的那件,是你最后一次见她时穿的。除去你作恶多端、丧尽天良的本性,单从感情上来说,阿妈用她的一生等待,证明了你根本不值得。”
只剩下最后一行石阵了,顾熹站在门边,看到方志武的手臂垂了下去。
“方志武,实话告诉你吧,我阿妈就是在那天死的。你不是说有生之年要是还能再见,定要好好扒开阿妈的胸膛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心么?”顾熹如覆寒霜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讥笑,“如你所愿,我阿妈因心脏病而死。”
“你们有生之年,都不会再相见了!”
话毕,顾熹闪身退进了枯井之中。
她踉踉跄跄,不慎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头顶传来宗信磁性中略带沙哑的安抚声:“哭吧,我在。”





三河千鸟(1v1强制爱) 66.井中泣
狭窄阴寒的枯井中,那对痴缠已久的男女相依相偎在一起,一个嚎啕得情难自已,一个心疼得暗自悔恨。
“都是我不好顾熹,”宗信叠声安慰她,“是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我对不起你。”
“我没有阿妈了……”顾熹终于能在宗信温暖的怀抱中哭诉,“她不要我了,她丢下我走了……”
宗信轻拍着顾熹的肩背,思路却不由飘远。
他回忆起了爷爷第一次把奄奄一息的他接回云州,他在那里见到了沈茹婷,沈茹婷问他念云的近况,宗信冷嗤回怼:“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念云的事?”
“宗信,你爸爸应该告诉你了——我就是念云的生母。”沈茹婷顿了下,“但我是被迫生下她的,顾家也绝对容不下她,所以我把她寄养在了茫蛮。”
“你以为我不知道,念云是你跟方志武生的吗?”宗信那个时候还很年轻,他莽撞地一股脑说出所有实情,“我爸妈生怕赵勇何想跟方志武献殷勤,把我绑了去换回念云的下落,所以我从小只能在寺庙被外公养大。”
“当初要不是你非追着我爸来茫蛮,自讨苦吃被拐去做毒枭的情妇,我跟念云又怎么会从小就吃尽苦头?!还不都是你害的!”
“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们,但我也是受害者啊!”沈茹婷奔溃地抓着宗信的衣襟,“我也是好不容易才从雀屏山逃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爸!方志武的毒窝到底在哪里?!你说啊!我爸千难万险地救下身怀六甲的你,而你却要包庇一个恶贯满盈的毒枭?!”
“我没有!”沈茹婷坚称自己只是太害怕了,所以忘了逃生路线。
宗信那时候只想着要回茫蛮救念云,便没有对她的说辞起疑。
直到昨夜方志武提及当年他爷爷派人给他捎信,宗信才恍然大悟,沈茹婷根本就是在撒谎。
若干年后,他拿枪指着她,逼问她是否跟方志武有过联系时,她都没有说出实情。
所以沈茹婷才对念云之死,表现得那么不痛不痒,原来她心里自有要计较的对象——她到死都没原谅方志武这个人渣吧?
宗信长叹一息:“方志武终身挚爱你阿妈,如今才知道早已与她阴阳两隔,怕是要极端地报复你我了。”
枯井四壁传来一股蒸腾的异味,宗信有力的臂膀紧了紧顾熹瘦弱的背脊,他垂眸望见她泪眼朦胧,不由吃吃一笑。
他说,“这世间疾苦何其多,离人苦,未竟苦,死别要哭,喜极而泣也是哭,人活着就没有能不苦和不哭的。”
“可是顾熹啊,对于我宗信而言,这世上除了你,再也没人能让我发自内心地笑过。”
有银白发亮的液体从井中堆砌的石块缝隙间溢出来,顾熹顾不上回味宗信难得的情话与其中的深意,她定睛一看,“是水银!”
“嗯,那人刚刚不是说了么,用来逼供的地方。”宗信气定神闲地护住顾熹,把她的脑袋贴在自己肩头叫她适时屏息,还不忘了调侃她,“得亏你被掠走时穿的长裤长袖,这玩意儿暂时还伤不到你。”
“宗信!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顾熹气不打一处来,捶了他后腰一拳,“快点想办法出去!”
