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海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生姜
妇人没站稳,一个踉跄踩到了河边摇晃的碎石。
在李四惊诧的目光中,妇人一个不稳,随着脚下的碎石,掉入湍急的河水中,好在妇人急中生智,紧紧把住岸边的石头。
“救命!救救我!”妇人眼中满是绝望。
李四片刻之内冷静下来,蹲在地上与妇人视线持平。
“救你也不是不可以,等会答应我让我操爽了,我就救你上来。”说罢粗糙的大手覆上石头上的那只因为过于用力,而筋骨毕露的玉手。“否则我就把你推下去。”
男人半开玩笑地去轻轻扣弄女人的指缝,像是要把她手中那块救命石头扒开。
妇人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似是不相信还可以这般这般落井下石,刚一开口,一个汹涌的浪花便灌进了她的嘴里。
她吐出那口水,只见一根粗壮的树干顺着上游急速踏来,瞬间便将她撞入水中。
这一刻仿佛幻象境内一切静止下来,只剩洪流滚滚。
李四呆在河边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安宁趴在河边伸着手想要去挽救什么。
暮游站在他们的身后仰着脖子凝望着黑蒙蒙的天空。
河浪滚滚,泥沙俱下,所有的因果在这里被吞没生了芽。那些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歉意,未实施的罪恶,未完成的心愿,顺着河流与瓢泼大雨,一起被冲刷了个干干净净。
***
安宁亲眼看着妇人从自己的手心穿过,埋入滔滔洪荒,再无痕迹。
她抬起手凝视着这双纹路纵横交错的双手。
这双手捏碎过淫邪的恶魂,超度过迷途的亡魂,摸过胎死腹中,最后一尸两命的孕妇,抚过耄耋老人不肯瞑目的双眼......
她无力去挽救一个生命,总是只能眼睁睁任凭生命在她的手中一点点流逝远去。人间繁华热闹,而她却是繁华的终点。
安宁一点一点攥紧拳头,试图握住逐渐稀薄的空气,手背上瘦弱的骨头狰狞地几欲顶破那层薄薄的皮肤。
眼前的景物开始不断地被吞噬扭曲,而一只修长的手,又一次覆在了她紧握的拳头上。
她认得这只暖和有力的手,正是这双手牵着她一路走过幻境的大街小巷,替她捂住聒噪的声音,为她轻轻遮盖并不存在的雨点。
而这双手的主人暮游轻轻牵着她站起来,手中一如既往的坚定有力:“抓紧,幻境重启之时便是我们逃出去的机会。”
安宁顺着暮游的目光,抬头仰望如墨水搅动般诡秘的天空。空中黑云聚拢旋转,仿佛有一支无形的笔搅动着着一池墨水。随着黑云的旋转,眼前定格的江水,静止的李四,凝滞鼻尖的雨滴,被远远袭来的卷风不断吸入。
她的拳头被紧紧一握,紧接着便被拽进一个怀中。
幻妖改牵手为抱腰,果断而用力:“抓紧了。”
说罢,暮游腾空而起,双手紧紧抱着安宁,一鼓作气冲向那阵旋转的飓风。
狂风烈烈,安宁的面具却稳稳当当,岿然不动。她在风中眯着眼,好像看到了那张本该如白纸一般一无所有的面容上隐约有五官展露的痕迹,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安宁睁大眼睛努力想去看清那张脸上正在生长的奇迹,幻妖大喊一声“屏息!
”哗啦一声,二人竟从水中钻了出来。
明明刚刚还在飓风中,还未来得及深呼吸屏息,幻妖便不知怎么带着她从风中穿越进了水中,最后破水而出。
安宁没来得及屏息,一口水灌进了喉管,呛得她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地咳嗽。
暮游穿越多次,早已习惯了这种环境,一手拍着安宁的后背帮她顺气,一手托着她的臀部将她带出水面顺畅呼吸。
直到安宁顺过了气,她回过神看向暮游时,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
月光晴朗,波光粼粼。借着月光与晃动的波光,她看清了眼前幻妖的脸。在她看来一直朦胧如雾的脸庞此时格外清晰可见。
这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面容。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特点,安宁想到的第一个词便是“惑乱众生”。
湿淋淋的头发在水面浮散开来,出水芙蓉,含露绽放。男人的眉间眼角,淌着晶莹闪光的明珠,顺着鼻尖唇侧滴落到外露的锁骨窝中汇成浅浅的水湾。
也许是刚刚飓风的撕扯或者是湍急河流的冲击,幻妖的衣衫半开,锁骨之下的风光依稀向她敞开大门。
安宁低头看向自己的黑袍。
黑袍完好,依然紧紧地贴在她的皮肤上。
就像此时的她——
双手紧紧搂着幻妖的脖子,双腿也不知什么时候像两根藤蔓一样紧紧交叉缠绕在对方的腰间。
而被纠缠的幻妖嘴角噙着被“占便宜了”后按捺不住的坏笑,拖着她的屁股,将她更加用力地按向他自己。
安宁的耳尖温度逐渐攀升,在水里解开自己的双腿,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抱歉......”
“这里是清水河的中段,水位极深,我刚刚瞧你并不会凫水,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缠紧点。”
安宁刚想松开双手,想了想,改成小心翼翼地搭在了暮游的肩上。
暮游水下的手顺势一钩,再次将安宁的双腿缠绕在了自己的腰上,脸不红心不跳地在水位并不高的河中慢慢浮游,一边游一边寻找一个方便上岸的地方。
这种亲密的身势过于暧昧,此时不说点什么打破暧昧才会真的尴尬。安宁想了想才缓缓开口:“多谢您......”
“我叫暮游。”暮游懒懒地睨了她一眼,“连救命恩人名字都不想知道,道长心好狠呐,上了岸也定然忘恩负义,弃我不顾......”
眼见暮游越说越过分,本就妩媚动人的眉眼,沾染了被她这个“狠心道长”忘恩负义后的幽怨,整个人柔弱又可怜。
“......”安宁闭了闭眼,在心中念起了清心诀。
暮游嘴角得意的笑容愈发灿烂,手中紧张绷起的臀部,微微颤抖的身子,还有月光下清清楚楚红透的脸,都在告诉暮游,安宁此时羞涩又不安。
初见时清冷出尘的黑袍道士,遮着一张时有时无的面具掩盖自己。
幻境一游,原来这个叫安宁的女道士也会愤怒于村人的无知,怜悯于寡妇的无辜,难过于自己的无力,甚至是羞于亲近。
明明长了一张上好的皮相却要用奇怪的面具遮起来,明明还是个刚出巢的雏鸟,却非要故作老成。
有趣。
向海 2-5幕后黑手
暮游余光瞥向那座熟悉的拱桥,一个飞身,带着安宁跃至桥头。
他望着安宁佯装淡定地从他身上跃下,又后退了几步,似乎是想保持距离。于是他上前大跨一步逼近她的面前,一边欣赏着她瞬间的无措,一边捏着恰到好处的悲愤:“道长果然过河拆桥是吗,看来若是我暮游有朝一日对道长没有用处了,定然会被弃之如敝履。”
安宁听着他文绉绉的伤春悲秋,看着不紧不慢渐渐逼近的暮游,她捏了捏湿透的黑袍,伸出手拦在二人面前:“停”
暮游背着手停下,眼睛一眨不眨地欣赏着没有面具遮盖的上好面容。他的夜视极佳,连她滴着水珠儿的鬓角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清修惯了,不大习惯旁人离我太近。”
“没关系,习惯就好,况且我不是旁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这是挟恩图报?”
“我是被人恩将仇报。”
潺潺河水轻轻拍打着两岸的碎石,潮起潮落,有些缠绵悱恻。
夜凉如水,秋风穿过两人湿漉漉贴身的衣服,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暮游不欲在此吹着风和她纠缠不清,伸手指向安宁身后不远处的破庙,露出个疲惫的笑容:“要不先去烤烤火怎样?”
安宁忍者浑身恶寒的湿意点点头,转身走向来时的破庙。暮游不动声色地走在她的身后替她挡着背后的冷风。
二人生了火,靠在微弱的火苗前。
安宁喜净,掐了个决勉强清理了身子。暮游也靠着学来的法术烘干了身上的衣服。
两人隔着火堆安静下来,你看着我的脸,我看着你的脸,谁也不说话。
也不知是对面暮游灼灼的目光太过直白,还是自己离火堆过于近了些,安宁脸上还是热得慌,无奈下,她清了清嗓子先问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疑问:“幻境主人是那妇人?”
“不是。妇人没有法术,也画不出这样逼真还原的情景。”
安宁皱皱眉:“马良?你借给马良法术让他,让他复仇?”