顾熹细细打量这个枯井,井口很窄只容得下一人身宽,深度大概超过三米半了,估计以她的身高站在宗信的肩膀上都不一定出得去。
事到如今,宗信才跟顾熹说实话,“顾熹,你踩着我肩膀上去,商学参应该就在附近了,他会来救你离开西洲。”
“什么?”顾熹震惊道,“他不是自身难保逃去意大利了吗?”
“没时间解释了,”宗信蹲下身,他一直抱着顾熹让她踩在自己的脚上,所以她连鞋底都没沾到水银,“上来。”
顾熹两手撑在井壁上,上沿的井壁还没有水银流出来,但是沾了几处青苔,并不好攀附。两人尝试了三次,顾熹才在宗信宽厚的肩膀上站稳。
顾熹举高了双手,但离井口还是有超过十公分的距离,她只能用碎石敲击井壁,大声呼救。
“顾熹,你边喊边听我说,”宗信稳住气息,“我估计我一时半会儿很难出去了,等会儿你就跟着商学参跑,他会带你穿越过这片树林,树林的尽头,就是我们家所在的芒草地,你到了那儿就安全了。”
“那你怎么办?”
“我待在这儿其实很安全,等阿佑他们鏖战结束了,自然就会找到我。”
“你疯了!你想汞中毒变mad hatter吗?!”
顾熹气急攻心,自己都不晓得自己中英夹杂着在胡言乱语什么了。
宗信却好似听懂了,调笑着回应她的斥责:“yes,alice!”
空气无端静默了几秒。
“宗信,你这个烂人!”顾熹突然开始爆哭起来,因为她好像这才意识到,宗信不会跟她一起逃出西洲了。
“是是是,我就是。”宗信被她的哭声弄笑,“我是烂人你哭什么?”
顾熹低头也看不清宗信的面庞,她气鼓鼓地哽咽着说:“我下辈子也不要嫁给你了!”
“那正好,”宗信抓住顾熹两脚的手指,在她鞋面上亲昵地轻轻一叩击,“万一我死在你前头没办法给你收尸了,下辈子还真不用嫁给我了!”
“宗信……”
“顾熹!顾熹——”
商学参遥远而又熟悉的呐喊声打断了这对亡命鸳鸯的诉衷情。
“我在这儿!”
商学参焦急忧虑的俊颜终于出现在了井口,他把双手伸入井中,二话不说就把顾熹拉了上去。顾熹明显能感觉到,不但上面有商学参拉她的力,下面宗信托着她两脚的力,也足以将她顶出井外。
所以宗信其实可以用双手就把自己托举出井外——
意识到这点后的顾熹,已经来不及去找任何树藤或者长条形的工具来救宗信了。
因为商学参牢牢攥住了她的手腕,“顾熹,快走!”
“不!”顾熹用尽全身力气攀住井口,“宗信!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宗信立在井中,水银已经渐渐没过他脚踝,他却像是安然无恙般抬着头,雀屏山中的光线刺眼,他眯着眼跟顾熹说,“傻妞,你记着,你可是我婆娘,至少在我死之前,你就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等我死了,帮我把白马居里的花都种到芒草地里,然后就找个靠谱的改嫁吧。”
顾熹泣不成声,她没想到她在方志武面前无心说的话,却被一墙之隔内,正在与人缠斗的宗信记在了心上。
“顾熹!没时间了!!”商学参强拉硬拽着顾熹,把人从井边拖走。
顾熹悲痛欲绝之时,听到井中传来宗信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熹熹,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
不是“我爱你”,而是“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
mad hatter和alice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角色,mad hatter最喜欢问alice的,就是顾熹常常自问和宗信留给她的那句,“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
对于我来说,这是陈述句。
具体释义等我写顾熹视角番外时再讲给大家听。




三河千鸟(1v1强制爱) 67.春之祭
顾熹被商学参拉住一路疾奔,穿越过树林,耳边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还有不远处稀稀落落的枪响。
每一下,都触动着顾熹的心弦。
可她不敢回头,她知道自己的命是宗信的命换回来的,活下去,就是她唯一的使命。
靠近蛇腰与雀屏山交界处是一段陡峭的山路,顾熹和商学参小心翼翼地走在蜿蜒的山径中,顾熹的鞋带散了,商学参护在她身后,枪响声已经远去,顾熹缓缓站起来。
“轰!”