“不错。”暮游懒洋洋的烤着双手,眼睛眯了迷,一幅极为惬意的样子。
“幻境的入口为何是这座破庙后的树枝,而出口为何是清水河?”
“这个问题,你得问马良。”
“他现在何处?”
“在这里。”
不知何时,通向后院的暗道中站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安宁认出了这张幻境中看到过的脸——那位命苦妇人的儿子,马良。
马良见到两人非但不避不闪,反而走了近些。
映着火光,安宁看清了马良脏污的手中握着根笔头蓬乱的毛笔。他伸出那根笔,递到暮游的眼前,目光闪躲不敢看他:“再给我一点法力。”
安宁想要扶地而起,双腿无力,又重重地跌坐原地。暮游只好轻轻扶着她的胳膊帮她站起来。
马良抿了抿干涩的唇,视线交汇于暮游扶住安宁的手,又重复了一遍:“再给我一点法力。”
暮游摇摇头,上下打量了下蓬头垢面的少年,最后凝视着那只笔道:“你太贪了。”
“可是你说好了帮我到底的。”
“没错,我会帮你惩治这些恶人,但我也说过不得动害人的心。这次你动了杀心,所以法力不足以支撑你毁掉幻境。”
被说中了心事的少年不言不语,依然执着地擎着手中的笔。
安宁想到自己的师姐也深陷幻境,心中一凛,出声打断道:“他们人呢?”
马良抬起头看了看安宁,又转开了脸,闷声道:“给我法力,我就告诉你。”
“嗤”暮游脚下暗戳戳靠近安宁,抬手将少年的那支笔拿起。“看好了,幻术就只是幻术,假的,真不了。
那支笔随之成了一段失去光泽的枯树枝。
“你娘最后警告过你,不得触碰法术对吧。”
马良终于抬起头望向暮游的面容,又似是被什么刺痛了双眼,立刻偏过头去遮盖自己即将失控的表情,瘦弱的肩膀微微低垂。
暮游见安宁没有发觉自己的小动作,扶着她胳膊的手渐渐往那只手心爬去:“你威胁我也没用。你娘魂魄还飘荡在外,她临死前的心愿便是用自己的魂魄困住你的法术,你若不能超度你娘,你一辈子也只能是个普通人。”
“恰好,这个道士姐姐,她可以超度你娘。”
马良抬起手臂迅速擦了下眼睛,头也不抬道:“我只想报仇,我要让那些欺负我们,污蔑我们,甚至见死不救,落井下石的人付出代价。”
秋夜寒凉,少年的声音落地成冰,砸的安宁心头一阵,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暮游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向她迅速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要说话。
暮游回视线,再看向马良时,已经有些不耐和蔑视:“好赖话我都已经说尽了,道理和方法也在眼前。你要么赶紧超度你娘,回复法力;要么乖乖地跟着京中来的那位贵人走,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画匠。”
安宁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暮游手中突然空落落的,他停顿了一秒,又接着说道:“可是你两个都不选,偏偏要选最难为别人的。你这是又不想违抗母命,又想报仇。真是婊子立牌坊,又当又立。你是想做个大孝子,又想借我的手铲除恶人?”
暮游骂的难听极了,安宁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暮游没去管少年脸色如何难看,反而凑到安宁的身边认真的说:“你不要皱眉,我这是卖弄学问,这句话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我想起来就说出来了,真的,不信你摸摸我的良心。”说着去牵安宁的手摸向自己的胸脯。
安宁被强行安利了一波手下的胸膛。暮游衣服一直保持着上岸时半披半露的状态,她的手直直的摸上了男子的皮肤。
干燥,暖和。
她拽回自己的手冷冷地看着这个恬不知耻,一直强迫她吃自己豆腐的妖怪
“穿好衣服。”
妖怪不以为耻,反而慢慢地解开腰带。
安宁转过身非礼勿视。
直到暮游说了声“好了”,安宁慢慢地转过身。
那张妩媚的脸上笑容欠扁极了,锁骨上方的斜扣故意敞着留了段春色,直到安宁转过身才不紧不慢的扣上护颈的高领。
安宁不再打理这个妖孽,召出玉如意持在手中望向倔强的马良。
马良身子僵了一瞬。
女道士身上的气息与闻讯而来斩妖除魔的道士僧人极不相同。她带着杀气,却又不似为杀戮而来。就像是一把藏于刀鞘的刀,刀鞘温柔,锋刃内藏。
“路在脚下”女道士说,“但你若执意走上一条不归路,那么”
她手中那柄玉如意横于叁人的面前开始转圈“就让你母亲的亡魂做个见证。”
马良猛地看向那柄玉如意,眼中的阴鸷碎裂开来:“不!”
玉如意转了几圈,玉石镶嵌的头部稳稳地指向了马良的身后,而他的身后正是那棵怪树所在的地方,马良面色瞬间煞白如纸。
暮游饶有兴趣地看看这柄玉如意,又看看玉如意所指的方向,眼神扫过马良煞白的面庞,语气玩味:“马家擅长以画操纵法术,你的父亲马超能把死人画活,而你能把活人画死。你用我借给你的法力创造了这间破庙和那棵怪树。”
安宁边说边起玉如意向后院走去:“那棵怪树便是你母亲的坟冢。想来这间破庙才是幻象,而那后院的祭祀台才是真正的存在。难怪幻境的法阵起于怪树,而终于清水河。想来你是在清水河捞出了母亲的尸骨,也狠了心让那些人沉于河底。”
马良抬起双臂,用自己瘦弱的身躯阻挡着安宁的前进,仿佛在捍卫最后的秘密。
安宁走进了才发现马良比自己高一个头,她不想动手,因为她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她想了想,还是礼貌道:“请让开。”
“和他什么话。”
不知暮游在背后做了什么,马良神色慌张崩溃:“不,别......”
向海 2-6超度
只听轰的一声,脚下这座破庙瞬间化成齑粉,伴着一阵强有力的狂风呼啸散开,头顶沧溟夜色坦然而现。
粉飘过马良呆滞崩溃的眼眸,像是一位母亲的双手眷恋地拂过游子的眉间发顶,发间空留余温。
顺着齑粉飘去的方向,怪树在风中抖落一头枝叶,只剩光秃秃的枝杈。
安宁望着那棵光秃秃树,心中有些怀念师姐的果断。若在此时,师姐早就出手毁他个天翻地覆,那还管这么多因果。
暮游似是看穿安宁心中所想一般,手中按着安宁的肩头低声在她耳边提醒道:“若强行召唤出那个亡魂恐怕不妥。这个法阵的起点在于那个亡魂,若强行召出,你的师姐也会有危险。”
“不会的。”安宁看向马良:“你的母亲定然不愿被困于此,你既然不能替你母亲着想,那我便替你做个了断,还她一个自由清净。”她摊开白净的手心做出讨要状:“画拿来。”
马良不言不语,依然螳螂挡臂般伸展着双臂阻挡二人的去路。
“你母亲的画像拿来。”安宁耐心极了“既然你可以将活人画死,想必你的画定然拘着死者的亡魂。”
安宁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年阴沉的面色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多亏幻境一游,我想起你母亲说过你为她画了一幅塑像,想必你定然将你母亲的魂魄留在画中。”
“你不能过去。”马良喃喃重复着:“我还没让母亲亲眼看着这些恶人如何受到惩罚,你不能就这样毁了我的心血,你不能过去,你不能。”
暮游上前一步,直接向他的怀中掏去。
马良见到暮游的脸,面色难看至极,一边推拒着那双手,一边闭目不去看暮游,似是看到了什么难以承受的东西。
暮游指尖一钩,便轻巧地带出了那张放在胸口,迭的整整齐齐的画纸。他抖抖纸张,带着少年体温的画像应声展开,幻境中那位难掩倾城姿色的妇人活灵活现地现于纸上,笑容慈爱,眼中神色奕奕,仿佛仍在凝视于画前专注作画的少年。
安宁久久地凝视着那张画,半晌对着捂面看不清表情的马良说道:“你从未去了解你的母亲,过去是,现在也是。”她顿了几秒,拿过画纸轻声道:“让她安静地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吧。”一边说,她一边向那里枯树走去。
安宁迎着夜风一步一步走着,猎猎起舞的黑袍渐渐与暗夜融为一色,在暮游的眼中,天地间只剩那件被风吹起的黑袍逐渐远去。
他一路走来,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贪慕美色的伪君子,迷失自我的市井百姓,追求美艳的魑魅魍魉......
见过了太多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有赤足而行,慷慨高歌的贫穷乞丐,行于市井却不求一文;有面色枯槁的妇人对镜梳妆打扮只求丈夫的回心转意;有赴京赶考的穷书生,捧着圣贤书,梦想是升官娶一屋子美娇娘......