远处蓦然炸出一声巨响,犹如一道惊雷破开了天际。
顾熹回眸眺望,整座雀屏山,都已被战火硝烟笼罩……
“不!!!”
顾熹从梦中惊醒。
茫然四顾,这是云州顾家,她的闺房。
房中的布置一切照旧,一点一滴都是阿妈帮她张罗打理的痕迹。而她的阿妈,已在三天前出殡。
那天顾熹被商学参带离雀屏山后,就看到艾伦跟马修站在出口处接应他们。艾伦说顾家的直升机因为前方是军事作战区,不允许进来,他们要转道去「六尘」。
顾熹坐上车,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芒草地,突然喝住马修:“停车。”
“小姐,今天是太太出殡的日子,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回云州吧。”艾伦到这时才道出实情。
商学参握住顾熹冰凉的柔荑,坚定地对顾熹说:“他不会有事的。”
顾熹脑海中思绪冗杂,一边是阿妈,一边是宗信。最后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在离开「六尘」前,带走了宗信房里的一盆花。
她仍在为宗信担忧思虑,但在见到沈茹婷的遗容后,一切惴惴不安都被肝肠寸断取代。
旧伤未愈,又添新痕。
顾熹每天都被失去阿妈的悲恸席卷,而茫蛮跟景陇那边,宗信音信全无。
期间商学参来看望顾熹,她只问他宗信有消息了吗,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就不再乐意同他多说哪怕一个字眼。
这种糟糕得前所未见的情况,可怕地延续了一整周。
一周后,商学参又来了,他跟顾熹坦白了宗信找他帮忙的内情。
那时候商学参是真的被追杀逃去了意大利,宗信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风声,深夜致电给他,说他有办法保他顺利回国。
“你搅黄的是方志武在云州这块儿的买卖,追杀你不过是他花大手笔雇人来教训你罢了。但是方志武很快就要被军警联合歼灭了,我们需要一个背景真实的‘买家’,由你前去假意求和,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宗信,你他妈当老子傻?上头想动商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我不会让他们知道你的身份的,”宗信耐心十足地给他分析利弊,“他们搭上我这条线开始,很多手段就是他们默许的,你只是与我合作演场戏,又不是要你去投戎报国。”
“说吧,要我怎么配合你?”
“你去跟方志武赔罪,说你要笔大货,交易地点在雀屏山,你不带人。”
“小爷我凭什么不带人?!我要是在那儿被他嘎蹦了,你赔我小命?”
宗信在电话里轻笑,“到时候两方交战,方志武哪里还顾得上你?”
“行吧,时间呢?”
“你跟方志武联络后,他一定会派人查你的底细,确定你在意大利无误后,你再把你的航班发给他,他可能会让人直接把你接进雀屏山。”
“我这是羊入虎口啊!”商学参越想越不对,“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找我来做这件事?”
“因为我要你带顾熹走。”
“什么?!你把顾熹也卷进去了?!宗信,你还是个男人吗?!”
宗信不还嘴,等商学参骂骂咧咧问候完他祖宗十八代后,才揉着酸胀的眉心,喑哑着嗓音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把顾熹牵扯进来,但是没办法,除了顾熹,谁到方志武手里都是死路一条。顾熹是沈茹婷养大的女儿,就凭这点,足够撼动方志武。”
商学参显然是对沈茹婷和方志武之间的龃龉有所耳闻,缄默半晌后,他听到宗信继续跟他说着军方的计划:“等你听到第一声枪响后,就立马趁乱逃走,雀屏山有五个交易口,如果我跟顾熹没有出现在你等的交易口,你就往枪响的反方向跑。因为如果我跟顾熹在枪响的地方,那么无论如何我爸的旧部都会想尽办法保我和顾熹安全,你只管自己逃命就好。如果导火索不是从我和顾熹伊始,那么顾熹就拜托你了。”
“那你自己呢?”
“我要留下来支援军方,亲眼看着方志武死我才看安心。”
听到这儿,顾熹基本上了解了事情全过程,她忍不住打断了商学参的叙述,“那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这些?”