看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对他面容的种种反应:贪婪的人爱慕他们心中的皮囊,害怕的人不敢面对心中的魔障,思断肠的人拉着他诉说心中无尽的别离苦,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走不出心里的离恨海......
一路游历,一路感悟,暮游的那颗渴望融入凡人世界,感受更多悲欢离合的心始终不曾改变,甚至,那个最初化形时,微不足道的念头现如今越发膨胀,占据了他的整个目标——他要化出一个属于自己的面容。
现如今,他又多看到了一幕:
一个瘦弱的黑袍道士,头戴高冠,手持如意,在这潇潇秋风夜,吟咏着经文,迎风而行,步伐坚定。而那棵枯树竟生出了茂盛的枝叶,在枝叶间生出了点点白光,在少年凄厉的呼喊声中,拂过他的面容,盘旋而去。
不知何时,鸡鸣唱破黎明,天光渐渐苏醒,女道士背后东隅升起第一缕晨光,而她站在高台之上,低眉凝视着这片废墟。
他知道,从今日起,升起的不再只有太阳。
向海 2-7又见故人
安宁扶起跪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师姐。
显然姚琛仍然难以自拔于幻境带来的情绪中。她半张着嘴瘫靠在安宁的怀中,仰视着那棵遮天蔽日的枝叶,目光涣散,眼角泪痕尚未干透,便又凝出了一滴新泪,顺着她的太阳穴流入鬓角的发间。
相比难以自拔的姚琛,陷入幻境的男人们只当是做了场无尽轮回的噩梦,梦醒后,他们捂着疼痛不已的头部叁叁两两归家而去,留下眉目含恨的少年。
暮游目送走那群没心没肺的东西,拍拍少年的肩膀低声道:“我并没有食言,而且他们的惩罚才刚刚开始。”
马良抬起猩红的双眼问道:“你什么意思?”
暮游笑而不语,目光投向远处高台上的黑袍女道士安宁。她正在抱着师姐,低垂着温柔的眉目,轻声细语哄劝。
暮游回视线,不答反而莫名其妙地说道:“等会得去把那暴脾气的女道士身上的幻术解开才行,否则......”
“否则什么?”
暮游猛地听到遥远的半空中传来冷冰冰的男声。
暮游抬起头眯缝着眼,看见一位同样身穿黑袍,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士,御剑而来。
道士冷冷瞥了一眼暮游便向高台飞去。
安宁见到沧溟师兄,微微吃了一惊,伸手把怀里的师姐递了过去,一五一十地将这个村子里的故事挑着重点地讲了出来:从清河村人口失踪,到破庙遇幻妖,跌入幻境,超度妇人......
沧溟一言不发,牢牢地揽着把自己埋进他脖子里的姚琛。直到听完了安宁诉说的全部,抚在姚琛背后的手不自觉地像是哄孩子般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安宁觉得此时的师兄如兄如父,对待师姐如兄弟般疼爱有加,对她像老父亲查女儿般严厉:
“你说你们掉入了幻境,你为何能全身而退?”
“幻境没有主人允许是不能随便行动的,你又是如何察觉到幻境的缝隙,逃出生天的?”
“还有”沧溟竖起拇指,冲着背后的暮游指了指:“你和那个妖物什么关系?他为何一直看着你?”说罢,沧溟转身冷冷看向暮游,以眼神警告暮游最好离远些。
暮游似是看不懂沧溟眼神中警告的意味,双手摊开,笑容不变。
“这家伙是谁,为何长得与姚琛一模一样,却有些骚气?”
安宁揉揉额角,不得已将师兄抛出的一连串致命问题回答了个遍,又悄悄隐去二人水中暧昧的桥段,末了又介绍暮游如何有自己的脸,且会操纵幻象的事。
沧溟打量安宁许久,抛下一句“最好是这样。”便转身对着台下的幻妖朗声说道:“在下青竹山沧溟,多谢阁下一路照拂师妹,在下不胜感激。阁下若能解开姚师妹身上的幻术,我青竹山定当亲自设宴招待阁下。”
沧溟还不知自己这最后一句客套话成了这幻妖赖在青竹山,缠上师妹安宁的一件护身符。因此,沧溟每每看见这只不入仙流的妖怪骚气冲天,魅惑师妹时,总想要修炼逆时术,回到这一刻直接一剑了结这个狐媚子。
猜你喜欢