“其实这些告诉你也都无妨,他不想让你知道的另有其事。”
顾熹从沙发上毅然决然地站起来,“如果是什么诉衷情的话就算了,我要等他活着回来,亲口说给我听。”
“顾熹!”商学参厉声叫住她,“刚才有个叫阿佑的打电话给我,让我转告你,方志武临死关头把宗信当人质,在他身上绑了炸药,当时宗信已经急性汞中毒,所以他……跟方志武同归于尽了。”
“开什么玩笑?!”顾熹听完后,没掉一滴泪,反倒吃吃低笑起来,“你不是说过他一定会回来的吗?你怎么出尔反尔?少在那边哄骗我!我不信!”
商学参心疼地抱住顾熹,他喉咙酸涩不已,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顾熹推开他,冲着他怒吼:“我不信!”
商学参不同她争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取一段录音文件,“备份我已经发你云端了,这是那晚,我质问他到底爱不爱你时,他的回答。”
说完,商学参不敢再多看顾熹一眼,给她带上门悄然离开。
录音开始播放,宗信富有磁性的嗓音,通过听筒好似愈发悦耳了。
与其说那是两人的对话,倒不如说是宗信的独白:
顾熹永远不会知道,我是在哪一刻喜欢上她的。
你知道吗?过去十年,我从来不觉得念云真的死了,过去有人说我通灵,好像我真的一直还能感觉到念云在陪着我。
可是后来方玲珑一直要找念云,她找不到念云,竟怀疑到顾熹头上,拼命找念云没死的证据。所以我将计就计,让所有人都以为念云没有死,她变成顾熹回来了,所以我才会娶顾熹。
可是不是的。
这一切都可以被我的心证推翻。
我爱顾熹,是在我清晰深刻认知到,念云已经死了的那一刻。
念云在我心中也死了——
因为我爱上了顾熹。
我对念云,再也没有眷恋。
我知道顾熹还小,她一定理解不了,也不会接受我这样的爱。在她看来,或许我的爱是扭曲又病态的吧……
说到这儿,宗信自嘲一哂,那笑声比叹息更让人觉得难过。
他继续说,所以我宁可,不让她知道,我爱她。
我可以好好照顾她一辈子,她要摘我星星捞月亮,要我刀山火海披荆斩棘我都可以,可是唯独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的爱,是这样的。
我怕她不要。
顾熹听到这儿,“哇”的一声,终于哭了出来。
她面朝床铺倒下,将自己所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埋进柔软蓬松的厚被中。
去年立冬,他跟她说,“我的念云,就死在立冬这天。”
他又何尝不是在跟自己说,你爱上顾熹了。
所以立冬那天,念云才是真的死了。
可是现在啊,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那个连句“我爱你”都没来得及跟顾熹说的男人,死在了第二年的立春。
原来,他正好爱了她一整个冬天。
(不是虐文啊,为什么我哭了……)
(你们算算呢,立春是不是正好一周前?)
(前边一直提到已经初春是因为把春节开始就算春天了,前后说法略bug,以后我会再修改)




三河千鸟(1v1强制爱) 68.林承佑
云州的二月变天快,上旬雨飘雪,中旬和风煦,转眼下旬现骄阳。
顾家的管家老黄把花园里的山茶、海棠、春樱都修剪完毕后,路过小姐的花圃,给她种的绣球和鸢尾洒了些水。
小姐过完新年也才二十四,本该是一团稚气的年岁,听说不久前才随少爷远嫁去他乡,不出三个月太太过世,小姐形单影只地被带回来,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
老黄看着顾熹从小长到大,对少爷在茫蛮遇害的事也只是略有耳闻,顾家是高门大户,很多秘辛往事具是晦涩不为外人道,哪怕是他这个老管家,都不甚清楚。
只是苦了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轮又一轮。
莳花弄草本不是老黄的职责,但他闲来无事,怜惜小姐已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一段时日了,便裁了几枝花给小姐送去。
“黄伯,多谢。”顾熹收了花,见年迈的管家立在门口不肯走,就把门敞开请人进屋,“进来喝口茶?”
“不了小姐,我是想着这几天要春种,我那儿备了些花苗和舶来的种子,您看您想种些什么?”
老管家眼巴巴望着顾熹,顾熹领了他的好意,随他一同下楼去了庭园。
顾熹挑了些栀子茉莉素净的花苗种进自己的花圃里,老黄指着翠绿叶片中间团簇的花蕾问顾熹,“小姐,这是什么品种的绣球啊?”
“这是三河千鸟,”顾熹浅浅绽出一抹久违的笑容,“是我最喜欢的花卉。”
“哦?这花的名字听着真洋气,有什么含义吗?”
“因为等它开花的时候,细看花球上无数的花芯,日本人觉得像是小鸟步履不平的小脚,就称它为「千鸟」。”
“嗬,想来这花开的时候必定好看极了吧!”
顾熹摇摇头,“其实,我也没见过此花开。”
老黄愣了下,倏忽记起这花是顾熹从茫蛮带回来的,怕再触及她的伤心事,就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了。
顾熹坐在花圃边,洁白的裙摆沾上泥巴,弱不禁风的模样像是一朵随时就能掐断花茎的雏菊。
顾熹虽然偶尔斗不过宗信时会哭几嗓子,但是一直以来她不是个脆弱的女子。
不像现在的她,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却是虚弱极了,什么反抗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恨不能所有往事都如同过眼云烟,一挥即散。
然而有关宗信的点点滴滴,全都已浸润于她生活的细枝末节之中,难以割舍。
上一次顾熹来逛她的小花圃,就是宗信在云州时的某夜。
她被宗信闹得睡不着了,跑来闻花香安神。
她还记得宗信跟她说,“这些花哪有芸香科的柚子花、橙花香?等到了三四月的时候,茫蛮寨整个寨子都被柚子花香萦绕,那才叫沁人心脾呢!”
“可是现在离春天还好久呢!”
“傻妞,过了春节就算开春了!不久了。”
“谁说的?在云州要到立春才算春天!”
“那我们茫蛮不是这么算的!再说了,我们茫蛮四季如春,用不着‘斤斤计较’!”
……
当时的嬉笑玩闹话,现在忆起来,处处都非比寻常。
顾熹整理着裙褶,甫一直立起来,便觉得眼前漆黑一片。
短暂的眩晕过后,她扶着老树缓缓转身,不远处,一窗之隔的卧房内,爷爷不知无声注目了她多久。
在顾熹被宗信从云州带走前,她和商学参是认真考虑过婚嫁的可能性的。
最后商学参自认还是爱舒韵卿爱得死去活来,顾熹也不能心无芥蒂地嫁给自己最好的朋友。一拍两散前,二位对假订婚明哲保身一事不谋而合,所以顾熹去找了爷爷谈条件。
筹码是,一旦宗信如爷爷所料,来云州带走顾熹,那么她就要嫁给宗信,并为顾家诞下下一任继承人。
这件事,除了爷爷就只有商学参知道。
顾熹打定主意,不会再爱上宗信自取其辱。
她早就和商学参约定,只要她怀上宗信的孩子,他就接她回顾家。
她在云州被宗信折辱,那她就让他的孩子姓顾——这或许就是对宗信最大的报复。
现在,顾熹做到了。
当她告知爷爷自己怀孕的那刻,她发觉她并没有什么酣畅淋漓的快感,也没有身为人母的实感。
她只是很从容平静地接受了她还没出生的孩子,已经成为了“遗腹子”一事。
“小熹,你长大了,你知道要为自己做什么样的决定才是好的。”顾股忠语重心长道,“哪怕私心上,我希望你留下这个孩子,但如果你不情愿,爷爷绝无二话。”
“爷爷,”顾熹今日笑容颇多,“您明知道我不会不要ta的……况且宗信真的是死是活,我不亲眼所见,绝不相信。”
顾股忠见顾熹重新振作,连日来低迷的情绪也豁然些许,“小熹,去茫蛮吧,去把宗信带回来!哪怕是我孙子的白骨,也合该埋在我顾家的坟头!”
这一次顾熹没有潸然泪下,她透过爷爷卧房的玻璃窗,望着花圃里的三河千鸟,仿似将那蓓蕾掩藏进了心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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